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就被刘婶说服了,刘婶说自己要没把他这个娘家大舅子给留下来,回头沈教授和余主任回来了,肯定是要说她的,好说歹说把余国梁给留了下来。
柳绵绵去屋里拿了新的毛巾肥皂,让他干脆趁着下午没事,去隔壁巷子的国营浴室洗个澡松快松快。
沈维舟不在,也不好未经允许就拿他的衣服,柳绵绵原本想让余国梁把身上的衣服穿回去的。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刘婶立马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套王叔半新不旧的衣服出来:“这是前几年的衣服,他这两年年纪大了发福了,这衣服就穿不下了,余同志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服,谁会嫌弃啊?
刘婶既然都这么说了,余国梁高高兴兴地收了,跟着柳绵绵就去了隔壁巷子的国营浴室。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洗澡还专门开个店呢,哪像他们乡下,都是院子里拿个水盆子随便冲一下的。
余国梁觉得新鲜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这回过来,苦是确实吃了不少,但是见识也真是长了不少。
回去能在村头的晒谷场上跟人吹上个把月。
晚上吃饭的时候,俞婉和沈伯康都对余国梁表示了热情的欢迎,俞婉还盛情邀请余国梁在家里多住几天,让沈维舟和柳绵绵带他到处逛逛,余国梁再三表示这次是公干,得跟着乡里的人回去,俞婉才作罢。
“化肥缺口大到如此地步了吗?”听说余国梁为了买化肥已经连续排队十多天,沈伯康大为惊讶。
他是一心都扑在研究上的,不太关心别的事情,隐约知道化肥供应不足,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柳绵绵看向沈伯康:“化肥厂销售科的胡科长,现在可成了红人了,天天有人请他到我们餐厅吃饭,不但吃牛排,还要喝价格高昂的红酒。听说请他吃一顿饭,他就能通融着给个三五吨的化肥。”
她用下巴点点余国梁:“想请胡科长吃饭也得有门路,我们前进乡没这个门路,想请都没机会。”
余国梁叹口气:“化肥厂的人说了,请胡科长吃饭的都是他自己的朋友,人活世上,哪能没个亲朋好友,胡科长帮着解决三五吨的化肥,那也是出于情谊。他们还说,人家在化肥厂有人脉,自然早就听到风声,早早来排队了,其实先把指标给他们,也是合情合理合规的。”
所以哪怕有人闹起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沈伯康紧紧皱眉,重重放下饭碗:“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胡说八道,胡作非为!”
余国梁被他吓了一跳,俞婉忙嗔道:“你说话就说话,摔什么碗。”
沈伯康脸色稍缓,摆摆手说:“余同志别见怪,我这人脾气就这样。”
他想了想,问:“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买到化肥的呢?”毕竟据余国梁所说,有些人都排了个把月的队了。
柳绵绵默默在心里给便宜公公点了个赞,到底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余国梁犹豫了下,就沈伯康这嫉恶如仇,一激动就四个字四个字蹦的态度,他可不敢说自己是找了“门路”买到的化肥。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绵绵接过话茬:“他们通过一起排队的人找了个门路,硝酸铵每吨贵六十,尿素每吨贵一百,他们一共买了三十吨硝酸铵,二十吨尿素。”
这下不止沈伯康脸色更黑了,就连俞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俞婉自己是国防工业办的,平时工作上和商业局也偶有往来,对南城各大国营工厂的情况相对比较了解。
她想了想,说:“我记得化肥厂的周厂长是部队转业的,和沈文山好像还是战友。印象中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怎么去了企业这么胡来。”
柳绵绵迟疑道:“这么说,那天我们去找我大哥,好像在化肥厂门口看见沈维鸿了,他和那个销售科的胡科长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她扭头看向沈维舟:“沈维舟是不是,你应该也看到了?”
