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再来一次(丰盛幻觉)

叶锦：“那你至少应该留在中央塔，那里的守护更完备……”
叶锦忽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瞪着容舟：“所以，这是祖母答应你到东南塔来的条件？！”
容舟的蛇身不安地缩了缩。
叶锦冷笑：“好啊。你真是长进了，居然联合祖母一块儿瞒着我。”
容舟脑袋搭在叶锦的指尖，讨好地蹭了蹭，为自己和叶元帅分辨道：“姐姐，空间异兽屡次出没，不论我在哪里，在中央塔或者东南塔都没有区别。”
似曾相识的理由直接给叶锦干沉默了。
叶锦无法24小时守着容舟，那会拖慢她提升实力的脚步。
容舟不想基因流落到恶堕者手中，在他感到危险的时候会直接给自己注射藏在手链里的毒药。
叶锦发觉她也无法解开容舟面临的困境。
“你该告诉我。至少不该那样果断地选择死亡。”叶锦认真地看着他，“我会去救你。”
容舟摇头：“姐姐，我不想再过被囚禁的日子了。”
叶锦微怔，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叶锦想到初见容舟时的光景，孱弱的少年蜷缩在囚笼里，神情麻木。
无力感爬上心头，隐隐地痛。
叶锦发现，她无法强求这样一个人。
叶锦抿唇，看着小蛇问：“容舟，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要告诉我的事吗？很重要的那种。”
小蛇怯怯地抬起头，说道：“没了，姐姐。”
金色的眼瞳闪过痛意，叶锦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语。
沉默中有什么抱住了她的手指。
小蛇上半身化作人形，靠着她的指头。
黑暗里，新雪一样的皮肤上面布满鲜红的牙印，细长的蛇身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人也格外单薄纤细。
指头大的小人抱着她的手指，怯怯地看她。
叶锦的心终究软了，抬手摸了摸容舟脑袋，柔声问：“疼吗？”
容舟摇头，忽然抱住叶锦的指头大哭起来。
拇指大的人，却有泪珠不断冒出来。
容舟的脸贴着她的指头，叶锦只能看见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从叶锦的手指一路滚落蜿蜒到手腕，滴滴答答地落下。
叶锦叹气。
伸出手指轻轻蹭了下只有拇指大的容舟，心中也有茫然。
她该怎么办才好？

深蓝色的海面下, 一道暗影快速游过，仿佛深海中的怪兽。
叶锦扶着鲸鱼的鱼鳍快速前行，手臂上绕着一条黑色的小蛇。
不过几天她已经能完美地收敛气息，可以在异兽横行的海底畅行无阻。
阳光透过蓝色的水体照进来, 在远处投下一片白色的光。
流动的银光闪过, 数不清的鱼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
透蓝的水面下, 鱼群迎着阳光顺着一个方向盘旋游动, 银鳞闪烁，仿佛一股出现在海底的银色龙卷风，每次转向都掀起一阵涡流。
看见鱼群叶锦兴奋起来, 她松开鲸鱼向前一指, 精神体便甩着尾巴冲向鱼群。
及到近时, 鱼群察觉到鲸鱼的存在骤然分成两股意图逃离, 鲸鱼却张开巨口, 体型也骤然变大一口将鱼群吞下。
吞下鱼群之后鲸优雅地弓起背部摆动尾巴破浪而出, 水珠顺着丝滑的皮肤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鲸鱼没有沉入水面，转而化作金鸟飞上高空。
“唳——”
带着得意的鸟鸣声透过水面传来。
叶锦一笑，向远处游去。
叶锦踏上礁石的时候, 金鸟早已停在礁石上。
叶锦摁下空间按钮拿出两个之前从资源管理处拿来的麻布袋子。
还没打开袋子金鸟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脑袋扎进麻袋里张开嘴巴, 一颗颗淡绿色风系晶核“哚哚哚哚”被金鸟吐了出来, 好像一把不断吐出子弹的机关枪。
金鸟一吐就是十几分钟, 中间叶锦换了一个麻袋。
叶锦心中难掩兴奋, 这颗星球真的到处都是异兽，就像一个野生的异兽乐园。
