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再来一次(丰盛幻觉)

叶锦快步走到叶思棠面前，她行了个军礼说道：“报告长官, 任务已经完成。”
叶思棠点头, 抬起手欣慰地拍了下叶锦的肩膀。
没有人能打包票叶锦可以完成任务, 叶思棠不能, 或许就连叶锦自己也不能。
因为叶锦还只是一个刚刚结合，刚刚醒来的哨兵，叶锦还没有时间掌控结合后获得的力量, 叶锦主动请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
那个时候叶锦会站出来，仅仅是凭借一腔孤勇。
叶思棠却不觉得奇怪。
叶锦向来优秀，其实却是个心软的孩子，否则当初叶锦也不会把容舟带回叶家。
叶铎已死，叶逐山被关押在家族的监牢里，在叶思棠心中叶逐山已经是个死人。
现在，叶锦是叶家唯一的后辈了，所以当叶锦主动站出来的时候，意味着叶家必须全力以赴。
叶锦完成了任务，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恶堕者依然掌握着随时毁灭星球的力量，联邦军部不能坐视不理。
尤其在此时此刻。
恶堕者忽然将贝诺斯星扔到恒星RW-35附近，一方面是为了恫吓联邦，用贝诺斯星上数百亿人的性命为要挟，企图让联邦臣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恶堕者们没有其他选择。
易地而处，如果恶堕者可以将贝诺斯星直接移出联邦，它们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劫持整颗贝诺斯星。
只要让贝诺斯星孤立无援，恶堕者只需要花费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基因数据，何苦威逼联邦，用贝诺斯星迫使联邦臣服呢？
如果圣城能将贝诺斯星的资源好好消化完毕，恶堕者的实力就能上个台阶。
到了那个时候，东塔、北塔、甚至中央塔都将是恶堕者的盘中之物，恶堕者只需慢慢享用。
恶堕者只是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可不是傻了。
叶思棠能想明白的道理，恶堕者不可能想不到。
之所以没有那样去做，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星球巨大，即使是沃伦出手，怕也只能在有限的距离内移动贝诺斯星。
那么可不可以认为，移动贝诺斯星之后，短时间内沃伦会陷入虚弱。
就像叶锦一样。
就在刚才叶思棠已经询问过叶锦的状况。
即使有容舟的精神力相助，叶锦也承担了许多压力。
叶锦从来不是喜欢抱怨的人，如果叶锦都承认很有压力，说明移动星球没有那么容易。
沃伦固然是顶级恶堕者实力强大，然而顶尖恶堕者的能力也有界限，它们已经遇到了实力增长的瓶颈，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开始觊觎容家的基因，想要从中找到解决的方法。
或许可以这样推测，与容舟结合之后叶锦可以调用的精神力或许比顶尖恶堕者还要多些。
种种迹象表明，沃伦现在有很大概率正在虚弱期。
即使沃伦没有陷入虚弱期，联邦军方也必须有所行动。
之前联邦一直被动挨打是没有办法，然而现在联邦已经拥有反攻的能力又怎么会继续坐以待毙？
叶思棠一笑，有些恶趣味地想：或许让圣城的人类见识一下“诸神之战”也不错。
当封闭的空间被同为人类的力量入侵，所谓的“神”就再也无法保持权威。
霍群走进训练场，看见叶锦的时候不禁露出欣赏的神情。
刚才霍群通过叶锦离开前固定好的空间通道来到中央塔，和他一起的还有北塔整装待发的战士。
看见霍群，叶思棠问：“准备好了吗？”
霍群朗声一笑：“北塔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说着霍群以手击掌，眼中跃跃欲试，拳头被霍群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霍群偏头，戏谑地看向叶锦：“圣城已经转移，你又从哪里知道了圣城消息？”
叶思棠也看向叶锦。
叶锦从空间按钮里拿出一枚敕令，这枚敕令就是索恩手里的那枚，索恩死后被叶锦收入囊中。
将敕令握在手中，叶锦说道：“从圣城返回之后，这个东西让我察觉到圣城的位置有所变化，不过不用担心，我手上的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圣城的位置。”
