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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话风的异世界开小酒馆(添蜜一匙)


叶晚也迷糊了起来,松饼躺在她帽子里躺得四仰八叉,叶晚问道:“你要喝水吗松饼?”
松饼无力地吱了两声。
山谷间的雾气像泡过一遍的绿茶,在山谷氤氲出薄纱似的绿霾来,叶晚跑去小溪边喝两口水:“不行不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个神社上次就是在这附近的,怎么找不到了?”
尤安一路走一路做标记,他认真望下一棵高大毛榉树的标记,然后说:“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刚刚走过?”
叶晚正在喝水,闻言被呛了一下:“不是吧,意思是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
琪拉雅也一屁股坐下:“这里应该是安全地带,在虹彩山谷一般不会迷路,可别又出现怪物了,我可没带刀。”
那阵从山林间涌出来的雾气越来越浓,恨不得把树影都遮住,几个人还在想要怎么办,雾气又像被无形的手给拨开,骤然消散了。
叶晚:“这雾气逗我们玩呢?”
山谷里重新明朗起来,只余各类草木的清香。
远处传来铃铛声响、以及嘈杂的喧哗声。
三人对视一眼,往声音发起处继续进发,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鸟居,不同于几天前,鸟居重新油漆成了鲜亮的朱红色,高高的参道上干干净净,两侧的石头灯笼泛着温润的光,就连地缝里的青苔都充满了生机。
跟前几天见到的那个废弃神社完全不一样。
最离谱的是神社里面挤满了人,各类穿着花花绿绿的扶桑人拿着御守、绘马四处走。
“春之祭典要开始了啊,希望保佑来年的丰收。”他们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叶晚很惊讶,拉拉尤安的手:“这里也太古怪了吧,之前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琪拉雅爽朗的声音从一边儿传来:“老板来一份鲷鱼烧。”
神社门口一排美食摊:苹果糖、三色团子、大阪烧……这里分明是要展开一场热闹的祭典。
琪拉雅本来连早饭都没怎么吃,又一路奔波折腾,早已经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神社门口各类美食:烤出虎皮纹的饼,铺上卷心菜丝、鸡蛋,油香蒸腾而上,更是食指大动。
摊主递过饼的时候,满满的褐色酱汁顺着饼边滴落下来,看着就好吃。
琪拉雅刚张大嘴,叶晚立刻从参道上跑下去,一把夺过她手上那张饼:“这可不能吃啊,吃了可能会变成猪的!”
叶晚激动地说:“这个神社根本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神社,这里说不准是某个奇特的异世界,万一吃了这里的食物变成猪了那就糟糕了!”
显然琪拉雅没来过这个神社,同时也没有看过《千与千寻》,总之她半块饼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一脸懵地看着叶晚。
尤安缓缓从参道上走下来:“你们饿了就吃一些吧,只是吃下去也没用,不能吃饱肚子,这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异世界,这里应该是某个人的幻境。”
叶晚跟琪拉雅都懵了:“什么幻境?”
尤安去一边的摊子那儿买了一杯玄米茶,热腾腾的鹅黄色茶液泼在地上。
在这茶水的倒影中,叶晚又看到了巨大的鸟居。
破败的、斑驳的鸟居……

第78章
“这可真是……”叶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既困惑又惊讶:“那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琪拉雅毕竟当过专业的雇佣兵,也曾经几次踏入过别人的幻境中,对此还是很有经验的:“这个简单,我曾经在钟鸣树之地的地下城也遇到过这样的幻境,我记得那是个棕仙,在他的幻境里我是个女佣,拿着个木桶和扫把给一整个别墅打扫干净了他才满意地放我走了,就是给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没关系,只要找到幻境的主人,让他放我们出去就行了。”
她习惯性去拿腰间的重剑,然后摸了个空。
琪拉雅尴尬地揉揉鼻子:“哦疗愈院不让带武器,我进去的时候放在前台了,出来的时候又着急就忘记拿了,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找到那位幻境主人,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叶晚吐槽道:“你原本是想拿着你的大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威胁他放我们出去是吗?”
