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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退圈开殡葬店后(寄三月)


听到这句呢喃的清扬眉心收紧,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他的手指搭在雪白的被褥上,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被褥表面抓出一道道显眼的痕迹。
无意间将视线瞥过来的溯时瞧见这一幕,表情微顿,不过毫秒便收敛了表情,淡定地重新看向电视机屏幕,但眉宇间却多了一道若有所思。
直播出现事故,电视机转播频道的切断速度比宁川地产的员工快多了。
但造成的影响已然无法改变。
明心疯狂唏嘘,连连感慨:“我嘞个豆,这不妥妥的天降正义吗?看宁昌生这情况,就算身上有保命的玉牌估计也够呛,要真给砸死了那也太搞笑了,史上第一个开新闻发布会结果把自己开死的大老板……这肯定得载入史册!”
“发布会的时间还是专挑的黄道吉日吧?看来老天爷并没有保佑他。”一直没吱声的溯时掀了掀眼皮,像是随口一说,“也或者,这所谓的黄道吉日本就是老天爷惩罚恶人的吉日。”
“这说法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明心点头应和,甚至鼓起了手掌。
溯时扯了扯唇,下垂的眼眸微斜,眼角余光扫到清扬控制不住的难看脸色,表情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有意思。
真有意思。
同一时刻,已经确认将宁昌生砸进医院、杀了何六跟禄坛的罪魁祸首跑远了的杨泾等人纷纷从会展中心撤离,让其他成员先回家休息,杨泾则是去了医院查看宁昌生的情况。宁昌生还在接受手术,但得知对方性命无虞,杨泾便走到一旁给京北分部的引荐人打去了电话。
虽然这里是垣铁省,但宁昌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京北,只偶尔回老家活动活动。而且当初将宁昌生招揽至九幽通神会的人正是京北分部的人,于是宁昌生的安全一直都是九幽通神会京北分部的成员在负责。
电话从引荐人转接到平阳子,当听说宁昌生在直播时出现事故,平阳子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寂静无声的氛围让人窒息,杨泾咬住后牙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解释:“抱歉大人,对宁先生下手的人真的很厉害,我们谁都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不过,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垣铁省分部的人干的。”
“哦?”微扬的尾音令杨泾一哆嗦,他立刻解释,“虽然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垣铁省分部的人一向跟我们不合,北青村事发,他们吃了个闷亏还被我们指责,多半是记恨在心。再加上北青村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若是上面怪罪起来,恐怕没人有活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极有可能借宁先生的事利用我们、拖我们下水,以此来分散上头的怒火!”

第90章 退圈第九十天 #宁昌生死了吗#
北青村事发后的负责人会议上平阳子跟潜虚吵了一架更差点打起来一事儿, 以杨泾的身份是无权得知的。
只不过,有什么样的负责人就有什么样的成员。
先前北青村造庙、饲养供奉神灵的进度如此之快,垣铁省分部的成员见了杨泾一行就得高高在上地冷嘲热讽两句, 还阴阳怪气他们是废物,这几年在九幽通神会只顾着吃喝玩乐, 尽长肥膘不长脑子。京北分部的成员气得火冒三丈, 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垣铁省分部的成员的确有嘲讽他们的资格。
但北青村的事一出,两者的地位瞬间转换,阴阳怪气嘲讽人的成了京北分部的成员, 铁青着脸受气的则变成了垣铁省分部的那些个倒霉蛋。
两者矛盾加剧, 要不是怕引起上头人的反感, 双方抄家伙干一架都用得着。
因此,经过手底下人随意一句“哎, 垣铁省这边本就看我们不顺眼, 巴不得我们办事的时候出差错,现在宁先生这事一起, 他们不得在背后把嘴给笑烂”的抱怨,杨泾的脑袋里好似闪过一道白光,因突发事故而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是了,他们跟垣铁省分布的成员矛盾这么大, 指不定就是这群家伙想看他们笑话特地整出的这档子事!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杨泾在未得到平阳子的回复时, 也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还有一点我认为很奇怪,我重新翻看了几张记者拍摄宁先生辟谣时候的照片, 发现砸到宁先生的吊灯本是正好位于宁先生的头顶上方的, 按照吊灯的形状以及直径范围,砸下来就一定会把宁先生的头部全部笼罩在内。但真实情况却截然相反,对方像是故意的一样, 特地用风吹偏了吊灯的位置,以至于砸下来时只砸到宁先生的半边肩膀!”
