腮帮子被鼓得圆圆的,她微扬下巴,想起他在床上威胁她的事,故意道:
“床上说的话不算数。”
男人神色暗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现在不在床上,我再问你一遍。”
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字一顿启唇:
“珮珮,喜欢我吗?”
暖黄色灯光从天花板洒下, 裹住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他平幽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墙上闹钟的滴答声似乎变得缓慢。
江茗雪回望过去,看着他看似平静, 却隐约带着几分不安的眼睛, 张了张唇, 忽然说不出骗他的话。
“好啦, 骗你的。”
她倾身过去, 环住他的腰身, 轻声道:
“你要好好活着,这样我才能喜欢你一辈子。”
她说话温柔却郑重,男人的身形先是一滞, 江茗雪能感受到他身上肌肉明显放松。
似乎受到了安抚, 容承洲缓缓抬手, 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好。”
微风吹起窗帘, 掀起一层层柔软的褶皱。
简约温馨的家属房里, 他们紧紧相拥, 抱了许久。
没有任何情欲, 只有纯粹的爱意。
洗完澡已经快十点, 容承洲要洗白天的作训服,江茗雪先一步爬上床, 边玩手机边等他。
二十分钟后,容承洲忙完手里的活, 走到卧室。
家属房的床质量一般,他一坐下,就咯吱响了一声。
这声音太过耳熟,江茗雪条件反射般抬头。
撞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后,又匆忙挪开。
容承洲躺下, 见她在看手机,没关床头灯。
长臂伸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还不睡觉吗。”
江茗雪正在回程影的消息:“马上。”
容承洲嗯了声,抱着她静静等着。
跟程影聊了几句,江茗雪关掉屏幕,正要收起手机时。
隔壁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男女声混杂,时而呻吟,时而低吼。
还有和他们如出一辙的木板床的咯吱声。
“……”
江茗雪后知后觉意识到对面在做什么事,身体陡然僵住。
卧室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容承洲比她听力好得多,显然听得比她清楚。
隔壁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潮涌般越来越激烈,听得江茗雪老脸一红:“容承洲,你们这儿的房子隔音这么差吗?”
男人的手掌箍着她的腰:“看样子是。”
他也是第一次来,不清楚这里的隔音效果如何。
江茗雪:“……”
在心里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委婉地问:“那我……我那天晚上……声音大吗……?”
闻言,容承洲笑了笑:“不小,我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茗雪:“……”
天塌了。
她抬手将头蒙在被子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容承洲轻笑一声,抬手扯开她的被子:“骗你的,那天晚上只有床在响。”
江茗雪气得抬眼瞪他:“容承洲!”
他把她搂得更近,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刚刮过胡子的下巴不扎,略微沙哑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的错。”
江茗雪板着脸不理他。
她发现容承洲最近很喜欢逗她,明明之前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
容承洲半支起身子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
“珮珮,别生气。”
她倔强地撇过脸,不想原谅他那么快。
容承洲又去亲她的嘴巴和眼睛:“错了老婆。”
笑意不减,低哑的声音缠着点蛊惑的意味。
听得江茗雪心尖跟着颤了颤。
走神的空档,男人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耳根。
炙热的呼吸扑下来,敏感得她缩了缩肩膀。
气氛逐渐变得旖旎,男人的吻逐渐下移。
江茗雪的呼吸紧跟着加快了几分。
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衫,不知不觉被褪到肩膀之下。
他边亲边哄她:“珮珮,别生气了,嗯?”
