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昌生冷嗤:“道歉有什么用,道歉能让吊灯安安稳稳待在天花板上吗?道歉能让网友闭上嘴吗?道歉能让宁川地产的股价涨回来吗?!我平时是不是太给你们脸了,也太好说话,所以给你们砸了这么多钱,你们这么回报我?你去给我把平阳子找来,我今天必须要问问他招那么多废物进会做什么!”
几个道士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吉时,到最后竟成为了他被人笑话的一辈子。
实在是可笑!
杨泾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全部掩藏起来,低声道:“宁先生,您先别生气,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吊灯跌落我们可以解释成有人故意陷害,您到时候还是个受害者,容易博得网友同情,扭转舆论。至于那个垣铁省IP的账号放出来的监控视频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我们自己伪造的视频一般人也是鉴别不出真假。”
“你说的倒是简单,舆论是那么容易扭转的?你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人在嘲笑我吗?”
宁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丢脸过,尤其是刚刚他还看到往日的死对头竟然让自家产业的官博发了个吊灯的照片,还@了垣铁省省会会展中心的官号,热情地提供帮助:如果需要安装全新的吊灯,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虽不是专业的吊灯制作商,但一定是专业的吊灯质检员,绝对不会再让吊灯跌到宁董的身上。
杨泾一时无言。
心里恨透了垣铁省分部的成员。
然而他也万万没想到,就在此刻,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特助的身影从打开的门缝露了出来。他的视线转向宁昌生,低声道:“宁董,潜虚道长来看望您。”
潜虚?!
这两个字一出,宁昌生微愣,杨泾猛地抬头,连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戏的桑柒柒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
特助的身体往边上站了站,紧接着一身黑金道袍的潜虚从他的身后迈步走了进来。当瞧见杨泾,并与杨泾的视线接触,潜虚掀了掀眼皮,像是随口道:“杨泾?我看新闻发布会就是你守在宁董身边,眼睁睁看着宁董被吊灯砸,就你这种水平,还当宁董的保镖呢?平阳子怎么想的?还是压根没把宁董的安全放在眼里?这可不行啊。”
本来就恼怒的宁昌生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杨泾也听出了其中满满的挑拨意味,心中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看看,看看!
事情才发生多久,这位垣铁省分部的负责人就亲自上门嘲讽他办事不利,甚至还挑拨他们京北分部与宁昌生的关系。
心底憋了火的杨泾也不管潜虚的身份是不是在自己之上,半分面子都没给,当即冷笑:“是啊,毕竟潜虚道长也算是有真本事,您一出手,我这样的小喽啰能挡得住?不过您倒是很有勇气,砸了宁先生还好意思跑来宁先生的面前贼喊捉贼。”
潜虚本意是来看笑话的,但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话。
微微的怔愣以后,他迅速反应过来:“你他娘的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
杨泾皮笑肉不笑:“那就要问您了,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潜虚勃然大怒:“臭小子,我看你真是胡说八道!我可不像平阳子,记恨我垣铁省进展快就来策反我的人,还将我们辛辛苦苦供奉的神灵给捅了出去,将北青村的事闹得全国皆知,更是害得全国各地的同伴隐匿起来,耽误进程!我潜虚行得正坐得端,没你们平阳子道长那么阴险狡诈不要脸,在这种事情上恶心你们!更何况我一直以来都很敬佩很感谢宁董,做不出这种伤人的事!”
“这话说得您可千万别自己都信了,放眼整个垣铁省,能悄无声息地瞒过我们,在会展中心策划这一出戏的人,除了你们垣铁省分部的成员,还能有谁?!”
“放屁!”潜虚万万没想到今日竟被这京北的小子跟疯狗似的逮着咬。原本的好心情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暴脾气上来的他立刻掏出三清铃与符纸就想给杨泾一点颜色看看。
平阳子手下的一条狗而已,竟也敢对他大呼小叫。
这不给对面一点颜色瞧瞧,他潜虚日后怎么做人?!
宁昌生本就烦得要死,见到这一幕,更是头疼得快要炸了。特助见此,立刻哎呦哎呦地上前劝架,拽着杨泾拼命地使眼神。
杨泾到底还残留着几分理智,率先抬步,视线先扫过宁昌生,又扫过潜虚,冷笑着扯了扯唇:“我现在就去通知平阳子大人。”
潜虚也冷笑:“那你最好现在让他滚过来,我也跟他算算北青村的账!”