“瞎说什么大实话。”琪拉雅更尴尬了,扭头大步上了参道:“我们去找找幻境的主人。”
几人好容易爬完那个高高的参道,叶晚累得气喘细细,扭头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坐在回廊下,正低头用心写着什么,笔尖迅速划过纸张,能看出来很专注。
“里奥先生!”说话的是琪拉雅,她赶紧跑过去:“您刚做完手术怎么能乱跑呢,医师们找你都要找疯了!”
他抬头看琪拉雅,眼神却带着陌生,说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符合他的儒雅和教养:“对不起?您认错人了吧?”
他朝着琪拉雅点点头:“我正在赶春之祭典的乐稿,那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不能分心。”
说完里奥继续埋头创作了起来。
“看样子里奥是完全沉浸在幻境里头了。”尤安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
“那要怎么办?”叶晚问道。
“打晕他,强行带他走。”尤安的回答简单又粗暴。
“这样不太好吧……”叶晚还在犹豫,琪拉雅却撸了撸袖子直接上了手:“少废话,把他带出幻境自然就清醒了。”
一阵夹杂着春樱的风猛地吹过来,把正要动手的琪拉雅吹得摔得够呛。
叶晚赶紧弯腰去拉她,一个温婉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用的。”
身着白红巫女服的少女缓缓从大殿里走出来,似乎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很安全,她甚至都没有掩饰身后蓬松的狐尾和黑发间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
尤安护到她们身前,打量一下她:“你就是这片幻境的主人?”
狐女声音轻柔但是带着某种幽寒的坚定:“留在这里不好吗?他的寿数已定,在这个幻境里,他将得到永恒的生命。”
大概百年前的一个春日,神明绯樱在信仰与香火的暖意中苏醒,她坐在樱花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神社来往的人群。
朱红色的鸟居之下,拎着供奉的男女来往不绝,他们穿的木屐踏过青石板,发出“哒哒”的热闹声响,孩子们举着各类求好的签纸,挤在许愿架子前挂好,笑声漫上了翠绿的山巅。
绯樱偶尔收起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也穿着振袖在人群中晃荡,那些美食摊位从鸟居一直铺到山脚,她喜欢在木盆里捞金鱼,扭头放生进溪水;也爱吃油炸豆腐。
日子就这样开心的过着,绯樱喜欢清酒、油炸豆腐,但是最喜欢的是人们在钱箱前许愿时眼中的光,那是信仰凝聚的暖意,也是她诞生的原因。
有一年春之祭典来临前,神社来了个奇怪的人,不同于扶桑人的黑发,这人有着灿烂的金发碧眼,虽然穿着破败,但是温和的很像春日的阳光,他背着一个同样破旧的琴盒,挑了棵杉底下的阴影盘腿坐下,而后开始写谱子。
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对着蓝天唉声叹气,时而对着大地频频点头。
绯樱坐到他头上的那棵樱花树上,手支着脑袋,就低头看这个有趣的男人。
“哪儿来的异邦人,在我神社里坐着又不去参拜。”她抬手,苍白的指尖对准他手上的稿子。
一阵风从树梢袭来,吹散他膝头的乐谱,那几张乐谱像蝴蝶一样打着旋儿飞走,里奥双手在空中徒劳抓了几下,赶紧站起来去抓。
一向打理平整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翘了起来。
绯樱在树上晃着腿哈哈大笑,里奥把乐稿救回来,他也不生气,只叹口气:“这是神明看我坐得太久,让我活动筋骨了。”
有时他拿出小提琴试着弹奏,绯樱嫌难听,让神社的铜铃吹响干扰他,他也不生气,只一遍又一遍弹奏。
绯樱觉得这个异乡人真有意思。
终于在春之祭典快来临之际,温和的里奥先生还是没能得到灵感,坐在树下伤心难过,绯樱歪着脑袋想了想,指尖轻点一下天空。
细密的雨丝立刻从空中飘落,满地的樱花被积水冲走,里奥被淋湿地十分狼狈,他却十分高兴:“我知道了!我的灵感回来了!”
