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碗放在灼灼面前，里面有几粒泡在羊奶里的褐色猫粮，“来尝尝喜不喜欢。”
灼灼好奇地凑上前，嗅了嗅味道，没什么犹豫地就伸出舌头开始舔。
啪嗒啪嗒啪嗒
羊奶飞溅得到处都是，挂在毛毛上往下流。灼灼小猫咪皱着小猫脸，眼皮耷拉着防止羊奶流进眼睛里，超级努力地、以固定的频率舔奶，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岿然不动的强者猫，又像是被风雨摧残得心如死水的淡定猫。
旁观的一人一统努力憋笑，沈清弦掏出手机录了视频，这才出声打断，“灼灼，一会儿用奶瓶喝奶吧，现在你先吃猫粮。来，张嘴，啊——”
沈清弦把羊奶倒在垃圾桶里，把猫食碗递到灼灼小猫咪的嘴边，哄着让她吃。
灼灼嗅了嗅，往后缩了下小脑袋，“咪。”
沈清弦捏起一粒猫粮怼到灼灼嘴上，“泡得软乎乎的，可好吃了。”
灼灼小猫咪扭头躲开，“咪咪咪！”
好吃不吃！
沈清弦捏着猫粮追过去，如影随形，“吃，不吃没奶喝。”
灼灼小猫咪瞪大眼，“咪！”
你吓我！
她见沈清弦态度坚决，考虑到他掌握着自己的饮食大权，勉为其难地张开嘴舔了舔猫粮——上面的羊奶。
羊奶舔干净后，她立刻撤开，在猫窝里趴好，软软的叫了一声，“咪。”
不吃猫粮。
沈清弦把猫粮丢到猫食碗里，微笑道：“羊奶也别喝了，什么时候愿意吃猫粮什么时候有羊奶。”
他拿过奶瓶，拧开盖子，仰头一口喝完了。
灼灼：“……”
猫猫震惊。
9972小声说：[宝宝，猫猫都吃猫粮，你尝一口，泡软的猫粮挺好吃的，你先别跟沈清弦对着干。]
万一他生气了揍猫，灼灼瘸着三条腿跑都跑不掉。
灼灼小猫咪本来只是震惊爸爸抢她的羊奶喝，听了猫猫头的话顿时就不开心了，怎么能是她和爸爸对着干，明明是臭爸爸逼她吃不喜欢的怪东西！她的小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用一只爪子撑起身体，冲着沈清弦大声叫，“咪咪咪咪咪！”
臭爸爸臭爸爸有本事你饿死我！
[……]
宝宝好刚。
问题是以前的任务对象对灼灼有感情，她刚也就算了，现在她怎么有底气这么刚的？
哦，对辽，是来自猫猫的独立性和自我保护机制，任何人都别想用任何方式强迫猫猫做它不喜欢的事。
想*通这点，9972不再试图干涉灼灼小猫咪的行动，安静地等她下线。
噫，它好像每个世界都要有几次类似的心理活动，这是不是另类的“每次都被打脸但每次都不长记性”？
灼灼小猫咪超凶，都做好了要跟沈清弦打一架的准备，忽然沈清弦的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笃定地说：“你能听懂我的话。”
灼灼小猫咪歪头，当然能听懂，要不然怎么跟他吵架。沈清弦怎么一副抓到她大把柄的样子？
沈清弦平静地说：“你会认字，很聪明，你是猫妖吗。”
噫！灼灼小猫咪瞪圆了眼睛，猛摇头：“咪咪咪！”
你才是猫妖，我明明是混血儿，是猫人！
[……]
9972看了眼成竹在胸的沈清弦，不敢想他如果能听懂喵星语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
沈清弦笑得高深莫测，“不用狡辩。如果你听不懂人话，根本不会对我的每句话都做出反应。你已经暴露了，灼灼。”
灼灼小猫咪不知道该说啥，“……咪。”
……啊。
“建国后不许成精，你这样的小猫妖跑到人类社会，知道会遭受什么可怕的事吗？”
“咪？”
啥事啊？
“你会被抓进实验室里，绑在手术台上，被做各种实验，抽血扒皮，剁手剁脚……”
沈清弦像个反派一样说出各种可怕的话，想要吓唬吓唬越来越嚣张的小猫咪，却发现小家伙根本没有一点怕的，已经在卖力地舔毛了。她舔得十分投入，把沈清弦的说话声当成了伴奏，还在他停下后抬起小猫脸“咪”了一声，似乎在问怎么不说啦。
“……”
沈清弦握住小猫爪子不让她舔，他垂眸，冷酷道：“你不怕？”
“咪。”
要被抓走的是猫妖，她只是普普通通的猫人罢辽，她怕什么呀。
沈清弦诡异地读懂了灼灼小猫咪的脑回路，他给气笑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你上交给国家。”
灼灼小猫咪瞪眼，“咪咪咪！”
我要报警！
沈清弦拧眉，“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这么凶地跟我吵架？小没良心的。”
“咪咪咪咪咪！”
是你先无理取闹！
就在这时，小猫肚子轰隆隆响，是灼灼饿坏了，她仰着小脑袋对着沈清弦一顿输出：“咪咪咪咪咪咪咪——！”