病房的大门被倏然撞上,发出的巨大声响令人耳膜震颤。
桑柒柒将嘴里的糖水咽下,眼底已然兴奋地闪起了光。
所以——
潜虚真的因为北青村的事记恨上了平阳子,而平阳子这边的人又觉得宁昌生被灯砸是潜虚派人干的?
那……她要是杀了杨泾,就可以嫁祸给潜虚。杀了潜虚,又可以嫁祸给平阳子?
第91章 退圈第九十一天 做狗鼻子移植手术了?……
被自己的想法惊艳到的桑柒柒在心里直夸自己是个小机灵鬼, 随后毫不犹豫地起身往病房之外而去,跟在了杨泾的身后。
杨泾像是真的气坏了,两条腿迈开的距离很大, 步伐飞快。
走到电梯前发现电梯塞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一看就脾气不好的大爷大妈骂骂咧咧地将人往外推, 只为了让自家的天赐跟耀祖站得更舒服点。瞧见杨泾走进来, 那大爷扫他两眼,跟赶鸡似的直喊:“出去出去,没看见站不下了吗?都快把我孙子挤扁了!”
语气不好, 但杨泾的语气更不好, 冷眼注视那胖得跟猪崽似的小男孩, 扯了扯唇,“站不下就横着滚出来。”
老大爷先是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咒自家孙子, 当即横眉竖眼指着杨泾就要开骂,可杨泾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手往他身前一抬,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便转身去隔壁走了楼梯。
老大爷见他懒得计较,加上电梯的大门也重新合上, 顿时讪讪地放下手, 只不过嘴里还嘀咕了几句难听的话。
桑柒柒站在后面看完了经过,不由得啧了一声, 随手将一缕充满恶意的鬼气从大爷的身上扫落, 但想到这几个老头老太恶声恶气的模样和几个缩在角落里还要被抱怨两声占地方的年轻人,果断将鬼气撕开一小部分重新丢了回去。
不至死,但倒霉下肯定没问题。
随后, 她快速飘进了安全通道,重新跟在杨泾的身后。
杨泾走了几个台阶,便已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播出了电话号码。他自然不可能开免提,而手机对于通话的隐私功能保留得也非常好,起码桑柒柒听不到电话那头任何的声音,只能从杨泾的言语推测他们说了什么。
杨泾依旧通过引荐人将通话转到平阳子,听到熟悉的沙哑声线,他急不可耐地告状:“大人,垣铁省分部的负责人潜虚刚才借着看望宁昌生的借口来了医院,结果刚进宁先生的病房就开始嘲讽我,说您没把宁先生的安全放在眼里,还说您阴险狡诈,我反驳了几句,他就想跟我动手。”
平阳子依旧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听到潜虚前往医院看望宁昌生时,眼眸便眯了起来,口中溢出一声冷笑:“我知道了。”
没有过多的废话便挂断了通话,但杨泾却能从简单的四个字里感受到平阳子的愤怒。他想,平阳子是该生气的,本来宁昌生开新闻发布会一事出现意外就够糟心了,现在还有看不来眼色的潜虚来阴阳怪气地挑拨他们与宁昌生的关系,平阳子估计想杀了潜虚的心都有了。
十几层的高楼,杨泾凭借着道士的优越体质,竟也没用多久时间就走到了一楼。
站在医院的大门外,他伸手挡了下格外耀眼的日光,打了车往住所而去。
桑柒柒回头看了眼从电梯出来后接连踩空台阶的几个老头老太,嘴里哼着歌,跟着搭车。
滴滴车行驶了快半个小时,司机是个话痨,杨泾一坐下他就开口唠嗑,其中也不免提到今天发生的大事,充满八卦地问:“兄弟我看你从医院出来,你有没有碰到咱垣铁省的首富啊?听说他下午被吊灯砸了以后就被送到第一医院了呢。”
杨泾没想到打个车都能遇到司机提宁昌生,他现在听到’宁昌生‘这个名字就浑身难受,太阳穴鼓动了两下,闭上眼睛没吱声。
司机见状,倒是闭了嘴,但没忍一会又开口了。
桑柒柒要不是个跟踪者,她多少要应和司机两句。
好在半个小时过得也很快,在天彻底黑沉下来时,司机将车停在了杨泾所住的别墅区门口。下车付了钱,杨泾迈步往大门的方向走,走了没一会儿,他却蓦地顿住了。
本该无比熟悉的别墅景象此刻却变得尤其陌生,周遭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在一闪一闪地、勉强散发着昏暗深黄的光线。杨泾抬眸朝着前方看,属于别墅的大门被一道人影取代,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对于杨泾而言极其熟悉的脸。
中年人,黑金道袍,眼角有皱纹,眼神充满恶意。
赫然是前不久才在医院里见过的潜虚。
杨泾的表情骤然沉下来,潜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堵住了他回家的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可他真跟潜虚对上,怕是没有活路。
