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解释低头娶妻抬头嫁女这句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绵绵轻柔按着琴键,眼神和站在过道上的服务员小姑娘田苗苗对上,俩人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
那边还没叭叭结束呢:“听说你想辞了工作去干个体户,这肯定不行的。你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个体户是什么,都是些找不到工作的二流子,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去干这种?我知道临时工工资低,你想多挣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你也不要想东想西了,等咱们结婚了,家里支出大头都是我爸妈负担,咱们支出少,工资都不怎么用得着。”
说半天,意思是结婚以后公婆掌家,自己工资也不会交给老婆,还不让老婆出去做个体户挣钱呗。
柳绵绵都有点佩服坐他对面那个姑娘了,竟然能一直忍着听他叨叨,既没泼他一杯水,也没骂他一声普信男。
“我妈翻过黄历了,这个月有点赶,下个月三号是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咱们这样的家庭,也不适合大操大办,俭朴一点……”
眼看谈话直接就奔着结婚去了,对面那个姑娘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这人还挺逗。”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柳绵绵回忆几秒,想起这是军工大院住柳家隔壁的蒋红梅,她爸是南城军工厂二车间车间主任。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位那天看她要彩礼钱的热闹看得很欢,这才半个月都不到呢,轮到她自己被看热闹了。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男人显然不满蒋红梅的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说话太轻浮了,结婚以后这些坏毛病你一定要改掉……”
蒋红梅打断他:“你说的这些,相夫教子,不做个体户,我做不到,咱们不合适。”说完她就站了起来。
她觉得已经说清楚了,转身正要走人,男人却突然站起来:“你爸妈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你……”他伸手就去拽蒋红梅,蒋红梅一直压着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把你的手拿开!”蒋红梅冷冷说,“好好说话你听不懂是吧?那我就直说了。你家里没有镜子的话,就早上起来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嫌弃别人?真是长得丑想得美。我爸妈同意结婚,你跟我爸妈结婚去!”
“太粗俗了,你太粗俗了!”
男人气得脸涨得通红,伸手想打回去,餐厅这边两个小伙子冲过来把人拉住了。
蒋红梅也没再火上浇油,扭头就走了。
“你们做什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来用餐的客人吗?”男人想追上去,奈何两个小伙子力气都不小,他话锋一转,开始指责餐厅,“你们餐厅不是号称客人就是上帝吗,真是笑话,上帝还能在你们这儿被人打?!你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要么大家一起去派出所,请公安同志帮忙评评理,究竟是谁的责任。”柳绵绵问,“你看这样行吗,街道办的同志?”
一听派出所和街道办,男人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一下就没声儿了。
他盯着站在钢琴前的漂亮女人,嘴巴张张阖阖,最后色厉内荏说了句“算了,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就匆匆往外走。
在门口被收银喊住买单,他又叽叽歪歪了一句“这么贵”,不过也没敢多说什么就走了。
柳绵绵都能想象他的内心独白:算了算了,我们这样的家庭,丢不起这个脸。
蒋红梅说的没错,挺逗的。
小插曲过去,餐厅内很快恢复安静。
“好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像你上回说的,弄得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哦。”田苗苗拿了个托盘过来,悄咪咪吐槽了一句,才说,“柳姐,三号桌点了一首曲子。”
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第二圆舞曲》。
三号桌是餐厅常客,隔三差五过来,偶尔会点一首曲子,都是苏联的歌曲。
弹完这首曲子,也就到了下班时间,柳绵绵领了今天的点曲费,和餐厅其他人说了声“晚餐见”,晃悠着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见蒋红梅靠在餐厅招牌旁侧的墙上,见她出来,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柳绵绵没想到她还在:“你还没走啊?”
蒋红梅:“早回去早挨骂,不如晚点回去。”
柳绵绵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我刚才就很好奇,你怎么能忍他那么长时间的?”上次见面她就看出来了,蒋红梅可不是那种闷声不吭、任人欺负的个性。
“他大伯在国防工业办上班,是军工厂的顶头上司,出门前我爸千叮咛万嘱咐,尽量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蒋红梅无奈道,“可惜了,忍半天白忍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抽他。”
“算了,不说这些倒霉事了。”蒋红梅又说,“今天谢谢了啊!”
她看见柳绵绵冲几个服务员使手势了,要不是服务员拉偏架,她今天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柳绵绵摇摇头:“小事情,餐厅本来也要维持秩序的。”
蒋红梅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欠你的,你帮我一次,我跟你说个消息。”
柳绵绵挑了一下眉。
蒋红梅说:“我那天碰巧看见柳锦诗去找朱永齐,我听她说的话,好像是想挑拨朱永齐,去你婆家泼你脏水。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自己小心点吧。”
柳绵绵:“……”
她这也算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南城军工厂家属院。
这边也不都是楼房,像柳家那样的楼房,都是分给有点职位的人的,柳家就是柳志刚当上车间副主任以后换到这边来的。两边的邻居,不是车间主任,就是保卫科的副科长。
这边更多的是一两层的民房,二三十平方的屋子住了上下三代人,白天放饭桌吃饭,晚上床板一铺还得睡觉。尤其这些年知青大量回城,许多人家的住房就更紧张了。
朱家就是。
朱永齐家是兄妹仨,大哥朱永全早年下乡,他回城早,知青办给安排了个酒厂临时工的工作,分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拖儿带女地都住在家里。
朱永齐和朱美琪年纪小一点,正好躲过了上山下乡,但也正巧碰上了知青回城、工作最难安排的时候,加上俩人各方面都一般般,几次参加招工也都没考上,所以俩人都是无业在家。
“都怪两个老不死的,怎么都不肯把工作让出来。”家里人多,晚饭吃得清汤寡水,朱永齐躺在床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气得骂骂咧咧。
叠床上铺的朱美琪扒开床帘探出脑袋:“哥,柳绵绵真不理你了?”