为了兼顾主教和议员两个身份，索恩刻意营造出沉默寡言的形象，无论舆论如何喧嚣，哪怕被人点名，索恩几天不回应公众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没有人顾得上追究索恩去了哪里。
索恩已经死了这件事，除了叶锦和容舟也就只有叶思棠知晓，叶锦本身就有空间能力，此时拿出敕令并不会惹过多猜疑。
何况霍群虽然是心思缜密的人，却也知道什么事情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看见所谓的“东西”，霍群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叶锦回来之后，叶思棠曾经按照叶锦给的坐标派出无人的探测器前往圣城，然而叶思棠派去的探测器并没有在叶锦提供的坐标上发现圣城。
所以在听证会的时候，叶思棠没有办法拿出直接证据证明圣城真的存在。
直到贝诺斯星被恶堕者丢向RW-35，叶思棠才将曾经做过的事情告知霍群等人。
圣城已经转移，这件事联邦军部已经知晓。
也不知道叶锦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锁定圣城的方位。
霍群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叶锦手中拥有可以定位圣城方法的同时，叶思棠还要派飞行器到圣城原来的坐标。
有些事，该知道他就会知道，别人不想说，试探也没有用。
尤其在叶思棠面前。
这次反攻圣城的任务由中央塔和北塔的精锐执行，至于其他几塔，有的需要震慑全局，有的需要去处理南塔的乱子。
程笙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好在南塔已经启动紧急预案，最近一段时间，将由几位上将组成小组决定南塔的各项事宜。
很快中央塔和北塔的战士被汇集在一处。
叶锦拿出敕令。
索恩摁动敕令的时候，叶锦就察觉到了，圣城的位置有些变化。
杀掉索恩之后，叶锦把她的猜测告诉了祖母。
和祖母对过账之后，叶锦才知道叶思棠早就派探测器去看过了，只是不论是她，还是祖母在此之前都没有想到，恶堕者居然拥有可以移动星球的力量。
虽然有些忧心，然而那个时候她们的担忧还只是担忧，叶思棠只是交代叶锦要尽快提升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哪想到，恶堕者居然那么快就移动了贝诺斯星，还歹毒地将贝诺斯星直接扔向RW-35。
直到将贝诺斯星复归原位，叶锦才有些后怕。
结合之前，叶锦绝对没有可以移动星球的能力。
叶锦摁动敕令，不过须臾，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裂隙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锦闭上眼睛，将空间能力注入手中的敕令，出现训练场中央的空间裂隙缓缓扩大，不久之后，空间缝隙就变得足够宽敞，可以容许几十个人一起通过。
叶思棠和霍群互看一眼，带着各自的心腹走向空间缝隙。

莉比走出家门, 呆愣地看向天空中骤然出现的人类。
虽然资质一般，但莉比的五感敏锐，哪怕在暗夜中也看得见那些莫名出现的是人类，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 长着奇怪的翅膀。
那些人类明明没有鸟类的精神体, 却全都可以飞在天上。
忽然出现的人类没有理会街道上的人群, 直接飞向圣城。
有什么被他们从天空扔了下来。
“轰——”
“轰——”
“轰——”
“……”
轰鸣的响声从圣殿传来。
天地亮了起来。
刚刚搭起脚手架, 还没来的及修缮的圣殿在轰鸣中彻底倒塌了，火舌从倒塌的石缝中翻卷着爬了出来。
莉比愣愣地看着，莫名想起了叶锦。
那个忽然出现的姐姐身上带着某种奇怪的气质, 莉比说不出来, 反正即使是圣城的富家子, 也不会莫名施舍给陌生人食物, 并且将一个麻烦从偏远的海滨小镇带到圣城。
不惜为此花费晶石。
在叶锦身上, 莉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意, 而叶锦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奇怪的事。
