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组编剧的权限很小,大多数时候别人叫他怎么改,他就怎么改。国内影视行业中,编剧又被叫做“炒菜的人”,别人给什么料、要求他炒成什么样,他就炒成什么样。所以烂剧的第一责任人未必是编剧,因为有时候编剧都不一定能左右剧情走向。
另外一位女主乔韵听着听着,忽然冷笑一声,说:“樊音,你一路拍一路改,几乎把一个反面角色改成了一个正面角色,这是什么意思啊?”
樊音无辜道:“我难道连提意见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改得太多了,你的词一改,我们的词也要跟着改。”
“一部戏要效果好,台词就是要反反复复磨、反反复复改的呀,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怎么出来好作品?”樊音义正言辞地说。
“可你改的词未必有原编剧的好。”乔韵也是有奖项在身的,有奖傍身就是硬气,她不惯着樊音,实话实说。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樊音的肺管子,樊音憋红了一张脸,怒道:“怎么没有原编剧的好?你看看原来的词,是些什么玩意?文绉绉的,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乔韵冷哼一声,说:“本来就是古装剧,文绉绉也正常吧。”
樊音当场把手中的剧本一摔,把旁观的左轻白都给吓了一跳。
樊音说:“阿颜的人设本来就不对,为什么两个女性出现在同一部电影中,就必须一个正派一个反派,一个好女人一个绿茶?俗套!应该改!”
樊音居然有点暴走的样子,她当众怒道:“让我生气的不是这个,让我生气的是大家居然都不愿意用心磨剧本!”
乔韵本来就跟樊音不对付,当面怼她说:“你这也不叫磨剧本啊,你只是想让剧情随你心意走而已。”
樊音气得红了脸,坚持道:“我的意见是对的!”
两人都是拿过奖的影后,两大影后片场吵架,旁观的人谁也不敢说话,最后是导演申崇宇结束了这场闹剧。
申崇宇大喊一声:“够了!”
申崇宇有些烦恼地捏了捏自己眉心,说:“都休息一下吧,乔韵,樊音,这场戏先不拍,你们俩都休息一下。”
申崇宇把跟组编剧叫回来,告诉他这段戏先不要改。
一旁啃手的左轻白第一次看到双影后吵架的场面,心想她穿书一趟也算值了,真精彩啊。
休息时间,左轻白偷偷靠近跟组编剧,问他:“编剧老师,我不懂戏啊,我只是偷偷问一句,樊音老师坚持要改戏,按她这么改真的很好吗?”
跟组编剧看了看周围,确认樊音不在,才悄悄跟左轻白说:“一般。但是吧,樊音老师这个人呢,很拗,她有个特点,总是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意见是全天下最正确的,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简而言之就是有点自恋。一会申导会去跟她聊,希望申导能压得住她。”
第29章 鬼压床
编剧老师说樊音有点自恋, 左轻白一开始还不理解“自恋”的含义,后来在与樊音的慢慢接触中,左轻白才悟到了编剧的意思。
“自恋”一词网上给它的释义是:自我崇拜并过分关心自己的完美。因为从心底认同自己的完美, 樊音会认为自己的意见是绝对正确的,无论在任何领域;一个完美的人是不会犯错的, 于是为了在心理层面维护自己的完美, 樊音会习惯性地把错误推给别人,俗称甩锅,这种习惯在樊音身上已经变成跟膝跳反应一样正常。
一次, 左轻白跟樊音演对手戏的时候, 樊音表演着表演着, 不小心出现了失误,有句台词说错了。这种情况很常见,一般再来一条就是了, 但樊音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误, 她跺着脚, 有些生气地指着一旁的摄影师说:“摄像老师,麻烦你看摄像机好吗,不要盯着我看, 会影响我表演的!”
