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捂嘴笑:“这是娘子吩咐了,说是这段日子朝堂动荡,谁家也惹不得又撂不开手去,索性做些丝帕,万一要用时候也能结个善缘。”
先前那些个说亲的人家,都是初相识时各有各的光鲜,可等到朝堂动荡谁知道怎么光景?不如先糊弄几头,看看谁会胜出,倒也不是顾家骑驴找马,如今朝堂上说儿女亲事的人家都在顾盼两头,就不知道哪天靴子落地。
“也是娘子的主意多。”麦花捂嘴笑,“若是他们掏出丝帕来家里闹事,毁了娘子清誉怎么办?”
“你傻啊”山茶教她看,“你仔细看看,这丝帕上没有印记,没有绣花,经纬都是平平无奇的柞蚕丝织成,又是豆蔻从江南运来的大路货,京城满大街的杂货铺都在售卖,仅凭借此物就想给我们定罪,只怕不能。”
五娘子也跟着笑:“谁能想到我这里忽然变成了香饽饽。且看看哪位最后是真神吧。”
“也不知道娘子最后会落到谁家”麦花畅想,“不过娘子常说入宝山焉能空手归,可见最后肯定寻个能助力娘子大展宏图的。”
萧辰在窗外站立,绿纱窗荫罩了他半个影子,唇角不由自主微微翘起,生平所见女子,唯有这五娘子,野心勃勃,一心想攀爬上位,太过……
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一个形容词,半天才想来:太过像个男人。
她求权势那不择手段的样子与男人很像。
萧辰在朝堂上遇到过这种男人,一向都会认真把对方当作可尊敬的对手。
至于婚姻之间嘛…也许有的男子不喜欢妻子强势、钻营,在战场上人总是希望队友越厉害越好,敌人越弱小越好,因此萧辰觉得若是有男子希望未来妻子弱小,那他肯定没把妻子当同袍,而是当成了敌人。
至于萧辰自己…
更喜欢了。
他离开的脚步都透了几分轻快,已经盘算着尽快就来提亲。
一猜测五娘子面对自己提亲的表情,就觉得笑意止也止不住。
等回到府里,先去了老侯爷跟前,等回自己院里已经是深夜、露水打湿了袍角还笑吟吟。
“我算是看明白了。”小厮风林吐槽,“少爷只要涉及到五娘子的事就失心疯。”
当初在江南没少做傻事,后来人家到了西北,少爷还连着搅黄了人家两门婚事,先是特意将阚元驹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招呼到了榆林府,后又是给曹家三太太报信。
否则阚元驹那些狐朋狗友怎么会那么巧,忽然都出现在榆林城?
还有那曹三太太,一个深闺里的妇人,常年守寡,怎么知道外面的消息?怎么知道知道那个宴席有五娘子参加,又怎么说动了自家大太太去参加宴席?
还不是我们少爷先买通了走街串巷的梳头娘子,让她说起两人的婚事?
曹三太太一辈子守寡就指望个出息儿子,自然是很关注儿子婚事,才会引出后面的事。
否则这种两家结为亲家的事一般不会让内宅夫人说话。别说曹三太太了,就算她的丈夫还活着,都对族长的安排说不出二话。
可她就能在梳头娘子的帮助下迅速知道了来龙去脉还很快去了宴席上求三娘子搅散了婚事。
旁边的小厮火山维护少爷:“虽然搅和人家婚事不好,但这两门婚事说到底都不是什么好事。那曹三太太对儿子看得那么紧张,又不明事理,五娘子如果嫁过去要遭受这样的婆婆折磨,只怕痛苦得很。”
“那是肯定,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又苦苦挣扎出了些成绩,这样的家庭儿子是将母亲视作唯一亲人的,就算婚前丈夫能为了妻子美色劝母亲让步,事后也都是向着自己亲妈,恐怕今后母子两人联手起来对付妻子,五娘子婚后有的难受呢。”风林到底有些神智。
“五娘子这一点还得谢谢我们家少爷,要不是我们家少爷帮忙勾出这些狐朋狗友,她要到婚后才知道问题,那时候怎么办?丈夫呼朋引伴去喝酒,她只能独守空房坐着哭。”火山振振有词。
风林突发奇想:“要是我呢?你婚后我找你,你怎么办?”