莉比可以从叶锦的话语里感觉得到，对叶锦而言，这只是件寻常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叶锦像是从小就生活在极其富足的环境里, 叶锦对食物极其苛刻，她几乎不会动普通的饭菜, 就连张记卖的用无忧草包裹的食物都不能满足她的味蕾。
叶锦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莉比很小心地帮助叶锦遮掩, 不仅在外人面前, 就连纳克里和托尔都没有透露。
莉比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将叶锦姐姐身上那些奇怪的地方泄露出去，她就再也见不到叶锦姐姐了。
即使如此, 在圣像倒塌失踪的那天叶锦也消失了。
从那天起，莉比再也没有见过叶锦。
也是从那天起，托尔将她看得更紧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圣城虽然有些混乱，但神没有开启新的战争让托尔有了许多时间可以陪伴她，保护她。
直到此时。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是着急去圣殿支援的神眷者。
莉比不由攥紧托尔的手。
她不想让托尔去。
她已经失去贝拉姐姐和叶锦姐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哥哥了。
托尔震惊地看着自天空裂开的缝隙，不断有人类的哨兵从裂隙走出，人类的哨兵很快投入战斗。
本应黑暗的天空，却被火光，被五颜六色的闪光弹和异能照亮。
每次当神眷者们在神的引领下穿越空间去到人类生活的世界的时候，人类的哨兵总会迅速组织起防卫。
然而圣城安稳惯了，也散漫惯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居然能够窃取神的权能，跨越时空找到圣殿所在。
除了在圣城值守的守卫，其他神眷者几乎没有被组织起来，从另一个世界跨越而来的人类哨兵也没有理会分散在圣城里的恶堕者，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有圣殿。
或者说神。
伴随着空间裂隙，有巨大的枝叶从圣殿里生长出来，扬起烧红的砖石。
有的神眷者闻着味儿就去了，长者翅膀的直接扑向天空，没有翅膀的脚步匆匆赶往圣殿，并不是为了保护所谓的神，只是因为饿得太久了。
闻到哨兵血液的瞬间，几乎无法控制本能。
即使距离很远，托尔也能感觉到从人类哨兵身上散逸出来的能量。
那些人类的哨兵每一个等级都不低，是格外优秀的血食。
托尔本能地咽了下口水，下一秒托尔眼中露出厌恶的情绪。
托尔低头，莉比严肃地抿着唇，紧紧握住他的手。
托尔就像饿极了的人，见到食物心脏会兴奋地跳动，近乎控制不住。
……他曾经也是人类。
托尔却没有动，低声对莉比保证：“莉比，我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保护你。”
莉比展眉笑了，小女孩认真地点头：“我相信，哥哥一定会保护我。”
托尔目光软了下来，又向五彩斑斓的天空看去。
人类。哨兵。
数次征战中，托尔知道，那个世界的哨兵将神眷者称之为恶堕者，与神眷者近乎不死不休。
人类的哨兵来势汹汹，圣殿缺没有组织起来的迹象，如果圣殿战败，人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堕者。
的确，人类变成恶堕者之后，很难控制住源于本能的渴望。
恶堕者虽然源于人类，却已经变成从根本上对立的两个物种。
然而……
托尔抬手摸了摸莉比的脑袋。
据说在那个世界，哪怕是人类的孤儿也能得到照顾和教育，生活比圣城里的孩子还要优渥。
不用付出任何额外代价，仅仅是因为那是人类。
托尔微微下蹲，眼睛与莉比直视，平静地说：“莉比，答应我，即使我战死了，被天上的哨兵杀死了，也不要怨恨。”
莉比猛然睁圆眼睛，惊恐地与托尔对视。
托尔却弯了弯眼睛：“莉比，即使你原谅了我，但是我对这样的自己已经厌烦透了，厌烦透了成为所谓的’神选者’。如果可以选择，我也想象那些人一样活着，穿上不知道名的翅膀自由地遨游在天空上。”
托尔偏头看向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天空，用幽远而又平静的音调说道：“我相信，贝拉也会更喜欢那个世界。”
莉比惊慌地攥紧托尔的手。
