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地握着你微凉的指尖,金瞳盛满温暖的神光,“以至于你不得不吃了很多有毒的东西。现在好了,只要你喝下这个东西,就能清除体内的毒素,羽衣……相信我,我们可以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琥珀色的液体盛在细瓷烧制的浅口酒盏之中。
即使是在光线充足的初夏,都散发着迷人的金色光辉。
你看了看犬大将,又瞧了瞧光河之水。
不知怎得,并没有因为他同意做你的好狗狗而兴奋,反而总觉得哪里毛毛的。
妖怪本就是怪力乱神的存在。
他们会拥有更多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你之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入口那么危险的东西,完全就是准备随时敲犬大将一把不管他愿不愿意做你的乖狗狗,他都得提供给你清除体内淤毒的便利之物,如果不能,你就要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可现在,他同意了,还给你捧来了所需之物,你却迟疑了。
“这个……人类真的能喝吗?”
你端起来。
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
盏中之物真的跟水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古怪的气味。
在你摇晃酒盏的时候,琥珀色的液面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有着醇厚的质感,却又不会像蜂蜜一样过于黏稠化不开。
你狐疑着又问了一遍:“不会有后遗症,变成怪物之类的东西吧?”
犬大将笑着弹了下你额头:“你怎么会这么想?……羽衣,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我已经决定好变成人类,跟你相守一生了,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变成怪物?”
你这才端起来喝了下去。
没滋没味。
跟普通的水尝起来没什么区别。
就在你咂摸寻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犬大将笑着开口了:“羽衣,等我变成人类后,你会如我爱着你一般爱上我吗?”
你果断点头:“那是自然啊。只要你成为了人类,月姬和杀生丸就不可能再承认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就只属于我了。而我得到了安心,不仅会非常非常爱你,还会帮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只要你不嫌弃抚养麻烦,你想……”
你画饼的话还没有说完,犬大将就直接拽过你的手,径直将你扯入怀中,一地杯盘狼藉,在你猝不及防的惊呼中,他夺取你手里碍事的酒盏,随意丢弃一旁,伸手去解你的腰带。
你惊疑不定。
牢牢按住他的手,心脏怦怦直跳:“不行!你现在还是……”
可不等你说更多拒绝的话,犬大将就转而捏起你的下巴,舌头不容拒绝地抵入其中,痴缠着你的舌尖不放,迫使你主动同他交换气息。
动作霸道强势。
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可你也不想陪他发疯,就想咬他舌头,却被他先一步察觉意图,温柔却稳稳地阻止了牙齿扣合的动作。
他并不生气。
只是贴在你耳边低声轻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不会再让你喝那种东西……羽衣,我只是想亲亲你,只是想让你快乐……”
犬大将很会。
在你所有前夫里,大概只有爱玩恋爱游戏的童磨,能勉强跟他比肩。
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犬大将就坐在榻边。
他只披着一件白色外衣,银色长发随意散着,英武的脸上背对着光线,拢在幽玄的阴影里,只能看见金瞳微微收敛着,而那双曾经让你死去活来的大手,此刻正漫不经心把玩着你散落的黑发长发。
“羽衣。”
“嗯。”
他忽的抬起眼,金瞳投来温柔的视线:“继国缘一是谁?”
你微微一怔。
旋即皱起眉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继国缘一?”
犬大将:“应该是让你念念不忘,时时刻刻藏在心里的男人吧。”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犬大将盯着你,很温柔地笑:“不,你知道的。”
你不耐烦了。
缓缓坐起身,将发丝从他手里抽回来:“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拒绝变成人类,永远跟我在一起,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
“直说好了。”
“反正,你是妖怪,拥有我无法企及的力量。我总不能强迫你变成人,非要你跟我在一起不可。”
“不愿意就算了,倒也用乱七八糟的名字来羞辱我,挺没意思的……”
不停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知继国缘一的名字,但这并不是你目前需要关注的重心。
死不承认,倒打一耙,理所当然创死他,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你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满是厌烦的不耐,赤脚踩过地上混杂的衣物,直接来到衣棚处,扯下干净的新衣背对着他穿起来。
“放心好了,我不会骚扰痴缠你,更不会因爱生恨玷污你的威名,你依旧是那个光明磊落、高洁崇高的大妖怪……”
你的声音非常平静。
可系腰带的手却像是冻麻了一般,不停哆嗦颤抖。
正当你准备随便揶起来,赶紧走出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大手,轻易握住你仍在发抖的手,搁在指间摩挲揉捏,惹得你说不出惊惧还是恐慌地打了个寒噤,只能呆愣原地,听见温和的嗓音慢悠悠响起:“羽衣,怕什么?你是我心爱的妻子,哪怕你的心已经被其他可恶的男人夺走,我也不会伤害你分毫……恋慕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哪怕……你从未爱上过我,还一直视我的痴心如敝履。”
“我对你的爱意,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在笑。
你头皮发麻。
身上寒毛像是炸开一般,肌肤快速浮出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哪怕心里也清楚他不至于跟奈落似的,跟你玩“你不爱我我就杀了你”的游戏,可就是止不住恶心。
这种恶心感在他攥着你的手,一点点解开好不容易系了一半的腰带衣结时,到达了顶峰。
你毫不犹豫甩开他,转身给他一记耳光。
“别作践人!”
