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主食是桂花黄小米馒头，里面夹了满满的黑芝麻馅，还有桂花糖藕作为甜食，玫瑰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来。
叶晚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糖藕，玫瑰感谢地接过，又大大叹了口气。
“奥菲利亚有消息了吗？”她问。
玫瑰摇摇头，她低头吃一口冰凉的桂花糖藕，藕段浇了糖汁看上去浓稠又透亮，星点桂花镶嵌在上头，里头的糯米也十分有嚼劲。
她吃得开心，一下子把一碗全部吃完，而后重重的叹口气：“我在暮光山庄门口蹲守了大半日也没能见到他们出来，早晨听说某个贵族小姐出了事情，我才着急地回来了。”
“应该不是德古拉干得吧。”叶晚自然地说：“我记得他在百年前对着奥菲利亚发过誓，绝对不会再伤害平民，不是说，吸血鬼发了誓言就必须遵守吗？”
玫瑰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不能伤害‘平民’，但是显然，那一位是个贵族啊。”
叶晚：“……，没想到发誓也能扣字眼。”
玫瑰显然对这位德古拉没什么好感和信任：“我真担心他又看中了某种古老的法术，可以重新将僵尸变成人之类的。”
叶晚想到了那些古老而恐怖的西方电影，比如那位用鲜血沐浴永葆青春的血腥女伯爵。
那个德古拉看上去很像一个偏执的疯子，没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叶晚今天又备了些新鲜猪血，准备明天炖煮香辣猪血豆腐炖粉条，她忙活完，尤安也回来了。
“怎么样？”她给尤安也端上一碗桂花蜜酿，后者接过：“情况有些糟糕，那位凯瑟琳的身边所有魔法痕迹都清除了……”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并且立刻站起来机警问道：“什么声音？”
一阵细微的骚动从厨房传来。
“可能今天腌渍了太多桂花蜜招了老鼠之类的。”叶晚猜测。
正在桌子边偷吃的松饼动了动脑袋：“吱！”
“抱歉松饼，我不是说你。”叶晚抱歉地安抚一下它，然后跟着尤安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她平时都清理的很干净，应该是没有老鼠的，叶晚很纳闷，推开门，里面站着个人，银色长卷发，黑纱裙摆扫过地面，她没回头，就盯着那盆泡着的新鲜猪血看，嘀咕道：
“这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吃。”
第89章 她也是吸血鬼
这个人的银色长发泛着珍珠般的光彩，望过来的时候，叶晚注意到她那一双宝石红的眼睛，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皙，轮廓深刻立体，是个大美人。
虽然叶晚并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她一眼认出了这位银发美人。
确切来说是认出了她身上那套陈旧并且布满灰尘的黑纱。
银发美人扔下手中挑挑拣拣的猪血，盘腿坐到椅子上：“我饿了，有没有鸭血粉丝汤之类的？”
叶晚：“？”
叶晚沉默了半日，一堆话憋在肚子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选择了最重要的一句：“还钱。”
刚来异世界就被诈骗的阴影还笼罩在心间，叶晚这个坎儿老是过不去。
银发美人叹了口气，而后拉着凳子毫不见外的盘腿坐下，她从怀里掏出鲜红苹果啃一口：“你这个小孩怎么跟叶雨一样，就知道钱钱钱，我现在是落魄了，等我有钱了一定还给你。”
“你认识我妈妈？”叶晚很惊讶。
银发美人点点头：“几十年前她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吸血鬼之夜，我跟同族们来参加，一人分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这个话语所呈现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叶晚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一堆打扮怪异的吸血鬼在饭馆外头排队，一人分了一碗鸭血粉丝汤，然后坐在桌上吃了起来。