江茗雪闭着眼承受他的吻,哪里还有精力生他的气。
这个男人花招百出,让她根本气不起来。
衬衫领子被拉到腰间,江茗雪垂眼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
“睡了两天了,休息好了吗。”他问。
“……”江茗雪轻皱眉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容承洲,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男人头未抬,沙哑声音隐匿在吮吸的唇齿间:“不影响。”
江茗雪:“……”
她有影响。
木板床颤动的频率比隔壁快得多,江茗雪出声提醒他好几次,容承洲才有所收敛。
江茗雪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没一会儿就被容承洲吸没了,摇摇晃晃地睡过去,迷糊中依稀听到他在她耳畔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给你买几件口袋大的衣服。”
江茗雪:“……”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容承洲这一晚克制了许多,约莫快三点就帮她清洗完抱着她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容承洲六点起床洗漱,临走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珮珮,我回部队了,睡醒记得吃早餐。”
江茗雪闭着眼,咕哝着回应:“嗯……”
容承洲却站在床侧没走,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一下。
江茗雪忽地睁开眼,捂住嘴巴:“我还没刷牙。”
男人勾唇,拿开她的手:“没事,我不嫌弃。”
容承洲没开灯,清晨室内昏暗。
又俯身亲了她好半晌才意犹未尽松开。
站在床侧看了她足足五分钟,才转身出门。
从前不理解昏庸的皇帝为美色误国,今日轮到他切身体会,才恍若发觉。
昏君也有苦衷。
江茗雪直接睡到了中午。
昨晚容承洲良心发现,没有折腾她太久。
虽然醒得晚,但身上明显没有第一天累。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她才起身洗漱。
目光瞥见床头柜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定制款包装时,刚才天真的想法顿时被收回。
他那哪是良心发现,分明是怕后面不够,在省着用!
江茗雪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穿鞋下床。
邢开宇今天和容承洲一起出任务,今天来送饭的是容承洲带的另一个兵。
江茗雪早午饭并做一顿吃完,又吃了点容承洲提前洗好的水果。
坐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却发现人一闲下来,之前想看的纪录片,想追的电视剧都变得索然无味。
没看多久就把手机关上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散心。
安城比北城靠北些,秋天来得早,下午不热,家属楼下好几位闲聊的阿姨和军嫂正围着麻将桌坐在一起闲聊。
瞅见楼道里秀丽出挑的新面孔,一眼就认出来是容承洲的太太。
大姨热情打招呼:“小容他媳妇儿,快过来坐!”
江茗雪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新称呼?
“对啊,就是你,小容早就交代我们了,让我们带你解解闷儿。”东北大姨笑容可掬说道。
江茗雪后知后觉想起,容承洲的确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怪不得这些人一见她就认出来了。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走过去坐在几人旁边的空位上。
“五万。”大姨边打麻将边转头对她说,“你可算出门了,我们都在门口等你三天了。”
江茗雪先是讶然,然后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抱歉,我比较宅。”
“没事儿,我们刚来都宅,时间长了就憋不住了。”
另一位军嫂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边宽慰她。
楼下一共四个人,两位军人母亲,两位军嫂。
“就是,你在家待时间长了就知道有多无聊了。”
江茗雪笑着说:“我现在已经觉得无聊了。”
“是吧。”抱着孩子的军嫂说,“我在家带娃都嫌无聊了,更别说你们没孩子的了。”
“我也想带孩子,这不是没怀上吗。”年轻点的军嫂说完看向她,“诶对,你跟你家兵哥哥最近也是在备孕对吧?”