他眉心紧蹙,振振有词:“这是不合常理的,如果真是九幽通神会以外的人想对付我们、对付宁先生,为什么还要特地留他一条命?宁先生死了不是更好吗?只有九幽通神会的成员知晓宁先生在我们组织的地位,知晓他的存在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才会伤他却不杀他。”
“除此之外,对方似乎也很清楚有我们这批本职身份为道士的成员伪装成安保人员在保护宁先生……”
最后一段话还未说完,杨泾扣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震动,他下意识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屠汪发来了一段视频,并备注这段视频是从何六、禄坛两人驻守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里拷贝下来的。
杨泾顿了顿,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平阳子。
平阳子在他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全程都保持了沉默,但他苍老、满布皱纹的脸却像极了阴沉的雨天,仿佛下一秒就能滴下水来,那双眼珠更是附上一层浓重的阴翳之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怕气势。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沉重喘息,杨泾的心跳动得格外厉害。他不知道平阳子会不会赞成他的推测,也不知道平阳子会不会惩罚他,未知的恐惧让他有点承受不住,只能艰难用力地喘息,以此来平复紧张的心情。
好在好运到底还是眷顾了他,在等待了五秒钟左右的时间后,平阳子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像老旧器械的齿轮咔哒咔哒地转动,听着很刺耳,但由于内容只有简单的’我知道了,把监控视频转发给我‘这几个字,杨泾便觉得这样的刺耳也并非不能忍受。
挂断电话以后,他先将监控视频转给了引荐人,随后自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打开视频。
杨泾看了眼视频下方显露的时间点,是下午的一点四十分,此时距离宁昌生的新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为了安全起见,所有负责此事的九幽通神会成员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就位,包括何六跟禄坛。
两人穿着安保人员穿的制服,手里拿着防爆警棍,颇有几分懒散地坐在花坛边缘低声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位置略显偏僻的角落始终无人造访。直到新闻发布会开始,监控视频的视线死角里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两道人影。随着二人的走近,他们的五官长相也尽数入眼,一个年轻人,一个老头,年轻的那个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头发染成了花白色,脸上打了鼻环跟唇钉,一眼看去就是个街头小混混。而老头背部佝偻弯曲,一脚深一脚浅,走路都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摔倒。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块,显得十分违和。更别提还一起出现在会展中心外,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何六跟禄坛虽表现得懒散,但眼睛却如鹰隼寻找猎物,时刻盯紧了周围。因此,一老一少一出现,便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何六给禄坛比了个手势,后者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几秒钟后,杀马特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捞着老头的手臂加快了步伐往角落而来。
“喂,那边的那个保安。”小混混抬起下巴,唇钉在日光下闪着光。何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混混点头,语气有点不耐烦,“就是你,赶紧给我找个轮椅,不然我家老头子要是摔倒了,我第一个投诉你。”
何六下意识皱眉,旁边的禄坛则道:“没有轮椅,会展中心今天接待重要人物,无关紧要的人麻烦离远点。”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小混混的逆反心理。
他撒开握住老头手臂的手,当即迈着大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并一路走至侧门,看样子似乎想直接冲进会展中心闹事。
这还得了?
何六脸色微变,追上小混混的同时,手指赫然已经从乾坤袋摸到了符纸。但也就是他靠近小混混,手指伸长够到小混混的肩膀,准备将符纸拍下去时,小混混的身后好似长了眼睛,猛地一个错身。拍了个空的何六身体向前踉跄,而小混混却趁此机会将自个儿手里藏的符纸按在了何六的胸膛上。
“什么?!”