他在雨中张开手臂转圈,笑得跟小孩子一样:“我可以作出让大家喜爱的乐章了。”
他甩甩脑袋上的雨水,躲进连廊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绯樱突然就想跟他见一面,于是她出现了雨中,走过他的时候忍不住提示了一句:
“雨水要停了,阳光要出来了。”
那年春之祭典举办的十分成功,绯樱高坐在树上,听着鼓点、三味线发出婉转轻快的曲子,那曲子令人感到十分感动,仿佛面前出现无限生机。
可自那年春之祭典过去后,扶桑人却在城里建了新神社。
“这里实在是太偏了,又没有直达的交通工具。”他们最后一次对着这个神社祷告、道歉,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新神社更加气派,鸟居也高大,扶桑人想来是跟市政厅交了不少税,有许公共马车可以直达那儿。
绯樱就坐在树枝上,看着信徒们默默走远,神社的美食摊位也撤掉了,许愿架上的签文也褪色成灰白,最后神色的钟声也止息了。
绯樱叹口气,从此以后,只有漫山的樱花、溪流还有鸟儿陪着她了。
狸猫先生戳戳她的胳膊。
“哦对不起把你忘了。”她摸摸狸猫脑袋:“以后就是我们相依为命了。”
但还有一个人,每周都坚持来。
他从王都坐火车过来,到了站台还要往回走好多路,再上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坂道,气喘吁吁走到神社。
里奥已经是王都很出名的作曲家了,可他仍然很简朴,穿着当时那套破败的衣服、租住在小旅馆,每次攒到钱就去银行的金库存着。
但他每次来神社,都往废弃的钱箱子里塞银币,有时会带些食物供奉,月见团子、清酒、油炸豆腐。
绯樱就坐在树上听他喃喃自语,有段时间爱说什么亡灵歌舞团,他在那里遇到的团员,就像他的家人一样。
能看出来里奥在这个团当作曲家很高兴。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来,很伤心地说亡灵歌舞团起了火,汉斯先生的脸被烧伤了……
他就坐在石阶上,双手埋住脸,低声地哭。
绯樱也很难过,也略微为难,正巧手上有一盒狸猫新做的樱饼,她唤来一阵风,送到里奥手上。
里奥看到食盒愣了一下,而后把盒子拿起,里头是满满的粉色樱饼,粉白的饼皮上堆着盐渍的樱花。
他拿起一块吃下,糯米做的饼皮在舌尖化开,豆沙甜润,像是春日的和风温柔包裹着舌尖,是一口咬下的春天。
里奥抬头,目光落在绯樱隐身的浓密树枝上,带着一种温和的了然,似乎真的透过层叠的绿叶看到了藏在树影里的绯樱:“谢谢你。”
再后来的某一天,里奥兴高采烈地跑来神社,告诉她亡灵歌舞团重组,汉斯先生也恢复了元气,他带了一盒炸得很好吃的天妇罗。
“这家藏在蜂蜜巷的小酒馆非常温馨热闹,东西也好吃,有一种迷人的魔力。”他说,目光又温柔投向绯樱坐着的那棵树:
“如果有机会,能跟你一起去那该多好。”
里奥走后,绯樱从树上下来,跟狸猫一起去分那盒天妇罗,里面是满满的虾、白鱼、青椒、芦笋、南瓜……
那盒天妇罗从油锅里出来到现在为止过去了一个小时,早就软掉凉掉了,吃起来也是油腻腻的。
但是绯樱全吃掉了。
“笨蛋。”她想。
再后来,有两周他都没有再来。
“怎么还不来。”绯樱想。
她蹲在溪水边捞鱼,猛然发现手臂那一段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世界上她所拥有的最后一个信徒、生命在流逝,很快当这唯一的信徒离开了,她也要跟着离开了。
绯樱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百多年,但是她接受不了,亲眼看着那唯一的信徒走向死亡。
唯一的办法是、将他困在自己的幻境中,让死神永远找不到他。

“把人困在幻境中,跟把人关起来有什么区别。”叶晚说。
“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危害公民自由权。”尤安在一旁拿出剑:“请你及时破开幻境。”
琪拉雅没带武器,四处寻摸了一下挑了个粗大的木棍:“我来帮你。”
他们与绯樱对峙起来,她一脸被冒犯到的愤怒,连蓬松的狐狸尾巴都像钢针一样凌厉竖起。
她抬手,卷来的风刃把树枝都削掉一半。
尤安率先冲了过来,一剑劈在她面前的屏障之上,那些风刃朝着尤安冲过来,把他逼得往后退开,只得硬生生接下她的这一招,尤安被震到手臂发麻,只好借着反力侧身滚到一边。
