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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希昀)


裴越理智告诉自己明怡有逃避之嫌, 眼下正是审问她的最好时机, 可身子的反应却由不得他, 汹涌的心潮被她挑动,如同滋滋的火苗在他四肢五骸猛烈地窜走,给他炸出一脑门汗来,裴越当下只能压下旁的心思,长臂钳住她腰身将她摁得更紧, 掌腹牢牢扣住她后颈,滚烫的呼吸强势地纠缠过来,转眼已将她欺在身下。
天色渐明,月华如练,裹着廊庑下那一团晕黄的光芒,跌跌撞撞,羞羞答答,一同跌进那窗棂内,潺潺泻下一地柔纱。
至晚方休。
七月二十六,皇帝下旨为北定侯府老夫人祝寿。
朝臣闻风而动,自数日前便陆陆续续往侯府送贺礼。
老夫人不耐烦应酬,以年迈昏愦为由,早早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命,为皇帝所拒绝,皇帝也清楚北定侯府的情形,以为明怡不谙庶务,不善操持这样的大宴,特命皇城司与内廷司协理,故而自二十日起,二十余名宫人相继进驻侯府,张灯结彩,打理人情往来。
老太太并不挂心,任凭他们安排,只管领着孙女玩乐度日,祖孙二人坐于昭苑廊庑之下,闲看青禾指导裴承玄习武。
这已是裴承玄拜师学艺的第六十日,习练一个时辰还多,至最后交手之际,少年只觉面前的青禾如一堵墙,无论如何均击不穿,心中发急,提刀毫无章法地朝青禾刺来,青禾却如逗弄猫犬一般,将他耍得团团转,明怡看不下去,扬声唤道,
“十三弟,你歇一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裴承玄这才收剑,气喘吁吁来到廊庑下歇晌,明怡递给他一杯温茶,他一口饮尽,忙问道,“几时了?”
明怡回道,“快酉时了,你已习练一个时辰还多,今日就到此为止,待会儿用了晚膳再走。”
“不用晚膳了,夜里兄长回府还要考教我功课,我得赶紧回去温习。”
明怡讶异,“你近日是怎么了?如此奋发上进,简直让我不敢相认。”见他满脑门汗,又递过去一块帕子。
裴承玄接过帕子拭去汗,望了她一眼,苦笑道,“兄长说了,我再不长进,就没嫂子了,我就算为了嫂子,也得刻苦进取。”
明怡微微张口,指着自己,“与我有关?”
“嫂嫂有所不知,四月十八那日,你当众与兄长决裂,此事传回裴府,上至我母亲,下至仆婢嬷嬷,皆哭成一片,都舍不得你呀,等了好几日,终于盼到兄长回府,我眼巴巴问他,何时能将嫂子接回,兄长回我,待我有出息了,考中进士、学成本事,他便答应我将嫂嫂迎过门。”
明怡哭笑不得,“你兄长催人上进的本事,果真不俗。”
裴承玄拍拍胸脯,骄傲道:“那是自然,若为别的,我何必吃这等苦?可为了兄长与嫂嫂,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怡哑然失笑,揉了揉他脑袋瓜子,大抵已猜到裴越用意,温声道,“加把劲呀,承玄。”
“放心,包在我身上。”
歇息片刻,裴承玄便打道回府,明怡亲自送他至侧门,北定侯府坐落于仁寿坊,位于裴园西北方向,自侧门沿巷往东南驰行几个路口便至裴园,骑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往来十分便捷。
明怡看着他上马,吩咐道,“明日大宴,你早些来,我偷偷允你喝几盏酒。”
那少年闻言立即勒马回身,阳光恰好漫过他肩头,映得他眉目生辉,“你果然是我的亲嫂嫂,不枉我吃这两月的苦。”
翌日,晨阳铺地,裴承玄一早便拾掇得体体面面而来,只见他身着天青色的织锦圆领宽袖长袍,眉梢间驻着一抹未经世事的少年意气,眉目清澈而明亮,即便不笑,眼底亦有三分笑意,郎朗立于庭院中,乍眼望去,五官模样竟与裴越像了四五成,假以时日上京城又多了一位春闺梦里人。
青禾招手将他唤进花厅,才踏入厅内,便见老太太歪在罗汉床上,正与明怡掷骰子玩博戏,裴承玄立即加入其中。
老太太一边玩,一边与明怡说家常,“陇西地远颠簸,这回做寿我就没让你叔伯他们来,到年底,你随我回陇西过年,来年开春,再将你二伯三叔他们一道捎进京城来。”
“好嘞。”
裴承玄一听说明怡要回陇西过年,眼巴巴凑过来,牵一牵她的衣角,“嫂嫂,你不在京城过年吗?你若回陇西,我们裴家这年可就过不好了。”
老太太笑道,“我看哪,今年家宴就由你这做弟弟的主持,你家兄长随我们回陇西去得了。”
“这岂不是上门女婿?”
