江南春盛(芥婕)

有他撑腰，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司眉怒吼道：“唐柠，你敢！”
唐柠默不作声接过水管，对着司眉的脸就冲了过去。
司眉下意识闭眼。
司眉为了更好的报复唐柠，特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飞溅出去，打在人的脸上一阵刺痛。
司眉闷哼一声，一边躲避一边怒斥威胁：“小野种，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你以为靠着司黎和盛家就能耀武扬威？！”
“唔唔！”
仲瑶嫌弃她脑袋乱动，连累自己也被水溅湿，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不许司眉乱动。
司眉半张脸埋在草地里，另外半张脸被迫被水冲湿。
草地里的黑泥被水打湿，沾染在她脸上、身上，司眉一张嘴就会被迫喝水。
她不敢再骂人。
唐柠无端想到水池里的淤泥和水草，握着水管的手莫名一抖。
隐藏在心底的恐惧悄然蔓延上来，唐柠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了下去。
周围来来去去都是学生，都不由自主的望向唐柠这边。
大家下意识停下脚步吃瓜，看着这场校园暴力事件。
唐柠在京大见多了司家人耀武扬威，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欺负人的主角的。
她明天怕要是成了江大的头条了。

她想到了盛大哥说的话。
‘江南现在是你的地盘，你的不满，你的委屈，随时可以向司家人发泄。’
只是让司眉被水冲一顿，可算不上什么委屈。
仲瑶想都不想，用力掰断了司眉的右手。
司眉发出一声惨叫，伴随怒骂，“唐柠，你个野种，我要弄死你！”
唐柠笑道：“司眉，江南是我的地盘，该是我要弄死你才对。”
“你准备好了接受我的不满吗？”
她笑的满脸乖巧，眼底满是无害，清澈地能倒映出司眉的脸。
司眉恨的牙痒痒，余光瞥了眼唐柠纤细的脖子。
迟早有一天，她要扭断这个小野种的脖子！
保安一边嘲这边走，一遍喊道：“住手！”
唐柠丢下水管，对仲瑶道：“咱们跑吧。”
仲瑶：“……”
唐柠没管，转身就跑。
她身上没什么书，背着包跑的飞快，后面的保安只顾着司眉，也追不上她。
唐柠一下就蹿进了保姆车的后座，气喘吁吁。
她刚要扭头找杯水喝，就对上一张沉敛立体的脸，四周霎时寂静了下来。
盛琮眉眼从容，膝盖上放着电脑在看。
他大概是刚从公司出来，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着浅灰色衬衣和黑色西裤。
裁剪得当的衣服衬托出他宽阔健壮的肩背，男人味十足，又满是严肃正经。
唐柠咽了咽口水，一开口就透着心虚，“盛大哥，你怎么在这？”
“衣服怎么湿了？”
盛琮的嗓音沉冽清澈，像是炎热秋日的一抹和风。
他刚问完，仲瑶关上车门，自己上了副驾驶。
唐柠知道这事瞒不住，她也没想过隐瞒。
她只是没想过上一秒做了坏事，下一秒就被盛大哥抓包。
“我报复了司眉。”
唐柠刚说完，一件西装外套就罩在她身上，满是盛琮沉稳清冽的气息，还隐约弥漫着一股厚重。
衣服明明是罩在唐柠身上，可唐柠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厚重了几分。
“盛大哥……”
盛琮：“说。”
他吐词简略，语气却很温和，也颇有耐心。
唐柠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早猜到司眉会报复我，但我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还是和在京城一样嚣张。”
“在学校就拿着水龙头喷我……确实很符合她的性格。”
“如果今天没了仲瑶，我还不知道会有多狼狈。”
到时候被司眉按在地上用水龙头喷的就是唐柠了。
或许司眉更喜欢看着她为了躲水四处逃窜，狼狈无比的样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在人来人往的学校草坪。
让所有人都看到唐柠像个落水的猴子乱窜，司眉才能大笑出声，出昨天那股恶气。
唐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还让仲瑶拧断了她的右手。”
盛琮把手上的水递给唐柠，嗓音温和：“这是小事。”