杨泾虽厌恶潜虚,却也必须承认,潜虚这位垣铁省分部的负责人,本事配得上身份。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潜虚随意掸了掸宽大的衣袖,视线注视着杨泾防备的模样,嗤的笑出声,“刚跟我吵的时候不是还挺厉害的么?敢把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我头上倒,你真觉得我这个垣铁省分部的负责人好欺负是吧?老子都能在会议上跟你主子对着干,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放过你这条狗。”
话落,符纸被引爆,黑得快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突然闪过一道道的白光,无数道可怕的雷电朝着杨泾劈下来时,潜虚手中的符纸一变化,将周围卷起的风化作了道道风刃,紧接着巨大的三清铃嘭得一声砸入空气,叮叮当当的铃声压着符纸,将风刃凝聚成型、变大、扩撒,冲着杨泾以无法抵挡的速度飞了过去。
头顶有雷,身前有风刃,杨泾连躲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先放出了自己饲养的恶鬼,随后掏出符纸,几张防御用的符纸一股脑地扔出去,咬破手指,点上血珠,雷劈下来的瞬间,血色的玻璃屏障宛若藤蔓从他脚边迅速生长,拔高,封顶。
银雷打在屏障上,屏障晃了晃,但或许是因为厚度足够,所以并未出现裂缝。这样的画面叫杨泾松了一口气,但仅仅只是几秒钟后,杨泾便意识到自己的这口气松得有些太早了。因为无数的风刃跟密密麻麻的暴雨梨花针似的,全部砰砰砰地嵌进了屏障中,第一层风刃嵌进来时,屏障就开始吱嘎吱嘎,再一看头顶,巨大的风恨不得直接将屏障掀起来。
等到第二层风刃与银雷同时进攻,杨泾的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咔‘声时,他的心脏便猛地一沉,预感不好。
半秒不到的时间,预感成真,屏障哗啦一下瞬间爆裂。
杨泾面色骤变。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那银雷还在天际积蓄力量,但风刃已经携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以一种夸张的姿态朝着他的身体与脖子而来,他再度抽出符纸,正欲复刻阻挡,但一只手却先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浑身的鸡皮疙瘩在这一刻窜起,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丢出来对付潜虚的恶鬼以及潜虚本人,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震惊错愕之际,那只手以强硬的姿态、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千万斤重的力道从他的身上压下来,别说掏符纸,就算是撑着身体站着都显得格外困难。因此,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风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恐惧在瞬间浮满心头,他张开嘴怒吼,疯狂地想要挣扎,但没办法。
刀刃扎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压在杨泾肩膀上的手也缓缓收了回去。如果杨泾在此刻回头,就会发现那只手与潜虚的手完全不同,它干净、白皙、修长,带着明显的女性特征。
可杨泾做不到,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风刃扎进喉咙,割开他血管继而鲜血从脖子里喷出来,温热的血液迸溅至地面。他呆呆地垂下脑袋,看见自己的衣服同样染上血液,看着地面上聚集的液体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刻,意识开始消散,他浑身发软,无力的身体嘭得一声开始天旋地转地倒下。
后背栽进血潭,他望着头顶的天空,眼眶中忽而落下一抹阴影。
已经模糊的视线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但隐约能意识到对方似乎弯了下腰。
桑柒柒俯身从杨泾的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话记录里被顶到最上头的电话号码,在电话接通并传来熟悉的男声时,她将手机往杨泾的身边一扔,抬手挥退身旁萦绕的黑雾,将杨泾的鬼魂拎出来塞进乾坤麻袋,便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
杨泾瞪大眼睛,眼瞳里已然没有半分生气,而掉落在他耳边的手机却还回荡着男声:“杨泾?杨泾?!人呢?!杨泾!”