“我……”
两个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但火山还t是犹豫了瞬间,回答,“我陪我媳妇。”
“好你个火山!”风林气得跳脚,“从前我在海船上替你挡了一刀,冲撞到了海里,差点被缆绳缠死,你现在为了个未曾谋面的媳妇就疏远我?”
火山不慌不忙:“那我问你,少爷待我们好不好?”
“好啊。”风林不假思索。
“可少爷第一位就是五娘子,
那怎么说?”火山反问。
风林陷入了沉思,少爷那么强大的人,肯定是有原因才会这么做的吧?
两个人正斗嘴就听得上房少爷唤他们,待进屋后少爷就开口吩咐他们做事:“桌上那几张单子,你们先叫外头管事去采买。”
那是几张吗?厚厚一摞单子,偏偏少爷还在写,火山好奇,伸长脖子去看:嗬!好长的单子!
就是内容很奇怪,什么锦缎丝绸、首饰钗环,这可奇怪,如今可正在暗查三皇子余孽呢,怎么去这种地方?火山好奇:“少爷,这是要暗访绸缎庄?”
萧辰睨他一眼,没说话。
前一夜和丫鬟们絮絮叨叨聊天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却还要早起。
今日要去邕宁侯府郑家做寿,邕宁侯老夫人恰逢七十大寿,在玉泉山自家别苑宴请诸人,因着侯府想将庶次子与五娘子议亲,因此特意请了太太前去赴宴。
太太一早就过来装扮五娘子,一会在她额发簪一枚赤金钑海棠花钏,一会拿一对金镶红宝石白玉镂空镯给她套手腕上,又嫌左右掩鬓的图案都是赤金,太对称显得呆板,自己挑了一个紫水晶葡萄左掩鬓,紫水晶松鼠做右掩鬓,没半会又嫌弃紫水晶不名贵,叫人换了紫蓝宝紫藤花蔓缠绕的园景掩鬓和紫金雕琢镂空的花丝镶嵌蝴蝶。
顾一昭笑眯眯揶揄她:“母亲与其担心在郑家跟前显得贫寒,倒不如担心撞到上官家说不清楚。”。
惹得崔氏单指戳她额发:“当真是嘴利,也不怕我一女两卖。”,又给顾一昭说明其中关系:“如今京中形势不明,哪家不是儿女多卖?别说我家,就是上官家自己也昨天才又相看了朱尚书的小女儿,大哥不说二哥。”
倒不是对彼此儿女不满意,而是太上皇和皇上还在掰手腕,又有三皇子余孽要革清,谁知道哪家什么时候就倒霉?但是儿女们年纪又都等不了,所以便都三心二意,都想找个万全的亲家。
顾一昭伸手将她髻正中挑心的红宝石扶正,笑道:“母亲也莫心焦,总归是姻缘由天定。”
她已经盘算清楚了,先看看这几家儿郎心里有数,再磨磨叨叨等个几月,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博弈怎么也能尘埃落定,也正好用这几个月考验下人心,若对方不愿意等几个月也正好提早看清。
郑家的宴席办在玉泉山,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出了取灯胡同、惠民药局、天师庵草厂,又出了西直门一路往西直奔城外去。京城内寸土寸金,是以这些勋爵人家都在郊野有大庄园,平日里举办大宴席也常在城外。郑家这座庄园就极其宏伟,主体建筑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周围有若干楼阁亭台绕着各处花木园林而建,有点当初顾家在苏州的府邸。
崔氏点评一二:“不愧是老牌勋爵,这一饮一啄颇见功夫,单是那蔷薇花上系着驱赶鸟儿的金铃铛就值得穷苦人家过一年。”
又惋惜:“可惜阮氏没来,否则也能亲眼替你把把关。”,顾一昭笑道:“等落定了大概再让她选也来得及,听说她这几天小日子,正受煎熬呢。”,后爹忽然升职成了指挥使,听说门庭若市,这节骨眼上娘自然是关门闭户,索性谁家宴席都不参加,否则来了郑家以后旁家怎么推脱?
