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解瑨这小子何德何能,竟有如此艳福!
不过这艳福如今是她的了,汤婵心里嘿嘿一笑,对宛姨娘道:“大少奶奶有孕,接下来这段时日专心养胎,我暂理府中中馈。正逢年关,事务繁多,我想请你来帮忙,就从明日开始,不知你意下如何?”
宛姨娘一时没说话,一旁的段姨娘听了这话却是手一紧。
果真是夫人需要帮手!
段姨娘心中又是喜又是难受,喜是因为汤婵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她是前夫人的人而有所忌讳,难受则自然是因为自己没能比过宛姨娘,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她心中不忿,却又无可奈何,此时看宛姨娘竟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段姨娘看得着急,恨不得被问话的是自己。
终于,宛姨娘开口应下,“承蒙夫人赏识,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这样说定了,”捞到一个经验丰富的高级人才,意外的惊喜让汤婵眉开眼笑,“时辰的话……巳时初如何?”
宛姨娘应下。
余光看到一旁的段姨娘,汤婵想了想,对段姨娘道:“我暂时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你,若是有空,你明日也可以来看看。”
没想到峰回路转,段姨娘不由大喜。
哪怕为了女儿佳音,她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连忙应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夫人!”
等姨娘们离开,汤婵伸了个懒腰,准备梳洗睡觉。
秋月一边伺候,一边试探问道:“夫人,您真要请姨娘帮忙管家?”
“嗯?”汤婵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怎么,不可以吗?”
秋月欲言又止,汤婵似乎明白她在担忧什么,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当然也不会完全撒手,只是给自己多找些帮手而已。”
她叹了口气,“上班折寿啊,只希望大少奶奶能平安生娃,早点回来……”
第二天,汤婵拉开的壮丁齐聚一堂,她开始给众人分配任务。
首先要处理的自然是堆积如山的账册。汤婵让紫苏、紫竹、宛姨娘、素心两两分组,互相验看,查出问题就发奖金。
哪怕是丫鬟,也是想为日后多攒私房钱的。汤婵嫁妆丰厚,不图油水,发分红奖金很是大方,众人自然尽力。
见这几人稳当下来,汤婵准备到后头的花厅见见府中的各位管事。
她叫来何妈妈帮忙镇镇场,又叫来段姨娘打打下手。段姨娘跟着许茹娘进府,人事上比较熟悉,汤婵还能打听打听情况。
不过这样一来,三个姨娘里便有陈姨娘落了单,汤婵思索片刻,在得知对方有一手好厨艺之后,汤婵便叫来陈姨娘,让她无事的话就给大家煲汤加餐。
怎么说呢,就主打一个不抛弃不放弃,挖掘每一个人力资源……
解瑨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回了家,结果进门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
屋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算盘声不绝于耳,解瑨定神仔细一瞧,其中还有他的姨娘,而他的夫人正坐在最上头,像个监工,虽然手里也在翻着什么,但一看就知道在神游天外。
解瑨:“……”
他一进来,众人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行礼问好。
“二爷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汤婵有一瞬间的尴尬,她左右一看,好好的正堂现在变得有点像办公室,毫无疑问,这两天汤婵彻底把解瑨给忘在脑后了。
等姨娘丫鬟们被汤婵叫下去休息,解瑨这才神情平静地看向汤婵,“这是怎么回事?”
汤婵干笑两声,把于氏怀孕、换她管家的事跟解瑨说了。
解瑨这才得知来龙去脉,他深深看了汤婵一眼,显然是想不到,管个家居然也能让她折腾得这样不同凡响。
“你继续忙,我去书房歇一会儿。”
解瑨捏了捏鼻梁,露出几分倦色。衙门虽然有过夜睡觉的地方,但毕竟不是专门起居之所,其他方面很不便利,解瑨需要回家沐浴换衣裳。
汤婵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妻子当得好像有点不称职。她咳了一声,关切道:“最近怎么这样忙?还是在查您上次提到的案子吗?”
