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她生命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开学第二周碰上白色情人节,学校里到处是甜蜜气息。
通识课刚下课,等了许久的快递小哥在门口大喊了一声。
“孟秋,哪位是孟秋,有你的花!”
孟秋被迫高调一把,偏偏玫瑰花束还很大,抱起来几乎将脸遮住了,她签收完,花举高,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不藏不要紧,一藏都在起哄。
花上有张黑底烫金的卡片。
——孟孟,我爱你。
“男朋友送的吗?”
凑过来八卦的人太多,孟秋回应不过来,将卡片放好,牢牢抱着花,半张脸埋进去闻了闻,弯弯眼睛笑说对。
“真好。”
林晔的微信很快跟了过来。
——收到了吗?我这里显示签收啦。
孟秋把花放在一边,给林晔回消息。
——白色情人节应该我送你才对。
她花了两个晚上挑了一款睡眠仪,今天应该就能到林晔手上,希望他不要再失眠了。
林晔发了个[爱心]。
——你忘了?今天也是我们在一起九个月整,当然要给你买花庆祝一下,祝我们长长久久。
孟秋笑着回。
——那岂不是每个月都要过一次?
林晔发了条语音过来:“哪止啊,条件允许的话,我想每天都和你过纪念日。”
孟秋看了眼花,轻声责怪:“你买太大了。”
林晔笑说:“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这叫宣誓主权,知道吗。我怕别人追你。”
孟秋低睫一瞬间划过赵曦亭的脸,颤了颤,没有说话,虽然他不再找她,她第六感还是隐隐不安。
自从林晔心情好一些,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越来越会甜言蜜语。
孟秋想问他之前不开心的事情解决了没有,但他没主动提起,应该不想和她聊,就很有边界感地止住了。
恋人也是需要空间的。
今天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特别多,要么拎着玩偶礼盒购物袋,要么穿戴整齐手挽手准备出门。
像孟秋一个人抱这么大一束花的还是少见,大家都还是学生,兜比脸干净,不会这么高调。
她回头率很高。
孟秋走路上特别不好意思,她要是和林晔在一个城市,绝对不会同意买这样醒目的花。
赵曦亭从孟秋下楼就看到她了,站在距离她十来米的走廊。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和校领导搭腔,黑眸锁定远处的人,跟着缓缓挪动。
小姑娘走在阳光底下,和平时看起来不一样,双颊被怀里的玫瑰熨红了,雪白粉嫩,清澈的眼眸弯弯俏俏,似有几分甜蜜。
心情很好的样子。
赵曦亭猜测到几分,脸色覆霜,眼睛像罩了块黑布,破坏欲四起,想将她蜜罐似的表情拉下水。
她也有把别人送的东西当宝贝的时候。
看来是分人。
他注视得久了。
陈弘朗也扭了头。
陈弘朗立时认出孟秋。
“诶,那不是小孟么?”
他怕赵曦亭不记人,提醒道:“我推来给你面试的那个,文字功底相当不错,你们后来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吧。”
赵曦亭收了视线,不动声色地扯扯唇,活脱脱正人君子,温笑得规矩。
“是不错。”
陈弘朗也看到了她的花,也看出她有点窘迫,所以没叫她,乐呵呵感叹一声。
“现在年轻人不像我们以前,什么都藏着捂着,不敢表达。他们现在很会表达情感,在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该热热闹闹的。”
赵曦亭懒洋洋开腔,“老师也想过节?要不我也给您买束?”
陈弘朗笑骂:“不正经。”
半个多小时后,赵曦亭出了校门,面朝刚才孟秋走过的方位,刚才还笑着的脸彻底冷下去,拨了个号码。
适逢三月,绿意从柳芽尖开始抹,一直灌到草壤,晨起开窗,便能闻到生命抽长的味道。
真正的春来了。
孟秋接到了出版社电话。
对方表明身份时,她怀里像揣了许多亮晶晶的流萤,猜测可能是好消息。
她遮着唇,小心翼翼地问:“真的过稿了吗?”