倒是尤安一下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也是吸血鬼？”
她点点头：“我叫菲奥娜，百年前因为对吸血鬼的那场破害逃到了魔鬼花园①，梅林作证，那个地方可真不怎么样，山里总是毒果子，还会遇到绝望的巨人②，那帮蠢货听不懂人话并且一点儿也不优雅，等后面事态稍微好点了，我就搬到了鸡蛋在上村③，那时候有同族跟我说，王都有家鸭血粉丝汤做得非常棒，再加上我这个人很不爱吃生食，于是有一日偷偷溜进了王都。”
尤安插话道：“你们怎么进的城？”
菲奥娜那双火红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哦，我们血族有自己的专用通道，但是不可能告诉你……现在……可以给我准备一碗鸭血粉丝汤了吗？”
鸭血和粉丝都是现成的，但是叶晚今晚没熬煮高汤，并且也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只好问道：“猪血香菇煎蛋汤可以吗？”
菲奥娜摇头晃脑：“勉强吧……”
叶晚心想：“我为什么一定要给这个骗了我地图钱的吸血鬼骗子做饭吃。”
不愧是百年的老妖，菲奥娜一下看出叶晚的心思于是说道：“放心，我给你个永葆青春的苹果作为报酬。”
叶晚拿锅的手顿了一下：“哦那听上去真的……很不错。”她努力想藏起自己对那个苹果的嫌弃但是失败了。
显然她觉得那个苹果真的非常不靠谱。
今日的猪血真的十分新鲜，是在集市现买的带气孔的，叶晚将其冷水下锅再放姜片料酒去腥。
另一个锅里喷点橄榄油，把鸡蛋煎到焦黄下滚水煮，最后把猪血香菇丝一起倒进去，这样汤才能炖成奶白色。
叶晚加了些胡椒调味，然后把一大碗满满的猪血汤捧给菲奥娜。
菲奥娜两眼放光的把碗接过来，拿勺子舀上一口，猪血嫩滑的像颤颤巍巍的豆腐，在热汤里浸泡的丰满，但是因为去除了腥气和香菇的浓香，所以味道很好，吃一口溅出汤汁来。
她大赞道：“这汤鲜美好吃，虽然跟之前吃的鸭血粉丝汤还有些差距，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
一大碗汤喝下去，菲奥娜打个哈欠：“有地儿睡觉吗？我在王都没有房子，如果你们要在这个恶劣的天气把我赶出去的话，那我只能躲在桥洞里睡觉了。”
尤安毫不客气地打开门，他这个人没有半分圣母心，别说让一只吸血鬼住桥洞了，露宿街头他也不带眨眼的。
但是很快他又不得不跟叶晚一起找了套新的四件套来到三楼阁楼给她铺床。
这位银发美人这会儿换上了叶晚新买的、还没来得急穿的碎花睡衣，背着手在三楼阁楼打了会儿转。
“你们这个地方有些小了，想当年……”
尤安眉头跳了跳。
她那双宝石红的深邃眼睛盯上了叶晚肩膀上的松饼，它已经乖乖换好了毛茸茸的粉色睡衣，像一团圆滚滚的球球，它的脑袋上还歪斜地戴着一顶同色系小睡帽。
松饼已经困了，把肚皮贴在叶晚肩膀上，前爪搭上去，圆圆的眼睛好奇看向菲奥娜。
显然它不认识这个女人。
“啊，好可爱的小老鼠。”菲奥娜说。
“是豚鼠。”叶晚纠正道。
菲奥娜脸色和善的把松饼从叶晚肩膀上抱到自己面前。
它生得可爱并且极受女性欢迎，并且自己也知道这点，于是当松饼利用自己天然优势歪头眨巴眼睛看她的时候，很满意的看到对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啊真可爱，让我想到在魔鬼花园吸老鼠血的时光。”菲奥娜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松饼吓得眼泪汪汪：“吱？！”
叶晚一把将松饼抢回来：“你不要吓唬我们家小孩！”
菲奥娜晃晃脑袋：“只是开个玩笑。”
“一点儿也不好笑。”叶晚嘀嘀咕咕，安抚性地拍拍松饼的背抱着它下了楼。
为了安抚可怜的、被吓坏的小松饼，叶晚今天终于允许它睡在枕头上，松饼得寸进尺赖在中间，挑衅地看尤安一眼，而后用肥嘟嘟的脸去蹭叶晚的脸颊，再安稳躺下。
尤安脸色不太好，叶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办法它吓坏了，楼上那位看上去不按常理出牌，希望她明天能自觉离开，说实话，一个吸血鬼住在我们家我还有些害怕。”
一夜很快过去，当第二天晨光微熹的时候，叶晚就听到楼下簌簌地响。
她揉了揉眼睛，松饼四仰八叉的睡着，屁股都要怼到尤安脸上了，叶晚赶紧给它调整好姿势，又悄悄起了床。
不出意外，菲奥娜又重新披上了那层黑纱，她似乎收拾了她那堆破烂包袱准备继续出门搞诈骗。