“是,”解瑨沉默地看着她装模作样找补,“犯人不肯招认,证据难以确定,有些麻烦。”
看汤婵面露好奇,还想问什么的模样,解瑨先说道:“其他的我不好透露。”
汤婵表示理解,不再问了
,“那您快去休息吧,我去叫厨房准备些吃食。”
虽说解瑨看着似乎不介意,但汤婵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正房,她将办公场所移到了后头的花厅。
壮丁们也都陆续到位,之前汤婵摸了大半天的鱼,这时候终于打起精神,跟着一起干点正事了。
耳边忽然传来了几句小声的争论,汤婵抬起头,发现似乎是紫竹跟宛姨娘这一组出了什么分歧。
“出什么事了?”
紫竹看了宛姨娘一眼,她虽然是汤婵的近身丫鬟,但一来宛姨娘是半个主子,二来汤婵似乎很喜欢宛姨娘,故而紫竹没有争着开口,而是让宛姨娘先说。
宛姨娘犹豫许久,还是实话实说道:“夫人,奴婢今日核算了三本账册,其中两本,怕是都有些不对。”
汤婵皱了皱眉,又转向紫竹,“你怎么说?”
紫竹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验算下来并无问题。”
宛姨娘这时道:“这账做得十分精明,验算下来一定对得上,若不是我见过类似的手法,也看不出来。”
紫竹便不说话了,只等着汤婵决断。
汤婵有些头疼,她拿起账册翻了翻,毫无意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不是会计,经验肯定比不上宛姨娘,汤婵想了想,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宛姨娘和紫竹面面相觑,二人都没听说过这样古怪的要求。
但既是汤婵的交代,二人自然照办,花了挺长时间,互相再碰过头确认,拿着结果找到了汤婵。
汤婵仔细一翻,脸就垮了。
她心中郁闷,居然真有问题?
汤婵现在的心态,多少就有点像前世那些老百姓最讨厌的领导,不作为、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遇上什么事情,第一反应是怎么处理才能把这一任期糊弄过去。
但现在糊弄过去,未来说不定就会变成定时炸弹,汤婵揉了揉太阳穴,“把紫苏她们也叫过来吧。”
宛姨娘拿了三本,有问题就有两本,其他不对劲的账本一定不少。
既然是假账,还被做得漂漂亮亮,核算起来也没什么用处,得先把假的挑出来才行。
今日是难得的暖阳天,解府掌管产业的管事同掌柜们得了传话,二夫人要找他们问话。
花厅旁的侧间,管事们聚在一起等待二夫人召见。
林谷眼神闪烁,神情不安,找了机会,凑到一富态的中年男子身边,谄媚问道:“齐兄,您说二夫人突然叫咱们来,是打着什么主意?”
他语气忐忑,“不会是查到了什么吧?”
“应该只是例行问话而已,慌什么。”被称为的齐兄的男子表情从容地看他一眼,老神在在地品了口茶,“二夫人接过管事权才短短几日,她能查出什么?不过是刚刚掌事,需要见见下头的人罢了。”
齐鹏远心里头一点不慌,他的手段,连多年的老账房都看不出来,遑论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后宅妇人,像之前的二夫人,还有上一季对账的大少奶奶,不都完全没发觉异样?
林谷听他这么说,陪着笑应是,神情稍微放松了些。
齐鹏远斜眼瞧着,心中鄙夷。
吞钱的时候不带犹豫,现在反而这般作态,真是有够不成器。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二夫人的近身丫鬟来传话,“诸位管事好,二夫人已经到了,诸位请跟我来。”
众人依言跟随来到花厅,花厅摆着一架蜀绣大屏风,依稀可见后头坐着一个窈窕身影,身边围侍着丫鬟。
众人连忙恭敬行礼,“见过二夫人。”
“都起吧。”
这是管事们第一回 见汤婵,先是挨个做了自我介绍。
汤婵隔着屏风看着下头众人,听到几个重点名字,嘴角勾起一个笑。
“我初掌家事,今日叫诸位来,主要是想认一认人。”她语气柔和,“诸位都是解家的老人,劳苦功高,我在这里,先谢过诸位多年辛勤付出。”
齐鹏远听了这话,暗笑一声,心道果然,听到后头的好话,更是被捧得飘飘然。
只是还未等他客气两句,却听上头话锋一转,“只是有些人,怕是仗着资历深厚,已经忘了本分。”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齐鹏远最先喊道:“二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小的们可不敢认!”
