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过扎心，就连卡洛琳都看不下去了，安慰贝瑟尼说：“灼灼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谁是坏蛋的，贝瑟尼你放心，只要你不做坏事……不，我的意思是说，即使你出了意外，我也会把你的鳞片送给灼灼的，你不用担心。”
贝瑟尼没有被安慰到，悲伤地说：“我忽然想起来，送不送是一回事，灼灼戴不戴还另说呢。程宿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简直是皇帝身边的佞臣，最会进谗言！什么东西被他一说，是好是坏都不由自己了！”
众人心有戚戚，深有同感。
程宿淡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可以亲自把鳞片送给灼灼。”
“我怕疼我不想现在拔……算了算了，现在拔也可以，你们等我一下，我把鳞片送给灼灼后再过来！”
奥德丽拉住风风火火的贝瑟尼，无奈道：“程宿的意思，是你要努力活着。”
贝瑟尼：“……”
她哼了一声，“他会那么好心？”
众人持相同的怀疑的态度，但为着临时救世小队的凝聚力，就没说出来。
程宿仿佛知道大家心中所想，坦然道：“觊觎灼灼的人太多，你活着太过吵闹，还能分散灼灼的注意力，省得她跟谁相处时间太长。”
这话自私得让人信服，贝瑟尼气了个仰倒，也不指望程宿会帮她了，反而憋着一股劲儿，要好好活着，在灼灼面前揭露程宿的丑恶嘴脸。
众人不再多言，沉默地调动全身的魔力，随着一声“起——”一起朝着各自负责的阵眼输送过去。
高山震颤，带动着大地都在嗡鸣，仿佛是神明在震怒。灼灼警觉地四处张望，找不到震动的源头，“程宿？”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贝瑟尼？卡卡姐姐？丽丽姐姐？”
灼灼叫了一遍，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伸长脖子往众人离去的方向看，一副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样子。9972担心灼灼伤心难过，正要哄哄她，就听到她叹了口气，“哼，他们偷偷挖山去了。”
[宝宝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座山这么大，铲子铲不走啊，要用魔法！”灼灼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抑扬顿挫地说，“他们不想让灼灼用魔法，所以哄着灼灼在这里挖，他们自己偷偷跑远了去用魔法！”
9972:[……]
灼灼竟然这么聪明，完整地猜出了程宿他们的计划，呵呵！
9972心虚得很，不敢多说，怕被灼灼发现自己猜出来了却知情不报。但是它又怕灼灼神通广大地找到正在施法的众人闹，影响了移山的进程。
纠结间，小家伙已经敏锐地根据魔法波动发现了众人所处的位置，张开大翅膀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雄赳赳气昂昂的，“他们用魔法作弊，灼灼去揭穿他们！第一名是灼灼的！”
[……]
[灼灼说得对。]
歪打正着，灼灼还是识破了大家的计划，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灼灼！不要打扰他们！先看看！]
9972高声提醒，机械音里满是祈求。
不过不用它出声，灼灼也停在旁边没有发出动静。她聚精会神观察着，再加上前情，很快就得出结论：大家正在合力为移山阵法输入魔力。
好哇，这群坏大人！
小家伙觉得作弊成绩抹除，所以就没有打断他们，而是落在地上默默看着，一是想偷师，二是想等他们移山完毕后看他们得知忙活半天一场空的神情。
满脸狡黠地坏笑着，灼灼兴致勃勃，只是看着看着发现了不对劲。大家的魔力输送越来越迟滞，而高山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凄惨的哭嚎。哭嚎声集中在大家输入魔力的阵眼，好像是在奋力和魔力做斗争。
而随着哭嚎声越来越大，聚集在阵眼处的死灵影子越多，众人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很快有个精灵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栽倒在地。
精灵女王反应超快，分出一股魔力续上，但没等众人松口气，又有条蓝龙惨兮兮地闷吼一声，力竭晕倒。这次不等有谁续上，阵法立刻乱了，之前输送的所有魔力都反噬了回来。