一直没吭声的沈维舟深深看了柳绵绵一眼,随后点头:“嗯。”
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话,还要装作一副突然想起来还不是很确定的模样。
这人,还挺能演。
沈伯康刚刚捧起的碗又“笃”地一声放了回去,他紧紧拧着眉头,思忖片刻,忽然站了起来,说:“余同志,就当在自己家,你慢慢吃,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先不陪你了。”
余国梁一脸茫然:“啊,哦,没事没事,叔你随意。”
说着眼神瞟向才吃了一半的饭碗,这城里人是不一样哈,吃饭吃一半跑去处理工作了,他们乡下人可没有吃饭吃一半跑去种地的。
柳绵绵看着沈伯康匆匆往正房方向过去,心说便宜公公还是个急性子,这饭吃一半,就去找他亲爹兴师问罪去了。
以沈伯康和“那边”的关系,柳绵绵可不认为他会给沈文山打电话,他的性格,绝对是直接骂到沈老爷子头上的。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嘛,孙子不教,父和父的父,都有过。
第27章 还是好好活着吧
沈伯康沉着脸走进书房,站在电话机前犹豫了一下,本想冷静冷静,哪知却越想越生气,干脆一把抓起话筒给军区那边打了电话。
正是吃饭的点,沈老爷子也在吃饭,听家里保姆说是沈伯康的电话,顿时欣喜不已,放下筷子就匆匆进了书房。
大儿子和他向来生分,这几年主动打电话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沈老爷子打听着研究所工作不忙了,主动给他打电话。哪怕如此,也是没几句就挂了。
“伯康,吃饭了没有?”沈老爷子问,“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沈伯康压着火气,沉声说:“气饱了,吃不下。”
沈老爷子:“……”
但凡换一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都得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当然,除了沈伯康,也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沈老爷子耐心问:“出什么事了?”儿子虽然不在身边,但什么性格沈老爷子还是清楚的。他和他母亲一样,为人厚道、正直、宽容大度,能让他这么生气的事不多。
沈伯康沉着声音把化肥厂的事情说了,又说了沈维鸿在化肥厂出入的事,纯粹客观陈述,没多一句话,说完之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那头沈老爷子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脸色阴沉得滴水,半晌,他缓缓把话筒挂回去,喊了警卫员向卫军进来。
向卫军听完沈老爷子的吩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没说什么,敬了个礼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向卫军被沈维鸿拦住,沈维鸿看了眼书房的方向,问:“向哥,我大伯给爷爷打电话说什么了啊,爷爷怎么打完了也不出来吃饭,生气呢?”
向卫军笑笑:“老领导怎么会和沈教授生气。”
沈维鸿一噎,却也不得不承认向卫东说的没错,老爷子倒是经常对他们父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沈伯康和沈维舟向来脾气好得很。
他心里不太舒服,一则是向卫军说了个彼此心知肚明但他根本不想听的事实,二则他看出来向卫军是故意转移话题了。
老爷子明显是吩咐了他什么事,但他显然不愿意透露。
这是警卫员的基本素养,但同时也表示了,老爷子吩咐向卫军的事情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沈维鸿抓心挠肝地好奇,却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向卫军出了门。
他原地站了会儿,出门去了团级干部的家属楼。
天已经黑了,沈维鸿站在家属楼前的路灯下,眼神温柔地看着二楼的方向。等了一会儿,有人从楼上下来,拎着簸箕去倒垃圾,看见沈维鸿:“哦哟,维鸿啊,你来找映雪吧,怎么不上去?”
不等沈维鸿回答,中年女人就提着嗓子喊了声:“映雪,维鸿找你。”
二楼窗户上探出两个身影,随后楼道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两个年轻姑娘一前一后下了楼。
走在前面的是个圆脸,剪了个学生头,看着年纪小一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见沈维鸿,她笑得双眼微弯,问:“维鸿哥,你怎么来了?”