“齐管事这么着急作甚,”汤婵笑了一下,“我还没说是谁呢。”
齐鹏远激愤的表情一僵,脸上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我既然这般说,自然是有了证据。”汤婵悠悠道,“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做了的事总有痕迹,这不,有人良心不安,可是跟我说了不少隐秘之事。”
包括齐鹏远在内,许多人都是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中间还有内鬼不成?
“诸位为解家当差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一次机会,”汤婵不疾不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你们上交真账,补齐差额,我这里不予追究,但若是由着我查出问题,那可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查抄家产后将你交给官府了。”
这话一出,胆小如林谷登时战战兢兢,然而像齐鹏远这般的老油子心念一转,却是生出狐疑——二夫人别是在故作玄虚,只为耍诈罢?
“可别觉得我是虚张声势,”汤婵似是知道众人所想,慢条斯理道,“别忘了二爷是做什么的,天下间的难案都查了,你们这点小手段还查不出来?”
众人神色微变,汤婵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行了,丑话就说到这里,第一回 见面,我给诸位管事备了些薄礼,都下去领赏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脸色如何,紫苏出面,带着众人回到了刚刚等候的侧间。
给众人的赏赐都在屋里,管事们挨个去领,每人都是一个小盒子。
满腹狐疑的齐鹏远打开一看,里面熟悉的物品让他神色瞬间大变。
这居然是他交上去的一册账本!
齐鹏远登时又惊又疑,难道二夫人知道这是假账册了?
是不是巧合?
这般想着,齐鹏远视线悄悄往四周一看,结果让他心中冒凉气。
他知道的在账册上动了手脚的人,竟都收到了假账本,其他人收到的却是正常的红封!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有内鬼?
他目光严厉地梭巡,却见所有收到账册的人同他一样,都是惊疑不定。
齐鹏远心里呸了一声,究竟是哪个在这装模作样?
不怪齐鹏远坚信是内鬼作祟,距离汤婵接手中馈、开始查账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可能把全部的账查完?
不提齐鹏远是如何纠结犹豫,另一边,汤婵的院里,双巧也好奇地在问,“夫人,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汤婵笑眯眯地感慨,“人啊,还是要多读书。”
能短时间把所有账本过完,不过是汤婵利用了本福特定律而已——真实数据里,首位数字的分布概率不是平均,而是逐步递减,比如首位为1的数据,出现概率在总数里并不是九分之一,而是百分之三十左右,首位为2的大概有百分之十七,到首位为9的数字,出现的概率大约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只要是未经过人为干预、跨越两个数量级的自然数据,都会遵从这个定律,当年汤婵还是社畜时编过不少数据报表,对这些数字记得牢靠,连许多企业在财务造假时,也都会注意这一点。
这次查账,汤婵让宛姨娘她们用的就是这个办法,账册里的钱款从几十到几千两都有,稍微统计一下首位数字出现的概率,不符合本福特定律的,大概率就是假账。
不过她只让她们做了统计,没有解释过原理,若是传了出去被管事们利用,汤婵再想快速分辩真假就不容易了。
那些有问题的账本,追根溯源,能寻到几个大管事身上。
经过敲打,两日之后,汤婵这里收回了不少真账册,但也有顽固分子负隅顽抗,诸如那日跳得最高的齐鹏远。
这人怕是没找出内鬼来,只觉得汤婵故布疑阵,想赌上一把了。
汤婵想了想,趁着解瑨回府,拿着几本账册去找了解瑨。
说来这些管事和掌柜都是解家手底下的人,怎么调查、怎么处理,汤婵不好独自做主,还是先跟解瑨提前通个气为好。
她将事情说了一遍,却见解瑨紧紧皱着眉
头,没问那些管事,而是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账册不对劲的?”