山里、水里，天上、地下, 想得到想不到的角落里都被异兽占据着，生活在海洋里的异兽因为缺少掩体最好捕捉。
这几日叶锦遇见过几波鱼群，叶锦心中一动就让鲸鱼冲了上去，狠狠捞了几波之后，比在军队里呆几年的收获还多。
叶锦专挑S级上下的鱼群下手，因为在海洋里获得S级或者SS级晶核的效率比SSS级高。
今天的鱼群数量多，质量也好，最低是S级，其中不乏SS级。
叶锦觉得短时间内她是不缺晶核用了。
海里固然有很多猎物，然而水里面实在太吵了，如果没有容舟在，即使已经长出了尾巴叶锦也待不下去。
待在吵杂的环境里，向导素的用量也会加倍。
摸了摸手臂上的小蛇，叶锦拿出一瓶营养液灌了下去。
叶锦身上还有不少营养液，撑几个月完全没有问题，从昨天到今天，叶锦在海底发现了几处沉船，有一艘看起来是最近才沉的。
联邦长大的人机甲、星舰见多了，就连海底也能铺上观光隧道任由星轨穿梭，他们或许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可是来自地球的叶锦却认出了沉在海底的旧式木头船。
如果海里没有异兽，见到木头船和人类白骨的那刻叶锦会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回到了充满海盗和掠夺的地球。
毫无疑问这颗星球存在人类，叶锦打算去看看。
小蛇攀上叶锦肩头上身化成人形。
容舟抓住叶锦的发丝，将她的头发当做绳索固定住自己。
容舟稳稳坐在叶锦肩膀上的时候，叶锦正抱着装满晶核的麻袋发呆。
容舟轻轻摇了下叶锦的头发，“姐姐，这鸟尾巴上的羽毛是不是长了些？”
叶锦抱着麻袋附和：“好像是长了点？最近它吞掉了不少东西。别看它吐了两麻袋晶核，其实昧下了不少。”
舒展着尾羽的金鸟微僵，小心看了眼叶锦，拍拍翅膀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容舟目露期待：“不知道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谁知道呢？”叶锦并不在意，只低头戳了戳容舟的脸，容舟笑眯眯地抱着她的指头主动蹭了上去，一副享受的样子，叶锦却不敢太用力。
如今容舟的身体不比从前，娇嫩异常，稍微用力些容舟的脸上就会被压出一道印子。
叶锦看向一望无际的海洋叹了口气。
容舟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心急。姐姐，我现在很好。”
叶锦瞥了眼容舟冷哼：“在我这里，你的信用已经清零了。”
容舟抱住叶锦戳过来的指头不肯松开，一边撒娇一边认输：“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了。第一次把所有意识都投射道精神体身上，我也没有经验。”
叶锦嘴唇微抿，容舟却笑得淡定，安慰道：“可是姐姐不用担心，联邦的医疗技术那么好，我的身体只是受了点伤罢了，在医院里养一养就好了。”
叶锦戳了戳容舟，近乎无奈了：“这么不省心。”
“你就不能回到身体里去，让我安心些吗？”
容舟摇头：“如果我不跟过来，姐姐身上的向导素很快就会用完。”
叶锦：“……”
容舟仰头，认真看着叶锦的眼睛说道：“这段时间我也在按照往日的频率抽取向导素，姐姐应该有些存货。可是这颗星球上的异兽太多了，姐姐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感官时刻都在承受过载的污染。尤其在海里的时候。”
“姐姐，你需要一个向导。我要留在你的身边。”
容舟淡淡说道，仿佛一个塔医在向病人告知医嘱，坚定、平和、专业、不容拒绝。
病人叶锦：“……”
“而且……”容舟两手一摊，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呀！”
叶锦彻底无语了。
叶锦不知道容舟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容舟的决定。
容舟一直是这样。
看起来很乖，可是容舟有自己的想法，他会按照内心的想法前行，他所认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叶锦三言两语就改变。
叶锦偏头，无奈地揉了揉向导的额发，容舟便柔柔笑了。
叶锦叹气，这几天容舟乖得出奇，说不定又要闷声搞个大的。