“怎么,不乐意叫你兄长做上门女婿?”
“乐意乐意,我卖了他,他还得替我数银钱呢。”
屋内顿时笑成一团。
至巳时,贺客陆续登门,明怡这才搀扶老太太至前院。自李家出事后,李府诸多姻亲几与侯府断绝往来,其余亲戚多在陇西,山高水远,皇帝旨意下达匆忙,族人皆赶不及前来。因此今日所至贺客,实则皆为朝官,其中有人是奉皇帝旨意而来,有人则是借机讨好太子。至午时三刻,门前车马纷纷,人头攒动,四品以上朝官几乎悉数到齐。
明怡今日并未着裙妆,墨发尽数用裴越雕琢的那根玉簪束起,间或点缀几朵珠钿,穿的是一件秧色箭袖圆领袍子,袍身用银线刺出兰花纹的图样,行动间纹络隐现,如流光碎玉,清贵而不张扬。
此裳乃婆母荀氏亲手为她缝制,颜色别致,既无男子那般张扬,亦不娇不艳、不染脂粉,清华内敛,甚合明怡性子,是荀氏特地为她今日所备。
明怡立在厅堂正中,对着贺客行了揖礼,但凡登门的老少男女均要多看她几眼,那一身气质漪漪如竹,望去如朗月在怀,当真是赏心悦目。
太子朱成毓授命亲来侯府宴客,坐镇于仪门内的正厅,而女眷们则伴着老太太在垂花门前的横厅,两厢之间隔一宽阔庭院,左右回廊亦安置不少客人。下人特意将前不久御赐的一架十二开富贵呈祥紫檀屏风抬至此处,屏风前设一张宽榻、数排圈椅。太太们簇拥在老太太身旁,话里话外提的不是李蔺昭便是蔺仪,言语机锋间,多有结亲之意。
老太太委婉回绝,“我家这姑娘一直养在陇西,性子被我养得率真恣意了些,受不了后宅琐磨,眼下并无嫁人的打算,太太们好意心领了。”
明怡受不住那些太太拿打量儿媳的眼神打量她,干脆撂下女眷,来到前厅,甫一踏上台阶,便见四位阁老,有说有笑联袂而至。
明怡候着四人来到阶前,立在台阶上施了一礼,“多谢诸位阁老赏光。”
抬眸恰好对上裴越的目光,却见那男人冷冷淡淡应付了她一眼,便入厅中落座了。
明怡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架势不对。
她记得昨夜二人离别时分明极好,他下衙后先来了一趟李府,厮混一阵她又亲自送他回裴家,下车前,她不经意吻他一下,他竟又忍不住追着送她回李府,如此来回数次,二人在马车内耳鬓厮磨,难舍难分,最终半途商议各回各家,方才作罢。明明昨日相处甚欢,她不记得何处招惹了他。
不过很快,明怡便知道了缘由。
只因每一位进府之人,皆先瞅她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投往裴越身上,如此反复来回,仿佛她二人之间捆了一团蛛丝,斩不断,理还乱,弄得明怡只当自己与裴越暗通款曲之事败露,令这位阁老颜面尽失,害她连一眼都不敢往男人瞧,以恐泄露天机。
裴越心里着实不好受,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好似他不该出现在此处。
他为什么不来?
