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仁侧身看了眼父皇，只见他脸色阴沉，眼里风起云涌中又夹杂着些许不舍与心痛，他毕竟是嫡长子，父皇还是心疼他的吧。
南宫仁再次开口，“大皇兄，父皇什么时候立太子，立谁为太子自有父皇的考量，你身为臣子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兄三思。”
南宫景走向侧面盯着盛怒中的皇上，抬手从案桌中拿起一支笔递到他跟前，“父皇请吧。”
其目的不言而喻，皇上眼中露出些许隐忍，冷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逼迫你的父皇，不后悔？”
南宫景面不改色，“父皇请。”说着又将笔往前送了送。
皇上接过笔，往桌上一扔，厉声质问，“朕若不写，你待如何？”
一直矗在一旁的方杰突然开口道，“大王爷乃皇上嫡长子，又是皇后所出，若皇上不幸驾崩，理应皇长子继位。”
皇上轻蔑的撇了他一眼，盯着南宫景问道，“你当真想弑父？”
南宫景一脸决绝，“若父皇不配合儿臣，那就休怪儿臣不孝。”
皇上一脸失望的坐上龙椅，愤怒的说道，“很好，护龙卫何在？”
皇上声音刚落，一群训练有素身穿胄甲与黑色夜行衣，脸戴面具的人似洪水般涌进殿内。
南宫景与方杰大吃一惊，没想到传闻中的护龙卫竟然真的存在。
眼见形势不利，方杰提剑向着皇上冲去，南宫仁眼明手快的抽出腰中软剑上前抵挡。
两人纠缠之际，南宫景提着那把带血的剑直逼龙椅上的皇上，眼神狠绝，“难怪您这么淡定，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掌控，那南宫夜呢？他是否也如儿臣般样样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龙椅上的皇上纹丝不动，南宫景扫了眼已杀红眼的众人，面如死灰的说道，“父皇，母后说下面好冷，儿臣还年轻，还不想去，您就替儿臣下去陪母后吧。”
南宫景说完提剑就刺，眼见就要刺入皇上身体时，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南宫景已飞出数米倒在地上，口中大口的吐着鲜血。忘男公公淡定的站在皇上身边冷冷的看着他。
而这一幕刺的方杰恍惚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南宫仁一剑穿心。
尘埃落定后，皇上铁青着脸看着站在跟前的南宫仁，“你有什么想法？”
南宫仁老实的说道，“儿臣想回府休息。”
皇上冷哼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即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就在南宫仁刚刚转身之际，皇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家树大根深，有不少死心塌地的旧部，你带人去接应下你四哥。”
南宫仁恭敬的行礼，“是。”
看着南宫仁慢慢走远的背影，皇上眯着眼，若有所思，眼神深邃。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南宫仁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
躲在郊外庄子上的苏留这几日一直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就在她按耐不住吩咐李叔回城打探一二时，南宫仁出现了。
苏留既惊喜又意外，上下打量一番后，见他好的很，便开口问道，“都了结了？南宫景和方国丈如何了？”
南宫仁，“嫂嫂莫急，方国丈当场被击杀，大皇兄重伤，被关押在皇后生前所住过的冷宫。”
苏留不解，“父皇这是何意？舍不得他那嫡长子？这可不太像一个帝王的所作所为呀。”
南宫仁一声嗤笑，“嫂嫂聪慧。可那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又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父皇老了，心也越发软了。”
接着又问道，“这几日可有人前来打扰嫂嫂？”
苏留不明所以，“何意？”
南宫仁嘱咐道，“父皇命我前去接应四哥，在四哥回来之前就委屈嫂嫂继续住在庄子上可好。”
苏留心下一慌，焦急的问道，“可是阿夜有危险？”
南宫仁想了想说道，“方国丈与柳国公均有不少心腹，他们二人虽已死，但很难保证这两家之人不心存报复，还有苏相为了令弟怕是会找嫂嫂求情。”
苏留只觉得莫名其妙，“苏晚晚和南宫景搅合在一起我还能理解，苏启也是他的人？”
南宫仁的眼神说明了一切，苏留面色一冷，“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就是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你放心。再说，这是谋反，父皇岂会轻饶了苏家父子。”
