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些人的那眼神,看得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恶心!”
李知琴面有虑色,看向秋云道:“我们倒是不怕,只是秋云是咱们里唯一一个尚未成婚的,她如今才十四岁,若是……”
她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万一秋云遇着点什么,即便没出什么事,但清誉也是受损了,那她以后可就不好找夫家了。不过如今都进了军营,就算没什么事,也是不太好成家的。
沈乐妮还没说话,秋云便抢先对她道:“国师,秋云不怕!秋云不在乎什么名声清誉,秋云只愿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学到更多知识,以后能帮更多人。”
沈乐妮揉揉她的发顶,看着她温声问:“你真想好了?若要做女医,便要有所取舍。”
秋云拿认真的视线注视着她,而后用力点头。
沈乐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对着众人道:“大家别怕,我说过会护你们安危。若此后有谁拿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你们,或者出言不逊、动手动脚,你们可以记住他们,然后禀报于我。稍后我也会去与路卫尉等将领商议。一旦有此种人,我与南军众位将领定严惩不贷。”
她环望众人,再打一剂定心针:“此后我也会奏请陛下为女医队制定相应律法,以保女医队所有人的安危和名誉。”
沈乐妮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罗娣扯着嗓子道:“大家别怕!有国师在,军营里的人不敢乱来!大家别忘了咱们可是来这里练习医术的,咱们以后是要去军队里救人的!别让国师失望!”
李知琴面色淡然道:“若是害怕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不必再浪费国师的时间。”
最终,在沈乐妮的安抚和罗娣等人的劝告下,一堆人好歹是松了紧绷的心态。
安抚好众人,沈乐妮这才去找路博德等将领商议关于如何保护女医安全的事宜,议了好一会儿才敲定下来。
当日下午,路博德便把军营内所有将士召集起来,宣告了女医队要在军营里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医术练习,言所有将士要将其当作袍泽以待,需对之持以尊重,若有谁敢冒犯,无论表情、言语和肢体,一经发现,论以重处。
安排好关于女医队的安全事宜,沈乐妮这才开始准备实践之事。
翌日,沈乐妮带着众人去了庵庐,准备开始实战。
当然,庵庐的一众医官医吏早就收到了上头的消息,声称国师要带着她的女大夫们来这里找伤患练手。
对于这些妇人学医理知识当大夫,这些有正式官职在身的医官本就对其不齿,一听说还是来拿伤者练手的,更是心有怒火,只是碍于身份低微,不敢有丝毫微词。
看着沈乐妮果然带着人来,医官医吏们皆目藏不悦与鄙夷,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眼不见为净。
沈乐妮早已打过招呼,不用让人来陪着她们,各做各的事去,所以当下也就没有将领来迎接她们。
因为昨日没有进来细看过,所以沈乐妮带着人先是在庵庐内具体转了转。庵庐倒是挺大,光是伤兵养伤的营帐就足有百顶,每顶可容十数人。此外还有晒药熬药存放药物的地方,以及医官医吏的住处等。
如今没有战事,伤兵很少,总共不过十几人,安置在四个营帐里。
有伤风感冒的,有崴伤了的,有脱臼了的,有骨折的,还有被兵器所划伤的。
沈乐妮带着人在有伤患的营帐一个挨一个地看。
到第一顶时,里面安置的是扭伤崴伤的,总共只有四人,现在里面还有一医吏在查看他们的情况。
这几人冷不丁看见一群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带头的那个赫然就是当今国师,一个个立马挣扎着要下床行礼。沈乐妮及时挥了挥手,开口道:“好好休养,莫要乱动。”
那医吏有些惶恐地问:“不知国师有何事要吩咐?”
沈乐妮温言道:“无事,本官就是带这些女医来看看伤者情况,你继续做你的事便是。”
“是、是。”虽然得到此言,但那医吏反而更紧张了,毕竟国师在此看着,他总归有些手忙脚乱。
沈乐妮见状,转移话题道:“这几人是伤着哪儿了?”
