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军训时间很短,因此沈乐妮把每分每秒都抓得很紧,七日以来除了那次接力赛,便没有举行过任何放松活动。
沈乐妮先是把她知道的放松游戏为众人介绍了一遍,然后道:“你们有自己的游戏也可以按自己的做,只要能激发军士们的热情,就是好办法。”说完,她扬起个神秘的微笑,“今晚做的游戏,我同样先不介绍游戏规则和玩法,由你们先行组队。同样是十个组,四人一组,其中一组为五个人。”
众人一听,神色各不相同。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流程。这次,他们可不会再上当。
“开始吧。”沈乐妮下令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吃了亏,许多人在她说完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揣摩着此次游戏会考验什么。
见大多数人都在谨慎地选择队友,沈乐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片刻后,在场四十一个人都各自组好了队,这次他们大多数都选的是比较年轻和健壮的人,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将……再一次被嫌弃。
被迫组到一起的公孙贺、李息等人看了眼组员便把视线转向一边:真是相看两厌。
程不识看了眼接纳自己的卫青几人,笑眯了眼:哎呀,大将军他们人真好啊。
他摸了摸身边第一时间被霍去病拉进来的何平安的脑袋,微俯背脊对他鼓劲道:“孩子,老夫看好你!”
何平安对他扬起唇角,用力点了下头。
李敢偷偷幽怨地瞅了眼把自己拉过来的李广,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乐妮环望一圈,见没人落单才说道:“这个游戏叫做绑腿游戏,玩法便是所有人站成一排,然后把挨着的腿都绑到一起,然后从起点一起向终点走。这个游戏考验的是你们之间的默契度。”
听完解释,看着自己重新选的队友,众人一时不知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默契度?就算是和认识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所谓的东西。
看来此次游戏,完全靠运气了。
“此次游戏的前三组,每个组的人分别可以拿到九分、六分和三分。”
沈乐妮这话一出口,瞬间激起了众人的竞争心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后,沈乐妮便让他们分组站到设定的起点,然后让人给他们绑好腿。
蒋五扯了扯脚肚子上绑着的绳子,想了想,压着声音对身边的牛二道:“告诉身边的弟兄,不要冲进前三。”
牛二一懵:“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让那个老东西得到帐篷!虽然还未比试,但也得以防万一。
蒋五不耐烦道:“你别管,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牛二不敢再问,只好应下。
明亮的灯光之下,十个组共四十一人站成整齐一排,凝神聚气地盯着前方的终点,气氛剑拔弩张。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脚下一动,迅速往前迈去。但许多人没想到绑着腿行进受到的束缚如此之大,就算自己身形稳定,也会被旁边的人带飞出去。
于是没过多久,沈乐妮便见场地上接连倒一片,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然后他们匆匆爬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又被身边人带倒。
“你他娘的会不会走啊?!不会走回去让你娘再教教你!”有人忍不住开骂。
“靠!是你不会走吧!老子都被你带飞几回了!”
“脚脚脚!你的脚别动!”
“走慢点走慢点!老子要倒了!”
“你就不能快点啊?!那只脚是废了吗?!”
一时间,场地里充斥着无数气急的谩骂声和叫嚷声,乌烟瘴气得很。明明是一条平整的路,可众人却走得东倒西歪,走了半天还没一个组接近终点。
一里距离的游戏,生生耗了大半刻终才结束。前三名乃是卫青组,豆如意组,以及邢山组。
一些人气不过被拖累,转头又和队友骂了起来。
沈乐妮无奈,正要开口喝止,人群里的蒋五忽而高声道:“沈教官,我要和李广将军比一场!”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就令所有人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了他。
沈乐妮看着他轻斥一声:“蒋五。”
蒋五解释道:“沈教官,不是我要惹事,而是我和李广将军早就约好要比试一场。”
他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便在他和李广间来回瞟着,回忆着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东西。
沈乐妮眉梢轻轻一拧,转向李广:“李将军,可有此事?”
李广背起手,昂着头道:“正是如此。”
还真是约
好了。沈乐妮不明白这两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向蒋五确认:“只是比一场?没有什么赌注?”
蒋五磕巴着回道:“没、没有!”
沈乐妮一点都不相信。她本不同意的,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思虑了会儿后应了下来:“可以。”她对众人笑道:“反正今晚的时间也是让诸位放松的,那便让我们看看,李广将军和蒋五,谁的武功更厉害。”
“好!!”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欢呼。
场地里又安静下来,众人把蒋五两人围在中间,小声地相互探讨着谁会赢。
“那还用猜?肯定是蒋五!”
“那可不一定!李将军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将领,经验不知道比对面那个要多多少!”
“就是,比武有时候不一定看谁的力气大。”
有人啧啧两声,“我看悬。你们瞧那蒋五的身量和块头,不说李广将军赢了,别被打伤才好。”
同样正在担心李广会不会被对方暴打的李敢闻言回头就是一骂:“放屁!我爹肯定会赢的!”