他犯不着不来。
他不来,只怕今日提亲之人能在老太太跟前争破头。
身旁崔阁老见裴越面色不虞,轻轻推了推他肩,“东亭,我知你不愿来,又碍着圣上旨意不得不来,可既然来了,你也不能摆脸,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别计较了。”
裴越气闷难当,他哪是计较那门子旧事,他计较的是前后左右已有好几位没眼力见的官员,探太子口风,意在与明怡结亲,攀上东宫。
更可气的是那太子幽幽瞥了他一眼,笑容满面与人回,
“孤之表姐姿才超群,有如瑶池仙娥,非性情超脱,风华绝代者不可匹,若府上那些公子少爷过于古板迂腐、严苛守旧,就不要来孤跟前现眼了……”
裴越:“……”
这话里话外分明在埋汰他。
百官心知肚明,却不敢点破。
裴越气得饮了几口冷茶,隐忍不发,他总不能跟太子叫板,只能将眼刀子扔向明怡,躲至廊庑一角的明怡顿感无语,她已无处可躲,还叫她躲哪里去?拿这男人没法子,不表示她治不了朱成毓,于是她轻咳一声,腕下做了个手势,提醒朱成毓若再胡说八道小心她收拾他,气得朱成毓嘴角直抽。
表姐竟为了个男人,给他摆脸色。
太子把脸扭向一边,也不高兴了。
这场闹剧直至午时正方休。
午时正,艳阳当空,门前奔来两名报信太监,先来到太子跟前禀道,说是圣驾已至前方路口,霎时厅内众臣随太子起身,肃穆望向门口,很快,开道的十二面玄底金绣龙旗,已抵达照壁处,朱成毓与明怡先一步出门来迎,抬眸往侧面巷道望去,只见整一条巷道均被甲士占满,一辆宽阔奢华的明黄宫车缓缓使来。
明黄绉纱重重叠叠,隐约瞧见两道身影端坐车内,明怡察觉一道视线凝在她面颊,她低垂下眼,候着宫车在前方停下,迎着一声清晰的“万岁爷驾到”缓慢下跪,“恭迎圣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明怡一直伏低头额,余光注意到帝后相携从宫车下来,明黄的龙靴与织金镶翠凤履一道步入视线里,头顶落下一声“免礼”,方起身。
而这时,皇帝已执皇后之手迈过门槛,明怡和朱成毓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帝后相携来到正厅,沿途红毯铺地,彩屏相护,及至厅内,皇帝示意臣子起身,朝随后跟来的朱成毓看了一眼,吩咐道,“毓儿,朕与你母后去后头陪你外祖母用膳,你在此地招呼文武众卿。”
朱成毓正色一揖,“儿臣遵旨。”
皇帝颔首,视线往前一扫,落在几位阁老身上,稍一思忖,抬袖道,“诸位阁老随朕一道来。”
得皇帝指令,司礼监的两位随堂太监快步奔至后面横廊,吩咐女眷们避让,全撤去垂花门内的花厅用膳,十数太监擒着彩屏来到横厅,立有人将那张长塌铺上明黄缎垫,捧来帝后素日用惯的茶盏之类,又抬来一张紫檀坐榻,搁在皇后坐席一侧,安置寿星老太君,其余几张圈椅依次摆开,供诸位阁老落座。
一切妥当,随堂太监朝前方做个手势,那头刘珍会意,连忙与皇帝请示,“陛下,娘娘,请后厅就坐。”
于是裴越等人便随帝后至老太太这边,一行黑甲侍卫迅速于横廊四周铺开,将所有闲杂人等清退。
皇帝握着皇后一道往横厅来,远远瞧见一鹤发老妪拥着拄杖立于厅中,察觉他们走近,老太太将拐杖交予身旁的嬷嬷,欲行大礼,皇帝赶忙上前搀了一把,“老太君免礼。”目光定在她枯槁的面容,心微的一刺,老太君从不入宫,皇帝上一回见她尚是十年前,他携皇后来李府祝寿。
也是这样一个秋日,天高气爽,老人家牵着蔺昭来门前相迎,那时她红光满面,珠翠加身,说话亦是中气十足,很有将门主母风范,哪像如今瘦得只剩一把老骨头,眼珠子发灰发沉,好似无论眼前这场寿宴如何轰动奢华,在她眼底已是掀不起半丝涟漪,皇帝看在眼里,唏嘘不已,喟叹一声方落座。
几位阁老依次上前与老太太问过安,居于左侧,老太太独自坐于右下首,皇帝见明怡和七公主候在一旁,刻意吩咐人端来两个锦凳,让二人伴着老太太就座,孰知老太太非要挪出一个位置给七公主,叫七公主坐于她和皇后之间。
皇帝只当老太太客气,摇头道,
“老太君不必拘礼,在您跟前,庆儿就是您外孙。”
唯有皇后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不待见她,不愿挨着她坐。