“是的。”
她欣喜地重复一遍:“您的意思是,这本书真的会出版,并且翻译那行会属上我的名字?”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年轻的青年,被她想信不敢信的模样逗笑。
他官腔之下是温和,“是的,孟同学,您很优秀。在几个翻译版本中,您的这版用词最精准,语句最干练,最通俗易懂,我们最终决定用您的稿件。”
“我们主编想见见您。”
“明天您有时间吗?”
孟秋没被惊喜冲昏头脑,理智地过了一遍课程表,明天她好像满课来着。
“请问大概几点呢?”
青年捂住了话筒,似乎在确认什么。
“明下午六点,金峪酒店五楼太白阁包厢,我们主编邀请您吃顿便饭。”
便饭是谦虚的说法,真实情况应该比这要正式。
孟秋问:“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青年耐心说:“您人来就可以了,就是同行之间的聚餐,不用有负担。”
孟秋礼貌应下:“好的,谢谢,我会准时出席。”
“如果您微信和手机同号的话,我一会儿加您,和您对接一下稿费问题。”
“好。”
孟秋有些惊讶。
她先前大概了解过行情,英翻汉一般千字九十到两百不等,对于她这样资历的,千字一百五已经相当高的价格了。
她半开玩笑,“你们出版社是不是收益还不错?”
对面似乎明白她的担心,发了个笑脸,“孟同学,我们很有诚意的。而且你翻得很专业,值得这个价。”
孟秋提前十分钟到酒店。
她报了包厢名,侍者给她引路并开了门。
包厢很大,典型的新中式,圆桌摆在临窗处,背后是一片活竹林,穿堂风吹得它簌簌作响,远眺能看到酒店的人工湖。
这间包厢是打通的,中间隔了一件黄梨木的镂空屏风,用的木雕,极为繁复。
侧厅有几张沙发,供人喝茶,那边坐着的像是有些身份的,在忆苦思甜。
孟秋一眼就看到了赵曦亭,心脏倏地一坠。
她没想过会在这碰到他!
他就坐在软座上,手臂折着,衬衫压出几缕褶,薄唇噙着一丝不真不假的笑,眼一抬,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旁边有人殷勤给他加水杯里的水,他淡淡点一下头,烟不离手,旁边人在说话,他只是听人说话,不怎么搭腔。
孟秋脚黏在地板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到底她将人拉黑了,冷不丁碰上,不自在遍布全身,他的存在感此刻对她来说就像街边小广告,膏药似的东一块西一块,擦也擦不干净。
她硬着头皮装鹌鹑。
有人注意到了她,她不是出版社的人,很容易被捡出来,问。
“她就是这次翻译的小同学吗?”
大家都看过去。
一直在他们旁边忙活的年轻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对孟秋笑着打了声招呼,“对,孟秋。”
“我们主编一直夸你呢,终于见到真人了。”
“这几位都是我们编辑部的领导,我们出版社的灵魂人物。”
声音听上去就是给她打电话那位,他谦和道:“你可以叫我小吴。”
孟秋来之前看过出版社的官方网站,职员介绍里都有照片,虽然和真人有差,但高矮胖瘦大概能对得上。
这种情况不去打招呼不礼貌。
孟秋走过去妥帖地喊了声:“老师们好。”
坐在正中间头发有些花白的应该就是主编,直夸她,还说要介绍直系学姐给她认识,肯定聊得来。
孟秋不卑不亢地谦虚。
小吴给她挨个介绍。
孟秋和座上大部分领导都问了好,就是赵曦亭,有意无意地简略。
坐在主座的男人倾身拧了烟,靠回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什么都没说。
他眼神跟刚才蜻蜓点水蘸一蘸十分不同。
饥鹰饿虎地伏在她身上,黑隆隆追着她脸蛋跑。
孟秋感知得真切,压得喘不过气,出于本能想躲。
她已经示弱了,他还一直盯着,得理不饶人似的,逼她去找他。
孟秋实在没法子,正面他,简单说了句,“还是得谢谢赵先生给我机会。”
就这一句。
赵曦亭鼻尖喷出轻笑,眼神也意味不明起来,像笑她在这之前骨头多硬,真见面膝盖又软了。
不过他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很快结束了这场秘而不宣的追逐游戏,目光松落了几分。
旁边一位女士温和地看向孟秋,看穿她的不自在,以为她见不惯这种场面,解围道:“小孟是吧?过来坐吗?赵先生说你挺优秀的,别紧张。”
她亲亲热热拉她手腕,“长得真白净,你是燕大中文系的?”