崔氏看她一眼笑眯眯没说话,她还有些不方便给孩子说的话:听说指挥使待阮氏如珠如宝,自己亲手炖了补汤喂阮氏喝,上回阮氏私下里不小心说脱口,抱怨除了小日子其余的时间连走都走不动,说不定这会正喝着五红汤高枕在卧呢。
崔氏带着顾一昭下了马车,自有人前来服侍,郑家的一个媳妇子笑着迎接过来:“我家老夫人、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过奴婢,让奴婢一定不能怠慢了夫人。”
崔氏笑着颔首,口称“客气”,可心里却不大满意:若是真看重,理应是主家亲自来迎接,就算老夫人、夫人迫于辈分不能迎接,至少寻个年轻的世子夫人、少夫人来迎接。
郑家上下这么近百口人难道就忙到腾不出手来?哪怕是找个小娘子出来迎接呢。
顾一昭心里也有数:这恐怕是郑家在给下马威,毕竟与她说亲的郑申临不过是个庶次子,既不占长也不占嫡,作为当家夫人的当家主母自然没必要为他的婚事多费精力。
崔氏心想,这么比起来上官家倒算是诚意满满。可上官小少爷到底是个没官职的,不比郑申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四品的武官,听说还小有前程。到底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一直依靠着公婆赏赐,还是得丈夫能干才好。心里一时盘算起来。
等到了正堂已经坐满了人,郑家老太君端坐南靠墙下的红木罗汉床,两边坐垫靠腰皆是石青蜀绣滚明黄锦缎边,上面绣着南极仙翁、鹿鹤同春等吉祥图案,两边的玫瑰椅上坐着京城各家女眷。
崔氏就上前行礼,送了贺寿礼,说了些吉祥话,顾一昭也在旁边的紫檀木束腰杌凳上小心坐了半个屁股,以示晚辈的恭谨。
郑家老太君见她守礼,暗暗点头,将她当众唤到自己手边来:“好俊俏的小姑娘,且让老身好好看看。”,当众夸了她几句,拉着她的手不放。
崔氏心里明白这是在为不去迎接她们找补,心里也不大痛快,只含糊笑了笑。
待略做一会,侯夫人就笑着张罗大伙儿:“今儿且先各自歇息。”园子里各处备了戏,这几天不间断唱戏,待明天是拜寿的正日子,吃了寿酒才走。
顾家女眷被安排到一处幽静的溪水水榭旁边,清风吹起来,一岸边的雪白琼花簌簌作响,带着轻轻浅浅的植物气息。
看这住处倒不错,崔氏才稍稍平心静气了些:“都说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可不能落了气势。”,丈夫官职这些年不比苏州时顺畅,所以她比在苏州时多了些涵养功夫,但也有限。
惹得顾一昭偷笑。
崔氏瞪她一眼:“还笑,回头被两重婆婆折磨就知道哭了。”,她如今待五娘子实心实意,有些话也明说出来,倒像是亲母女。
郑家虽然势利眼,但管家的本事却不错,郑侯夫人早早在各处园林布置了各种顽戏:投壶、杂耍、女说书、相扑、空竹、抚琴、走马灯,锤丸、斗草、秋千,就连最偏僻的路边都备了走马灯,点燃后走马灯就开始自己旋转,里头各种戏文人物就跟动画片一样旋转,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可以说这座园林此时就像一座巨大的自助游乐园,端看你怎么玩,老年人有戏台听戏,中年人有琴棋书画,年轻人有投壶,小孩有秋千斗草,当真是老少皆宜。
下午时郑家又特意举办了射礼,请了男子们过来在场上射箭,请女眷们在遥遥远远的高台上观看。
男女从不同入口进来,两边一在高台观众席一在场内又不直接接触,但又能让青年男女们不着痕迹互相相看,所以就连礼教最苛刻的老夫人也要点头称是。
这场射礼是从宫中请了皇上的恩典所以有些步骤取自大射礼,类似现代的射箭比赛,除了各家儿郎参赛之外还有司正、司射充当裁判。
郑家老太君更是命人取来一枚翠玉所做的玉簪,笑道:“这是府中珍藏,今日老身拿来给孩子们做个彩头。”,诸人就笑“这可是沾了老太君的寿喜和福气了。”,下面打头的司射笑道:“这可不止一个儿郎,老夫人端得小气。”,老夫人调笑:“有这么多夫人,哪里要我老婆子一个人出风头?”
有她带头,在座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便也起身将手里的玉簪、钗环等用作头彩,一边笑骂郑家老太君:“个老货,自己做寿落个大方好名声,倒叫我们几个出血。”,惹得台上笑声涟涟。
还有糊涂人纳罕:“比试的都是男子,怎么拿来的彩头都是女子所用之物?”,被同伴扯扯衣袖,小声说与她知道:“你看那几个老夫人,不是有儿郎要比试就是要孙女要结亲,横竖都是一家人。”,原来一是给自家要比试的儿孙做彩头,二也是结亲家的意思。
这头彩倒是让比赛一下有了意思:要是自家输了比试,让外人拿走了自家祖母的信物,或是没拿走心上人府上的信物,那岂不是大大遗憾?