“等会儿，我们收留了你一个晚上，你也该把事情跟我们讲讲了吧。”叶晚说。
菲奥娜把包袱放到地上：“哦，你说吸血鬼的故事吗，那真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她顿了顿，又把地上包袱捡了起来而后出门：“所有我先出去搞点钱，回头再跟你们说。”
叶晚：“？”
最后菲奥娜没能跑得出去，因为尤安及时走了出来，他的话阻挡了菲奥娜的去路：“如果我没猜错，城中已经蛰伏了不少血族了吧。他们因为没有你的力量，所以白天不能出来，只能夜晚出来。”
菲奥娜抬头看他，她难得收敛了神色，换掉那幅不靠谱的模样：“你倒是门清啊，王储殿下。”
总之几个人还是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今天是个大阴天，天空压得很低，铅灰的云朵像破棉絮，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叶晚透过窗户都能看到弥漫开来的浓厚晨雾，将远处的景色染成模糊的轮廓。
菲奥娜坐下叹口气，尤安去煮了咖啡，现在阴暗的小屋里满满都是咖啡的浓香，很大程度缓和了紧张的氛围。
“从哪里开始讲呢……”她接过咖啡饮了一口：“那就从百年前开始吧。”
德古拉领导下的血族基本在百年前已经不怎么吸食人血了，他们会觉得这样不够优雅，再加上由于首领德古拉爱上了人类女孩，严令禁止血族们直接饮用人血，导致那时候的血族喜欢上了食用动物血制食物。
菲奥娜脸上露出一丝怀念：“叶雨做的涮锅子就非常美味，我记得要把血肠、白肉、酸菜放在一起煮，很多外地的血族亲戚会写信来让我代买再寄过去……”
尤安大声咳嗽了一下。
菲奥娜从美食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哦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我说到哪儿了？”
总之，人族与血族共生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平安无事，直到死了个贵族少年，跟几日前的凯瑟琳小姐一样，被人发现在深巷，不同的是，凯瑟琳小姐还在抢救中，似乎还有希望，但是那位少年却是死得透透的。
听说是伯爵家的唯一继承人，伯爵本人非常伤心，几次进入王宫要求当时的国王将血族一举歼灭，但是血族却不肯承认是这件案子的始作俑者。
最后街上又接二连三出现了这种案子，搞得大家都很恐慌，到了后期，一些血族觉得，既然骂名担都担上了，那不如我就做实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有血族开始吸食人血，有些还被人族看见了。
因此吸血鬼猎人由此而生。
两边矛盾一再加大，首领德古拉准备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人族的国王像是中了某种法术，一定要清缴血族。
很多血族确实都倒在了吸血鬼猎人的刀下，一部分跟着德古拉要与人族决一死战，另一部分比如菲奥娜则是逃到了另外的国家。
最后显然是人族的胜利，因为德古拉虽然厉害，但是失去了爱人的他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心力，最后沉眠在暮光山庄。
菲奥娜看一眼尤安、再看一眼叶晚：“我们能够发誓，第一个贵族少年并不是我们血族杀的，是有人嫁祸，这回倒在暗巷里的那位凯瑟琳，也根本与我们无关。”
有人在暗中作乱，想再现百年前的混乱。
“马上又是亡灵复活节了，奥菲利亚那副破败的身子快撑不下去了，德古拉这回再发起疯来，人族和血族都得不到好处。”
菲奥娜说完，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咖啡：“我们不能让百年前的事情再蹈覆辙，我的同伴已经来到王都了，马上我们会去暮光山庄找德古拉说明情况。”
她朝着叶晚他们挥挥手，而后离开了。
打开门的瞬间，一阵带着秋日寒意的凉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叶晚抚了抚胳膊，已经是秋天了。
凯瑟琳小姐的事件像个乌云萦绕在人们心头，加上德古拉苏醒前发生的几起案件，导致人们看上去都很恐慌，叶晚去集市买东西，虽然亡灵复活节的氛围已经活跃起来，她看到很多摊子已经在卖巨大的南瓜，但是行色匆匆的人们以及不停巡视的卫兵，还是让她觉得气氛非常凝重。