[宝宝快跑！]
几乎同时，灼灼猛地冲天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绕着所有阵眼飞了一遍，身体拉出了残影，在耀眼的白芒下，仿佛是不可直视的太阳。
反噬的魔力和白芒僵持片刻被狠狠拍了回去，回至半程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拽了回去，但一眨眼又消失了，反正是没有伤到地上的人一丝一毫。
[宝宝！]
“听到啦。”灼灼缓缓落在地上，打了个饱嗝儿，“我好像，把那些魔力吃掉啦？”
[啊……好像是的。]
9972不是特别震惊，随着灼灼对小光球的使用次数增多，小光球的能力越来越强，它有时候都有种晏不凡在借着小光球入侵这个小世界的错觉。
但这些不是重点，灼灼太莽撞了！她怎么能直接撞上去，万一小光球应付不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灼灼，她的身体会被那些魔力轰成渣渣的！
这些不用9972说，第一时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程宿已经揪住了灼灼的耳朵，大声说：“宝宝，我的心脏差点爆炸，我要被你吓死了。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你伤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
太夸张了吧程先生，灼灼现在还活蹦乱跳，你这话不可信啊。
程宿不知道9972的想法，他牢牢抱住灼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鼓动，随时都能从喉咙里跳出来。一直到灼灼和贝瑟尼他们挨个儿打过招呼，程宿才稍微冷静下来，仍然心有余悸地说：“宝宝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私自行动，我以为我是为了你好，其实很有可能害了你。”
他忽然开始忏悔，看着是真的被吓狠了。
灼灼也察觉到了程宿身上残留的劫后余生般的恐惧，她愧疚又心疼，想要抱抱程宿。但是他抱得太紧了，小家伙挣扎了一会儿竟然连胳膊都没伸出来，就歪着头蹭了蹭程宿的脸，软乎乎地说：“不怕了程宿，你不遇到危险，灼灼不会做危险的事。”
话落，灼灼觉得头皮一热，有热乎乎的水砸在头顶。她疑惑着，正想仰头看看是什么，就被程宿的下巴抵住头顶，上方有嘶哑的声音缓缓道：“好，我以后保护好自己，灼灼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嗯好～”
灼灼欢快答应，但程宿的不安实在太明显，她又伸出小手，稚气地说：“拉钩吧？拉钩了就不会变，程宿就不用怕了！”
程宿低头看着灼灼肉乎乎的小手，扯着嘴角笑了笑，他动了一下想要伸手拉钩，却发现刚才太紧张抱太紧，胳膊僵住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
他不动声色，在体内运转魔力加速血液循环，成功让胳膊行动自如。程宿郑重地用小拇指勾住灼灼的小拇指，严肃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不变。”
灼灼站在程宿腿上，转身捧住程宿的脸，软乎乎地说：“不难过了程宿，我希望你每天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
灼灼露出狡黠地笑，“才不会。灼灼做坏事的时候，灼灼开心，程宿才不会开心。”
程宿也笑。
怎么不会开心？看到灼灼调皮捣蛋，他只会觉得小家伙活泼健康性格开朗，他开心得很。
用阵法移山的方案不可行，庆幸的是还没进行到第三阶段，人鱼族的血祭还没开始，所以损失不大。
奥德丽沉声说：“我发誓，阵法是真的。”
不等众人吭声，奥德丽就完成了誓言，众人默契地静待片刻，看到她毫发无伤，说明她没有说谎。
众人又围在一起商讨方案，只是这次更谨慎了。
“灼灼大王，你知道山上的哭声和黑影是怎么回事吗？”
不待灼灼回答，贝瑟尼沉痛道：“应该就是万年来死去的人鱼族和恶魔族。”
“他们的魂灵被禁锢在了山上？”
无人回应，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保持着最痛苦的死状万年，这种残酷的事想想都打寒战。
灼灼有点犯困，可能是刚才调用了太多能量累到了，也可能是吞太多能量撑到了需要消化。她听众人讨论了一圈，慢吞吞地说：“你们都想错了呀，灼*灼是救世主，应该灼灼来挖山，你们都不要动。”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看到灼灼眼中的兴味，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认真的在提方案，还是以权谋私妄图独霸挖山权。