这样想着，叶锦从空间按钮里拿出一只剪了指头的手套套在容舟身上。
烈日当空，海水湛蓝。
热烈的光线将海水熥得温热。
阳光透过含着盐分的水汽照在人身上热辣辣的，就像被炙烤一样。
容舟变得那样小，阳光下容舟白皙的皮肤被照得近乎透明一样，莫名会让叶锦想到小时候读的童话，想到那个会变成泡沫的美人鱼。
叶锦的空间按钮里没有合适容舟的衣服，就用战术手套做了一件，此时刚好拿出来穿上。
战术手套的指套已经被剪掉，容舟脑袋从手套中指的孔洞钻出来，两条胳膊分别穿过食指和无名指。
叶锦特意留了点长度，容舟穿起来就像件肥大的黑色短袖。
容舟穿衣服的时候，叶锦也拿出一件罩衫遮阳。
叶锦低声问：“容舟，你就不怕吗？”
容舟抱住叶锦的指头，仰头看着叶锦，碧蓝的眼睛微弯：“我有姐姐啊！”
叶锦：“……”
叶锦摸了摸卷上脖子像条项链一样挂着的蛇身，柔柔软软的触感不由让她的眉眼也柔和几分。
不管怎么说，要先找到人类聚居的地方再说，说不定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
叶锦抓来一把晶核闭上眼睛开始吸收，容舟将意识投射到精神体上之后无法探出精神力触手，可是当蛇身缠住叶锦脖子的时候，他们仍然可以精神力共鸣。
叶锦好久没有过过这种SS级晶核敞开来花的日子了，有了容舟帮忙，她可以一边吸收一边炼化晶核里的能量。
效率比之从前又提升许多。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的时候叶锦睁开眼睛，麻布袋里的晶核已经用掉了一角。
叶锦的终端仍然接收不到任何信号，这颗星球或许没有网络，也或者只有在特定区域，特定的时间才被使用。
沉船里有些粗笨的火炮和火铳，玻璃器皿里充满杂质，叶锦推测这颗星球的科技与地球十九世纪的时候相似。
叶锦拿出睡袋铺在礁石上小睡了一会儿。
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叶锦已经醒来，变出尾巴钻进海水里。
沿着沉船的轨迹，叶锦一路向南，终于在三日后到了一处停满桅杆的港口。
暮色给海面镀上一层暖金，船工们仍然来来往往的搬运码头上的货物。
直到太阳沉入海面，船工们才横七竖八地围着桅杆歇脚，他们没有点灯，夕阳的余韵中，视线仍旧清晰。
一人坐在正中，衣服是众人中最板正，少有破口和补丁。
有人提了两个木桶走上船板，“咚、咚”两声，两个木桶被放在甲板上，里面盛着的食物晃了晃，溢出鱼虾的鲜味。
一桶是煮的软烂的面条，还有一桶是小鱼小虾洒了盐后做的浇头。
船工们早就准备好了木碗，木桶一到老周当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扫了大半碗，又给自己满上才慢慢吃起来。
一个剃了短发的小女孩从厨房走出来，抱着碗碎面下了船。
小女孩的短发并不平整，狗啃似的这里长些，那里短些，像是自己随便剪的。
老周夹起条小鱼送进嘴里，他并不挑剔鱼刺，只是将鱼骨和鱼肉一起嚼烂吞咽下去。
甲板上的其他人先后完成了老周的动作，船上才又恢复闲散的氛围。
“最近是怎么了，布施的圣水忽然减半，而且没有办法外带了。”
“谁知道？不给圣水这光景连出海都难，这些天咱们能在附近捞些小鱼小虾，晶核都没得几颗。”
“约莫一个星期前就这样了，说是圣殿下了神谕。”
“那就没办法了。”
“这样下去，日子可难啦！”
“我看船主这两天脸色不大好，就是因为圣水？”
“可不是？哪次出海捕捞不得带上几桶圣水，没有那玩意脑袋就跟裂了一样，根本没法捕捞。”
“海里的东西危险着呢，多少装备充足的船队都栽进去了。不带圣水那不是要人命吗？”
“最近出海的船队都有教士陪着。”
“嘿！教士的供奉可不便宜，咱们船主哪舍得！”
“可一直停在码头也不是事儿啊！最近码头的工钱也变低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船挤在码头出不了海，船工多了工钱就贱了。”
“唉。”
“神为什么要收紧圣水？真是要了命了。”
“不说这些，吃饭吃饭！”
老周没有加入到谈话中去，吃完自己碗里的面，用沾满汗水的袖子将嘴一抹，老周缓步走进舰舱。
几平米大的舰舱里有两排通铺，老周打开自己的包袱准备拿出衣服换洗，脸却忽然一僵。
“我的衣服呢？！”
“你们谁拿了？”