唐柠那些琐碎的不安，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忽然道：“盛大哥，我想喝奶茶。”
盛琮抬眸看她。
唐柠讪笑道：“我不喝冰的，就想喝点甜的奶茶。”
盛琮瞥了眼驾驶座的江秘书：“找个附近奶茶店停下……”
“盛大哥，我想自己去买！”
唐柠很开心，不只是因为报复了司眉，还因为感受到了盛大哥对她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
她一开心，就想喝点甜甜的奶茶。
唐柠下车买了四杯奶茶，回来后给江秘书递了一杯：“江秘书，你爱喝的柠檬茶。”
江秘书接过奶茶，一脸莫名，“我喜欢喝的柠檬茶？”
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喝柠檬茶了？
唐柠好奇看向江秘书。
盛琮开腔：“你拿着就是。”
江秘书顿时面带微笑接过柠檬茶，“我只是好奇，唐柠小姐怎么知道的？”
“盛大哥和我说的。”
江秘书：“没想到先生还记得我的爱好。”
可惜，他最讨厌吃酸的东西。
唐柠给了仲瑶一杯，“这是你的谢礼。”
又扭头给了盛琮一杯经典的黑糖珍珠奶茶，“盛大哥，这是给你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它家店的招牌之一就是黑糖珍珠奶茶，不会很甜，很好喝的。”
盛琮看了眼唐柠手上那杯，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抬手接过。
唐柠眼底有惊喜，红润的唇瓣勾起明媚的笑。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吸管没拿。”
唐柠拿着吸管，主动替盛琮插进去，满是期盼的看着盛琮。
盛琮在唐柠明亮的眸光下，浅尝了一口。
见小姑娘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盛琮有些想笑，“怎么了？”
唐柠好奇道：“好喝吗？”
盛琮皱眉，仔细回味了下，斟酌用词。
“还行。”
唐柠收回视线，“盛大哥，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的。”
盛琮刚准备不勉强自己，就听到唐柠说：“我就是很开心，想找人分享一下我的开心。”
盛琮默不作声的又拿起奶茶喝了口。
“还不错。”
唐柠好奇看他。
盛琮：“感受到你的开心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唐柠听得面颊霎时染上一股红意。
盛琮瞥见小姑娘泛红的耳垂，也怕太直白吓到她，“就是有点甜。”
唐柠赶紧转移视线，“那我下次给你点无糖的。”
“嗯。”
盛琮不想拒绝她的开心。
唐柠喝的开心，看了眼驾驶座的江秘书没动，“江秘书，你不喝柠檬茶吗？”
“柠檬茶要冰的好喝，也不能放久了。不然又苦又涩。”
江秘书讪笑：“我现在在开车，手不方便。”
江秘书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仲瑶瞥了他一眼，拿起吸管戳进柠檬茶，递到江秘书面前。
江秘书：“……”
众目睽睽之下，江秘书只能喝了一口。
下一秒，江秘书要碎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比江秘书的感情路还要坎坷。
那股苦味和涩味一时半会还消散不了，江秘书脸上的笑挂不住，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唐柠正好笑道：“我买的那家店不卖柠檬茶，幸好隔壁有家专门卖港式柠檬茶的店。”
江秘书：“……”
港式柠檬茶？
很好，江秘书这辈子都不想再喝到这家的柠檬茶！
回去路上，谁也没提司眉的事情。
大概是……太微不足道了。
回到盛园，唐柠忽然道：“盛大哥，今天的事情我要和洛姨说吗？”
“妈的承受力比你想象的强。”
“那我这就去坦白。”
唐柠眉眼上扬，笑意含光。
她刚要下车去找洛青瑶，就被盛琮一把拉住手臂。
男人的的手掌宽大、滚烫，轻易就圈住了唐柠纤细的手臂。
炙热感蔓延，唐柠转头看向盛琮，动作有些急促，泄出几分慌张。
“盛大哥？”
盛琮面色淡然，不见情绪起伏：“换件衣服再去。”
唐柠被提醒，也反应过来，“我走侧门上去。”
她的裙子虽然干了，但沾了水后有点皱。
洛青瑶在穿着上讲究，稍微有点不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换了衣服后，唐柠才不急不缓下楼，发现盛琮正坐在客厅和洛青瑶聊天。