江茗雪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推测是怎么得出来的,浅笑回她:“我工作比较忙,没有在备孕。”
“哦——”年轻军嫂了然,“没事,这次不是,下次也得是了。”
另外两位大姨频频点头附和:“是,年轻人还是得早点生孩子。”
江茗雪尴尬地扯了扯唇,没想到逃过了家里的催生,迎来了家属院更猛烈的催生大队。
好在几人没有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抱着孩子那位军嫂边摸牌边对她说:“小江,等打完这局你来替我,我上楼睡会觉。”
江茗雪摆手:“我不会打麻将。”
江家过年没有这个传统,她平时工作忙,更没机会接触。
“没事儿,现学就行,麻将这东西很简单的。”
“我刚才赢了不少筹码,你放心玩就好了,输不完的。”
“对,第一次玩还有新手光环呢,说不定最后你赢得最多。”
几个人接连劝她,江茗雪不想扫兴,便接了那位军嫂的位置。
除了会认牌,所有牌桌上的规则都是现教的。
大姨边耐心教她怎么顺摸逆打,边笑着说:“这回遇见个真新手,等会得把咱都赢光咯。”
“可不是吗,麻将这东西悬得很,越会玩越容易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和江茗雪边聊边打,一下午时光就这么消耗过去。
她们没有故意哄骗欺负江茗雪,牌桌上的确有“新手光环”这一说。
结果最后一局打完,江茗雪不仅没有新手光环,还一人赔三家。
收官之战,她甚至非常天选之子地点了三响炮,要每人给三张。
她拉开自己空荡荡的小抽屉,捏着最后一张筹码抬头说:“就这一个了……”
两位大姨和年轻军嫂都笑趴在桌子上。
“哎呦我笑得不行了,小江也太可爱了。”
“你们帮我作证啊,我真没骗人!我见过的新手都是盲赢,还是头一回见着盲输的。”
“我知道,我见到的新手也都是硬靠运气赢,小江这霉气也真是绝了。”
大姨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缓过来:“咱仨自己算算吧,别算小江那份了,这么玩得赔没了。”
江茗雪忙摆手:“没事,我可以给的。”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更何况大家在教她玩的过程中没有丝毫不耐烦,她看得出,她们不是想赢她的钱,而是想带她融入圈子,找点解闷的娱乐活动。
“那不行,虽然我们玩得不大,但你输的实在太多了,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我们不能欺负新手。”大姨说。
江茗雪张唇,还想说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响起男人沉稳磁性的声音:
“我太太输了多少,我来出。”
她循声望去,容承洲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空军常服,向她缓步走近。
目光直直望向她,唇边带着浅淡的弧度,与她对视了好几秒。
直到走到她身后两步才收回,两只手掌不轻不重落在她肩头,带有明显的安抚意味。
只这么一个动作,江茗雪就知道,剩下的事不用她管了。
“真没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几个欺负新人,这家属院还待得下去吗?”大姨坚持道。
“是呀,你们都是年轻人,钱省着给孩子买几瓶奶粉吧。”
“我知道。”
几人不收,容承洲却坚持要给。
从钱包里掏出几十张红色钞票,放在牌桌上,淡声道:
“我军务繁忙,无暇陪她。之后几天,还要烦请几位带她多玩一玩。”
“不管输多少,都由我来出。”
话说到这份上,几人明白过来。
这钱并非是输的赌注,而是委托她们照顾他太太的谢礼。
三人连连感慨,没想到军队里竟然还有这么心细体贴的男人。
她们玩的牌面小,用不了这么多。几人最终象征性抽了几张,大姨笑说:
“小江虽然牌桌上运气差了点,但遇人的运气是真好啊。”
江茗雪抬眼看向容承洲,夕阳柔化了他冷硬的轮廓,男人眉目清隽,比初见时多了一分温和。
她定定地看着,不禁弯唇浅笑。
她也觉得自己遇人的运气不错。
站在楼下和她们聊了几句,夫妻二人手牵手上楼。
“今天玩得开心吗?”容承洲问。
家属院没有电梯,江茗雪跟在他身后,一级一级上楼梯,点头:“挺开心的。除了输得有点多,但麻将玩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容承洲淡笑:“你不觉得无聊就好。这几天就当休假,好好放松一下。”
江茗雪:“嗯,好。”
“哦,对了。”进门走到玄关处,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你是跟她们说了什么吗?”
容承洲:“只说过让她们多关照你,怎么了?”
江茗雪蹙了下眉,奇怪道:“那她们今天为什么都以为我在备孕。”
容承洲眉峰稍抬,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家属院的别称。”
江茗雪好奇:“啊?什么别称?”