南宫仁复杂的看了着她，“嫂嫂保重。”
西北战场，南宫夜坐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神情冷峻，南笙和夜一分别驱马来到他跟前，看着满地的尸首，长叹一声，“王爷回吧。”
南宫夜环顾一周，冷声吩咐，“他们皆是我大禹好儿郎，好生安葬，抚恤金多给一成，从本王的私库出，另外，不能继续服役的老弱病残尽量安排好去处。”
南笙拱手行礼，“王爷高义。”
不管如何这场仗终究是打完了，按照计划北狄主力及鬼马铁骑被击垮，对于其他部落也起到了威慑作用。
南宫夜将善后工作丢给尚小东他们，带着南笙和夜一连夜赶回皇都。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他活着回来了，娘子会原谅他的吧！
经过六天五夜的奔波，南宫夜一身风尘的出现在苏留跟前，嘶哑着嗓子唤道，“娘子！”
坐在灯下看书的苏留被这声娘子惊的呆住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有些邋遢的人。
“娘子，阿夜回来了。”
第86章 储君之位
南宫夜又唤了声，眼神忐忑又希冀的望着她。言语中的温柔与思念表明他是真的很想她。
回神的苏留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她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轻轻抬手抚摸他满是胡渣又消瘦的俊颜，眼眶湿润的轻唤，“阿夜。”
南宫夜歪着头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手里，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娘子，是我，阿夜回来了。”
“王爷。”管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五王爷来了。”
“本王累了要休息，不见客。”
南宫夜冰冷的语气，让管家为难的踌躇片刻后还是按他的意思去转达给五王爷。
苏留听见南宫仁来了，秀眉微皱，“五弟这个时候来，想必是有要事，你先去吧。”
南宫夜不管不顾的将她强行拥入怀中，“他奉命前来接我，我们在半路已经碰过面了，没事儿的。”
苏留轻轻推了推，“既然是奉命前来接你，那你理应先去给父皇复命。”
经过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如今终于再次将佳人拥入怀中，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谁都别想让他放手。
被越抱越紧的苏留，岂会不知，这人又开始耍赖，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先放开我。你若再不放手，我生气了。”
南宫夜无奈的放手后，黝黑深邃的双眸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娘子，你又推开我，你是不是还生阿夜的气？”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眼神，让她有些许恍惚，愣愣的盯着他。
“娘子，娘子。”
苏留没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小女子也是一言九鼎之人，夜王爷放心。赶紧随五王爷进宫给父皇复命吧。”
苏留说完便将人往外推。
还在咀嚼她话里意思的南宫夜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出了门外。守在门口的管家等一众下人纷纷侧目，心道，王妃的气还没消？还是说王爷又干了什么惹王妃生气的事儿。
站在门口的南宫夜冷眼扫过众人后突然就开始傻笑起来，对着里面的人温柔的说道，“娘子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随即又对着管家和夜一说道，“替本王准备好热水，夜一随本王进宫。”
管家急忙阻止，“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先洗漱一番再进宫面圣。”
南宫夜撇了他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苏留裹着披风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吩咐，“九叔，吩咐厨房准备些王爷爱吃的饭菜。”
雀儿端了杯热茶递进她手里，担忧的问道，“王妃，您怎么也不劝劝王爷，王爷就那样去面圣不会被怪罪吗？”
苏留抬脚进屋，将茶杯放在桌上，一边整理南宫夜的衣衫，一边说道，“不让父皇看看他的落魄不易，怎么让他心疼、不忍。”
勤政殿内，南宫夜、南宫仁恭敬的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儿臣叩见父皇。”
南宫夜，“儿臣幸不辱命，已成功击退北狄。”