演员表演失误怪摄影师?闻所未闻。樊音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误,便把造成失误的原因甩到别人身上,来保护自己的“完美”, 哪怕是自欺欺人。
摄影师一头雾水, 他刚想说话,一旁的申崇宇申导突然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计较,顺利拍完这条就行。
摄影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他没再计较,摆了个OK的手势,但偏偏这时候左轻白出声了。
左轻白这人吧,有些侠气在身上,她爱打抱不平,加之她是穿书进来的,虽然继承了原来那个演员左轻白的演技,但混片场的经验不足啊,她不知道在片场遇到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闭嘴,不要多管闲事。
左轻白开口道:“樊音老师,刚才摄像老师没有盯着你看,你误会他了,是不是应该给人家道个歉?”
樊音“唰”的一下脸拉了下来,所有人“唰”的一下看向左轻白。
樊音被左轻白整得下不来台。
樊音瞪了左轻白一眼,说:“你不好好演戏,左顾右盼什么呢?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们了,继续拍吧。”
樊音给自己找台阶下,她主动说继续拍,申崇宇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申崇宇见左轻白又想开口,申崇宇赶紧叫了一声:“轻白!”
左轻白看了一眼申崇宇,申崇宇拼命给她使眼色,左轻白看懂了,便没再揪着这件事。
导演的工作是保证一部戏拍完、拍好,这种片场小插曲,导演都是抱着能过去就赶紧过去的心态,不影响拍摄进度就行,至于谁对谁错,没那么重要,导演不会在片场当判官。
有一说一,樊音虽然有点性格缺陷,但戏是真的好,对得起她拿过的奖项,对比起来左轻白的演技就相形见绌了。
片场休息的时候,樊音突然在左轻白身边坐下。
樊音这样的咖位,休息室是单独一间的,但她却没去自己的休息室,而在左轻白身边坐下了。
左轻白正在吃苹果,边吃边侧头看了樊音一眼,发现樊音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故意的是不是?”樊音压低声音,先发话了,“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乔韵那一边的。”
樊音跟乔韵不对付,除了申导、肖恒这些跟两边都关系不错且有些地位的人充当润滑剂外,片场的人分两拨,一队站队樊音,一队站队乔韵,而左轻白是个奇葩,她不站队,她一个人玩。
左轻白咬了一口苹果,不卑不亢道:“什么这一边那一边,我是来打工赚钱的,不是来站队抱团的。”
左轻白对待樊音的态度很冷淡,樊音愣了一下。樊音戏好、奖项多、知名度高,要实力有实力,要咖位有咖位,平时在片场众星捧月惯了,除了制片、导演及跟她同等地位的乔韵、肖恒,谁见到她不得摆出笑脸,恭恭敬敬热热情情地叫一声“樊音老师”,况且影视圈是论资排辈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樊音是左轻白的前辈,左轻白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跟樊音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樊音的脸拉了下来,怒道:“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
“我这么说话有什么问题吗?我对谁都这么说话。”左轻白淡淡地说。
樊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左轻白一天之内两次让樊音下不来台,樊音暗暗把这笔帐记下了。
樊音走后,肖恒过来了。
肖恒坐在了左轻白身边,笑着跟左轻白打招呼,左轻白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肖恒对左轻白说:“轻白,上次你跟我说,如果我正在学什么东西但不得要领,可以找你一起讨论,这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左轻白说。
肖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翻到空白的一页,在上面写下一行字,内容是:以乾虚二脉为基,逆转阴阳两气。
肖恒把这行字给左轻白看,试探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轻白能看懂吗?”
