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手足无措了一瞬，弯下腰握住灼灼的手，神情亲切圣洁，温柔地说：“灼灼你好。”
灼灼小鸡啄米式点头，又炫耀似的说：“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妈妈！”
程宿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灼灼！”
“错啦，叫妈妈。”灼灼纠正完，指着程宿笑容满面地向卡洛琳介绍：“他喜欢叫我妈妈，姐姐，你喜欢叫我哪个名字啊？”
再次慢了一步的程宿：“……”
地缝在哪里，快让他钻进去！！！
卡洛琳震惊地看了眼程宿，又意识到这样不礼貌赶紧收回视线，硬着头皮对灼灼说：“我，我喜欢叫你灼灼。”
灼灼有些失望，追问道：“妈妈不好听吗？”
“……好听，但是我没有叫小孩子妈妈的习惯。”
程宿：“……”
他也没有！！！
接收到来自骑士团和卡洛琳的异样目光，程宿内心抓狂但神色自若地揉了揉额角，第一次体会到了小孩子的不可控。好家伙灼灼这一通叭叭，差点把他变成神经病。
不过，总算是顺利和圣女一起行动了，其他的不重要。
程宿看了眼黏在卡洛琳身边、完全忘了自己的好大儿的灼灼，默念一百遍“我脸皮厚如城墙”自我洗脑，然后略显局促地主动说：“我们在森林迷了路，走到一片很可怕的沼泽地，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是死亡沼泽，神殿遗址！”
灼灼举起小手抢答，还担忧地看向程宿，“我们刚刚说过，你忘记了？程宿你是不是有病了，我要给你买药吃，把你治好！”
再次沐浴在异样的目光中，程宿微笑，“我是一名骑士，听说过死亡沼泽里有神殿遗址的传说，之前突然来到这里，妈妈很害怕，我说这些来哄她。不过这里的建筑鬼斧神工宏伟巍峨，充满了神性，你们又出现在这里，看来我猜的没错？”
见骑士们有人变了神色，程宿又说：“诸位请放心，我只想安全地带妈妈离开这里，不会觊觎任何东西。”
众人：“……”
他喊妈妈喊得好自然，他正常吗？
虽然程宿竭力展现自己的无害和无辜，但事关圣器不可大意，骑士长沉声道：“说得好听，我们怎么信你？”
程宿指了指腻歪在圣女怀里的灼灼，无奈道：“我的女儿、我的妈妈在你们手里，我怎么敢做多余的事？”
灼灼没听出对话中的波涛暗涌，但她知道程宿前科累累，于是挥舞着小拳头说：“程宿不许做坏事，不听话打哭你哦。”
灼灼的助攻顺利让骑士们相信了他们的父女情深，但为了利益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的人多不胜数，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
如果是以往，骑士长不会犹豫，会拼尽全力解决程宿这个不确定因素，但现在谁能在灼灼纯洁的注视下动手？
骑士长默默望着圣女，希望她能带灼灼走远一点。
卡洛琳沉默回望一瞬，又下意识看了眼程宿，随后抱紧了灼灼，轻声细语地缓缓说：“光明神在上，契约让陌生人能放心地交付后背、互相信任。”
9972小嘴巴拉巴拉，以警示的语气跟灼灼说：[这个小世界的剧情太烦人了，所有角色都像是设定好的npc一样，异性一见到程宿就想跟他谈恋爱，同性一见到程宿就想跟他搞事业。但这些都是虚妄，不是真本事，离开这个小世界就什么都不是。]
“啊……”灼灼眨眨眼，察觉到脑海里的猫猫头在望着她，就知道自己该思考了。她努力了一会儿，小脸严肃地说：“灼灼懂了，程宿离开这里会变没用，灼灼离开统统会变没用！”
[啊？]
9972的迷茫过于明显，灼灼体贴地解释：“灼灼不会从爸爸妈妈那里，来到这里，统统会。灼灼不会做任务，统统会，统统教灼灼。”
非常有觉悟了。
9972却哭笑不得，它是想让灼灼知道程宿只是个绣花枕头，可没想让灼灼类比到自己身上。担心小家伙把自己整不自信了，9972赶紧说：[宝宝，你可厉害了。别的宿主系统组合中，可能系统会出力更多，但我们俩一直是你做主，我只是带你穿梭时空、提供任务资料的工具。]
为了让灼灼相信，9972还把之前她们做任务的经历简化后当小故事讲给她听，讲完问她，[宝宝觉得，这些故事里是系统是主力军，还是宿主是？]
