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呐……”
那些蝙蝠化形成巨大的黑龙，在王都的穹顶之下不断盘旋。
有人在敲小酒馆的门。
叶晚赶忙下去，门外传来玫瑰着急的声音，她把门开个缝隙，玫瑰赶忙从缝隙里挤进来，她胳膊受了伤正在流血：“不好了，德古拉苏醒了。”
“啊？”两人都是一惊。
叶晚跑去找了药箱，从里面拿出碘伏喷在她伤口上，玫瑰脸上都带着恐惧：“明明暮光山庄门口的骑士和卫兵都在巡逻，也没见有人进去搞吸血鬼苏醒仪式，但他就是醒了。”
叶晚去看窗外，那些蝙蝠仍在盘旋：“是它们咬伤的你吗？”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太慌张摔下来的。”玫瑰很快解释道：“百年前德古拉向着奥菲利亚起过誓，不会伤害平民，吸血鬼的誓言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但是门口的骑士们好像被他伤了不少。”
一只灰色的斑鸠突然从远处飞来，用脚拼命敲击玻璃窗，显然它也对这漫天的蝙蝠很不满。
尤安拉开窗接过信大致看了一下，而后穿好外套：“我出去一趟。”
“我也要去！”叶晚赶紧站起来。
平常最繁华的集市此刻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慌乱地往家赶路，只剩那片不断翻涌的黑暗，不过幸好，那些黑色蝙蝠形成的巨龙并不打算攻击人，只在王都上方盘旋。
叶晚第一次来圣蔷薇宫，廊下站立的卫兵身着暗金色铠甲向他们敬礼。
他们穿过一个巨大的花园和拱门，几位侍者捧着银质托盘，泽向着大步进来的尤安行礼。
会客厅内气氛实在是凝重，长桌尽头的高背椅上，德古拉穿着黑袍端坐在那里，修长的指尖有一些没一下轻轻扣着扶手。
尤安进来以后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他。
德古拉开口：“你就是王储？我本预备跟国王讲话，没想到那个家伙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下西洋棋，看样子是老糊涂了。”
“德古拉伯爵，你招来那些蝙蝠制造惊慌，现在又来王宫点名见我，你想做什么？”
“我要国库中的宝物，凤凰的眼泪。”
叶晚悄悄在后面问玫瑰：“什么是凤凰的眼泪？”
玫瑰脸色苍白：“你知道凤凰浴火涅槃的传说吧，据说凤凰的眼泪具有强大的治愈与复活的力量，我想，他是希望奥菲利亚复活。”
“她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吧。”叶晚脸色也苍白起来。
“把凤凰的眼泪给我，奥菲利亚不应该就那样消失。”
尤安劝说道：“亡灵节这日，曾有人试图召唤过逝者，但那些都不再是原来的人。生与死之间横亘着凡人不可逾越的界限，那是对自然定律的亵渎，我不能把凤凰之泪交给你。”
德古拉猛地起身：“亵渎？”
“王室决定不会为了您的执念而献上凤凰眼泪，您请回吧。”尤安坚决地说。
德古拉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眸中却显示出极强的怒火：“既然如此，那我们谈崩了。”
他决绝站起来：“我不在乎代价，哪怕是一句空壳，我也要奥菲利亚回来。”
德古拉离开了。
叶晚吓得擦一把脸上冷汗：“不愧是血族，气场真是强大。”
她又反应过来：“这也不对啊，他没拿到凤凰眼泪，是不是要报复我们，那漫天的蝙蝠……谁还敢出门。”
“我派人送你们回去，然后我这边可能要部署一下对付德古拉的方法。”他抱歉对着叶晚点点头，玫瑰在一旁说：“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回去的路上那些黑蝙蝠基本已经消失了，卫兵团大白天举着火把四处巡逻，即便如此，国王大街还是空无一人，只有集市上勉强有几个摊位。
“人们果然被吓得不敢出门了。”叶晚叹口气。
待回到小酒馆，叶晚收拾了下厨房还是决定照常营业，毕竟如果连小酒馆都不开门的话，看上去就真有种末日要来临的可怕感。
今日的下酒菜是柠檬鸡爪，主菜是蒜蓉龙虾和豆乳柚子醋担担面。
一大桶龙虾还是前几天从小溪里捞的，在水缸养了几日，今天叶晚决定用它们做一顿饭。
滞留在酒馆的玫瑰只好一起帮助她处理小龙虾：“我这么一个伟大的冒险者现在沦落到跟小龙虾大战。”
玫瑰一边叹气一边挑虾线，而后被小龙虾夹了手。
“就算让你去单挑德古拉，你也赢不过他啊，今晚第一份小龙虾给你尝尝，保证好吃。”叶晚安慰道。