那医吏听见她的话,下意识想放下手中事直起腰回她,转而又想到刚才她的话,便一边做事一边回道:“回国师,他们都是扭伤了脚。”
“那若是刚扭伤,应该如何应对?”沈乐妮询问,示意女医们安静听着。
医吏便为她细讲了一番,沈乐妮和一堆女医都听得无比认真。
古代对于处理扭伤的做法,倒是和现代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冷敷和热敷,针灸按摩,毕竟中医源远流长。
听完后,沈乐妮请这医吏把他剩余的事交给女医来做,他从旁指导,医吏不敢拒绝,忙应了下来。
在第一顶营帐里待了快半个时辰,沈乐妮才带着人转向下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里两个染了风寒发了高热的病患,两人看见人,立马反应过来,要下床行礼,被沈乐妮拦住。
沈乐妮问了两人是怎么了,得到是风寒发热后,便询问了一下两人症状,然后考验了一下女医们该服什么药,以及如何区分风寒和风热等等问题。
待了两刻钟,又去往下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里有十一人,都是因训练而不小心受了外伤。此时这里有一个医官在巡查情况,他身后跟着两个医吏,都在认真听着医官的吩咐。
听见门口的动静,里面的人齐刷刷把视线挪过来。
沈乐妮带着人走进营帐,及时罢了罢手示意伤兵不用行礼。那些伤兵见到营帐里一下涌入这么多女人,即便好些年纪比较大,也是不太好意思,纷纷把视线挪到一边。
那医官走到沈乐妮跟前,行着礼道:“下官见过国师。”
中央军队的医官,是有官职的,一般管理着军营的医疗事务。
沈乐妮嗯了声,她望了下这里的伤兵情况,见他们大都露胳膊露胸膛,缠着层层白布,便知这里休息的都是外伤患者。
来活了。
那医官弓着身询问道:“不知国师前来是?”
“无事,带女医们来学习一下罢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管我们。”沈乐妮道。
那医官心里对于这女医之称表以鄙夷嫌弃,面上却赶忙应道:“是。”
说完他挥挥手,让两个医吏去做自己的事,他自己也走开了。
沈乐妮带着人走近最近的伤员,那人见国师带着一帮妇人向他走过来,敞着胸膛的他顿感不自在,拉过被褥遮盖住胸口,才口头向沈乐妮见礼道:“见过国师。”
沈乐妮颔首,看了眼他有些渗血的锁骨上方,问他:“伤了肩膀?”
那将士见如此美貌的国师盯着他的伤处看,不由红了脸,忙点头道:“是、是。”
“才伤的?”沈乐妮询问情况。
“是、是。”
“今日可换过药了?”
“是、是。”
“伤口可深?”
“是、是。”
“……”看出你害羞紧张,但也没必要害羞紧张成这样,跟个复读机一样。
这人现在用不着换药换布,所以沈乐妮简单询问下情况表示关切,然后就带着人往帐内其它地方走去了。
大致看了看,这些伤员都伤得不重,伤口采取的都是敷药治疗,并没有采取缝合术。
如今虽然有缝合术,但还没怎么使用,毕竟技术不成熟,所以除非是在战场上,除非是过深过长的伤口,一般采用的都是外敷内服治疗,紧急情况下采用缝合术,或者火炙法,也就是用火烧烫伤口,既可以止血,也可以防止感染。
看来今日用不上缝合术。
“不知这南军里会缝合术的医者有多少?”沈乐妮向那个医官询问道。
医官依言回答道:“回国师,基本都会一点。”
沈乐妮还没见过古代是怎样缝合的,于是她道:“不
知医师能否为我等演示一下?”