第82章 有味道的话
作为所有人讨论的对象,两人把旁人都当成了空气,注意力全放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蒋五盯着对方,脚下轻轻移动着。李广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没动,而是以不动应万变。
突然,蒋五的拳风朝着对方迎面砸了过去。后者把头一偏,伸手攥住对方的手。
蒋五手上被束缚,便用脚横踢了过去,李广为了躲避便把手松了开。方一躲过,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两人顷刻间就打作一团。蒋五此人胜在年轻,爆发力和反应速度都是极好的,但缺点就是出招没有招法,任性而为,很快就暴露了弱点。而李广虽然力气没对方大,但他有着经验,总是能很快地捕捉到对方的漏处,然后给出出其不意的一击,逼退对方。
看见蒋五竟被逼得连连后退,程不识等人忍不住为李广欢声叫好。
这时李广弯下老腰躲过蒋五的攻击,虚晃一招而后成功正中他的脸。
“好!!!”
“精彩!!”
蒋五抬手摸了下脸,不敢置信自己竟被这老东西打了脸。
抬眼望着气定神闲的李广,蒋五眼神渐深。这么下去,他怕是赢不了……老东西,是你逼我的!
蒋五脚尖碾着地上的泥,忽而身形一动,如出山的猛虎一般撞了过去。
李广迅速一闪,方才避开,蒋五又是几个乱招,李广正专心化解着,却忽觉小腹之下突然受到重击,产生了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然后向四肢蔓延,痛得他钻心,登时就失去了力气。
所有人表情一僵,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蒋五趁机把李广按倒在地,然后锁住了他的咽喉。而李广本人,已是任他所谓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自己险些升天。
“我赢了!”蒋五叫道。
众人慢慢反应过来,登时瞪大眼睛。
蒋五在干什么?!他竟然袭击李广大人的……众人的视线忍不住从李广痛到五官紧皱的脸往下移去。
他……他还好吗?
沈乐妮抬手扶额。
“爹!”李敢冲上去撞开蒋五,扶起李广,“爹你没事吧?!”
李广面色惨白,抽了好几口冷气才堪堪缓过来。
见自己爹的惨状,李敢气愤地转头,神色冷冷地盯着蒋五:“我爹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把命拿来!”
蒋五毫不在意,他抱起手兀自下定论道:“这场比试,我赢了!”
“你耍阴招!这场比武不算!”李敢反驳。
蒋五看都不看他一眼,扬着声道:“在战场之上,只要赢了敌人,便都是好办法!”说完,他偏头看向李广,露出个浮于表面的笑,“李广将军,您征战沙场多年,我说的,想必你是懂的吧。”
李广又气又怒,但再与他争论更是丢脸,他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李敢,转身就走。
“爹!”李敢又追上去。
沈乐妮见李广气呼呼远离人群的背影还看得出些许异样,便知蒋五那一手定然很重。她斥责他道:“蒋五,下回不许再用这样的招式,要比就比的堂堂正正。”
本以为蒋五还要反驳两句,谁知他立马就应了下来:“是。”
沈乐妮眉头一挑。蒋五为了此次的比武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她更确信两人一定有什么赌注,只是她也不便询问。
一场比试便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李广愿赌服输,他此后确实没有再同沈乐妮唱反调,但是每次看到蒋五,他都要瞪着一双眼,然后用力哼一声。
后面两日,沈乐妮就把步法变换的四个分内容全部教给了众人。到了第十日,进行了第二次考核。下午时,沈乐妮把众人带去教室,进行第一节卫生与救护课。
沈乐妮先是把这个课程名称的含义解释了一遍后,才道:“军士的卫生习惯,与军队的作风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一支军队若是真正做到由内而外清正廉洁、自律无私,方能无懈可击。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程不识呢喃着,忽而一笑。
此话有趣。
“那么,对于军士的个人卫生要求,有以下几点。”沈乐妮瞥了眼那些留着胡须的老将,吐字清晰道:“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按时剃胡须,保持面容整洁干净;第二……”
在她说完剃胡须三个字以后,那些留着须髯的将领便把眉头一挤,从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非常不愿意,也不认同。
“……第五,保持床榻被褥干净,时常打理。”沈乐妮说完长长一串要求后才询问众人:“谁有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李广反射性就要张口,但第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便又把嘴闭了回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剃胡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公孙贺道。
另一些人以沉默来表示赞同。
沈乐妮意料之中,她对公孙贺微笑道:“公孙将军说的,我自是明白。若实在不愿剃胡须的,只需要按时清洁、保持干净即可。但若是同意剃胡须的,每个月可以增加一些军饷。”
公孙贺一听,便不再说话。
“可这规矩也过于繁杂了些。”李沮不赞同道:“吃个东西还要洗手,身为军士,不用如此讲究。”
“是啊。”程不识等人也附和。
沈乐妮微笑着,忽然问李沮道:“李沮将军,你可知……疫病是如何产生的?”
李沮眼底神色一变。
‘疫病’一词,自古以来便是最沉重的话题,也是最大的难题。只要它一出现,伴随着的便是无数百姓不治而亡。
沈乐妮这样说,莫非……她知道?!