左轻白一看,笑了笑,心想这就是招魂术的修炼口诀啊,肖恒果然是捉鬼师,他正在学招魂术,这是遇到不懂的地方了。
“借笔一用。”左轻白跟肖恒借了笔,在纸上写下这句口诀的解释,以及修炼的小窍门,递给肖恒。
肖恒看了,惊喜地一笑,感激道:“谢谢轻白。”
两人相视一笑。
又过了几天,剧组在秀山影视城的戏份拍完了,剧组全员前往下一个取景地,茉玲市,苍灵关。
苍灵关是一段保留完好的古城墙,这里的风景恢弘大气,拍起来格外好看。
剧组在离苍灵关不远的酒店下榻,到达的第一天没有拍摄任务,大家好好休息。因为舟车劳顿,所有人都很累,所以晚上没人组织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早早就睡了。
夜晚,樊音的房间。
樊音护完肤,上床睡觉。今天很累,樊音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中,樊音感到自己身体很重。
樊音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她拼命地想抬起手、动动脚,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抬不起来,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鬼压床。这时候的樊音大脑是清醒的,她迅速想到了鬼压床。
鬼压床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科学的名称叫睡眠瘫痪症,樊音是个相信科学的人,所以她并不害怕。
但当樊音睁开眼时,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樊音看到,一个雪白而巨大的背影坐在自己床边,面对着窗户,看着窗外。
樊音下意识地想从床上跳起来,但她正在经历鬼压床,身体动不了。
这个又白又大的背影,有一点像超市举办活动时常见的人偶大白,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了。
恐惧从樊音心底生发出来, 樊音被吓出一身冷汗。
大白在樊音床边坐了许久后站了起来,它伏下身去,身体渐渐缩小再缩小, 小到变成一个四脚爬行的小孩,小孩“蹬蹬蹬”地爬走了, 从床边爬到酒店门口, 消失在大门前。
樊音的意识不再清醒,浑浑噩噩地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六点,闹钟响起, 樊音醒了。
樊音一醒, 就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她想起昨天晚上的噩梦,被吓出一身冷汗。
樊音连忙去翻自己的行李箱,行李箱里有一枚开过光的平安符。自今年开年来, 许多剧组都出了事, 由于出事的频率太高了, 导致许多演员、剧组工作人员都惴惴不安,但又不能不工作,不工作没饭吃, 于是许多人在开机前都会去寺庙请个开过光的平安符,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请了总比没请好。
樊音也请了一个, 她把平安符贴身放好后, 才收拾收拾下楼集合。樊音的助理小云见樊音脸色不太好,忙问她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我没事。”樊音说,“我黑眼圈很重吗?一会让化妆师重点画眼睛。”
今天主要是拍樊音、乔韵、肖恒三大主角的戏,整整一天樊音都很紧张, 但这一天有惊无险,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意外发生,于是樊音放松了下来,心想那天晚上的大白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噩梦而已。
第四天有一场左轻白跟樊音的对手戏,内容是樊音勺了一瓢水泼向左轻白的脸,然后左轻白开始骂她。导演要求真泼。
“一条过啊。”导演说。
樊音施施然勺了一瓢水,泼向左轻白,左轻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准备念骂樊音的台词时,樊音突然叫了声“停”。
樊音皱眉看向左轻白,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左轻白懵了一下。
樊音继续大骂:“人被泼水的正常反应是你这样的吗?你的脸是木头吗?一点惊愕的表情都不会做?”
左轻白心想这就是我被泼水的正常反应啊,有什么问题吗?
樊音开始给左轻白做示范,她做了个惊愕的表情,对左轻白说:“你应该这么演。”
左轻白心想她的经验是比我丰富,就按她说的演吧。
樊音第二次泼左轻白。
左轻白有模有样地把刚才樊音示范的表情重现了出来,她在演戏上的学习能力不错,确切地说应该是原来那个左轻白的学习能力不错,并把能力留给了她。
但樊音依旧不满意,于是他们又拍了第三条、第四条。拍第三条时樊音说词应该删减,到了第四条才终于顺利拍完。
左轻白总共被泼了四次,如今是个落汤鸡的样子,十分狼狈。
左轻白拿着毛巾擦头时,一旁的樊音竟看着左轻白发出嘲笑的笑声,左轻白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就好像刚才她是故意泼了左轻白四次一样,这下可把左轻白惹怒了。
左轻白心想,刚才是在工作,但现在不是了。于是,左轻白二话不说走向水缸,勺起一瓢水结结实实地泼到樊音头上,樊音也成了落汤鸡。
“你……”樊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能泼我?”