孟秋像死鱼遇上活水,得了空喘气,乖巧地跟过去,“对。”
落座后,女士和她轻语,“我看过你以前发表在《言语》的文章,写得很漂亮,我还和别人说呢,很有灵气,不干这行可惜了。”
“没想到你英语也不错。”
孟秋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写的文章现在回头看有点尴尬,早就束之高阁了。
她谦虚笑笑:“英翻中还行,中翻英就露短了。”
女士做自我介绍,叫谢清妍,是版权部的,负责海外版权对接,手里有些冷门作家的资源。
她说现在因为薪资问题,高端翻译都拿分成,偏爱热畅销书,好多不错的冷门佳作想重新修订,但没人肯接。
对于现状,谢清妍颇为苦恼,几句闲聊后,问能不能加她微信。
孟秋大概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谢清妍可能觉得她的翻译水平将就能用,但她没直接发offer,大概是想再考察考察。
做这行的人都谨慎,毕竟出一本书的运作周期很长,一不小心就打水漂。
服务员敲门问什么时候上菜,主编大手一挥,“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入座的时候,孟秋被人一推,一带,放到了赵曦亭旁边。
她都把他拉黑了,怎么敢坐他旁边。
她起身要走,一个不认识的把她按住。
那人自来熟地和她说:“你就坐这儿,位置都是定过的,你是赵先生的人,你坐了别人的位置,别人坐哪儿啊。”
孟秋耳朵一辣,明知道说话的人不是那个意思,却坐立不安了,也不知赵曦亭听没听见。
她是不情愿,但她知道体面。
特别这种场合。
本来没什么,她非要换的话,就成了真有什么了。
上菜后,赵曦亭从头到尾没吱声,像是根本没给她打过那通威胁电话,冷着她,拿她当陌生人。
这种时候,坐他旁边,骨头都漏风。
但他不说话,不旧事重提,孟秋乐得自在。
宴席中程,不少人过来给赵曦亭敬酒,言辞多奉承。
别人站着他坐着,别人干了,他意思地抿两口。
赵曦亭喝酒上脸,几杯下去,没一会儿眼尾就散着红,黑眸亮得仿佛覆了一层膜。
他落了酒杯,扯了扯黑色衬衫领口,脑袋有些沉,松懒地靠椅背上,眼往旁一搭。
小姑娘只坐了椅子三分之一,邻座的女孩儿找她搭话,她斜过去半张身子认真听。
贴身的白色羊毛衫在腰处塌下去,她听到有趣处,手臂一动,背上的肩胛骨便撑了起来。
他正大光明地观摩。
像观摩一只柔软的蝶。
腰肢细秾的蝶。
赵曦亭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舒缓酒精的躁意,懒懒地合起眼来。
饭局九点多便散了。
出版社那边的工作人员问孟秋怎么回学校。
赵曦亭不疾不徐提着大衣来,今晚第一次主动靠近她,说:“我送。”
安排车子的人正愁车不够,大家都喝了酒,这个点代驾不够用,得等好久。
他巴不得:“那行那行,小孟你跟赵先生的车。”
孟秋想也不想就拒绝,转身从赵曦亭边上溜走:“没事……我自己打车吧。”
那人急慌慌把她拉回来,蹙眉有点嫌她添乱的意思,“这边到燕大得四十多分钟呢,这么晚,还喝了酒,你一小姑娘出事儿怎么办。”
那人才转过弯刚才开口的是赵曦亭,帮忙送人回去算得上纡尊降贵,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正常。
孟秋站着不肯动,他以为小年轻面皮薄,推了一把,直接给她塞进车里去。
“赵先生给我们减轻压力,你啊,就别客气了。”
说着,他对赵曦亭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赵曦亭嗯了声,门一关,十分利落。
风声人语声立时被隔在外面,车里安静极了。
孟秋紧贴着左侧的车窗,躲他老远,眼睛看着一排排路灯,最后干脆闭上眼,装睡来逃避和他独处。
赵曦亭在黑暗里静坐了一阵,后排两个人的呼吸听得很清晰,他乌眸慢悠悠扫过去,严丝合缝地网住小姑娘。
彻底卸下酒桌上散漫绅士的皮子,不加掩饰地盯着。
他见她眼睫轻颤便知她在想什么,淡声。
“在我车上你也敢睡过去?”