在他不以为意的注视下,你咬紧牙关,反手给他了对称,“你是玩腻了温柔丈夫的把戏,想要找借口换一个吧?”
“可我已经不想奉陪了!”
“斗牙,我们好聚好散,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说得正气凌然,心底却一阵阵打怵。
没办法。
犬大将的反应太淡然了。
他还在笑。
即使你没有在那张英武俊朗的脸上留下清楚的印子,但巴掌贴脸,就算不疼,也是极致的羞辱。
可他却恍若未觉。
依旧温柔地盯着你。
金瞳和煦,温情的表情更像是烙印在脸上似的。
一点也没有被触怒羞辱到样子。
他越是这样,你越是胆寒。
你下意识移开视线。
想从这种紧张的氛围里离开,却被他牢牢拉住手腕。
“羽衣。”
犬大将注视着你警惕防备的小脸,神情温柔如许,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是不是有人曾经提醒过你,不能随便饮酒?”
你眉头皱得更紧。
想也不想给予否定的不耐烦回答。
犬大将:“哦?那你为何从来不沾半滴酒水?”
你:“不喜欢。”
不吸烟、不喝酒,是打工人养生的不二法门。
无法拥有优渥的作息习惯就已经很痛苦了,但至少可以拥有优秀的饮食习惯啊。
拿着吸烟喝酒的钱,去吃火锅烧烤冰激凌不好吗?
再说了,酒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喝的。
就算没有跟两面宿傩约定,你也没有嗜酒的爱好。
犬大将恍然大悟。
随即风轻云淡道:“原来如此,那如果我告诉你,昨天你喝下的东西,又叫‘光酒’,你肯定不会生我的气吧?”
你缩在袖里的手指颤了颤。
犬大将:“虽然与普通的酒水不同,但饮下它,也还是会让你出现短暂的神志混乱,如同喝醉的情况……羽衣,那个时候,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拉着我的手,不停哭。”
犬大将神情轻松无比。
抬手去摸你的眼尾,像是在帮你擦去当时的泪水,“你不停问我,不,应该是你在问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你,为什么不能更爱你一点……真是无比惹人怜爱……”
你只觉匪夷所思。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都想大笑出声。
继国缘一也配?
不过是个读作天花板挂逼,写作一事无成的废物男人,也值得你恋恋不舍?
你宁愿相信自己搞砸了一切,然后哭着抱月姬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帮你把难搞的犬大将创死,也不相信自己会去祈求一棵烂韭菜的回头。
最重要的是
你对他的杀心,未曾有片刻消减。
说你是靠着对他的杀意,才能更坚定地走下去也不为过。
爱过又如何?
哪怕曾经你真的是个纯纯恋爱脑,明知道会不幸,还毅然决然同他相守,在失去女儿、甚至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之后,也该清醒了。
他听话,你或许还会软软心肠,可现在,你只想让他死。
你冷笑。
腻烦地打开犬大将的手:“继国缘一继国缘一……这么念念不忘,我看,他该不是你在外面新搞的情人,而你以为我听到了你睡梦中的呓语,故意来试探我的吧?”
“我已经说过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不管是你不愿意陪我共度一生也好,还是已经玩腻了,准备移情别恋也罢,我能做的,都只有‘接受’这一个结果。”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怨恨你,可这并不代表我没脾气。”
“我已经不想再陪你发疯了!”
你拢好衣襟。
抬手指向庭院,凛声送客。
犬大将注视着你。
只困惑了一息,很快就又恢复从容不迫的温柔表情:“既然如此,那应当是我记错了……不要生气,羽衣,是我不好,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让你伤心了。”
他伸手想拥抱你。
你下意识后退一步。
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已经不想再陪他继续玩下去,自然也不想跟他重归于好。
他脑子要跟鬼舞辻无惨一样可爱也就罢了。
你不介意重新捡起master的身份,好好训训他。
可他明显不是一般狗。
而是那种非常特别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狗。
既然他是如此不可救药,你当然应该一门心思找机会创死他,而不是继续跟他费心劳神,玩无聊的恋爱游戏。
可犬大将到底是大妖怪。
你退开了,也不妨碍他上臂一伸,重新把你扯入怀里。
“松开!”
你呵斥出声。
“原谅我吧,羽衣。”
……鬼才要原谅他!