“你嘲笑我,我怎么不能泼你?”
“我是你前辈,无论我干什么,你都应该尊重我!”
“应该?樊音小姐,我观察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应该这样就要求别人这样,你觉得应该那样就要求别人那样,在你这里地球都应该围着你转,你应该掌控一切,是吧?”
眼看着两人就要大吵起来,剧组的人连忙把她们拉开。
两人被拉开后,左轻白这边没人理,樊音那边则众星捧月,一群人在哄。饰演反派的傅河走到孤零零的左轻白身边,悄悄对她说:“你犯大忌了,知道吗?”
左轻白看了他一眼。
傅河道:“咱们这个圈子,论资排辈很严重的,她是前辈,你是小辈,不管到底谁有问题,你作为小辈敢跟前辈硬刚,传出去就肯定是你错。”
左轻白深吸了一口气,对傅河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这事过了之后,下午就没有左轻白的戏了,集中拍樊音的戏。
苍灵关外就是戈壁滩,樊音在戈壁滩上拍戏,就在这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刮起了沙尘暴。
天气预报没有预报过这场沙尘暴,它就像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样,霎时间,漫天黄沙,能见度不足三米。剧组工作人员大喊着:“找个坑!趴下!趴下!”所有人都在寻找避风处或者直接趴在地上,用衣服遮住头脸。
只有左轻白站了起来。作为一个合格的捉鬼师,左轻白在这场沙尘暴中闻到了鬼气。
左轻白稳稳当当地站在沙尘暴里,一脸严肃,她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两指平放在眼前,从右往左移动过去,口中念念有词道:“天眼即开,大小鬼魅,无所遁行!”
说完,左轻白的视线穿过了厚厚的黄沙。这场沙尘暴的能见度不足三米,但左轻白显然不受限制,左轻白清楚地看到了那些躲在漫天黄沙中的白面鬼。
白面鬼全身白色,像充气的人偶大白,它们很轻,可以漂浮在空中,用黄沙做掩饰;它们的脸是一张张苍白的人脸,跟真人的脸几乎一样,但毫无生气,就好像是仿得很真的木偶、面具,有一点恐怖谷效应。
所有白面鬼都朝一个方向飞,如果左轻白没有判断错的话,那是樊音和拍摄组所在的方位。左轻白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漫天黄沙中,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只有左轻白走得稳稳当当。
只听混乱中有人尖叫着大喊了一句:“樊音老师被刮走了!”
左轻白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左轻白看到, 半空中混在黄沙里的一群白面鬼扯着樊音的衣服,把她带飞起来, 像是要把她带走。樊音被沙迷了双目, 眼睛睁不开,什么也看不到,她刚想张嘴大喊“救命”, 就立即被灌了一嘴的沙。
左轻白飞奔过去, 同时取出符纸, 给自己画了张飞行符。那张符纸骤然变大,变成像飞毯一样大,左轻白跳了上去, 飞毯带她飞向被白面鬼带走的樊音。
樊音被一群白面鬼揪着, 已经失去意识, 其中一个白面鬼留着哈喇子,用自己的脑袋往樊音的脑袋里钻,它已经钻进去了一小半。左轻白大骇, 这种白面鬼钻人脑袋,意味着它想吃人脑髓!
左轻白冲入白面鬼群,从鬼手中抢过樊音, 但这时白面鬼已经钻了小半个脑袋进到樊音的脑袋里了, 左轻白干脆利落地举起手刀狠狠地打在樊音的额头上,总共打了十几下,把樊音的额头打得红红的,才把白面鬼的小半个脑袋从樊音脑袋中打出去。
幸好樊音只是失去意识, 脑髓还没被吃。左轻白把樊音往下一扔,下面是沙,樊音可能会受伤,但扔不死。把樊音扔掉后,金色巨剑出现在左轻白手上,左轻白双手举剑,往白面鬼群中一劈。
一瞬间,金光四起,白面鬼群发出阵阵鬼嚎,接着在金光中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