皇上一脸喜色从台阶上走下，亲自将他扶起来，“好，好，好。”
说完后见南宫仁还跪着，语气平静的说道，“你也起来吧。你们二人都辛苦了，赐座。”
皇上坐在龙椅上，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见南宫夜消瘦了不少，关切的问道，“伤都好了吗？毒可解了？”
随着皇上的话音一落，三人皆是一愣，心思各异。
南宫仁，父皇怎么知道四哥受了伤还中毒的？
南宫夜，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老东西，随即淡淡的回道，“多谢父皇惦念，已无大碍。”
皇上则是波澜不惊的盯着他们，“朕给你几天假，好好陪陪王妃，也替朕想想那些乱臣贼子应该怎么处理。朕的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
南宫夜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这些事父皇还是交给五弟吧，儿臣这次受伤，大夫说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况且，儿臣也想好好陪陪王妃。”
这么明显的暗示，却遭到了拒绝，皇上与南宫仁皆是吃惊的看着他。只见他眼神平淡，似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只听他冷淡的回道，“既然父皇无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上再次开口道，“不急，你可以好好想想。老五也下去吧。”
看着两兄弟离开的背影，皇上眯着眼，问道，“忘男，你说老四是真的不想要，还是在在试探朕？”
忘男，“老奴愚钝。”
皇上一声冷笑，眼神幽深的看着他。
刚出了勤政殿，南宫仁忍不住问道，“四哥，父皇刚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为何要拒绝？”
南宫夜撇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本王都毫无兴趣。”
南宫仁知他这是真心话，可如今他不接就得他来接，那他和尚义怎么可能还有希望，于是一脸拒绝的望着他，“四哥，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南宫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是志不在此吗？”
南宫仁自知瞒不过，老实说道，“既然四哥都知道又何必为难我呢，况且，尚国公也不允许你拒绝的。”
听着南宫仁的威胁，南宫夜冷眼一瞪，“你以为尚国公就会同意你们的事？”
南宫仁一声苦笑，“还请四哥帮我。”
南宫夜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透他的内心，质问道，“你确定那就是你想要的？不后悔？”
南宫仁毫不退缩的回望道，“确定，不后悔。”
南宫夜突然一笑，“你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尚国公还会不答应吗？你想要做什么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南宫仁，“可。。。”
南宫夜，“其它的有我。”
南宫夜见他面露犹豫，再次提醒道，“江山与“美人”均在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南宫仁看着已经走远的南宫夜，疾步上前，“那就拜托四哥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回了府。
躺在床上的南宫夜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息，将苏留抱进怀里，“娘子，过段时日我带你四处走走，去领略下我大禹的大好河山可好？”
苏留怀疑的看着他，“你当真舍得？”
南宫夜“噗嗤”一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天天累死累活图什么？”
苏留，“可父皇。。”
南宫夜，“我若不要他还能硬塞给我，况且，老五也不差，他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的。”
苏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兄弟俩就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戏文里不都说皇帝向来风流，说不定父皇还有其他人选呢。”
南宫夜见她说的认真，眉头一挑，“娘子说的在理，我得让观天阁的人好好查查，说不定还真有，若是个品行端正的，我与老五都能解脱。”
苏留，“我就随便说说。”
南宫夜在她唇边落下轻轻一吻，“我知。”