朱美琪并不在意父母的工作,她很清楚,父母哪怕把工作让出来,也是给两个哥哥,跟她没有一分钱关系的。再说,当初大哥下乡的时候,父母都没舍得把工作让出来,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朱美琪其实更在意朱永齐还能不能把柳绵绵哄回来,她都听说了,那个土包子回娘家要回了两千块钱彩礼。
那可是两千块钱呐!
听到柳绵绵的名字,朱永齐顿时脸色更加阴沉。
其实他也想不通,明明之前他给柳绵绵忽悠得言听计从,可一夜之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冷漠又绝情,完全和他划清界限了。
看来是嫁进沈家,觉得自己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明都骗她说那个姓沈的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朱永齐低声喃喃。
朱美琪没听清:“哥你说什么?”
朱永齐没吭声。
朱美琪不以为意,又问:“我那天看见柳锦诗来找你,哥,她找你做什么?”
如果二哥能勾搭上柳锦诗,自然也是很好的,柳锦诗是军工厂的宣传干事,工资比一般工人高。当然,朱美琪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柳锦诗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
朱永齐不耐烦地说:“没什么,睡你的觉,别问东问西了。”
朱美琪撇撇嘴,躺了回去。
朱永齐回想柳锦诗说的那些话,嘲讽地哼笑了声。
他以前和柳锦诗没怎么接触过,只听大院里的人都夸她成绩好、有能力,也有夸她性格好人品好的,这回接触了,才知道都特么假的。
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柳绵绵好,让他尽量澄清一下外面那些不利的谣言。真是太可笑了,他倒是想弄些流言出来威胁柳绵绵一把呢,可自从他蹲了派出所,谁还信他的话?
哪里有什么谣言需要他澄清?
都是千年的狐狸,跑到他面前演起聊斋来了。以为他没听出来吗,不就是想让他去求知巷还有军区大院那一片闹腾,把柳绵绵的名声给搞臭吗?
当他蠢呢,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沈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还真能受他威胁拿钱了事?
到时候没准羊肉吃不到,反倒惹一身骚。
朱永齐翻了个身,床板咯吱咯吱响了起来,他啧了一声,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他的床,而是来自隔壁。
大哥朱永全回城之前,他睡的隔壁,大哥回来以后,一家子就把那间房给占了,他被赶过来和朱美琪一间房。
这年月谁家住房都紧张,兄妹姐弟睡一间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朱永齐气的是,两个老的大概是觉得以后养老多半要靠老大了,家里有点什么都先紧着他们一家子。
朱永齐被隔壁闹腾的声音搅得心烦,边在心里骂朱永全牙口太好那样的女人他也吃得下去,边琢磨着这家确实是待不下去了。
还是得去南边儿,等他从南边儿挣了大钱回来,两个老不死的就知道后悔了。
“老弟,文有文的做法,武也有武的路子,骗不上钩,你就换一种嘛!”
“用不着你动手,只要你创造个机会,咱们兄弟自然会把事情办妥,你等着收钱就行了。”
“黄货价钱高,白货咱也不嫌,漂亮的最好,南边儿有人专门收这种,买去关在小宾馆里,天天都能挣钱。”
脑海中冒出那些人说的话。
刚开始接触那些人的时候,朱永齐还搞不明白他们说的黄货白货、明货暗货的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黄货是没结婚的小姑娘,白货是结过婚的,暗货是骗来的女人,明货就是跟家里有矛盾或者遭难了出走被拐的。
妈的,柳绵绵结过婚价格都少一截。
朱永齐在心里骂骂咧咧,忽然又嗤笑了下,柳绵绵是结婚了,柳锦诗可没结婚。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柳锦诗自己跑他面前来刷存在感,可就怪不得他了。
就在朱永齐雄心壮志准备“干一票大的”的时候,求知巷9号院这边,柳绵绵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对她磨刀霍霍。
她下班回来直接进屋洗漱,洗漱完出来,发现沈维舟已经坐在写字台前。
哪怕她找刘婶告了状,这阵子沈维舟也还是早出晚归的。通常都是早晨柳绵绵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晚上柳绵绵睡着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而是去了研究所。
要不是刘婶证明他每天都回东厢睡的觉,柳绵绵差点就要以为他是单方面解除同床室友关系了。
所以,别看他俩住一个屋睡一张床,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是很少的。
难得今天沈维舟这么早回来,柳绵绵边搓面霜边好奇问:“你最近挺忙的哈,身体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你在研究所是搞什么研究吗,研究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有一说一,沈维舟的身体状况和某个保密项目的研究进度,是除赚钱以外,目前柳绵绵最关心的两个事情了。
一个关系到她什么时候会从新婚小媳妇儿到倒霉小寡妇的身份转变。
一个关系到沈维鸿是摘桃子还是吃屁。
沈维舟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柳绵绵。
她身上穿了一条碎花棉布的短袖睡裙,头发在头顶上绑了个有点像道士髻的揪,皮肤好像更白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正闪闪发亮地盯着他。
这个人怎么会是柳绵绵呢?