卡洛琳深知灼灼的行动力有多强，担心她真的偷偷跑去尝试，认真地说：“灼灼，我认为你的想法是错的。这次危机需要大陆正面和背面的各种族在你的带领下，携手同心一起渡过，否则大家就不会收到预言了。”
程宿心中一动，如果“神”给各种族预言的初衷并不是让大家合作救世，而是让大家逼迫灼灼背负救世职责的话……
灼灼身上有很多特殊奇异之处，但程宿思来想去，对小世界有用的很少，其中一个就是她身上也有完整的规则。如果地心之火吞噬了灼灼，同样能补全规则，促使小世界完成进化。
想到这，程宿坐不住了。
根据这些时日的观察和推测，程宿觉得灼灼的任务就是帮助演化中的小世界完成进化，如今捷径摆在眼前，只要灼灼能看到，很有可能会尝试一下。就算她想不到，她身上的系统也会怂恿她哄骗她。
地心之火焚身，连同灵魂也会一起湮灭。
绝对不可能！
他不会让灼灼这么做。
程宿身上散发出阵阵寒意，把昏昏欲睡的灼灼都惊得一个激灵，眼巴巴地问：“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没事。”
他只是想到了一件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他会拼尽所有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嗷。”灼灼应了一声，但是没有放心，又盯着程宿看了一会儿，说：“拉过钩了，你不能瞒着灼灼做危险的事。”
“……嗯。”
“不能骗人啊。”
“嗯，不骗你。”程宿微笑着说，“困了？快睡吧，我们现在就回去，明天再来想办法。救世这么大的事，也不急这一天。”
灼灼迅速看向贝瑟尼等人，见她们也点头了，这才放松地打了个哈欠，靠在程宿怀里睡着了。
程宿托了托她软绵绵的小身子，苦笑。小傻蛋，大人最喜欢欺骗小孩子了。
一旦认定高山是个陷阱，程宿就从过往的记忆中挖掘出了许多“铁证”，还认为灼灼的系统早就识破了世界意识的阴谋，只是它们都在冷眼旁观，静待事态发展，时刻寻找机会把他和灼灼中的一个投入地心之火。
程宿知道灼灼跟系统的关系不错，但拯救一个世界和牺牲一个人放在天平上，重量根本无从比较。程宿无法相信，系统会选择灼灼而放任小世界演化失败。而灼灼，程宿相信她不会把他推入地心之火中。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程宿都没有想过把灼灼投入火中，如今他对灼灼的感情加深，更是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事情就进入了死胡同，这么僵持下去，灼灼的任务一定会失败。
虽然不知道任务失败有什么惩罚，但程宿参考穿越前看的那些网络小说，人工智能只知规则毫不变通，抹杀人类意识可是毫不手软。一想到灼灼可能会遭遇这些，程宿就五内俱焚，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如果被地心之火焚身是既定命运，那他这些时日的挣扎就是为了遇见灼灼吧。
程宿忽然觉得老天待他不算太薄，最起码让他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很不错。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传来微不可察的动静，程宿给灼灼罩了八层隔音罩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他关上门，在门口站了几分钟，随后毫不迟疑地飞向高山的方向。
片刻后，房间内重新传来声音，是一个女童的嘟囔抱怨，“大人最喜欢欺骗小孩了，我就知道！”
灼灼发现程宿不见后，强行从黑甜梦乡中醒来，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往床下爬，边爬边说：“程宿坏蛋，一直骗灼灼。灼灼这次聪明啦，用魔法绑住他，他一走，灼灼就知道啦～”
跟着灼灼开机的9972惊讶不已，[宝宝什么时候施的魔法？]它一点都没发现。
它已经废物到这种程度了吗！
灼灼抿嘴笑了起来，“这是秘密。”
[哦，好的。]9972悲伤，想起来小家伙觉得它吵闹，大概是不想和它说话的。
“但是可以说给统统听～”
9972一天的心理创伤瞬间被治愈了，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好，灼灼说吧，我仔细听。]
“很简单啦，就是灼灼给魔法施了隐匿魔法，程宿就发现不了啦。”