汤婵怔了怔,只见解瑨神色略有郑重地对她解释,“我正忙的案子许是用得上,若真有用,可谓帮了大忙。”
原来如此,汤婵恍然,那还真是巧了。
案情隐秘,汤婵也不多打听,她将本福特定律跟解瑨解释了一下,“……就是这样,如果是真的账册,且里头记录的数据跨越两个数量级以上,那么每个数字出现在首位的机会不是均分,而是由一至九,越来越小。”
解瑨对此闻所未闻,虽然其中一些诸如“数量级”之类的术语对他来说很是陌生,但解瑨脑袋够用,汤婵说明过后,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你能不能证明这个办法一定好用?”
汤婵摇了摇头,本福特定律是统计出来的规律,只有不完整的解释,但没有严苛的证明,“这个法子无法证明,您只能自个儿去验证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么多年,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个办法失灵的时候。”
没法证明,解瑨略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稍作思索后起身,“我回一趟衙门。”
走之前,解瑨想起什么,对汤婵交代了一句,“你如今是解家的二夫人,如果有恶奴欺主,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汤婵眨了眨眼,“好,我知晓了。”
月上中天,解瑨放下纸笔,轻轻吐出一口气。
近来他正忙的是一桩盐课大案,有官员私扣盐税,中饱私囊,上头有大手代为遮掩,沆瀣一气,只有找出关键的账册,才能将所有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多方探查之下,握有账册的人被锁定,然而狡兔三窟,从他的府邸之中,竟查抄出多本不同版本的账册,每一版都天衣无缝,以假乱真,涉案官员数不胜数。
然而解瑨知道,账册里只有一本是真,或许一本真的都没有,里头许多名字都是胡乱攀咬,只为了搅弄局面,拉更多人下水,好将真正的幕后之人藏住。
被下狱之人倒是个硬骨头,无论如何审问都不肯招供,解瑨怕再用刑会干脆要了这人性命,故而不敢再动,案子就这么陷入僵局。
意外从汤婵处得了个偏门的法子,解瑨半信半疑之下做了尝试,没想到收缴的账册里,还真有一本符合汤婵所言——这一本,也许就是他们求而不得的真账册。
解瑨心绪涌动之余不免疑惑。
这样的法子,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初识的印象已经完全颠覆,解瑨罕见地生出一分探究之心。
摇了摇头,他暂时将这一桩按下,拿着账册,起身去了天牢。
晨光微曦,解瑨迈步出了牢房大门。
他将一份口供与手中账册递给下属,淡淡道:“按这上面的查。”
为了避免麻烦,解瑨瞒住了其中奇异之处,只说是犯人受不住刑讯招供而来。
只要有了真的账册,顺藤摸瓜之下,总能有所收获,下属精神一振,大声应道:“是。”
不提解瑨这里有了新的突破口,汤婵这头也在忙碌。
得了解瑨的话,汤婵就没有后顾之忧地收拾了齐鹏远几个犟头管事。
只要做了就有痕迹,齐鹏远他们贪昧钱财是为了花出去,她派人跟了齐鹏远他们几天,很快就发觉了不符合他们正常收入的蛛丝马迹。
有了证据,这几人自然被汤婵毫不留情地拿下,搜出真账册后,汤婵直接将他们交给了官府。
齐鹏远等人都是解府老人,汤婵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他们,府中下人只当这是她杀鸡儆猴的下马威,个个缩起脖子小心当差,唯恐触了汤婵霉头。
如此一来,汤婵使唤起人来可谓得心应手,这算是意外之喜。
而最大的惊喜还在宛姨娘。
“夫人,压岁锞子已经备好了。”
宛姨娘将一个小箱子捧给汤婵,里头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锞子,有梅花、海棠、元宝、如意、鲤鱼等等样式,“依着往年旧例,打了金锞子一百个、银锞子二百个,一共用了金子七十六两、银子一百五十九两,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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