灼灼稚气地说：“都是呢，宿主和系统都有用，要做任务，两个都不能少。”
一直觉得自己跟着灼灼没发挥作用还偶尔拖后腿的9972老泪纵横，差点跳出来抱着她嗷嗷哭。
一人一统上了堂温情脉脉的互动课，听到圣女的话的程宿松了口气，含笑看着她，“我愿意签订契约。”
在圣女怀里的灼灼发现，耳边的心跳忽然加快，她好奇地仰头，没看到卡洛琳的神情有什么变化，就把耳朵贴在胸口仔细听，心跳又和平常一样了。
一个普通路人骑士，自然是没资格和圣女签订契约的，所以是骑士长出面，掏出一张魔法卷轴，强势地写好内容后让程宿输入魔法记录波动。
通过契约得到了好大儿和即将得到好大儿财产的灼灼对契约卷轴非常感兴趣，伸着小脑袋看，9972也看。
‘……安格斯不能带走此地的任何东西，违背契约则永坠地狱。’
这契约着实霸道，就算圣女一行人对圣器势在必得，但也不能什么好处都不让别人得到吧？而且如果无意间带走了一片叶子、鞋底带走了泥土，也算是违背契约，这也太亏了。
但程宿就像是没发现也不在意一样，二话不说就签了。
9972惊诧，它可是知道神殿遗址中有什么的，而且程宿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肯定不愿空手而归，但是他要怎么钻空子呢？
第117章
神殿遗址中危机重重,一行人很快遇到了一群魔法傀儡。这些魔法傀儡是曾经闯入神殿死去的人，实力都在中阶以上，而且因为是被光元素控制,所以对光明系魔法的攻击免疫百分之八十，很快就把骑士团打得节节败退。
卡洛琳自小专修治愈系魔法,看着骑士们几乎只能挨打没法还手一个个伤痕累累,她心急如焚却只能不停地施展光魔法治疗他们，然后再看着他们一个个悍勇地冲上去被打吐血。
这一边倒的惨败把灼灼也看得焦急不已，几次都想冲到前面去扔小光球,但被程宿眼疾手快地抱回来了。她急得拍程宿的胳膊，使唤他，“你去帮卡卡姐姐！”
程宿看着战在一团的骑士和傀儡,脸上也是满满的担忧不安惶急,很是真情实感。听到灼灼的要求,他低头看着她笑，语气很无奈，“好妈妈,你觉得我一个人能打那么多傀儡吗？而且我要保护你，你这么一小点,被傀儡碰一下都要重伤。”
他比划了一下,显得灼灼跟个小土豆似的,谁都能踩一脚。
灼灼瞪着程宿,撅着嘴稚气地说：“好儿子，听妈妈的话。”
程宿好似被噎了一下，无语又想笑，随手指了指前方，诚恳地说：“好妈妈,不止我这么想，他们也这么想。你看，到现在他们都要爬不起来了，也没一个人喊我帮忙。”
9972都懒得吐槽他，正要跟灼灼解释，不是骑士团不想叫程宿帮忙，而是程宿老神神在在的不动弹一看就是准备提条件，骑士团不愿被拿捏所以才不开口求助。
那边灼灼就奶声奶气地说：“我们一起的，他们不说，你也要去打傀儡呀。你比他们厉害，为什么躲后面让他们保护你？因为你是胆小鬼吗？”
灼灼歪了歪头，想起来了9972对他的评价，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故意皱着小鼻子，嫌弃地说出来，“绣花枕头。”
“……”
这小恶魔。
程宿磨了磨牙，冷笑一声吓唬她，“激将法对我没用。”
“坏蛋。”
灼灼冲程宿做了个鬼脸，踢着腿要下来，他紧紧抱着不让。挣扎间，灼灼用的力气越来越大，突然一脚蹬在一个柔软的地方，程宿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红了，额头青筋鼓起，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灼灼：“咦？”
程宿闭了闭眼，轻轻吸着气，慢慢弯着腰把灼灼放在地上，稍稍用力推了下她的后背，“一边儿去。”
灼灼踉跄着跑了两步，猛地转身像个小斗牛似的朝程宿冲了回来，用力给了他一头槌，正好撞在他放在腿间的手上。
程宿夸张又真实地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后缓慢地蜷缩成虾米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小家伙也被反弹到坐在地上，捂着脑门儿呜呜喊疼，不开心地抱怨程宿的手背太硬，都是骨头。
[……]
9972：[没事宝宝，你已经狠狠地伤害到程宿了。]