还有人议论起了郑t申临: “虽然是庶出但是是这一辈最优秀能干的。”
崔氏明白过来,侯府主母大约生气这庶子风头多过自己儿子,所以有心在开头挫挫庶子媳妇的威风。
而老夫人是觉得都是自己孙子,虽然不会当众拂了儿媳妇的面子,但也对庶孙媳另眼相看,所以在开头才会招顾一昭到身边,给庶孙挽回点颜面。
这还没嫁过去,单是这一点小事就已经百转千回,不敢想象嫁过去还要多少磋磨。
若是旁人家的庶女自然是攀附个好亲事,也不管她嫁过去多少波折,反正这是正经侯府,丈夫又有本事,就是娘家父亲都说不出来什么。甚至庶女自己都要感恩戴德这门好亲事。
可是崔氏仁厚,待五娘子跟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自然就不愿意这门亲事:嫡母气度狭小,老夫人和稀泥,还有未曾谋面的庶婆婆,这几重长辈斗法,只怕嫁过去的儿媳妇要受气不少。
她摇摇头。
既然决定了这门婚事不成就轻松许多,崔氏怀抱着出来玩的心态,吩咐五娘子吃吃喝喝玩乐,原本紧绷着的后背也松散了许多,斜斜靠在锦枕上看风景,倒是旁边有位贵妇还吩咐丫鬟给她送一个软垫。
崔氏接过软垫,看对方,认出了是萧辰的娘亲阚夫人,只觉一头雾水,可阚夫人笑笑指了指自己特意要来的贵妃榻,崔氏仔细一看,才见阚夫人身后也有个贵妃榻。在一干玫瑰椅中显得格外显眼。
原来今日夫人们都存着相看的心思,所以都正襟危坐,想要在亲家前头留个好印象,唯有她们这两位不打算结亲的懒懒散散,在旁边躲懒,做出个认真享受宴席的意思。
因此崔氏会心一笑,举起酒杯冲阚夫人举杯,只觉心有灵犀。两人就小声低聊了起来,一会功夫就聊到了《古今注》,说起了上古一些植物的雅称。
且不说她俩,那场上的儿郎们看见了重头彩都认真起来,那些文弱秀才讲究君子六艺,太学生有习射的练习,骑射本事也是要有的,武官们就更不用说,这几年朝政不太平,不管是京中还是四处平息匪患都要求一身武艺,因此摩拳擦掌,场面热火起来。
再加上时不时有看台上的女眷扇着小扇指指点点,笑声顺着四月的风吹过来,有些孟浪子弟,有心在女眷前头显摆,索性在马上耍起了花招,单脚挂在马镫上侧身挂于马侧,绕场快马跑一圈,耍起各种绝技,惹得女眷台上不时发出各种惊呼,倒有了些春日和乐的意思。
正说着,就见男子那边起了骚动,一匹毛光油亮的黑马当先,潇洒飞跨过栏杆,稳稳落到了场上,马上的人肩背笔直,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落拓,端得风流恣肆。
“那是谁啊?”女眷这边有人看直了眼。
“是萧世子,不,萧将军,听说因为他德高望重,旁人请他作司正,谁知他自己不大同意,直接脱了外裳就翻身上马来射箭。”那头早有嘴快的丫鬟从马场那边传来消息。
一下众人振奋:萧将军居然来了?他在辽东征战、又在安南传奇般死里逃生,还有剿灭倭寇、横行西域,样样都是了不得的传奇,早就已经褪去了世子这个血液里带来的称号,靠着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被京中这些贵胄子弟视作偶像一般的存在。
阚夫人也颇有些意外,略挑挑眉,似乎很惊讶,可随后又平静下来,从发间取下一枚通体无瑕的羊脂和田白玉所雕琢的玉簪,招招手唤来侍女放进了那盘彩头。
当即女眷们互相对视,都觉人心浮动:难道萧家今日也要择选媳妇了?
崔氏本对侯府婚事不大热心,靠在椅子上准备玩过这一天,此时也不由得挺直了身背,认真看向了赛场。
顾一昭也看见了萧辰,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萧辰的目光若有若无是往看台这边扫视,不过转念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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