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不要票还卖一块五,你回去问问刘婶,这可能吗?”柳绵绵摸摸自己的脸,怀疑地问,“我是长了一张特别容易被骗的脸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离谱的事情我都会相信呢?”
老太太那些话术,凡是下过反诈APP的,都不可能会相信好吗。
“再说,我像是那种唯利是图、爱贪小便宜的人吗,我像是那种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人吗?”
沈维舟:“……”
忍不住提醒她:“你买了一篮鸡蛋。”
说到鸡蛋,柳绵绵顿时又笑了,那笑容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我猜哈,这一篮鸡蛋她买过来至少得七八块钱。这篮子一看就是新的,把手还毛毛糙糙的呢,竹片新鲜得都能闻见竹子的清香。鸡蛋应该也不止五斤,应该多了一点的。这一来一回,她得倒贴三四块钱。”
“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想忽悠我,大雁来了都得被我忽悠下几根毛好不好。”
柳绵绵乐得不行。
沈维舟:“……”
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沈维舟眯了眯眼,刚才他好像看见那个和朱永齐一起的人了。
先回求知巷吃午饭,下午再去化肥厂。
“哦哟,我就说维舟最近身体挺好的。”刘婶听说了医生的诊断结果,眉开眼笑,“白大夫诊脉很准的,等检查都出来,再请他开点药,没准慢慢就好了。”
中午一向只有他们三人吃饭,通常都会做得简单点,但刘婶今天高兴,做了浇头丰富的面后,又炒了一大盘猪肝。
炒猪肝又香又嫩,非常好吃。
柳绵绵想到那个可疑的老太太,问刘婶:“猪肝不要票很难买到吧?”
“一大早就去排队啦,不然哪里买得到哦!外头倒也有人偷偷卖,比肉站贵七八毛,好的肉贵一块也有的。”刘婶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开了买。”
以前是手里没钱,肉站也没肉,现在是手里有钱,肉站还是没肉。
“现在农村都放开了养猪养鸡了,等产量上来了,应该就快了。”
也就这几年的事情吧。
柳绵绵安慰完刘婶,扭头看向沈维舟,冲他挑了挑眉:看吧,就说哪有那么便宜的肉。
沈维舟淡淡看她一眼,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柳绵绵:啧,这人可真无趣。
柳绵绵心里其实怀疑那个老太太是人贩子,毕竟这套路太像了。
可是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人家鸡蛋和猪肉卖得太便宜,就跑去派出所举报吧?万一人家真是有货源便宜卖呢,做点黑市交易,真不至于就把人举报了。
不过,不能举报,其实可以想办法警示一下。
柳绵绵记得,八九十年代人口贩卖是很猖獗的,有很多妇女被诱骗拐卖到东南沿海,有的被卖给家庭条件不好、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有的甚至被卖进一些场所逼良为娼。
柳绵绵把这事记下,准备等空了再仔细想想。
吃完饭柳绵绵准备去化肥厂,她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沈维舟非得要一起。
早上折腾了一圈,她这个身体健康的人都觉得有点累,沈维舟这身体,柳绵绵真有点怕他吃不消。但沈维舟这个人,显然不是别人拒绝他就会听的。
别看他病恹恹的,但有时候他身上的气势,比他身经百战的亲爷爷,似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好奇心还挺重。”
柳绵绵实在想不出来沈维舟一定要跟着去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是实在无聊想去看看热闹了。毕竟养父母家到底有没有写过信、寄过东西,等见了余国梁就知道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想着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好,免得白白担惊受怕,于是没吭声,默认了。
柳绵绵心说,冰山原来是个热衷八卦的闷骚冰山。
不过别说沈维舟好奇,其实她自己也挺好奇。
原主的记忆又多又乱,她努力捋了又捋,然后就从中发现了一些疑点。
余家一共三个孩子,上头两个哥哥,原主是老幺。这年头农村难免都有些重男轻女,但余家因为前面两个都是儿子,对最小的女儿也是非常疼爱的。
这从原主能一直读书到高中毕业就能看出来,甚至原主如果能考上大学,养父母也说过,是愿意一直供着她读书的。
所以怎么看余家人都不像是会主动和原主断绝关系的。
至于换亲的事,二哥余国栋确实是处了一个对象,叫林山梅,林山梅上头也确实还有个没结婚的哥哥,但余家人其实从来没有明确和原主提过换亲的事。
这件事是二婶杨巧巧私下里和原主说的。
杨巧巧生性木讷老实,平时对原主也不错,何况原主是不是换亲,跟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原主认为杨巧巧不可能也没必要骗她,所以就相信了。
原主生怕被余家人扣住,也没和他们核实,正好亲生父母找到她,于是她着急忙慌地就跟着来了南城。
之后余家人没有联系她,原主也觉得正常,更是认为余家人是做贼心虚。
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都说化肥厂门口排长队,等到了化肥厂门口才知道,这长队是真的长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想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余国梁,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柳绵绵只在原主的记忆中见过余国梁。
没办法,只能慢慢辨认过去。
这些人应该都不是排了一天两天了,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尤其越排在前面的越是嘴唇发白、面带菜色。
照理前进乡的人来得不久,应该不会排太前面,但柳绵绵一路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一直快走到厂门口了,才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不过不是余国梁,是沈维鸿。
沈维鸿和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侧门进了化肥厂,挤在门口的人一拥而上想要跟着往里冲,还有人伸手去拽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不过都被守在一旁的保卫科的人制止住了。
乓啷一声,门关了回去。
人群中响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绵绵?”