莉比孩子气的行为让托尔无奈地笑了，他摸了摸莉比的脑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不论发生什么，莉比，不要怨恨。”
莉比想要反驳。
托尔却伸出手指，放在她的唇上，轻声道：“那个世界的人类容不下神选者。可是莉比，我希望他们能赢，或许那个世界才是人类社会该有的样子。”
托尔看向天空，声音很轻很轻，却充满了向往：“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莉比，替我和贝拉，好好活下去。”
叶思棠展开骨翼，按照叶锦绘制的地图前往圣殿。
叶锦曾经在圣殿潜伏，虽然没有主动靠近沃伦、迦梵等恶堕者居住的地方，然而只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出哪个方位格外受到重视，从而推测出顶级恶堕者，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神”居住的地方。
霍群展开外骨骼，迅速跟上叶思棠。
“呵，这就是圣城吗？”
看着圣城内低矮的建筑，霍群嗤笑一声，随手丢出一颗微缩炸弹。
拆了引信的炸弹从高空掉落，不久之后天地为之震了一下，宣告联邦军队的到来。
丢了一颗炸弹还不够，霍群在高空上看得远，很快就发现了新的目标。
一个即使在黑夜也灯火通明，喧嚣异常的地方。
又有两枚微缩炸弹掉落，两声轰鸣之后，圣城的标志性建筑，由巨大的石头建造的角斗场巨石滚落，已经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霍群用的是联邦最新研制的微缩炸弹。
第一批货，威力很是不错，可惜因为产量上的瓶颈还没有全面列装军队。
然而联邦最先进的微缩炸弹也无法杀死恶堕者，能有损伤已经不错。
有恶堕者嚎叫着从角斗场跑出来。
或者说，像饿疯了的狼一样，绿着眼睛杀上来。
叶思棠抬手一指，联邦的战士已经接到作战任务，分出一股前往角斗场围剿。
叶锦曾提起过，迦梵和沃伦时常在角斗场观战。
路过角斗场上空的时候，叶思棠停了片刻，她的精神力扫过角斗场，确认角斗场里没有顶级恶堕者之后才继续飞向圣殿。
霍群已经落在圣城里直通圣殿的路上，霍群的精神体是一头威武的棕熊。
棕熊身躯庞大，霍群骑上去直接冲向圣殿，速度并不比在空中飞行的叶思棠慢。
然而棕熊并没有冲进圣殿里去。
成千上万条枝桠拔地而起，将圣殿护了起来。
叶思棠心中一凛，拔掉手中微缩炸弹的引信，丢进成千上万条枝桠中。
在她身后，训练有素的战士纷纷拆开手中的引信投向圣殿。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联邦最新型的微缩炸弹照亮了天空，隐隐有火苗子爬上诡异的枝桠……
圣城里，有人大着胆子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眺望，有人趴在窗户前，扒开窗缝小心地向外看。
他们第一次见到有那样的人类。
穿着奇怪的衣服，用着奇怪的武器，然而哪怕对上神明，他们也毫不畏惧，甚至在气势上压过一筹。
那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当瑟西的枝叶染上火苗，抖动着枝叶发出无声嚎叫的时候，无数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神居然流血了！
曾经奉为圭臬，无坚不摧的信仰悄然裂开一道纹路。
如果人可以和神抗衡，如果神不再无所不能，如果神仅仅因为人类扔出的东西就受了伤，那么神又有何高贵可言？

黑暗的夜空被火光燃亮, 圣殿被燃烧的火光照得通明。
上个月刚刚研制成功的微缩炸弹在此时派上用场，火焰虽然微弱，却切实地在上百条枝桠上燃烧起来。
燃烧的火苗如跗骨之蛆，熏黄了浓绿的树叶和树皮, 发出浓黑的烟。
棕绿色的, 带着火焰的枝桠疯狂甩动, 鞭笞在圣殿前的地板上, 抽向分散开来，伺机而动的哨兵，试图用这种方式将枝条上的火焰熄灭。
枝桠上的火苗却如影随行, 火焰或许会被沙土, 会被疾风压下去片刻, 却又在下一秒升腾起来。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空气隐隐震动起来, 隐约的, 介于次声波的哀嚎声响彻圣城。
霍群一巴掌拍掉抽来的枝桠, 毛茸茸的棕熊爪子没有任何损伤，他的脸却皱了起来：“这声音，真是让人从生理到心理都想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