“好吧。”
灼灼的手心冒出白光，自己把红通通的脑门儿揉不疼了，一抬头就看到仿佛笼罩着一层悲伤的乌云的程宿，她下意识就把到嘴边的“好大儿”咽了回去，小小声叫了一下，“程宿。”
程宿没吭声。
灼灼迈着迟疑的小碎步挪过去，蹲下来扒开程宿的头发去看他的脸，被他没什么表情的瞪了一眼，她就莫名其妙有了做错事的愧疚和茫然。灼灼摸不清状况，绕着程宿转了一圈儿，干脆就不管他了，转身跑到圣女身边，兴奋地说：“卡卡姐姐，灼灼和你一起打坏人！”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骑士团又趴了两次，看着越来越虚了。
然而灼灼手中的小光球没能扔出去。
“不可以。”
[不可以！！！]
卡洛琳和9972同时阻止，只不过卡洛琳是百忙之中说了一句，见灼灼没继续就没再关注她，而9972是声嘶力竭，跟古代臣子在朝堂死谏一样的悲壮决然。
灼灼被惊到了没敢再动，支棱着耳朵听9972接下来要说什么。
9972语重心长地说：[宝宝，你的小光球并不属于光魔法，平时分辨不出来但攻击落在傀儡身上不会被免疫，立刻就会被发现不对劲。]
被西幻大陆的人发现灼灼是能使用光魔法的小精灵没多大关系，但是如果被发现她能使用一种独立于已知魔法元素之外的魔法，那才是让整个西幻大陆都为之疯狂的大事。届时整个大陆上各个种族都会搜捕她，她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未免灼灼不当回事，9972又强调，[宝宝，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小世界了。]
“离开？”
[对，离开这里，你就不能做精灵了，没有尖耳朵，也见不到精灵母树、阿莉安娜和卡洛琳了。说不定下个小世界你会选中丑丑的种族，睁开眼就只能看到一群丑八怪，丑得各有特色。]
它没敢提程宿，怕灼灼为了不见到程宿而故意暴露。
灼灼没有被吓到，她还想看看大家都能丑成什么样子呢。只是感受到了9972忧虑迫切的心情，她决定先哄哄它，于是奶呼呼地说：“好吧。”
不等9972感慨她个小颜控，灼灼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统统，把小弓给我。”
[……]
看出来灼灼是非要打这一架了，9972没有再阻拦，把精灵母树送的小弓给灼灼，担心她像之前一样毫无章法地往里冲，它殷切地叮嘱她：[宝宝，弓箭手是远程，你要站在骑士团和卡洛琳后面，不能离太近。]
“知道啦。”
灼灼抓着小弓，对准傀儡最多的地方拉开弓弦，生命泉水箭迅速成型，蓄势待发。就在灼灼松手的前一瞬，程宿忽然挡在她面前，夸张地说：“妈妈，好多人在打架，我害怕。”
灼灼立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程宿看了一遍，开心地说：“程宿你好了呀，我以为你要死了呢。”
“……”
以为他要死了但是她根本没有喊人救他的意思，程宿算是知道自己在灼灼心里是什么地位了。而且难道不是这小恶魔重创他两次导致他差点疼死吗？她还一脸无辜。
但是程宿又不能说出来指责这小家伙，她根本就不懂！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皮笑肉不笑，“命大，还活着。妈妈快到后面保护我吧，这里太危险了。”
9972听不下去了，[为什么这次的程宿这么胆小怕事？他的芯子真的没换人吗！]
几乎同时，听到两人对话的卡洛琳关心地看过来，“安格斯，你受伤了？是不是傀儡的攻击越过我们打到你了？我帮你治伤。”
她的语气竟然有些愧疚，言行明显是对程宿的好感度很高的样子。
9972震撼，[主角光环这么厉害吗？卡洛琳眼瞎了吗看不到程宿这贪生怕死袖手旁观的狗样子？]
程宿微笑着拒绝了，神情很是自责，“谢谢卡洛琳大人，如今情况危急，我没有参加战斗就不浪费你的治愈魔力了。你和诸位骑士辛苦了。”
话落，一团柔和的治愈白光落在程宿身上，治愈了他被教廷追杀时受的伤。程宿动了动胳膊，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卡洛琳，我躲在你们身后，你非但不嫌弃我，还为我治伤，我……谢谢你。”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忘了“大人”二字，显得亲近了很多。