她切了一大盆蒜末，一半炒成金黄的蒜酥，锅里铺上姜片葱段再下龙虾炖煮。
叶晚给锅里淋入酱油等调料，盖上锅盖慢慢炖煮，很快蒜蓉混着虾的鲜美一起从锅盖缝里钻出来。
另一个锅里劲道的碱水面已经煮熟，玫瑰帮忙把面捞出过一遍凉水，汤底是豆浆里加一勺花生酱芝麻酱搅拌开来，那豆浆是越煮越浓郁，为了解腻需要淋一勺清爽的柚子醋。
面码是加了豆瓣酱炒的肉末，炸花生粒儿再撒些葱花，叶晚最后再泼上一层油泼辣子。
今天第一个进饭馆的食客是贾斯丁，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脸上有一种下秒就要跳河的绝望。
看样子是举着火把赶了半天的蝙蝠累着了。
“今天想喝些什么？”叶晚问道。
“谢谢，我要一大桶啤酒淹死我自己。”他的黑眼圈很深。
叶晚给他倒了一杯芒果精酿小甜啤：“你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啊贾斯丁。”
“我想我可能要去教堂祈个福，今年老是出事儿。”他痛饮一口啤酒：“哦这酒好喝，我想我好多了。”
“试试蒜蓉龙虾吗？”
虾壳已经煮熟到发红发亮，上面覆盖着炒熟的、香气浓郁的蒜蓉酥。
贾斯丁剥开虾壳，雪白的虾肉沾上点蒜蓉汤汁，虾肉紧实弹牙，蒜香浓郁，再饮一口啤酒，贾斯丁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没有了。
酒馆后续又来了不少人，艾玛难得抱了本书进来，一边看书一边点了碗面。
叶晚很疑惑：“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了？”
艾玛兴奋地把书举起来给她看：“这书最近可火了，讲平凡的人类女孩和高大英俊吸血鬼的故事，太浪漫了。”
玫瑰坐在一边干巴巴地说：“这什么书这么奇怪，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艾玛非常大方地把书拿给她，而后低头吃面：“哦这个好吃！”
玫瑰大致翻了一遍，把书还给艾玛：“最近竟然流行这个吗？”
艾玛很喜欢吃这份豆乳担担面，连汤带面一起都吃完：“不是传言说德古拉醒了吗，最近吸血鬼文学可火了，哦对了商店还有吸血鬼的周边。”
玫瑰看上去不可置信：“他们疯了吧，那吸血鬼又强大又凶猛，害人不手软的！”
艾玛看上去很苦恼：“可是他们还很帅啊。”
果然是时代变了，长得好看还成了第一要义，叶晚有些无奈：“不过吸血鬼先生现在忙着复活挚爱，应该没空害人吧。”
玫瑰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那可不一定，他没拿到凤凰眼泪，说不准想着什么害人的阴招呢，对了，之前不是好多姑娘被吸血了吗，那可能是某种招魂的仪式。”
叶晚想到那些血腥神秘的西方恐怖片，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
已经快到打烊时间，虽然小饭馆里还坐着不少饮酒吃饭的顾客，但是应该不会有新的客人再来了。
叶晚也拿起艾玛那本书看起来，书中讲的是吸血鬼爱上了人类女孩，为了让其得到永生，将女孩变成失去情感的吸血鬼，两人却一起陷入了永恒的痛苦中，最后他们决定携手走到阳光下、灰飞烟灭。
“这还是个悲剧。”这书剧情俗套，文笔却不错，故事也写得流畅，叶晚看得津津有味，而后她想到了什么，又叹口气：
“我觉得复活这种事实在是不理智，这实在是罔顾亡者的意愿。”
玫瑰安慰道：“放心吧，人类哪有那么容易就复活，他当买菜呢！”
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欢迎光临。”叶晚把脑袋探向门口。
来人穿着破旧的白裙，齐腰的波浪卷发上覆盖着一层脏兮兮的头纱，她的眼睛眼白多多，只有瞳孔是蓝色的一点。
最可怕的是，她的脸上有一个大洞，那皮肤正在恶化。
叶晚饶有兴趣的邀请她进门：“好有意思的打扮，是cos僵尸新娘吗？不过万圣……不对，亡灵节还没来呢。”
玫瑰脸上写着惊恐，一把把叶晚薅到自己的身后。
第84章 所谓“僵尸新娘”
夏夜的月光原应饱满，但是今夜的月亮瘦到嶙峋，散发着血色的红光，冷冷压在墓园上空，风卷着湿冷的雾发出细碎呜咽。
德古拉裹紧了黑袍，大步走在前头，神秘人跟在他身后，两人停留在一个开满玫瑰花的白色十字架前，德古拉生硬的说：“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必须要替我复活我的爱人，别忘了承诺我的事情……”