[可是，隐匿魔法也有魔力波动，我也没发现。宝宝，你是怎么做到的？]
灼灼得意洋洋，嘿嘿笑着说：“灼灼聪明！灼灼改了隐匿魔法，有魔力波动的同时，魔法就起效啦，不会被别人发现！”
9972一惊，这说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非常难，万万没想到灼灼竟然无师自通了。明明她天天玩儿小光球，都没有多少时间练习魔法。
果然，天赋选手才是最强的。
说完这个，9972想起来最重要的事，[宝宝，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去找程宿呀。”
9972沉默，它多多少少能猜出一点程宿今晚的目的，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和灼灼的相处中多是拌嘴闹矛盾，很少有温馨时刻，9972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表面和谐，没想到程宿都已经可以为了灼灼赴死。
而且灼灼自从阵法失败就开始犯困，现在更是虚弱得折腾半天还没出门，明显是脱离小世界的前兆，也直观地证明了程宿的感情和决心。
9972能什么都不说，等着程宿死后灼灼的任务完成，但它实在说不出什么来阻止灼灼去找他。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出门，灼灼在惊动贝瑟尼等人之前展开翅膀飞了起来。然而以往非常好用的大翅膀像是两只超大超重的累赘，每一次扇动都耗费灼灼很多体力。艰难地飞出了城市后，灼灼就收回翅膀，在地上慢慢走着。
大陆背面因为常年不见光，所以也不区分白天黑夜，大家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出去造作。灼灼一路碰到好多奇形怪状的恶魔，但都没有起冲突，因为她提前给自己施加了隐匿魔法。
“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宝宝太厉害了。]
以前还需要它来提醒该做什么，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家伙已经悄然成长了。
9972有些惆怅，自己伤春感秋了半天，忽然发现灼灼前进的方向不对，[宝宝，不是去找程宿吗？你迷路啦？]
在大陆背面，想迷路迷到和高山不搭边，还挺难的。灼灼的脑子没出问题吧？9972真情实意地担忧。
“没有迷路。”灼灼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休息，喘着气解释说：“高山太高啦，程宿爬不上去，也找不到火烧他，因为火在深渊里。灼灼去深渊里找程宿！”
灼灼搞不懂太复杂的东西，但她有9972，又跟着程宿，还全程参与了救世计划，什么消息都知道，可太明白深渊和高山的关系了。这种了解，足以支撑灼灼做出准确的判断。
[……宝宝真聪明。]
比它强太多了。
[但是，你这样走着去，是不是有点慢？]照这个速度，等灼灼赶到，程宿早就被烧得渣都没有了。甚至是很有可能灼灼还没赶到，就已经被动脱离了这个小世界，连程宿的骨灰都见不着。
灼灼神秘一笑，摇头晃脑的很是得意，“灼灼有办法。”
9972连忙追问，[什么办法？]
灼灼想藏一会儿的，但雀跃兴奋的情绪根本藏不住，她从程宿给的空间道具里掏出一堆魔法阵，献宝似的说：“看！”
看什么？
9972懵逼一瞬,忽然想起来这些是程宿为了灼灼的安全，给她准备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各种功效都有，还比魔法卷轴便宜,属于程宿原创，他还很是骄傲了一阵。
但是程宿怎么也想不到,灼灼会用这些东西去堵他吧？
灼灼蹲下来一阵扒拉,找到了传送魔法阵。她把小手贴上去，想要输入魔力，但是太疲惫了,只好坐在地上歇歇。
小家伙的眼睛闭上了，呼吸逐渐平稳，竟是就这么睡着了。她的手渐渐放松无力,怀里的魔法阵滚落到地上,发出很轻微的声音,但还是把灼灼惊醒了。
灼灼茫然地看看四周，大眼睛没有焦距地定在空中，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她低头看看空荡荡的手,前倾着身子把魔法阵扒拉回来，喘了几口气才把手放在上面。
小光球努力闪烁几下,熄灭了。
灼灼“咦”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神情,仿佛是料到了会这样。就像她醒来后没有问过,为什么她会这么疲惫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