你想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得恼火起来,抬脚就踢他。
犬大将敏捷闪开。
顺势将你抵在隔扇上。
他没有穿上那身华丽威武的铠甲,只穿着单薄的一层白襦绊,动作稍微大点,就再次跟你亲密接触到了。
你脸色发青:“……有意思吗?”
“刚刚是我不好,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犬大将按着你的力道稍微松了松,但也只是松了一点。
你知道他是故意装傻充愣。
他以为道个歉,就能将一切拨回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把一切都含混过去。
可你怎么能允许他如意?
你深吸一口气,给他指出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也是唯一办法:
“如果你是真心感到抱歉,那我也不是无情狠心的女人。斗牙,放弃妖力,变成人类,全心全意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原谅你……四魂之玉就放在涂笼的壁龛上。”
你再次把现实问题推到他跟前。
不管他打着什么算盘,不放弃妖力,你就不可能跟他重归于好。
你是不介意养条狗。
前提是那只狗得乖、得安分、得无害。
过分有个性的狗狗,可做不了你的狗。
犬大将低低笑出声。
附在你耳边,温柔地承诺:“等我杀了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就放弃妖力,跟你做对普通夫妻,快乐幸福地度过一生……”
你:“要是你找不到呢?”
犬大将:“只要他存在过,就不可能找不到。而且,他还是有名有姓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很好找的。”
你:“倘若就是找不到呢?”
犬大将微笑:“总能找到的。羽衣,我拥有近乎无尽的寿命,只是找一个普通的人类男人而已,我迟早能找到他。”
你心头一寒。
冷冷拾起眸,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盯他,直接挑明他的未尽之言:“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打算变成人类,跟我相守一生。你只是想用一个莫须有的男人为借口,继续哄骗我。”
犬大将笑笑。
他没有立刻否认,指腹温柔地摩挲着你紧绷的侧脸:“羽衣,虽然我是妖怪,可我同时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嫉妒心。”
“我不可能放任……”
他顿了顿,指腹顺着你下颌,划过细腻的颈子,掠过衣襟里的锁骨,轻飘飘来到你心口,摁住。
他望着你。
四目相对接,郑重其事的金瞳重新浮出理所当然的笑意,“被你深深爱着、在意着的男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你微笑:“好啊,那你就去杀了他。在杀不了他之前,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怎么可以?”
犬大将不出声的笑了。
他温柔地瞧着你,像是在看着一个任性的、胡言乱语的孩子,“你被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男人夺走心灵的事实,就已经足够让我妒火中烧,要是再因为他的存在,让我放弃你。我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终于明白了。
他是想玩“既要也要”的把戏啊。
你认真反思了片刻。
或许是你之前表现的太温和,才会给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你是可以由着他“既要也要”的。
于是,你上下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你觉得可能吗?”
犬大将眼神温柔又宠溺。
他俯下身,迎着你冷漠的目光,堂而皇之在你额头落下一吻:“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成为真正的母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孩子气了。”
“我会保护你们。”
“纵然那孩子是个不被妖怪和人类接受的半妖,我也可以将你们保护得很好……”
你略微歪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柔软的神光,生着圆润指甲的指尖缓慢摸着他的脸,“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我跟你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犬大将跟你四目相对。
很快,那副仿佛成竹在胸的温柔面容,就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松开你。
没有再步步紧逼地试探你底线。
留下句“羽衣,我总不会伤害你,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能转变心意”,沉默转身离开。
眼见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细密的雨幕,你出声叫住他:“斗牙,我们已经没有下次了。你既然不选择我,那从今日开始,我们就再无任何关系。”
犬大将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着你,明亮的金色兽瞳越过迷蒙雨幕,清晰落入你眼底:“羽衣,不要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你不跟我在一起,还能跟谁在一起?……妖怪的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我们之间的事,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了吧?”
说完,他冲你无奈笑笑,转身消失不见。
你表情一点点淡了下去。
养不熟的狗就是这样。
看在他迟早都是条死狗份上,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以为自己能翻身做主人,以至于现在都敢威胁你了。
狗男人就是欠关!
你叫来刹那猛丸。
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最后,在他半是惊愕半是惶恐的目光中,使劲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好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就算神明佛祖们怪罪,也只会怪罪我一个人。”
一听你这么说,原本还些畏惧神明之威的刹那猛丸立刻坚定了心志:“不,一切罪责都在我!是我等无能,才会让您不得不与那可恶的妖怪周旋!请您放心,纵然是神罚降下,属下也一定会将狱门疆带来给您!”
刹那猛丸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到天台寺给你偷,不,是去“请”高僧遗物去。
你是有些歉疚的。
明知道他是个恋爱脑,却还是跟他摆出“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的态度,让他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幸福奋斗一辈子。
是有点把他当工具人的嫌疑,可……身为打工人,给老板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