扑街中的骑士团没注意到后方的对话，卡洛琳抿了下唇也没有纠正，温柔地说：“你不必多想，我知道你是担心灼灼才守在她身边的。你宁愿被人误会也要保护好孩子，舐犊情深，比世上那些卖儿卖女求财求荣的败类强百倍，我、我们尊重你还来不及，怎会瞧不起你。”
9972：[……]
一堆脏话不知道先骂哪句，程宿忍辱负重演这一出竟然是冲着圣女来的。
卡洛琳自三岁起就生活在教廷里，与一群孩子作为圣女预备役培养，她很快就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天赋，五岁就成了圣女，受人尊敬，地位超然。
但很少有人知道，卡洛琳三岁前的生活很是艰难。酒鬼父亲把所有的钱都花在酒馆里，根本没钱养孩子，本打算把刚出生的女儿溺死，是母亲拼命保住了她。然而在一岁半时，积劳成疾的母亲被醉酒的父亲打死，在饥饿和父亲的殴打下，求生本能促使卡洛琳在懵懂中觉醒了魔法天赋，勉强活了下来。
直到卡洛琳三岁，酒鬼父亲忽然意识到，一个无人照看的幼童能跌跌撞撞地活着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并认为她是转世巫女，还把自己多年来一事无成生活困苦的原因归结到她身上，决定把她绑到广场上烧死。
在火焰中，卡洛琳爆发出强烈的光魔法，被当地的神父发现并送到教廷。
为了让卡洛琳更好地做好圣女，教廷封锁了她之前的经历，宣扬她是光明神赐予人间的礼物，是十八年前教皇亲自从光明神像上抱下来的。然而卡洛琳生而知之，清楚地记得一切，只是配合着教廷的安排，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在教廷的权力漩涡中长大，卡洛琳无疑是缺爱的，她渴望母爱，也对宠爱孩子的男人充满好感。
而程宿在卡洛琳面前塑造的人设，就是一个对孩子无限溺爱的单身父亲，他还高大英俊武力高强，对卡洛琳的杀伤力难以估量。
9972想起来一个细节，在原剧情里，男主和诸多女配的感情线都很简单粗暴，侧*重点几乎都是在女配的美貌身材和两人的身体交流上，之前每次来这个世界做任务，它看到的一切也和原剧情相符，直到某次它的宿主不小心听了男主和圣女的墙角。
化为原型经历春情期的男主安抚受到了惊吓的圣女，“乖孩子不要怕，躺下来抱住我，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孩子，嗯……”
仿佛成熟稳重的年长者在温哄呵护年幼稚嫩的孩子。
当时9972觉得男主略油略变态，但现在想想，圣女明显就吃那一套。
从那以后，圣女和男主的互动就细腻了许多，就好像以前“她爱他”是设定好的程序、是一个强行灌输的概念，之后是她发自内心的爱，是真的喜欢。那些互动不再是作者的描写，而是她主动的行为。
9972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想，小世界从文学作品演化的过程，其实就是给里面所有的角色赋予灵魂、并确保这些灵魂正常运转的过程。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灵魂终其一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自己的世界是由虚假转变为真实的。
如果在一次次的世界回档中，有一个灵魂觉醒了，意识到了世界的虚假，那这个灵魂会做什么？
男主对圣女的安抚，可以理解为小世界演化时对细节的填充，也可以理解为觉醒了的男主的自主行为。
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继续观察。但9972不希望男主觉醒了，因为这个小世界的男主的既定命运是被地心之火焚烧，他没觉醒的时候都能在最后关头逃跑，觉醒后乖乖等着被烧吗？他肯定在觉醒的那一刻就筹谋着避开死亡结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