沈维鸿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说:“我找映雪说点事。”
正好,中年女人倒完垃圾回来,一手拎着簸箕一手就去拽圆脸姑娘:“侯彤彤,赶紧给我回来。”扯着人就走了。
跟在侯彤彤身后下来的姑娘,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只是眉眼之间微带几分愁绪。
她走到沈维鸿面前:“维鸿。”
沈维鸿眼神一下子软了,含情脉脉看着对方,说:“映雪,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一定高兴。”
江映雪无奈地笑了下:“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
父亲牺牲的抚恤金、这些年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跑了一趟南方,折了大半,满心挫败回到南城,又听见沈维舟结婚的消息……这阵子她真是感觉整个世界都一片灰暗。
沈维鸿心疼地看着她,柔声说:“你交给我的钱,明天就能还你了,还能挣好几倍,这不值得高兴吗?”
江映雪微微一怔,如果真能挣好几倍,那么自己在南方亏掉的那些也就都回来了。
只是,什么生意能在短短时间挣到几倍的利润呢?
江映雪抿了抿唇,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那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仰头看着沈维鸿,一脸动容:“维鸿,只有你会这么帮我了。你知道的,我想挣钱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我想积累一些资金,好好干一番事业,在如火如荼的经济大潮中乘风破浪,也为这个举步维艰的国家尽一分力量。”
像沈维舟一样,成为这个时代中的佼佼者,他在科研领域发光发热,成为军工史上的璀璨明星,她在经济领域奋勇前进,取得同样令人瞩目的成就。
——这就是她曾经的梦想。
江映雪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沈维鸿听,尤其是在沈维舟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这些话她再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沈维鸿不知她心中所想,看着江映雪闪亮的眼眸,他感到一阵满足,就连心底那一丝隐隐的不安,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映雪,你的梦想一定会成真的。”
江映雪沉默几秒,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维鸿,你做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冒险。”
沈维鸿:“你想哪里去了,放心吧,我做的都是合法合规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任何危险。”
江映雪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要知道,不管再多的钱,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沈维鸿感动不已:“映雪。”
求知巷这边,柳绵绵对发生在军区大院的事情一无所知,为了招待余国梁,今天晚上她请了一小时的假,吃完饭后就撺掇着余国梁一起去西餐厅“见见世面”,余国梁还在犹豫不决呢,刘婶倒是很有兴趣地表示自己想去。
于是后面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全家一起去西餐厅见世面了。
到西餐厅以后,陈经理得知柳绵绵的家人过来,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能看到钢琴的位置,还送了一份小吃给他们。
一家子刚吃过晚饭,自然不会点牛排、猪排饭这样的主食,俞婉做主点了几杯咖啡和果汁饮料。
刘婶看看插在玻璃杯口柠檬片,又看看杯子里的桔子汽水,叹息:“这玩意儿从瓶子里瓶子里倒出来,再插这么一片水果,这就要那么贵了?这不是忽悠人嘛。”
王叔尝了一口咖啡,皱皱眉:“这玩意儿苦的啊,跟喝中药似的。”他身体素质好,平时很少生病,也没怎么吃过药,这回倒是尝到了吃药的滋味儿。不过这东西可贵,再难喝也得喝了,不然也太浪费了。
余国梁的也是咖啡,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苦,仔细一咂摸,又有点回甘,他倒是不排斥这个味道。
何况,都进了洋餐厅了,肯定得喝点洋人的玩意儿呀,喝汽水回去跟村里人怎么吹牛,谁还没喝过汽水了?
他小口小口抿着咖啡,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西餐厅里面的陈设,恨不得把角角落落都给记下来,回去好仔仔细细地给村人描述描述。
“这钢琴和风琴是不一样哈,看着气派多了,锃亮的。”余国梁感叹,“我们老幺真会弹这玩意儿呢?”
话音未落,琴声叮叮咚咚响起,一串串流畅动听的旋律,像山间清泉汩汩流淌,让听众的心也不知不觉跟着静了下来。
“绵绵弹得太好了!”俞婉轻声惊叹。
沈伯康点点头:“比我们研究所的老康好多了,老康还成天说自己是专业水准。”
沈维舟靠在椅子上,餐厅略显昏暗的灯光落下来,勾勒得他的眉眼益发深邃,他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人。她姿态放松,手指娴熟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神态是平时没有的专注和愉悦。
她是谁?