关注到这一幕的禄坛心中一惊,立马反应过来,结果他前脚刚抬想要去帮何六,那看着站都站不稳的老头却突然直起了佝偻的腰背,宛若枯树皮一般的右手在禄坛毫无防备时卡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令他的眼球突出,他的双手死死抓住那枯树右手,本该无比脆弱的老年骨头此刻却硬得跟铜墙铁壁似的,不管禄坛如何费力,都休想撼动一分。
同一时刻,那小混混似察觉到正前方有个开启着的监控正盯着自己,忽而抬眸,打了唇钉的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咧嘴一笑,做出了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杨泾轻易分辨出这两个字是:“蠢货。”
被挑衅的怒火还未彻底燃烧起来,监控视频就在此刻戛然而止,屏幕也化作一片漆黑。
杨泾收紧手指,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草!”
看完这个视频,他愈发笃定他的分析肯定没错,这杀马特小混混摆明了就是知道何六跟禄坛的真实身份,继而冲着他们去的!否则不会在何六跟上去时以如此快的速度错过攻击并反手在何六的身上贴符纸!
但他们保护宁昌生这事儿只有九幽通神会内部的成员清楚……所以一定是自家人在搞幺蛾子!
看完了监控视频的平阳子眸色更沉,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脑子里不停闪现过那日负责人会议上,来自潜虚的咄咄逼人。他和潜虚虽有矛盾,但也必须承认,潜虚虽脾气暴躁、也总是因为北青村的进展神速而看不起其他负责人,但他不是蠢货。那样明显的栽赃陷害他竟看不出来……平阳子怎么也不信。
那日爆发过冲突,从老城区回到住所,平阳子的心情平复下来以后,便隐约猜到潜虚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无非就是北青村的事是闹出来了,可闹这么大却找不到背后推手,说出去简直要把人笑掉大牙,更别提若是头上那位大人闭关结束,醒来听闻这个消息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潜虚只能分锅,试图把锅扔到他的身上,让他分担一部分火力。
平阳子并非是吃亏的性格,上次潜虚的行为已然将他惹怒,本就计划着找个时间送潜虚去见地狱,现在又出了宁昌生一事……平阳子扯了扯唇,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
得知宁昌生已经做完手术醒来是在四个多小时之后,桑柒柒将殡葬一条龙丢给段绥,扭头就去了垣铁省省会的医院。住院部的VIP单间内,宁昌生自醒来便铁青着一张脸,更别提他家特助在得知他清醒后便生怕他死不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拿着最新的消息去刺激他。
“……您在新闻发布会上发生的意外已经引起了全网的讨论,虽然公关团队压消息撤热搜的速度很快,但收效甚微。主要是两个多小时前,有个垣铁省IP的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十分笃定地指出我们在发布会上放出的监控视频是伪造的,并且他还放出了他手头未经修改、剪辑的会所视频。”
特助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手帕擦拭额角的冷汗。
作为宁昌生亲近的身边人,他在宁昌生身边干了快十年,很多脏事都会经过他的手。此次宁昌生名下会所被戴建华牵连,会所真正的监控视频还是经由他的手递交给宁昌生的。因此作为中间人,他最清楚不过那段监控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样的——
女孩尖叫着被戴建华以及李全强行按在怀中拖行,尖叫声过于刺耳,于是为了让女孩闭嘴,他们在会所的走廊肆无忌惮地将女孩的衣服一件件扯落下来,堵住了女孩的嘴。女孩的神情从最初的害怕到惊恐,再路遇会所经理求助而遭到拒绝后,惊恐便变成了绝望。
“我看了他发的视频,和我们手里真正的监控录像有所区别,但大致差不多……奇怪的是我让人检测了下视频合成的可能性,对方却跟我说检测不出来。”
桑柒柒悄无声息地从十六楼病房的窗户外翻进去,咬着在地府买的棒棒糖,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竖起耳朵听这位特助的汇报。