她分明和上辈子的柳绵绵完全不同。
可如果不是柳绵绵,她又是谁?
“说话呀。”柳绵绵催促,“刘婶说你们那个研究所还是个保密单位,怎么,保密单位同事之间也不说的吗,不然怎么上了几天班就成了哑巴了?”
上辈子她会这样和他说话吗?
不会的。
沈维舟垂下眼眸,淡淡说:“管好你自己。”
“……”
柳绵绵气呼呼地瞪着他,瞪了半天也没见他抬头。
白瞪了,更气了。
“呵,再管你我就是猪!”
说完她一转身,声音很大地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摊开,推到中间线的位置,用大半的被子建起一条“三八线”,再扯过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这才觉得气顺了一点。
一直到身后的人发出轻微的呼声,沈维舟才站了起来。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柳绵绵睡得歪七扭八,不过堆叠在一起的被子,依然能隐约看出“三八线”的痕迹。她身上盖了一小角的被子,过膝的睡裙被拽高了,露出雪白笔直的腿。
沈维舟移开视线,转身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吃完早饭,柳绵绵就跟刘婶要了辣椒、风油精、酒精做自制加强版辣椒水。
其实蒋红梅不说,柳绵绵也早猜到朱永齐不会善罢甘休。有没有柳锦诗挑拨都一样,朱永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可能派出所蹲两天就会改过自新。他是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渣,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所以她得做些防备。
刘婶觉得很新鲜:“这东西能有用?”
“万一遇到事,肯定比赤手空拳要好点。我还做了别的准备,每天带把伞,伞里绑个金属扳手,差不多也能当个武器了。我还买了个哨子,体育老师最喜欢用的那种,可以当个求援工具。”
顿了下,柳绵绵有些遗憾地说:“主要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不然每天提个锣上班应该更有用,万一有什么,就使劲敲锣,方圆百米内的人都得跑出来,看看究竟是着火了还是怎么了吧?”
“……”
路过听见的沈维舟嘴角微抽,她还挺惜命。
第17章 “大杀四方”
周六一整天风平浪静,上下班的时候连只老鼠也没碰见,防狼自保三件套暂时没有用武之地。而且,刘婶也说巷子里没见到什么可疑人员,大妈们除了好奇西餐厅工资多少,也没什么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那就先不管了。
反正只要朱渣男敢出现,加强版辣椒水肯定能泼他个狗血淋头。
转眼到了周日,南城军区大院一日游的日子。
柳绵绵比平时起得还要早一点,毕竟出门嘛,总要好好拾掇一下。
倒是刘婶已经习惯她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作息了,对于她休息日还要早起非常心疼,嘴里絮絮叨叨地埋怨:“天天上班上到夜里九点,好容易休息一天,还要早起。”
柳绵绵:“……”
要这么说确实也没错,她确实是天天上班上到夜里九点,就是只上那么几个小时而已。
难得在家的沈维云正捧着书坐在石榴树下复习,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这太阳烈得她都快坐不住了,这叫早起?那她一大早地就起来看书算什么?
再看刘婶乐呵地忙活着给柳绵绵煮小馄饨、热馒头,沈维云更不明白了,什么时候刘婶和这个女人这么好了?!
俞婉也休息在家,她拎了两个网兜出来,交代柳绵绵:“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伴手礼,都是老爷子爱吃的,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柳绵绵心说便宜婆婆说话还挺直白。
俞婉继续说:“还有,你们结婚那天,正好赶上军区有急事,老爷子和他小儿子沈文山都去开会了,两个小的,沈维鸿和沈菲菲,也找了借口没过来。最后他们家就来了沈维鸿的妈妈邬淑华一个人。他们理亏,你们今天过去了,也不用太客气。”
柳绵绵狡黠一笑:“你让我跟他们客气,我也不会啊!”
俞婉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促狭鬼!”
柳绵绵叹了口气:“其实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要是我太不客气了,该怎么收拾残局。”
这下俞婉更笑得直不起腰:“没事没事,有事沈伯康顶着呢。”
沈伯康丁点大时,沈志邦就去打仗了,多年后再相遇,当年的奶娃娃已成了翩翩少年郎,随后父母就又离婚了。沈志邦几乎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心中有愧,在沈伯康面前从来端不起一点做父亲的架子。
柳绵绵舒了口气,表示这样她就能放心惹祸了。
当然,柳绵绵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个爱惹祸的人,就是有些人如果阴阳怪气,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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