臭爸爸臭臭臭臭臭臭——！
突然，毛毛上挂着的一滴羊奶颤巍巍掉进了小猫嘴里。灼灼愣了一下，啊呜咽下去后继续大声咪咪。
沈清弦捏住不停叫唤的小猫嘴，哭笑不得，他是怎么和一只小猫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吵起来的？担心小家伙叫得肚子疼，他暂时认输，用湿巾把小猫脸擦干净，又把温度正合适的奶瓶拿过来，“喝吧喝吧，小倔猫。”
灼灼小猫咪忍住了到嘴边的美食诱惑，没动，而是盯住沈清弦，严肃地叫，“咪咪咪，咪！”
以后不许再逼我吃猫粮，不喜欢！
沈清弦鬼使神差就领悟了灼灼的意思，他笑了下，拉开靠墙的柜子门，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猫粮袋子，“市场上的高端幼猫粮都在这里了，你最起码要挨个儿试一遍才能真的说不喜欢吃猫粮。”
灼灼望着数不清的猫粮，有种“她一天试一种，能试到老”的绝望，她悲愤地叫了一声，一爪摁住奶瓶，化力量为食欲，大口大口地喝奶。
“慢点喝，别噎着。”沈清弦靠着猫粮柜，慢悠悠地说：“一会儿我们去找秦医生，给你做个复查，你可别再喝多了吐奶。要是吐到外人身上了，多冒昧啊。”
第141章
把奶瓶和猫食碗刷干净、把灼灼小猫咪擦干净装进猫包,沈清弦出门，顺便拎着脏兮兮的猫窝扔到垃圾桶里。
“咪！”
灼灼小猫咪气不顺，这会儿看沈清弦做什么都不顺眼,如果不是她瘸着腿，一定要跑到他枕头上尿尿！
沈清弦不知灼灼小猫咪长得乖巧可爱,心里打着这样的鬼主意,还把手伸到猫包里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打趣，“之前的猫窝也扔了,你怎么不叫唤？喜欢这个？我等会儿再买两个一样的给你轮着用。”
灼灼小猫儿甩头躲开，但也不好再凶人，小耳朵弹了弹,趴下不吭声了。
“灼灼,你耳朵毛真长啊,像两根冲天炮。冲天炮你知道吗？是那些还光着屁股跑的小屁孩儿扎的头发，看着可傻了。”似乎怕灼灼听不懂，沈清弦低头看着她,慢慢说。
灼灼不负所望，百分百领悟了沈清弦的戏谑打趣之意,昂着脑袋大声叫唤,“咪咪咪咪咪——！”
臭爸爸是短毛！太阳晒掉皮！冬天冻掉头！
好家伙,气得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家伙都无意间说出“冬天”了,猫猫头赶紧飘过来哄小家伙：[宝宝不气，是沈清弦见识少，你这不是冲天炮，是聪明毛！有聪明毛的小猫咪不仅聪明机灵还漂亮！]
沈清弦自确认小家伙咪咪叫不会累到肚子上的伤口后，就不再收敛,每隔一会儿就要逗逗她，欣赏她气得咪咪大叫又打不着他的模样。摊上这么一个欠嗖嗖的爸，9972都担心灼灼会不会被气出高血压。
爪爪小屋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三两步就到了，这么短的路，沈清弦气了灼灼三回。
灼灼小猫咪半趴着，咪咪叫着用完好的那只爪子扒拉猫包，目光炯炯，气势汹汹，大有和沈清弦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她听着秦医生热情地和沈清弦问好，又看到他把大脸伸到猫包的透明窗口前，眦出一嘴大白牙，“灼灼你好呀，秦叔叔帮你复查啊。”
灼灼粗着嗓子叫：“咪啊——”
今天生气，不复查了！
秦医生听不懂喵星语，但他和猫猫狗狗打交道多了，自然能分辨出灼灼小猫儿这显而易见的怒火，他立刻闪到一边，笑着说：“灼灼爸爸，麻烦你把她抱出来。”
灼灼马上虎视眈眈，在沈清弦的手伸到眼前时，毫不犹豫地一嘴咬住，喉咙里还发出凶狠的“呜呜”声。
“哎，灼灼不要咬爸爸啊。”
秦医生赶紧凑过来，戴上厚手套要来抠灼灼的嘴。
灼灼警觉地看着，等大手套靠近了，就一爪勾住沈清弦的袖子，用力一拽就整只小猫跳到了他的胳膊上，再猛地一窜，就从两人的夹缝中窜到房间里。她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地势，立马一个九十度急转，奔着有一条缝的玻璃门而去，在秦医生的惨叫中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
钻出去了，灼灼也没跑，而是转身冲里面哈气，摆出一副随时继续跑的姿势。
秦医生已经扑倒在门边抓住门把手，试探着一推门，灼灼迅速后退几步，他赶紧哇哇大叫，“好灼灼别走，我不动了不动了！我把门关严实！”