孟秋抖了抖睫毛,把自己蜷得更紧,她知道他在看她。
那种感觉就像被扒得一干二净,赤条条地在他眼睛底下淋雨,他眼底的雨丝倾轧上来,一个劲儿往皮肤里钻,堵住她所有的出气口,窒息又闷潮。
她越来越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再装不下去,端坐起来,清清冷冷的脾气裂了个口子,恼意汩汩往外冒。
她今天一定和他说清楚。
“赵曦亭,我不打算和男朋友分手。”
“你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赵曦亭顿了几秒,懒懒地答。
“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孟秋抬起头。
街灯不明朗,赵曦亭盯着她,眉眼浮着一团败坏的雾,里头的黑一点一点沁出来,腐蚀她眼里的高墙。
“你要是暂时没办法和林晔交代,就继续和他谈着。”
他俯身,眼尾的酒意似要将她灌醉,嗓音又狠又坏。
“你试试我。”
“是不是比他好。”
论无耻,她所有认识的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他一个。
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赵曦亭,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赵曦亭浑然没觉着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轻佻地瞧她,“你以为三人行我就乐意了?”
他往后一靠,神色松弛,轻轻阖上眼,沉声道。
“孟秋。”
“我挺喜欢你的。”
“我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明白没?”
喜欢一只猫是喜欢,喜欢一只鸟也是喜欢。
能添趣儿的都是喜欢。
他说得轻巧,孟秋并没有被表白被认可的感激,反而有种微薄的恼意。
她是有思想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
她有男朋友还对她说这个话,好像她的想法无关紧要,他要给,她就要受着。
她不愿意。
但他终于把话摊开来说,她前些天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也不用怕他什么时候再来找她。
但现在她死死闭着嘴不肯答复他,抓住前驾驶座的靠背,“前面停一下。”
司机本来听着后排的话就心惊肉跳,扫了眼赵曦亭,见后者眉眼纹风不动,并没有要把小姑娘放下去的意思。
他便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心里却为孟秋捏一把汗。
车子驶过乡道的土埂,有些不稳当,孟秋摇晃了一下,司机拘谨地说了声抱歉。
赵曦亭隔着孟秋的衣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座位上。
“坐好,磕着碰着能好受?”
孟秋用力把手从他那边抽回来,抗拒他碰她,拧头看向车窗外。
小姑娘脖颈挺得笔直,倔强得像小白杨,饭桌上还愿意搭理他两句,到现在巴不得把他撇开,好像今天结束彻底要把他当陌路人。
赵曦亭眼眸冷了冷,长指直奔她下巴,将人转回来,肩顶上去,把人死死锁在车窗边,薄唇就离她一个拇指的距离,冰冷地盯着她。
孟秋吓坏了,忙用手推开他,但他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下睫,浓黑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的唇,气息似有若无地抚摸她。
赵曦亭现在很危险。
孟秋察觉到这个信号,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全身不自觉弓起来,面容五官吃力地拧在一起,别过头去。
她脖子高高伸长,手掌下全是他肌肉隔着衬衫传来的热意,她手指蜷缩起来,要把他推开,但他衣服太滑抓不住,就去抓住他的衣领,扯着,拽着,拇指无意间擦过他的喉结。
“你……走……你走开。”
赵曦亭眼眸更厉了,像要将人吞下去。
两人的鼻息缠在一起。
他迟迟不动。
孟秋呼吸急促极了,但又放松了一些,她半睁眼睛,汪汪怯怯又警惕地瞪着他,咬着唇不肯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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