盛琮面前放着杯奶茶。
那股违和感后知后觉蔓延上来，唐柠才意识到，她竟然让‘古板严肃’的盛琮喝奶茶。
还真是胆大包天。
重点是，盛大哥还喝了。
唐柠瞥了眼，赶快收回视线。
“洛姨。”唐柠笑道：“我放学路上有个新开的花店，就是上次那个，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逛逛。”
洛青瑶牵着她的手，“好。”
她又问：“有没有受伤？”
唐柠下意识看向盛琮。
洛青瑶及时出声：“你盛大哥已经和我说了，你不用看他。”
唐柠笑的有些俏皮：“幸亏盛大哥安排了仲瑶，我没一点事，还小小的报复了一把司眉。”
唐柠伸出手指，做出一点点的模样，惹得洛青瑶发笑。
“你盛大哥和我说了司家人的一些事情。”洛青瑶皱着眉，“这里是江南，不是京城，她也太猖狂了。”
“她行事毫无忌惮，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的人，没有恐惧心，没有底线，让她们和柠柠待在一起，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让阿琮把她送回京城吧。”
盛琮缓缓开腔：“司家送他们是来道歉的。”
“道歉？”洛青瑶语气里有不满，“她哪里有半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保不准还会记恨柠柠，想尽办法报复。”
说完洛青瑶才意识到盛琮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司家是送司眉来道歉的，司眉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她不道歉认错，盛琮是不会放她回京城的。
洛青瑶瞥了眼自己儿子。
看其儒雅成熟，行事作风都透着强势霸道，也不知道像了谁。
“可把这样的危险分子放在柠柠身边，我不放心。”
盛琮：“我以后去接她上下学。”
洛青瑶猛地抬头看向盛琮，唇瓣微张，瞬间哑然。
不愧是她儿子，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唐柠也张了张嘴，满心惊讶和茫然。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忽然变成盛琮来接她上下学。
洛姨都没出声拒绝，她这个时候再说两句不同意的话，好像也显得太刻意。
于是在洛青瑶和唐柠诡异的沉默中，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洛青瑶犹不甘心，“你接她放学是学校以外的事情，那在学校内呢？”
“有仲瑶。”
洛青瑶：“柠柠你是什么意思？”
母子俩聊的快有火药味了，洛青瑶也意识到她拗不过盛琮，于是把视线投向唐柠。
唐柠：“……洛姨，如果就这么送司眉回京城，她估计开心的不得了。”
京城是司眉的大本营，送司眉回去，就是让她回京城继续过潇洒日子。
“不让她道歉，还送她回家，她怕是以为我们再给她示弱，怕是会更得意了。”
“司眉记恨我，要找我的茬，不管是在京城还是江南，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唐柠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司眉回京城，才会一直没说话。
司眉想找她的茬，她同样记着以前的事情，一直想找机会报仇。
江南是盛大哥的地盘，她的主场，正好是报仇的时机。
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要是送司眉回司家，有司家庇护，司眉做出再大的恶事，唐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唐柠不想就这么放过司眉。
洛青瑶想说，难道我盛家还怕一个小姑娘？！
可余光偏见盛琮，她就知道有人在打其他主意。
不是盛家处理不了司眉，是有人想要借着司眉的事情挣表现，讨人欢心。
洛青瑶抬手按着太阳穴，“行吧，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多说了。”
“我只说一句，柠柠，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处境。”
唐柠乖乖点头，抱着洛青瑶的手撒娇，“洛姨，我会的。”
被唐柠抱着手臂哄，洛青瑶再多的担忧都散了，只剩下无奈。
她摸了摸唐柠的小脸，眸光温和。