灼灼停住，侧头看着，僵持片刻等秦医生把门关了，她才往回走一步。猫猫头在她耳边紧张兮兮地说：[宝宝，你不能跑远啊，如果沈清弦找不到你，你又会变成流浪猫了，会被坏人打……]
灼灼小猫儿低头舔了舔小爪子，她当然不会跑远，她还瘸着呢。眼光余光瞥见秦医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又想开门，灼灼就当没看见，还懒懒地趴在了地上，一副放松警惕的样子，唬得秦医生满脸窃喜往前扑。
在秦医生即将碰着猫毛时，灼灼才轻巧地一挪，妥妥当当地避开。而秦医生收不住摔了个大马趴，一扭头见灼灼小猫咪蹲在离他一掌远的地方，还冲他无辜的咪了一声。秦医生贼心不死，再次伸手去抓，依旧是猫毛都没抓着，只再次得到一声咪。
灼灼漫不经心地动了下尾巴，听着秦医生悲愤锤地大嚎，“啊啊啊灼灼爸爸！刚才灼灼咬你你为什么挡我的胳膊？你不挡我肯定能抓住她，哪还会在这被灼灼嘲笑！”
“她就咬我一下，你戴那么大的手套去掰她的嘴，吓到了怎么办？”沈清弦慢悠悠走过来，被爬起来的秦医生怒目而视，“可恶的猫奴！”
沈清弦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还蹲下来朝灼灼温声细语地说：“灼灼看看我，我不该气你，你出气了吗？要是没出气，再咬我一口也行。”
灼灼一点不客气，啊呜一口咬住沈清弦的小拇指，尖尖的小乳牙嗑着皮肉，没有用力咬穿，但也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小坑。咬得腮帮子疼了，灼灼才松开，昂着小脑袋观察沈清弦的反应，谁知道他笑容不变，说：“灼灼牙真好。”
灼灼气得又给了他一口。
这次沈清弦长进了，灼灼刚咬上他就嘶嘶哈哈喊疼，语气夸张得很，又气得灼灼不咬了，还勾着脖子“yue”了两声，很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偏着头不看他。
沈清弦把手往前伸了伸，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灼灼你咬吧。”
秦医生在一边给自己抹紫药水，小声骂：“狗猫奴。”但也为小猫儿找了这样的好人家而开心。
9972则是惶恐，来了来了，沈清弦这小变态在演爱宠人士了，在家他可不是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灼灼本想假装跑走吓吓沈清弦，毕竟他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肯定舍不得她。他有个怕处，自己就会收敛。谁知道输在没他脸皮厚上。
爪爪小屋临街，人来人往的都在看这两人一猫对峙，还有人掏出手机拍小视频。
灼灼小猫儿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烦躁地甩甩尾巴，没有躲开沈清弦再次伸来的手，让他抱了回去。小家伙清透漂亮的圆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小打小闹拿沈清弦没办法，等她腿好了，她就真的跑走几天，好好吓吓他。
灼灼不闹腾，复查很顺利，结果也很好，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四五天就能拆板子了，秦医生让他们下周再来。
出了爪爪小屋，灼灼以为沈清弦要带她回家静养，没想到她在猫包里趴了一会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机警地昂起小猫脑袋，透过透明窗口看到了熟悉的闸门，她顿时急得咪咪叫：“咪咪咪咪咪！”
臭爸爸我想妈妈了我们去看看妈妈吧！
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沈清弦的反馈，灼灼叫得更大声了，隐约透着几分凄厉，“咪咪咪咪咪——”
那是你老婆啊你不想她吗你是没良心的负心汉——
沈清弦听不懂灼灼在叫什么，但光这死动静就不能放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拐卖良家好猫了呢，他低声威胁，“再叫，我就把你抱到升旗台上展示，让全校的人和猫都知道你不仅天天尿床上还拉床上，是个不讲究的小脏猫。”
“咪——！”
你去啊——！