医官闻言面现难色,他瞅了眼营帐内的伤兵,回道:“这……不是下官不想给国师演示,只是如今这帐子里伤兵的伤势已然在愈合,现在缝合,不太合适。下官也不知何处去寻适合做缝合术的伤患。”
看他这样子,莫不是以为她要把这些人的伤口掰裂开再缝合吧?把她当成啥了。
“本官并未说过一定要让你拿人来演示,用家禽既可。”
医官躬身应下,然后吩咐一个医吏去取一大块带皮猪肉和缝合所需东西来。
没一会儿,医吏抱着猪肉和缝合工具快步而来,医官示意另一人搬来一张桌子,然后让医吏把东西都放在上面。
工具很简单,一小捆细线,一根针,一根镊子,一把剪刀和一把刀。因为是在猪肉上演示,所以就没有拿消毒的东西来。
沈乐妮看了眼,拿起那捆银色细线,研究着问医官道:“这是什么线?”
“回国师,此乃银线,是由纯银打造。”医官回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可以用来缝合?”
“绢线,是由蚕丝做的。”
银线是银子做的,抗菌性很好,而绢线则容易被身体接受,不易起排斥反应。
沈乐妮了解了下,就让他开始。然后,医官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做起演示。
他先是把猪皮划拉了一刀,然后穿针引线,拿着工具就开始缝合起来。
妇人们都围过来,看得极认真。
沈乐妮以前读书时虽然不是读的医学,但自己学习过有关外伤处理的办法,其中就包括缝合手术,虽然没实践过,但是理论知识是知道的,也看过很多相关视频,所以她才敢把这个教给女医队。
在任务下来后,她就经常拿家禽练手,所以如今她也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就是还没在人的身体上练过。所以趁着战事还未起,要尽量地带她们一起积累一下经验。
对于古代缝合手法,沈乐妮也是有所了解。这个时候采用的是直线缝合,虽然也能使伤口愈合,但愈合效果比不得现代缝合手法。
或许是在做演示,为了让众人都看清楚,所以这医官缝合的速度就比较慢。
片刻后,医官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银线,演示就算完成了。
罗娣看着那缝合处,当即皱着眉道:“缝的太粗糙。”
“是啊,这样愈合效果不好。”
“还是国师教的缝合手法好。”
“而且还不好看。”
一堆人围着桌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看法,可那医官听了后,脸色立马就不太好看了。
他心道,本官乃是有官职的大夫,学医多年,经验丰富,手法已是很娴熟,可这群无知妇人却当着他的面说他缝的不好!
还不好看?当这是女人在梳妆呢?!
医官受不了这羞辱,但国师在此他也不好发飙,只能控制住表情,但声音和说出的话已然听出他有些不悦:“诸位如此说,莫不是都能比在下缝的好?”
罗娣心直口快,闻言便道:“确实比大人,缝的好一些。”
“哎,你……”有人会察言观色,想要阻止她,却没来得及。
但这确实是实话。
可医官听了,险些没气死。他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挤出个请教的笑容来:“本官倒是好奇,能不能请这位大娘,来演示一下?”
他才不想叫什么大夫女医的,就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也配。
罗娣看了看同伴,然后看向沈乐妮,见沈乐妮朝她点了头,她便应下:“没问题。”
沈乐妮知道这些医官医吏都瞧不起她们,所以只有拿出真本事,才能打消别人的质疑和轻视。
罗娣先是划出另一道伤口,然后就用桌上的这些工具,准备好后便开始演示。
医官就在一旁看着,怀着一副轻蔑之意。
当着医官的面实践,还是在军营里,罗娣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当她拿起工具,熟悉的感觉令她沉静下来,演练了千百遍的肢体动作就自动触发。
她虽身胖,看着干不了细活,但手下的动作却轻柔而灵活,游刃有余,一看便知是个熟手。
医官看着看着,原本还在心里讽笑,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只见罗娣手下的伤口,被细致且严谨地缝合起来,不仅外翻的皮肉被平整缝合,也确实如她们所说,缝的很美观。
光看手法,便知此人医术高超,手法娴熟。
医官,包括另外两个围过来看稀奇的医吏都震惊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们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妇人缝出来的。
罗娣放下工具,看向医官,带着些傲娇之意地对对方道:“大人看了觉得如何?”