后者桀桀一笑：“那是自然，为着这个我准备了许久……现在我们就将开始血月之夜的复活仪式……”他从口袋掏出装满血液的玻璃瓶。
但是很快他似乎感应到了不对劲，脸色大变，手指颤抖着指了下墓碑：“那里是空的？”
德古拉大惊，他绕到十字架后头，原本嵌着棺木的泥土被翻动过了，因为下过雨，新翻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腥气，坑底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不在这儿了……”德古拉猛地回头：“她人呢！”
神秘人思忖了一会儿：“你白天不是去了趟王宫，可能他们为了防止你将奥菲利亚复活，把她运走了。”
德古拉的脸狠狠扭曲了一下，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愤怒与更深的绝望，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百年老树上：“他们竟敢……我要让卡尔梅特的每一寸土地都听到哀嚎，让圣蔷薇宫沦为鸦巢！”
另一边，叶晚看看面前的姑娘，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玫瑰，很是疑惑：“怎么了啊。”
玫瑰冷汗都冒出来了：“她是……梅林啊，一定是她，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亡灵真的有回归的可能吗……”
“僵尸新娘”迷茫着走进来，机械地找了个椅子，小心翼翼坐下，她的胳膊不小心碰到桌子边缘，而后那只胳膊“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贾斯丁举着啤酒杯，他正在抱怨多雨的天气，看到这一幕吓得立刻就闭了嘴，整个酒馆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中，而后酒馆里的人们，包括拿着武器的卫兵、坐在角落里喝酒的卡佳婆婆、胆小的商人连同看书的艾玛“唰”一下站起来，整齐划一的缩到角落里去了。
“僵尸新娘”无助地看着他们，像个孩童一般茫然，她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整个人微微发抖，她站起来往前走一步，所有人就后退一步。
又听到“啪嗒”一声，她的眼珠子掉了。
而后她默默捡起来，把眼珠子塞回眼眶里，略微抱歉的对众人说：“抱歉……吓到……”
艾玛已经要吓晕过去了，莉莉直接钻到吧台下方，卡佳婆婆一边大力抚着胸口，一边不断在喊“圣母在上”。
叶晚悄悄拉一下玫瑰的衣角：“她这是真僵尸啊？”
玫瑰似乎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认识她的，你在暮光山庄的油画上见过她，记得吗？就是靠近楼梯的那副巨大油画。”
叶晚想了一下，那里确实有一幅画，是一位美丽的红发女郎，脸上敷粉，戴着珍珠耳环，穿着华丽的粉缎洋裙，拿着书坐在玫瑰花丛间。
叶晚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一百多年了吗！
难得德古拉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复活奥菲利亚，但是德古拉去哪儿了？
总之目前的情况就是奥菲利亚一个人茫然无措的站在对面，另外的所有人缩在对立面，她看上去有些失落：“你们不要怕我……”
善良的卡佳婆婆先看不下去了，她敏锐捕捉到来者没有什么恶意，只有无助和迷茫，于是压下心底的恐惧，跑过去把身上的披风围到奥菲利亚身上：“可怜的小孩，这衣服都破了。”
“谢谢。”奥菲利亚礼貌地说。
玫瑰比叶晚更加疑惑：“这应该不可能啊，按照书上所说，按照邪恶仪式复活的亡灵是冷漠的、没有温度的，更不可能跟人对话，还知道道谢。”
但是对面的奥菲利亚不仅跟卡佳婆婆聊了起来，甚至勉强扯动了脸上的残缺不全的肌肉，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给老太太吓了一跳。
叶晚放下一些戒心来，去给她端了杯热水，奥菲利亚笨拙的想接过，结果因为手指过于僵硬，玻璃杯掉在地上。
“没关系。”叶晚赶紧说，然后去厨房拿扫帚来处理碎玻璃。
奥菲利亚看上去很羞愧，她四处看了一圈而后把目光锁定在玫瑰身上：“你的气息好熟悉，我在墓地醒来，一路寻着你的气息来的。”