沈清弦抱着猫包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猫儿，思量着她是没有这个羞耻心还是真的不怕，注意到小猫儿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愤，他轻笑，原来是吵架吵上头了话赶话。这小臭猫指定在后悔，他要是真往升旗台走，能把她吓得吱哇乱叫。
但小家伙瞪圆了眼睛要跟他拼了的小模样实在可怜可爱，沈清弦没有再逗下去，软声说：“我乱说吓你的，不会这么做。你别气了，保持安静，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行不行？”
灼灼歪头观察沈清弦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来，所以就没吭声。
沈清弦没想到她还挺沉得住气，于是使了个激将法，“这里不方便，回家了你再告诉我要求？你那么聪明，肯定能从字典里找出自己想说的字吧？”
小猫咪诚实摇头，“咪。”
激将法无效。
沈清弦笑了，没忍住摸了摸晃来晃去的小猫脑袋，在灼灼发火前说：“我有办法让你说话，说人话。现在你暂时不要跟我做对了，可以吗？”
灼灼小猫咪惊讶，随后又了悟坦然了。虽然她没听别的猫说过人话，但她是人和猫的混血儿，她既然能说喵星语，自然能说人话，只是目前太小，还没掌握第二种语言罢了。臭爸爸还一副这是天大的喜事难事的样子，难道做出这副做派，就能拿捏高贵的猫猫了吗？
必不可能！
但善良大度的灼灼小猫咪愿意偶尔宠一下臭爸爸，于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咪。”
看你表现。
沈清弦承诺，“我今天绝对不再惹你。”
一人一猫商议好才进了学校，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几乎看不到人，灼灼看着有些陌生的景色，不知道是不是高度不同，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感慨了一秒，就想起来这里有欺负她的黑将军，还有把她踹飞的中年男帮工，琢磨着等长大了一定要来报仇。
“咪咪。”
走错路啦。
小猫咪出声提醒，沈清弦沿着主干道走，到了教学楼却没进去，又沿着路拐了弯儿。见沈清弦没改道，灼灼也不再管，认真地观察着校园内的环境，想要从这个新奇的高度找出几个最佳战斗地点。
忽然，灼灼小猫咪警觉地看着周围，激动地叫了起来，“咪咪咪咪咪——”
臭爸爸你是来看妈妈吗妈妈就在前面喂虫子——
沈清弦脚步越发沉重，他按住兴奋的小猫儿，几次都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说出口，“灼灼，有学生在湖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你的妈妈，她死了。”
第142章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沈清弦以为小猫儿吓呆了，难得良心发现意识到这对小家伙是个天大的噩耗和打击。他把灼灼从猫包里抱出来托在手心里，温柔地说：“没有妈妈了,你很难过，但不用害怕,以后我养着你,你再也不会被别的人和别的猫欺负了。”
灼灼甩了甩尾巴，对沈清弦的话不以为意，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从胸腔里发出一串绵长稚嫩的咆哮，宛如初生的小老虎在对未来的领地宣示主权：“咪嗷——”
清澈到底的琉璃眼野心勃勃,细弱的火苗在其中跳跃,终有一日能成燎原之火。
沈清弦认真看着,等灼灼重新趴好，他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走吧灼灼大王，我带你去看妈妈。”
灼灼嫌沈清弦太磨蹭,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指向前方,“咪咪！”
出发,马上！
猫妈妈的尸体是在昨天晚上下晚自习后被发现的,吓哭了几个偷钻小树林的小情侣。学校紧急处理，连夜刨坑把死猫埋了，现在过去只能看到一小块新翻过的土地和上面仍旧盘旋着不舍离去的虫蝇。
湖里的鸭子和大白鹅在水里抓鱼，小树林里的鸟雀飞跃追逐，热闹中透着寂静,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能想到这里有一只猫惨烈而痛苦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