医官很不想承认,但最后还是藏起情绪,对沈乐妮道:“想不到国师也擅医术,国师带出来的女医,也如此厉害,下官钦佩。”
沈乐妮道:“这种手法愈合效果比较不错,若诸位想学习,可以寻我。”
“是。”医官带头应下。
他没有见过这种缝合手法,虽然他很想学,但他实在拉不下脸面去向一个女人讨教。
这时候,营帐外忽然传来声音,一个军士扶着自己的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医吏。那军士手臂被划出一个大口子,正在汩汩冒血。
医吏让他坐到一处空床上去,然后打开拿过来的箱子就要准备为他处理伤口。
那军士褪上衣时还有些迟疑,眼珠子直往女医们那儿瞟。毕竟在这么多妇人的面前,即便他是一条汉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医吏的催促下,他总算是把上衣褪了下来,只不过就褪了一半,露出一条胳膊。
沈乐妮带着人走过去,对那医吏说:“交给我们吧。”
医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医官。那医官很不情愿,却不敢不答应,对着那医吏挥了挥手。那医吏便往后退了开,只不过把东西给她们留在了那里。
“国师是要使用缝合术?”医官问道。
沈乐妮看了眼这军士的伤口,道:“他这伤口比较长,缝合后好的要快一些。”
说到这里,她对这军士道:“把伤口缝起来要好的快一些,只不过会比较疼,你是想缝还是敷药?”
那军士不敢直视沈乐妮,低着眼睛回道:“小的、小的不怕疼,缝,缝吧。”
沈乐妮点了下头,那医官也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离开,站在一旁似是要看她们怎么做,三个医吏也立在他后面,眼巴巴看着。
沈乐妮看着她的学徒们道:“你们谁来?”
众人面面相觑着。
长安百姓听说国师开了一个女医堂,里面是女大夫,所以此前也有一些妇人不方便找男大夫,便来了女医堂。
虽然她们没有系统性学过什么医理,但经过半年多的学习和训练,普通的风寒风热还是能看的,也给百姓做过止血和包扎,练的最多的还是缝合术,但是都拿家禽牲畜来练的。
因为拿人来练手就要对其的性命负责,若要缝合伤口就必须找到诸如羊肠线的可吸收缝合线,而且还要对伤口和工具进行消毒,而沈乐妮之前高度数酒数量有限,用一点就少一点,她也不确定系统什么时候给她消毒物品,加上羊肠线收集的不多,所以一直就没有去找伤者。
不过现在有了那么多消毒物品,可以把缝合对象转移一下了,不然介时到了战场,本就比较紧张,再加上第一次在人身上缝,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她的女医队可就走不下去了。
只希望下次系统给她一些现代缝合线,还有麻醉的东西,不然生缝的滋味,可没多少人能忍受的。
话说回来,这十几人相互看了会儿,李知琴主动站出来道:“让我来吧。”
沈乐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去吧。”
非是沈乐妮害怕或者不想去,而是受伤的人不多,她得把机会留给她们,毕竟以后女医队是要交给她们的。
李知琴颔首,对着医吏道:“不知可否取一些滚水来?”
那医吏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营帐。
趁那人去打水,李知琴把她们带的箱子放到床头边的小矮桌上,然后一一把所需之物取出,摆放在自己带的一块干净烫过的布上。
等那医吏端着一小盆水来后,李知琴把针、镊子等器具放进水里烫了烫,然后取出甩干放到一旁,然后便开始给伤口做清创和消毒处理。
医官和几个医吏看着那些奇怪陌生的东西,都皱起了眉。这些东西他们都未曾见过。
那医官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清创消毒。”李知琴就说了四个字。
医官的眉皱的更深,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乐妮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在缝合前,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