苏留不由的感慨，别人是拼命的争那个位置，这两兄弟是互相推诿，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不过父皇一直没有对苏家做出论断，不知是何意。
第二日清晨，两人刚用过早膳，管家来报苏相来访。
苏留撇了撇嘴，眼底的不耐都快溢出来了，她疑惑的看着南宫夜，“你说他这时候上门是想干嘛？是找你替苏启、替苏府求情？”
南宫夜宠溺一笑，“我家娘子就是厉害！其余共犯都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却独独只是将苏启关押了起来，对苏相还是按兵不动，说明什么？”
苏留反问，“那你给我说说，父皇这是何用意？”
南宫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是在试探又是在考验。”
苏留不由发出一声感叹。“你们皇家之人心眼还真多，稍有不慎就得粉身碎骨啊。”
南宫夜怕她又想起他骗她那一茬，急忙讨好的说道，“娘子放心，在娘子跟前我永远都是那个阿夜。”
苏留知他的意思，也不想过多纠缠，说道，“走吧，去看看苏相爷到底想说些什么！”
前厅内，苏世杰焦灼的喝着茶，时不时望向门口。正当他快等不及时，南宫夜和苏留不紧不慢，神色平淡的走了进来。
苏世杰对着南宫夜规规矩矩的叩头行礼，“老臣拜见王爷、王妃。”
苏世杰这一行礼可把苏留吓的不轻，原本还想冷嘲热讽几句的，在看着他眼窝深陷，眼下还有一大片乌青，又消瘦了不少时，心情有些复杂的闭了嘴。
南宫夜见自家娘子欲言又止且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对苏世杰依旧冷淡模样，心下了然，淡淡的开口道，“苏相请起。坐。”
苏世杰不安的坐下，看了看苏留又看了看南宫夜，嘴唇上下翕动，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只见他“扑通”一声又跪在南宫夜跟前，哽咽着说道，“求王爷救救苏家，救救阿启。”
南宫夜一声冷笑，冷冷的看着他，“苏相觉得本王凭什么帮你？苏启在投靠南宫景时相想必相爷定是知晓的，相爷既然默许了他的选择，说明苏家与南宫景荣辱共存，怎么，南宫景逼宫失败，倒让你想起本王了？”
苏世杰老脸一红，又转头望着苏留，祈求的说道，“留儿，阿启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又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你忍心看着苏家自此断了香火吗？”
原本还有几分不忍的苏留，听到他的话只觉得火气直串脑门，唇角一扬，讽刺的说道，“天下姓苏的多的了，放心断不了苏家的香火，况且是他自己作死要断了苏家的香火关我什么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于这一点相爷不是一向贯彻的很彻底吗？”
苏世杰再次叩头，“留儿，为父都这样求你了，当真如此绝情？”
南宫夜见她脸色越发难看，强行扶起苏世杰按在一旁的椅子上，“苏相认为本王和王妃如何救得了令郎？苏家犯的是死罪。你是要本王与王妃违背圣意，自断前程？”
苏世杰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质问道，“王爷何必与微臣装糊涂，皇上有意将大禹江山交到王爷手中，只要王爷点点头，再去向皇上求情，定能保住我儿性命，微臣愿带着阿启解甲归田，再不踏入皇都半步。”
南宫夜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一声冷笑，“苏相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是不是待本王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后，就是你父子东山再起之时，毕竟一国之母的娘家人总归是要照顾一二，不然世人又要给本王与王妃安上个冷血无情的罪名。”
被戳穿的苏世杰有些心虚，但面上镇定的说道，“王爷可别忘了留儿毕竟是我苏家的女儿，身上流着苏家的血，况且，明明唾手可得的江山，王爷真的就甘愿拱手他人吗？”
苏留最是见不得动不动就拿家族说事儿，你风光时家族巴不得从你是身上八层皮，你落魄时，家族之人撇的干干净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苏留气急，眼眶微红的蹬着苏世杰，“苏相爷，本妃出嫁的时候就说道，本妃可以不姓苏。”
苏留话音一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解下自己的头发，齐肩割断，扔向苏世杰，冷声说道，“断发为证，苏家与我再无瓜葛。”
如此决绝的苏留将二人都吓得呆住了，苏世杰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苏家一出事你就迫不及待的与为父断绝关系，你不怕影响王爷的前途，你别忘了，这出储君之位的圣旨还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