这个认知一产生,在场许多老将便坐不住了,拿一双眼睛紧盯着沈乐妮。
李沮摇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乐妮望着诸多渴求探知的视线,微扬声音道:“疫病的起因有很多,其中包括人口过度聚集,居住环境的卫生条件差,个人身体素质差,以及不讲究卫生,等等。”
她说着,底下便有一堆人默默在心里记背着。
“前面两个,是需要地位更高者来调节改善。而后面两个,则是关乎自身。其一,要锻炼自身,一副强健的体魄能够抵御许多疾病,也能够延年益寿;其二,便是我今日要说的,注意自身的个人卫生。现在我来回答方才李沮将军的问题,首先讲一下另一个东西……”
沈乐妮先是
把细菌等知识细细讲解了一遍,忽略众人惊异又带着嫌弃的眼神,继续道:“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其排泄物都含着大量的有害菌体,如厕过后很有可能会沾染在手上,而人的肉眼并不能看见它们。”
那些将领的表情随着她的话明显变得怪异起来。
“这些菌体一旦入体,再加上身体本身就很差的人,便极有可能得病。这些病通常传染性极强,就容易演变成疫病。因此若想防患于未然,便要勤洗手。”
说完,沈乐妮看向底下的人,发现许多第一次听讲这些知识的人都死死皱着眉头,一副想吐却吐不出的样子。
沈乐妮:真是抱歉啊,她知道这些话确实带着些味道。
“可有谁还有疑问?”沈乐妮再次询问。
众人似乎都还在消化着她之前的话,场面一时静悄悄的。
这时卫青忽然道:“沈教官可知,若疫病真的产生,该如何防治才有效?”
沈乐妮思索片刻,回他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到的方面有很多,大将军容我仔细想一段时间。”
卫青颔首,道:“不急。”
“所以,希望在场的诸位听了以后,能够开始重视我所讲的一切。”
仪仗队的人还算平淡,毕竟早在之前就听讲过了,而新人团的却个个难以置信,拿眼神去问坐在身边的‘老兵’。
这真的假的?
沈教官讲的,当然是真的。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讲完第一节卫生与救护课后,晚上时沈乐妮又接着讲第一节内务整理课。
“内务,也是一门重要的课程。”沈乐妮把众人带到了一处室内场所,当新人团的人瞧见场内铺了一地的被子时,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当沈乐妮说今日的课程便是叠被子时,这些老将恨不得转身就走。
叠被子?他们到底是在校场还是在后院?
沈乐妮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了他们的不愿,于是抛出诱惑道:“今晚若是谁能叠出附和要求的被子,都可以加三分。”
一瞬间,原本还不太愿意的将领们心态立马变了。
叠被子?在拿分面前根本不是个事儿!
沈乐妮随意选了一床被子,一边教学一边示范,众人只见那双纤长的手灵巧地翻动折叠着,很快一床方方正正的被子就新鲜出炉,呈在了他们面前。
新人团:……这还是被子??被子怎么可以叠成这样?简直是天怒人怨……不对,应该是强人所难!
然后沈乐妮又把被子打开,反复教了两遍后,才让众人各自开始实操。
仪仗队的人已经很熟练,而那些新人团的人,个个对着自己眼前怎么弄也软塌成一坨的被子头疼的抠脑袋。
程不识看着眼前又瘪下去的被子,苦恼地皱起眉,呢喃着:“明明是按照她说的叠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往隔壁的李广瞟去,本想看看究竟谁叠的更烂一点,没想到这一瞥过去两只眼睛登时就是一瞪。
只见李广气定神闲,两只手在被子间游刃有余地翻来折去,只一会儿,一床方正的被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程不识看得惊讶又诧异,眉毛挑的老高。他瞠目结舌道:“李、李将军啊,你……”
真是看不出来啊!
李广没理他,继续整理着被子的边角。
程不识看了又看,忍不住道:“李将军平日在家里,一定很爱尊夫人吧。”
这话不知道是字面意思还是说他惧内,李广闻言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叠你的被子吧!”
程不识撤回视线,心里啧啧称奇。
没想到李广竟是这样一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边,沈乐妮看着新人团叠被子,没一会儿就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一个个地手把手教学。只是她这挨个一教,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这些老将叠的想哭,沈乐妮教的更想哭。
但令她稍微欣慰的是,李广此人看着是个粗糙的武夫,竟叠的一手好被子。
看着他那娴熟的样子,沈乐妮心中不禁产生疑问:难不成他在家里……经常叠被子?
这节看似不费力的课,竟花了快两个时辰才面勉强教会那些新人。最后,沈乐妮把众人表扬了一遍,更是把李广夸的飘飘然,一路从脖颈红到脑门。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广很会叠被子。
解散后,程不识对李广说了一句:“你竟是这样的李广。”
李沮对李广说了一句:“心灵手巧啊。”
李息啧啧两声:“真是个称职的夫君。”
公孙贺拍拍李广的肩,给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李广:……
接下来的三日,沈乐妮陆续教习了行进间转法和敬礼两个内容,训练之时同样用上了上次用的保持平衡度和整齐度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