柳绵绵正在想沈维鸿跑化肥厂来做什么,人群中突然挤出个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的男人,等男人走到近前,柳绵绵辨认半天,才确定这人就是大哥余国梁。
幸好余国梁自己找过来了,不然让她认,就算是看见人她也认不出来啊!
“怎么,不认识大哥了?”国字脸,长得浓眉大眼的余国梁憨憨一笑,拿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说,“这几天都轮着在这儿排队呢,一直站着太累了,就随便坐地上了,也没时间洗洗,看着挺脏吧?”
柳绵绵耿直点头:“是挺脏的。”
余国梁也不恼,家里人从小就惯着老幺,老幺的脾气一向不算好,他早习惯了。
他说:“前面家里寄的信和东西收到了吗,你也不回个信,爸妈心里一直惦记着呢。前阵子老关他表叔回乡里,说起你快要结婚了,可把爸妈急坏了,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个信。”老关的表叔在南城军工厂工作,他老家是前进乡的。
余国梁叹了口气:“本来老两口想自己过来找你的,哪想爸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暂时动不了了,白天黑夜的还得妈在旁边伺候着。正好乡里要过来买化肥,我就赶紧争取了机会,想着过来瞧瞧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两人边走边说,退到了人群外围。
柳绵绵问:“爸摔哪儿了,没事吧?”
余国梁有些诧异,老幺不止脾气不太好,她还有点只顾自己的,也正因此,她一声不吭回了城,之后也没再和家里联系,家里人伤心归伤心,其实并不觉得奇怪。
倒是今天,她第一句话就问老头子摔哪儿了,余国梁才觉得奇怪。
仔细打量两眼,余国梁发现自己这个幺妹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整个人看着洋气体面了许多,漂亮了,也和气了。
余国梁心里感慨幺妹真是长大了:“爸没事,左腿骨折,医生说要多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维舟,余国梁放低音量问:“那个是谁,不会他就是你那个娃娃亲对象吧?”见过蒋红梅,他知道幺妹已经结婚了,嫁的是家里老人早年定下的娃娃亲。
柳绵绵回头看一眼沈维舟,点头:“啊。”
余国梁皱了皱眉,继续小声说:“看着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哦,你俩一起,不会打起来吧?不过瞧着瘦巴巴的,打起来说不准也打不过你。”
柳绵绵:“……”
不愧是看着原主长大的,这位大哥对原主的坏脾气还挺了解。
不远处,由于听力太好而一字不落都听见了的沈维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余国梁明显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柳绵绵和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会儿,就把家里寄过几次信、寄过几次东西、什么时间寄的、寄的都是些什么给套了出来。
柳绵绵发现,余国梁说的那些东西,原主其实是见过的。
比如余家寄了晒干的菌子,同时柳家的餐桌上时常出现野山菌,比如余家寄了腊肉,同时柳家吃过好几次腊肉炖笋干,比如余家寄了自己织的粗布,同时柳家换了粗布的抹布……
真相如何已经一目了然。
至于换亲。
“你倒是跑你二哥前头去了,他和林山梅准备等下半年秋收完了再结婚。本来是想上半年就结的,可林家那头不肯,说林山梅不能早过她哥去。其实哪有所谓,不过他们家讲究,我们肯定也得尊重人家。”余国梁说,“林山梅她哥下个月结婚,那时候麦子收了水稻插完秧了地里的活儿没那么忙。”
他看了眼柳绵绵:“你二哥结婚,你总该回去的吧?”
柳绵绵点点头,没提换亲的事:“回去呀。”
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管是柳家人还是杨巧巧,回头她都会跟他们掰扯掰扯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一个圆脸凸肚的胖子凑了过来,这人笑眯眯的,看着挺和气的,开口先喊了声“大哥”、“妹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随后压低了声音,问:“两位是不是来买化肥的?”
这就是句废话,这化肥厂门口,哪个不是来买化肥的,不买化肥谁闲着没事跑这里来看人挤人?
胖子当然也知道这是废话,所以不等余国梁回答,又说:“兄弟,我有门路,可以帮你们弄到化肥。”
余国梁瞪大了双眼:“真的?”
胖子胸脯拍得嘭嘭响:“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之前进厂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穿西装的你们认识吧,化肥厂销售科的胡科长,化肥销售指标可都捏在他的手里,他说给谁就给谁,他说给谁多少就给谁多少。”
余国梁在化肥厂门口也蹲了好几天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胡科长他自然是认识的。
听胖子这么说,他眼睛都亮了:“大哥你认识胡科长?”