容承洲偏头,意味深长看她,缓缓吐出三个字:
“送子楼。”
怎么会有这种奇葩楼名, 容承洲一定又是在骗她。
容承洲轻笑:“部队的人都这么叫,因为一年只有45天假,大部分只能在家属院里备孕。”
江茗雪反应了一下:“所有军种都是这样吗?”
容承洲略点头:“是。”
江茗雪了然。
怪不得今天小楠说她这次不是备孕, 下次也得是了。
两个人换了鞋走到客厅, 她不知想到什么, 忽然转头问:“容承洲, 你想要孩子吗?”
这个问题让容承洲定了定神。
随后牵着江茗雪的手坐在沙发上。
敛起神色, 郑重道:“关于孩子的事, 我近两年都没有打算。”
江茗雪有些错愕地抬眸看他:“那你当时在我爷爷面前装得那么积极?”
还问她想要几个,她还以为他很想要孩子呢。
容承洲轻笑:“爷爷也是一片好意。”
江茗雪瞥他一眼:“就你会卖乖。”
晚上是容承洲做的饭,吃完饭时间还早, 两个人下楼, 到家属院散步。
夜晚宁静, 路旁的白杨树排列得比别处更整齐, 连长椅和路灯灯罩都漆成深蓝色的。
家属院位于空军基地内部, 云层偶尔传来战机归航的低鸣, 不远处的训练场还有几队晚训的兵在拉练。
晚风把白杨树吹得沙沙作响, 容承洲牵着她的手走在砖石路上, 路灯刚亮,暖黄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又叠在一起。
他们难得有这样散步的机会。
“我不想要孩子,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过得更辛苦, 让他们没有父亲的陪伴。”容承洲主动向她解释。
江茗雪点头:“我知道。我对孩子也没什么执念,而且在和你结婚前,我们就说好了不要孩子。”
“但你随时有改变想法的权利。”容承洲慢慢道,“爷爷说的不无道理,再过两年, 你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江茗雪无所谓地笑笑:“那不着急,还有一年的考虑时间呢。”
容承洲:“好,那就由你决定。”
“我今年会向上级申请补婚假,但具体时间还不能确定,你想什么时间办婚礼?”
江茗雪想了想:“我什么时间都可以,但尽量在秋天办完吧,冬天穿婚纱太冷了,而且穿打底衫会显得好臃肿。”
末了又怕给他压力,补充道:“但其实冬天办婚礼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的婚礼很多都在室内,说不定赶上下雪,会很浪漫。”
容承洲认真听着,一一记下:“好,我知道了。”
两人边聊边往前走,路过训练场,传来一阵阵洪亮整齐的口号声,江茗雪好奇地往里面探了探头。
一群皮肤偏黑却气质阳刚的年轻空军兵正在草坪上做俯卧撑,白色t恤被汗水浸湿,黏连在皮肤上,布料下肌肉若隐若现。
江茗雪不由多看了两眼。
容承洲拉她的手没拉动,一回头就看见江茗雪在直勾勾地盯着几个年轻气盛的新兵蛋子做俯卧撑。
双眸微微眯起,他出声提醒:“走了。”
江茗雪头也不回继续看:“马上。”
“……”
沉默了几秒,又轻轻掐了掐她的虎口,向来沉静的容承洲声音放低:
“看够了吗。”
江茗雪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依依不舍从操场收回目光。
“别的男人好看吗。”容承洲手上的力道不减分毫。
“好……”江茗雪下意识想说好看,到了口边又蓦地收回,轻咳一声,正色道,“我对他们没兴趣,只是在帮许妍物色相亲对象。”
容承洲冷笑一声,懒得揭穿她。
只是不动声色换到了临近训练场的位置,挡住她的视线。
握着她手的力度明显收紧几分,江茗雪控制住向那边看的目光,努力目不斜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