见到特助对那个垣铁省IP的账号放出来的视频感到疑惑,她毫不遮掩地翘起了红唇。
那账号就是她给开通的,视频也是她伪造的。
事实上桑柒柒最初是想用会所真正的监控录像来戳穿宁昌生的虚伪,但宁昌生这家伙不愧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油条,竟把会所所有的监控都删了个一干二净。没办法,桑柒柒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昌生不是喜欢伪造虚假视频将恶名按在几个无辜女孩子身上吗?那她也伪造个对宁昌生不利的视频放到网上,买点热搜让他爽一爽。
“给我看看。”宁昌生压抑着心底窜起的怒火和烦躁,闭了闭眼睛后,将没受伤的右手抬起,示意特助将手机交给他。
特助有些迟疑,网上的言论基本都是一边倒,而且网友骂得还难听,保不齐宁董看了后怒火烧心。但宁昌生显然不需要他的体贴,在未及时得到回复后,他的眉头瞬间压下来,多年来上位者身份锻炼出来的气场让特助将脑袋一低。
连忙把手机页面转到微博的热搜榜单,保证老板一眼就能看到那硕大的#宁昌生新闻发布会遭报应#、#宁氏会所的监控真相#、#宁昌生和戴建华到底什么关系#、#宁昌生死了吗#等标题,以及每个标题后方显眼的’爆‘字。
手机递过去的瞬间,特助便耳尖地听到身旁传来了一道很重的吸气声。他下垂的眼睛悄悄抬起,毫不意外地瞧见自家老板本该做完手术而虚弱苍白的脸在瞬间转为青黑,握着手机的右手也不停地抖动,活像羊癫疯发作。
桑柒柒也看得兴起,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咔咔咔地拍了好些张宁昌生黑脸的照片,再将录像打开,将手机摆到桌面上,企图将病房内的秘密一块录下来。
宁昌生的眼珠死死盯着这几个热搜话题,尽管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可瞧见’遭报应‘,还半点不遮掩地问他是否死了的黑色字体,他还是被气得心脏生疼。
自虐地点开评论。
[oi,吊灯满分]
宁昌生开始吸气。
[恭喜宁董名留青史,成为我国第一个在新闻发布会被老天奶惩罚的五百强老总,宁董记得以后在饭局上就这么吹自己/大拇指]
宁昌生咬住后槽牙。
[有没有知情人来汇报下情况?宁昌生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JPG]
宁昌生忍无可忍,用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手机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而宁昌生本人靠在床头,眼里翻涌着血丝,气喘如牛。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杨泾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特助心疼了一秒刚买不到三天的手机,便尽职尽责地回答:“杨道长一直守在外头,刚好像接了个电话,所以出去了。”
“把他给我找来!”
“我马上去。”
特助应下之后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心里却嘀咕也不知道杨泾搁哪儿接电话去了,结果一抬头恰好瞧见同样黑沉着脸迈步走来的杨泾,他赶紧上前,低声道:“杨道长,宁董醒了,喊你过去呢。额,宁董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您注意点。”
“好的,我知道了。”
杨泾跟在宁昌生身边当’保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清楚地知道遇到辟谣却’遭天谴‘这种事,宁昌生有多生气。可偏偏宁昌生是他们九幽通神会的金主,对方冲他发火,他也只能受着。
想到这里,杨泾再度怒骂了垣铁省分部的成员。
病房的门打开,杨泾迈步走进去,下一秒,黑影直冲他的额头而来,他反应迅速地偏头,目光再聚焦时,只听嘭哒一声,从床头飞过来的玻璃杯撞上门板,碎成了数道碎片。
杨泾垂下眼,眼眸里闪过几分的羞恼,却只能强忍着跟宁昌生道歉:“抱歉宁先生……”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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