沈维舟的脑海中再次冒出这个问题。
在经历过死亡、穿越、重生这一系列的事情,见过异世种种后,沈维舟并不觉得“柳绵绵不是柳绵绵”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他也没有自大到,认为只有自己才能获得扭转命运的机会。
虽然汽水有点贵,咖啡喝不惯,钢琴曲也不怎么听得懂,但是大家还是很高兴,回家路上都还在讨论西餐厅。
“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呢,那个小伙子还喊我女士,哦呦,那态度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哦。”刘婶乐得见牙不见眼。
“可不是,我来南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客气的。”余国梁也说。不管是国营饭店还是他们住的招待所,服务员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更别说化肥厂那些人了,眼睛都长在脑袋上了,嫌弃的态度一点不掩饰的。
“那屋子装潢也好,除了咖啡味道怪一点,别的真是没一点毛病。”王叔也感叹道,“难怪人家生意好,那么挣钱呢。”
俞婉和沈伯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面对汹涌而来的经济大潮,国内各企业单位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回到家刘婶领着余国梁去客房,其他人各回各屋。
柳绵绵洗漱完后,直接鞋子一甩,上了床。
她捏捏有点酸胀的脚,心里琢磨着之前回忆原书剧情时就想到了的一个问题,既然现在这个时间点,是原主失落回到南城发现白月光已经结婚并且被新婚妻子气死的时候,那么问题来了,沈维舟这个白月光为什么依然好好的?
之前没怎么注意,今天仔细一算才发现,照原书的剧情,沈维舟应该已经死了的啊!
其实这期间还有一件事,就是俞婉遭遇车祸,不过她遭遇车祸的前提是原主私奔后她气不过去柳家理论,回来路上才出了意外。
没有私奔这件事,她不可能跑去柳家,自然也不会遭遇车祸。
所以俞婉能避开死劫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意外这种东西,有时候早一秒迟一秒可能都是天差地别的结果。
但是沈维舟这个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沈维舟身体差这个事实,是不会因为柳绵绵是否私奔而转变的,柳绵绵认为,不管私奔不私奔,沈维舟既然身体差成那样,应该早晚都会死吧?
想到这里,柳绵绵感觉心头闷闷的,不太舒服。
“你往里面挪一挪吧?”
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洗漱好了,站在床边看着她。
柳绵绵被吓了一跳,看他一眼,只觉心头乱糟糟的,闻言下意识就往里面挪到靠墙边去了,等回过神,就见沈维舟从床脚拿了他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铺在了床的外侧。
“……”
一不小心“高地”又被他夺回去了。
柳绵绵顿时扼腕不已,不过想想,他“死期已至”,也就不和他计较了。万一他真一命呜呼,这张床的里里外外还不都是她的?算了算了,让让他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再度被“临终关怀”的沈维舟看了她一眼,问:“明天交接化肥需要我一起去吗?”
柳绵绵摇头:“本来我是想去看看的,不过我不是打小报告了嘛,明天要是去了,沈维鸿看见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我还是不去的好。”
沈维舟看她一眼,她还挺坦荡,自己就给自己的行为定性为打小报告了。
“再说了,沈维鸿也不是傻子,明天有事也不会是沈维鸿有事,这种热闹不看也罢。”说着,把被子往上一拉,声音也变得沉闷而模糊,“睡觉了,晚安。”
沈维舟下意识回了句“晚安”,就听见她闷在被子里笑了起来。
相似小说推荐
-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海盐年糕) [BG同人] 《(综漫同人)[文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作者:海盐年糕【完结+番外】晋江2025-09-02完结总书评数:345 当前...
-
团扇家族使命必达(红桃Queen) [BG同人] 《(综漫同人)团扇家族使命必达》作者:红桃Queen【完结】晋江VIP2025-08-31完结总书评数:5913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