重新回到医院的VIP住院部时,桑柒柒发现潜虚已经离开了,她也不介意,没立刻去找潜虚,而是继续窝在宁昌生的病房里吃瓜。
一直到半夜十一点多,宁川地产的所有负责人都汇报完今日的情况,宁昌生才充满疲惫之色地挥手让他们离开。特助弯腰替他将滑落的被子拉回去盖上,安抚道:“宁董,您别担心,杨泾道长说得没毛病,现在的网络舆论还是有机会拉回来的。”
提到杨泾,宁昌生便想到了他与潜虚的争锋相对。
宁昌生虽只是个金主,只负责给九幽通神会撒钱,不参与通神会内部的交流与行动,但也从通神会成员的嘴里听到过几句各家负责人面上亲如手足,实则勾心斗角的调侃之言。原以为是恶意的说辞,今天亲眼见识到了才知道这发言丝毫不带夸张的。
特助注意到他的表情便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回忆起那位潜虚道长在病房内阴阳怪气平阳子道长的模样和言语,特助也没吭声,只在得到宁昌生的应允后转身离开。
宁昌生有点头疼,强行逼着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也是这时,VIP病房内毫无征兆地多了道修长的身影,段绥出现得突然,却眨眼就将视线定在了沙发上。正喝着从孟婆那儿顺来的奶茶的桑柒柒迎上他的目光,愣了愣,旋即起身拉着段绥往门外走,两人藏在安全通道的小角落,她小声问:“你怎么过来啦?”
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段绥觉得好笑:“又没人。”
桑柒柒直起身板:“也是啊。”
段绥解释:“关店了也没见你回来,给你发信息也没回,所以想着过来看看。”
说到这个,桑柒柒摸了下鼻尖,稍稍有点心虚:“我拿手机录宁昌生他们的谈话呢,半个小时前就没电了。”
解释完没回消息的原因,她有点迫不及待地讲起了自己在病房内的收获以及干掉杨泾准备栽赃嫁祸给潜虚的打算:“这次我没留下任何信息,怕刻意过头。不过我觉得以平阳子的’聪明才智‘就算没有提醒,肯定也能猜到事情是潜虚干的,届时一定会去找潜虚算账!”
桑柒柒在对付杨泾的时候非常讲究。
那天从老城区回来,她就跟段绥研究过墙壁上凹陷的痕迹来自哪里,后来想到李全等人提过,潜虚很喜欢用风刃割人脖子,便猜到那凹陷痕迹多半是风刃造成的。
因此今天她也谨慎地学着潜虚的习惯杀了杨泾。
“嗯……就算平阳子觉得杨泾的死有疑点,但我觉得以潜虚跟平阳子的交恶程度来看,平阳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清算潜虚的机会,所以不管怎么样,杨泾都死得挺好的。”桑柒柒眼睛亮得堪比安全通道内的灯,“之后只要他们再度爆发冲突,等到潜虚也死了,九幽通神会里肯定有大聪明会把凶手身份按在平阳子的身上。”
届时肯定得闹通大的!
段绥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说到兴头上时,她那双杏眼微微弯起,明亮的眼底带着几分坏,像只狡诈的小狐狸,却显得极为可爱。
忍下了将手伸出去捏她脸蛋的冲动,但夸赞并未落下:“很厉害的手段。”
桑柒柒抬起下巴,美滋滋地回答:“那必须的,我脑子多聪明啊。”
段绥都来接人了,桑柒柒自然也没想着继续留在医院。视频录制得差不多了,她也没必要当宁昌生的陪护,两只鬼一脚跨进鬼门关,慢悠悠地晃到了地府最出名的小吃街,桑柒柒看了眼时间,反正鬼也不怎么需要睡觉,便怂恿段绥:“我们去吃夜宵吧?孟婆说小吃街最近多了好几个小摊,有家小龙虾做的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