鲜花摊子的万寿菊也已经价格疯涨，因为在亡灵复活节这日，每家都会用万寿菊的金色花瓣来铺就亡灵回家的道路。
叶晚半途遇到了桃乐丝，她在为亡灵节准备糖果，似乎是见叶晚情绪不高，桃乐丝给她塞了一把乌梅糖，说是夏天用梅子熏制的乌梅糖，因此梅子味道特别的重，很好吃。
叶晚吃了一块，乌梅的酸甜醇厚汹涌而来，当酸味淡去时候一阵温润的回甘袭来，还是吃糖开心。
再往家走的时候，天空又突然下起了雨，是绵密的秋雨，叶晚忘记带伞，只好跑到佩洛瓦夫人的小酒坊那里躲雨。
酒坊今日没开门，她只好蹲在门口，望着门口的小水洼激起无数涟漪，叶晚不喜欢这样的灰暗和潮湿，这雨像在一点点吞噬这个美得如同童话的世界的色彩。
但是有人举着小红伞缓缓向着她走过来。
她抬头，对上尤安那双烟晶色的眸子，他的伞微微倾斜，伞沿不断垂落雨珠，那些雨水在他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怎么出门不带伞？”他正在家里忙事情，一抬头发现窗户已经被水雾覆盖但是叶晚还没回家，立刻去伞架里拿了把伞，一路往外走，寻着集市找了一圈，终于在闭店的小酒坊门口找到她。
他的声音隔着雨水传来，轻轻抚在她耳畔。
叶晚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站起来，伞面立刻就朝着她斜来，尤安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打湿。
“走吧。”他这么说着，拉着叶晚往回家的方向走，叶晚好奇的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总会找到你的。”他这么回答道。
叶晚抬头看他，尤安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些笑意：“怎么了，不相信吗？”
“没有不相信，我只是觉得很神奇罢了。”叶晚说。
“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一定也会找到我，到那个时候你就懂了。”
“哎呀，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叶晚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后面小酒坊的门动了一下。
今天因为下雨，小酒馆的生意不算特别好，卫兵们像是被吸干了气血，沮丧地趴在那喝啤酒。
老团长汉斯倒是非常有干劲，他点了一杯桂花蜜酿，激动地说：“今年的亡灵复活节，我们歌舞团准备了一系列的活动，包管让王都的人民再次感受嘉年华的魅力。”
叶晚在柜台里调桂花糖浆，一边思考今年的节日要不要准备些什么活动，老汉斯走过来问她：“小叶啊，今年你们一定也要来集市啊，我们准备了很多节目想邀请你来看，毕竟我是靠你的拯救才从昏暗的小屋子重新振作起来的。”
叶晚想了想：“我一定会去的，汉斯先生。”
第二天一早，尤安回王宫处理亡灵复活节的相关事宜去了，叶晚出门买菜路过雷奥的面包店。雷奥和卡佳婆婆正在面包坊里穿着围裙烤面包，那是做成骷髅形状的亡灵面包，据说亡灵复活节当天，亡灵们需要长途跋涉才能来人间与亲友们相聚，因此美食和解渴的饮料是绝对不能少的。
“早上好，小叶你看上去精神不佳。”卡佳担忧的看她一眼，低头用熬煮的新鲜橙皮果酱冲了热水递给她：
“喝杯橙子水缓缓吧。”
“谢谢婆婆。”叶晚说。
雷奥的手上都是融化的黄油和粗砂糖，他正忙着捏“骨头条”，往里头塞进满满的橙皮屑，抽空看了正在放空的叶晚一眼：“你看上去确实精神不佳，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晚谈起阴沉的天气、谈起凯瑟琳小姐、不妙的预言和奥菲利亚。
“公正来说，僵尸也算另一种亡灵回归，但是显然他们没办法在这边的世界待上很久，德古拉可能正在发疯，或许在想着用什么可怕的仪式来换取奥菲利亚的复活。”雷奥说道。
“其实是血族没能受到相应的教育。”卡佳婆婆插话道：“我认为，死亡并非终点，我们在这边这个世界结交亲朋，等时间到了，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父母和我的丈夫一定在等我。”她感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