琪拉雅趁机从后面绕过来,拿着木棍与尤安相配合,绯樱很快就发觉背后有人,尾巴向着身后抽去,琪拉雅慌忙避开,那尾巴很是坚硬,把木头做的地板砸得稀烂,木屑飞溅开来。
琪拉雅大喘一口气:“这是真厉害啊。”
叶晚躲在树后面看他们三人缠斗,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她也没有武力值或者魔法值,只能急中生智,靠嘴遁试试:
“你这样把里奥先生里困在幻境里,征求他的意见了吗?觉得他会开心吗?一直都在这里的话,没办法创作新的音乐让人们欣赏,作为一个音乐家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的了吧。”
绯樱的动作有了刹那的迟滞,尤安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破绽,很快跃起将手上的剑劈向绯樱,她反应也快,手上的风刃与尤安的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的声响。
叶晚觉得朱红的鸟居、澄澈的天空就连神社本身都扭曲了起来。
是幻境正在扭曲。
她只好继续说一些话来分散绯樱的注意力:“里奥先生最宝贵的东西的他的音乐不是吗,你应该也了解啊。”
琪拉雅趁机从回廊的栏杆偷偷绕到她身后,那只粗大的木棍带着破风之势砸到绯樱背上。
沉闷的撞击声以及压抑的痛哼响起。
那木棍的力量并没有落在绯樱的背上,而是落在一个消瘦、苍老的脊背上。
他硬生生挡在了绯樱的身后,扛下了勇者琪拉雅全力的一击。
琪拉雅惊恐地扔下木棍:“里奥先生!”
他花白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连呼吸都很微弱,琪拉雅眼泪都飚出来:“对不起……都怪我。”
他艰难地转头,脸上还是那幅温和的表情,他似乎想拍拍琪拉雅的肩膀,但是手臂太疼,只能无力垂下:“完全不是你的错,请你一定不要自责。”
他又重新转向绯樱:“隔了这么多年,我又见到了你,我已是白发苍苍,而你似乎永远都不会老去。”
少女的狐尾紧紧圈住他。
“我是自愿留在你的幻境里,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清楚,其实,这些年来,每次来神社,虽然你不愿意见我,但是我每次都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喜欢坐在最高的那棵樱花树上,有时召唤一阵风吹跑我手上的乐谱,有时送我好吃的樱饼。”
里奥先生剧烈咳嗽两声:“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度过很多的春秋,那真是无边的寂寞啊,就像神社漫天的樱花,开得时候那样热闹,花儿落得的时候也只有风知晓。”
“我是真心觉得,留在这里与你一起看来往的人群、看满阶的樱花,这样也很好……”
他带着释然的温柔:“真的很好。”
叶晚在一旁上蹿下跳:“现在进疗愈院还来得及,你赶紧把幻境解开,让我们把他送过去。”
琪拉雅眼泪滚滚下来:“这儿离疗愈院可远了,而且还没有直达的马车,我们还要抬着他走好远的路。”
尤安在一旁冷静的说:“首先把幻境解开,我们再想办法,轮流背他去。”
“不必了。”说话的是绯樱。
她的手臂再次透明了起来。作为依赖人类信仰存在的神明,她明显感受到最后一位信徒的生命在急速流逝。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她坚定地说。
结界如同玻璃般崩落,那些气派的鸟居、喧嚣的人群全部随着结界的崩落而扭曲、消失不见。
结界消失了,他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中,还是明媚的春日,漫山遍野的绿意,残破的神社正殿和鸟居。
绯樱静静站在阳光里,在这稀薄的春日阳光中更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她浑身散发着微弱的、仿佛很快就会熄灭的微光。
她再次看向躺着、已经没有知觉的里奥先生,看着他满头的银发、深陷的眼窝,以及即将燃尽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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