透着火气的声音让围在桅杆旁吃饭的船工们缩缩脑袋。
一阵乒铃乓啷的翻检声从船舱传出来。
“莉比？！”
“莉……莉比！”
“那个兔崽子哪去了？！”

老周飞快下了船, 他的体格精壮，是镇上少有的A级哨兵。
很快老周就在角落里堵住莉比，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小孩子一个趔趄, 抱在怀里的碎面全洒了。
船工一边打, 一边骂道：“小兔崽子！居然敢偷老子衣服。”
“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小女孩用胳膊牢牢抱着脑袋, 一声不吭地任由老周拳打脚踢。
显然, 小女孩已经挨打挨惯，才会在第一时间护住要害，而不是费力嚎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辩解、哭闹没有任何意义, 只会刺激施爆者, 让他们兴奋起来下手更重。
闷哼声中, 一颗石子擦过船工脚面, 在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微微擦过，锋利的边缘却割破老周脚趾，变成一道见骨的伤。
老周心中一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呸”一声, 老周停了手对着小女孩吐了口唾沫。
船工恨恨说道：“看你还敢不敢作死。小杂种！”
说罢老周转身，血已从脚趾涌出, 老周却捏着兜里的两颗A级晶核, 压住嘴角的笑意走了。
几分钟后, 莉比才缓过来翻身坐起来。
她拿起身边的木碗, 沉默地将地上还能吃的碎面拢起来吃掉。
之后小女孩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叶锦从阴影处转身出来，看着小女孩渐渐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容舟轻轻蹭了蹭叶锦的脸颊, 算作安慰。
半个小时之后，叶锦脱掉作训服和外骨骼，将衣服稍稍裁剪后穿在身上，朝小孩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哨兵早期做任务的时候都有一个工具包，哨兵会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一些伪装的技能叶锦都学过，材料也是现成的。
正式进入军队之前，年轻的哨兵总会学习各式各样的生存技能以防万一，叶锦已经开始接触团战，走的是战斗晋升的路线，叶锦还以为自己已经用不上变装易容之类的手段，却没想到……
叹了口气。
叶锦习惯性的摸了摸卷在脖子上的小蛇。
容舟回应般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这里的普通人穿的衣服都是粗布料做的，颜色也暗沉，无论男女只有那几个基本的颜色。
布料的经纬紧密不一，染色也不均匀，仿佛怎么也洗不干净似的。
不存在撞衫，因为大家穿的都差不多，只有哪件衣服破碎得更多的差异。
叶锦选择拿船工的衣服，只是因为他的衣服洗得最干净，没有太多异味。
却没想到即使已经用两颗晶核当做补偿，船工依然要找个借口，为丢失的衣服生气发狂才能掩饰过去。
天黑了，摇动纺车的声音陆陆续续从低矮的民房传来。
没有自动化的织布机，即使是打着补丁的破烂衣服，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可以遮身的布匹就是格外珍贵的东西。
叶锦按照印象里女性衣服的样子稍稍改过剪裁之后，就看不出衣服是从船工那里偷来的了。
叶锦穿惯了柔软的战术里衬，猛然换上粗糙的麻布衣服浑身都不得劲。
晚风透过麻布料吹进来，叶锦却没有感到凉爽，反而热烘烘的。
脸部倒还好，叶锦从空间按钮里翻找出纳米头套，那是很久之前叶锦刚开始做任务的时候添置的道具。
不但可以改变容貌，还可以将脸部、颈部的皮肤控制在合适的温度。
简直天才。
容舟拽着头套上棕色的发丝，笑道：“好怀念。”
叶锦摸了摸脸也笑了。
潜入地下拍卖场的时候叶锦就戴着这个头套，摘掉头套时容舟惊讶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