胖子挥挥手,表示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何止认识,我和他是从小一起拉尿和泥的发小,我们的关系,那是比金子都还要铁!”
他侧身凑到余国梁面前,神神秘秘道:“之前和他一起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见没,那是我二舅妈的亲侄子,我帮着搭的线,不然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人胡科长能理他吗?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的!”
柳绵绵:“……”
余国梁激动了:“大哥,您面子可真大啊!”
柳绵绵:“……………………”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胖子拍拍余国梁的肩膀,得意道:“那是,我和老胡多少年的交情,不是我吹牛,在他那里,他们厂长的话都没我的话好使。我这个人呐,性情中人,做事讲究个随心所欲。我今天也是闲着没事过来逛逛,这不,一眼看见兄弟你就觉得特别投缘。我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是和兄弟你投缘,才想着帮帮你。”
“兄弟,我看你这模样,应该排了很久的队了吧,瞧瞧你这蓬头垢面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兄弟,我是真看着不忍心呐。我得帮帮你,你们需要多少化肥,尽管跟我说,我保证给你搞定。”
一通忽悠把余国梁忽悠得差点找不着北。
不过余国梁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他问:“那这个价格?”
排队这几天,余国梁也听说了,有人搭上胡科长的线,请他吃什么西餐,应该还给了一些别的什么好处,弄到了化肥。
他心里怀疑这个胖子是给胡科长拉皮条的。
胖子摆摆手:“兄弟,咱们什么关系,这你还信不过我?放心,价格绝对不会比其他人贵,甚至还可以比他们稍微再便宜一点。毕竟老胡这个销售科的科长,手里还是有一点权限的。”他给余国梁使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柳绵绵在心里哇哦了一声,这话术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余国梁皱起眉头,他这人没什么心眼,有点死脑筋,不过也正因为死脑筋,他不太相信平白无故占便宜的事。
余国梁稍微冷静了一点:“这样啊,那我要不先和乡里的干部商量一下。”他就是个村里的会计,这回也是被找来帮忙的。
胖子眼睛微微一眯,阻止道:“嗐,折扣的事情,还不好说,得问过老胡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准他也为难。”
他迅速调整了说法,见余国梁表情微微一松,于是趁热打铁:“这件事除了你和我,哦,对了,还有这位妹子,其他人可一个也不能再说了。你看看这门口,这么多的人排队,他们要知道你有门路能插队买到化肥,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所以说,咱们要低调,别声张,闷声干大事,闷声发大财,你说对不对?”
余国梁点点头。
胖子于是说:“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办事的地方,你和这位妹子一起,咱们去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余国梁再度犹豫,说一千道一万,这人他们其实也不认识,谁知道对方要带他们去哪里?
胖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兄弟,你这还是不相信我啊,你这样可伤我的心,我是真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这么掏心掏肺。再说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吧?你说说你,就是为人太谨慎了。不过我喜欢,兄弟,我一看你就是能干大事的人!”
余国梁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夸,黝黑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那要不,要不我们?”他看向柳绵绵。
柳绵绵看一眼两人的身后,微微一笑,说:“要不咱们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胖子脸色一变,连头都没回,拔腿就跑,不过没等他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扑倒了。
早在他说沈维鸿是他二舅妈的亲侄子时,沈维舟就已经去化肥厂保卫科喊人了。
这时候国营厂的保卫科兼具一部分公安的职能,保卫科的同志大部分都是退伍军人,体能优越,装备精良,抓一个胖子简直轻轻松松。
“我就是闲着没事跟人吹吹牛,这也犯法吗?!我不去派出所,我没犯事儿,我去什么派出所,你们放开我,我不吹牛了还不行吗?”胖子理直气壮地狡辩。
“你没犯事你听见派出所跑什么?”保卫科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这人听见派出所就跑,这明显有问题。
胖子暗暗咬牙,都怪那臭娘们儿,突然说什么派出所,他心里一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脚先跑了。
保卫科的同志押着胖子去派出所,柳绵绵他们也跟着一起。
一路上胖子都在给自己找借口,穿插着还想和余国梁打感情牌,余国梁这回学乖了,一声都没应他。
这人一听派出所就跑,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了。
一路到了最近的城西所,一群人刚进去,就见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那儿哭,年纪大点的声音都哭哑了,凄楚地哀求:“同志,一定要救我女儿,一定要把我女儿救回来啊,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能干,那么懂事,她那么好的人,那些人为什么要害她啊!”
柳绵绵看着这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她声音哭哑了,一时之间倒是听不出究竟是谁。
直到这人微微侧过头。
竟然是丁明霞。
她旁边的人,是应晓芬。
这婆媳俩怎么会在这儿?
丁明霞嘴里又年轻又漂亮又能干又懂事人又好的女儿……只能是柳锦诗了。
柳锦诗出事了?
回到几小时前。
下班铃声响起,柳锦诗收拾好桌上的文稿,和办公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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