事实上，玫瑰的父亲是奥菲利亚姐姐的小孩，她姐姐去世的早，过继给了奥菲利亚，玫瑰对这位18岁就过世的姨奶奶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但是当她实际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觉得亲切起来。
奥菲利亚亲切地说：“我觉得你很熟悉，但是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那可能因为你我血脉相连。”玫瑰觉得对方能正常沟通，跟传说中的恶灵不一样。
奥菲利亚明显脸上带着些疑惑：“是这样吗？我就记得我应该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然后我就醒了，仔细一看你跟我有着一样的红头发。”
她略感遗憾：“很抱歉我将这种难看的红发遗传给了你。”
玫瑰赶紧摇头：“不不不，我觉得这头发很漂亮……”她试探着问：“你是为了德古拉……”
奥菲利亚歪头，她似乎真的忘记了一切：“你说的，德古拉是谁？”
“？？？”
打烊以后，叶晚没有把奥菲利亚赶走，虽然玫瑰在王都租了个小房间，但是叶晚希望她们今晚暂时别走，请求奥菲利亚跟玫瑰一起先住到三楼的阁楼。
尤安还没有回家，叶晚想跟他商量一下，毕竟眼下似乎也只有奥菲利亚看上去可以阻止德古拉的发疯。
“但是显然奥菲利亚不记得他了，她来找我，我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人了。”玫瑰说。
奥菲利亚的神色都放松下来，她正在用僵硬的手指系睡袍的带子。
“麻烦你们了，暂时先住在这儿吧，明天我们再考虑德古拉的事情。”叶晚叹气。
尤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外面下起雨，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屋檐上，在这样的雨声里，叶晚睡得很香。
他低头亲吻一下她的侧脸，怕打扰叶晚休息，想了一下，还是准备上阁楼睡觉。
尤安将黄铜烛台举高了些，踏在楼梯阴影上，外面还在下雨：“这鬼天气。”
一阵异样的风从三楼吹来，阁楼传来门“吱呀”作响的声音，尤安身体僵了一下，他在考虑是不是自家的这位小甜心又善心发作收留了什么奇怪的客人。
犹豫间，有人从三楼走下来，尤安举起蜡烛，正是盛夏的多雨天气，一道闪电劈下，映出奥菲利亚灰绿色的皮肤。
他手上的黄铜烛台掉在地上。
“抱歉抱歉。”叶晚有些惭愧：“但我不知道你在哪儿，都没办法发信号鸟跟你说。”
尤安已经洗好澡，略显无语地把枕头拍软，外面还在下雨，卧室暖黄的灯光漫过米色窗帘，松饼在小摇篮里呼呼大睡。
叶晚的手臂轻轻环住尤安，她抬手拍拍他的脊背，把脸贴在他的颈窝，声音放缓：“是不是吓坏了，抱抱，抱抱就不怕了。”
尤安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奥菲利亚吓了一跳，要是谈吓坏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尤安对叶晚的安慰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叶晚紧紧搂住他，把两人裹在小小一方温暖的黑暗中，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
“嗯，我不怕了。”他亲吻一下她的额头，重新搂紧了她。
第二天一早，奥菲利亚看上去还是很羞愧：“对不起……”
玫瑰倒是毫不在意的在吃煎蛋：“放心，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容易被你吓住。”
她转身看一眼奥菲利亚，后者又在摆弄脸上的大洞，玫瑰也吓得噎了一下，而后猛灌牛奶。
叶晚拿出自己的化妆盒，这还是爱神节为了跟尤安的约会买的：“来吧我给你补补妆。”
叶晚拿出粉底给奥菲利亚青灰色的脸抹白了些，残破的洞上贴一朵花的贴纸，卡佳婆婆敲门进来，送上一套她年轻时候的碎花裙：“我昨天想了想，这个可怜的孩子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是我年轻时候的碎花裙，反正现在也穿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