她默默绞紧手中帕子,眼神却忍不住瞥向老太太身旁的明怡,彼时明怡正垂眸为老太太垫靠枕,浓密眼睫轻敛,似阖非阖,眼睫的弧度竟与皇帝出奇的一致,皇后顿时心惊肉跳,看第一眼甚至不敢看第二眼。
正要移开目光,明怡忽然抬眸,皇后视线被逮了个正着,心猛地揪住,连呼吸好似被剥夺,痴痴凝视她,这一眼隔了整整二十四年,姑娘眉眼极是陌生,陌生到令人恍惚,好似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懊悔牵挂均是幻象,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张明致面孔与记忆尘埃里的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相重叠,眼角渐渐沁出湿意,水光漫过眼眶,模糊了她的身影,待皇后回过神,明怡早已调开视线,与身旁人说话去了。
席间皇帝与老太太叙了几句家常。
旁的也不敢多问,就问她身子如何,吃什么药。
隔着一桩惊世骇俗的叛国案,隔着三万将士的生死,隔着李襄悲壮而惨烈的牺牲,隔着帝王的猜疑,这一场寿宴无疑多了几分沉穆的气氛,好在崔序是个出了名的和事佬,席间不时与老太太搭话,以缓和气氛,提李襄便是揭人伤疤,提李蔺昭亦难免令人叹惋,无奈之下,崔序也只能将话题往明怡身上引。
一开腔那自是满口夸赞,“有道是将门出虎女,我方才半路遇见周衢指挥使,提到那夜剿平叛军,蔺仪姑娘是足智多谋,果敢能决,很令指挥使钦佩。”
老太君将明怡的手拉至自己掌心抚着,看着孙女回,“她呀,不过是拾她哥哥牙慧罢了,哪有什么真本事,均是诸位将士的功劳。”
崔序笑道,“老太君过谦了,不知往后蔺仪姑娘是回莲花门呢,还是留在京城?”
老太太道,“还去什么莲花门!姑娘年纪不小,就留在京城踏实过日子。”
崔序讶道,“这么说,老太太是打算将蔺仪姑娘嫁出去?”
老太君闻言唇角微微一滞,渐渐荡开一抹笑,笑而不语。
崔序说完,发觉衣角被人扯了扯,他愣是视而不见,不着痕迹将之拂开。
没法子,姑娘家的一不用考功名,二不用立家业,可不就嫁人一途,老太君明显对帝后不是很热络,他既要找话题,也只能往明怡婚事上扯,如此,也只能对不住你裴东亭了。
裴越气得闭了闭眼。
果然皇帝视线也在裴越和明怡之间调转,也不知是试探与否,竟是问起裴越,
“裴卿,你与蔺仪做过夫妻,她如今已非叛臣之后,不知裴卿可愿与她再续前缘?”
这话问完,横廊内顷刻收了声,四下落针可闻。
数道视线聚于裴越身上,均替他捏了一把汗。
北定侯府乃太子外家,裴越一旦娶李蔺仪,便是东宫外戚,一旦他成了太子的人,便等同于太子已握住整个内阁,试问哪个皇帝乐见其成?
首辅康季狠狠剜了崔序一眼,怨他捅了马蜂窝。
崔序也是叫苦不迭。
裴越脸色却静得出奇,自与明怡和离,他便猜到迟早有这么一问,这不啻于诛心之问,人他肯定是要娶的,只是眼下太子根基未稳,时机未到,这会儿不宜与皇帝争锋,皇帝很显然是在考量他对祖训的忠诚程度,以来衡量他值不值得委以重任,最终接手内阁。
即便是权宜之计,可拒绝二字裴越迟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明怡突然起身,来到皇帝跟前,拱了拱袖,
“陛下,男婚女嫁讲究你情我愿,您不能光顾着问裴大人,也得问问臣女的意思。”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怔色,失笑道,“哦,蔺仪是何打算?”
“臣女这辈子就没打算嫁人。”明怡语气干脆,不遮不掩,亦不犹豫,“当初若非恰好逮住了裴家那份婚约,借机上京,否则也不会叨扰裴府。”
皇帝不赞同她的念头,“蔺仪,你爹爹在世,当不愿看着你孤苦一人。”
明怡直视皇帝双目,幽幽一笑,“陛下的意思是,要逼着我嫁给旁人?”
她刻意将“旁人”二字给咬了咬。这个“旁人”当然指的是除裴越以外的男子。
皇帝脸色微微一僵。
平心而论,他自然不愿自己苦心栽培的内阁接班人与任何皇子过往甚密,却也着实不忍见明怡无依无靠,故而有意在京城世家子弟中替她择一门婚。
只是,皇帝没料到明怡将话挑得这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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