这么好的孩子，她都喜欢到心坎上了，也怪不得盛琮也喜欢上了。
见话题结束，盛琮准备离开。
洛青瑶瞥了眼，温和的语气藏着几分不满。
“不把你的奶茶一起带走？”
盛琮淡定回头，顺手把奶茶一起带走。
唐柠看过去，满心疑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听起来像是洛姨不喜欢盛琮喝奶茶一样。
但洛姨向来不会管这些事的呀？
唐柠不知道，洛青瑶的不满在于某人刚刚无声的炫耀了‘唐柠给他买了奶茶’。
洛青瑶看的心烦。
唐柠在楼下陪了会洛青瑶才上楼，聊了不少话题。
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江秘书。
“江秘书，你怎么在这？”
唐柠觉得不像是巧合，江秘书像是故意在这等着自己的。
江秘书含笑道：“先生让我来给唐柠小姐带句话。”
唐柠好奇：“什么话？”
“只要唐柠小姐不想让司眉回京城，她就没办法离开江南一步。”
唐柠一怔，胸口有股情绪在激荡，眼底的惊愕似湖面涟漪轻轻荡开，许久才恢复平静。
原来，盛大哥什么都懂。
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唐柠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对盛琮是什么感觉。
感激、惊讶、喜欢、敬佩……还有自心底蔓延的依赖和信任。
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错综复杂，以至于唐柠一时半会都回不过神来。

一对比，江秘书越发觉得盛先生老谋深算。
先生不急着坦白，反而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把唐柠小姐给煮熟了。
只怕不到最后一刻，唐柠小姐自己都意识不到。
江秘书故意转移话题，“唐柠小姐，我有件私事要说。”
唐柠勉强压制住那股情绪，故作镇定道：“什么事？”
江秘书一本正经道：“我不喜欢那家柠檬茶？”
唐柠：“什么？”
江秘书：“太苦了，太涩了。”
江秘书认真道：“我是喜欢柠檬茶，但那家真不喜欢！”
其实他哪家柠檬茶都不喜欢。
唐柠失笑，“好，我记住了。下次不买这家的了。”
江秘书轻轻舒了口气。
他又道：“马上要农历七月十五了。”
唐柠：“七月十五是中元节……盛园是会有什么活动吗？”
因为父亲的缘故，唐柠对清明和中元节记得很清楚。
爷爷走得早，奶奶老年痴呆，唐柠又没有兄弟姐妹。
她要是记不住，就没人给唐允方烧纸钱点香了。
江秘书：“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看望盛先生和二小姐，今年大概会带您一起去。”
唐柠点头，“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江秘书摇了摇头：“这倒不用。夫人情绪会不高，可能需要唐柠小姐你多陪陪。”
唐柠点头：“我会的。”
江秘书：“先生还提起，到时候您父亲那边也要去一天，看看时间怎么安排。”
唐柠：“好。”
唐柠只当江秘书是告诉自己一声，万万没想到，那天盛琮会陪着她一起去。
距离农历七月十五还有几天，唐柠预备找个时间和洛青瑶商量。
和去世亲人有关的事情，总是个沉重的话题。
还没到晚饭，唐柠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了电话，就听到一道浑厚苍老的嗓音：“是我。”
很孤傲自得的一句话。
好似仅凭着这两个字，天底下的人就全都要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唐柠语气淡然：“是你？你是人民币吗？谁都要知道你是谁？”
对方沉默片刻，语气透着不满，“司眉和我说你让人拧断了她的胳膊，还当众羞辱她，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司老爷子一句话，就唤醒了唐柠的记忆。
那些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有次司眉为了让她离司崇远一点，特意把她诓到学校顶楼威胁。
如果唐柠不听她的话，她就把唐柠从楼上推下去。
唐柠迄今为止还记得司眉当时嚣张的嘴脸：“这栋楼不高，掉下去要不了你的命，顶多让你变成个残废。”
“等你成了残废，司崇怕是嫌弃你还来不及。我呢……顶多挨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