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这天一大早杨建设又上山了。
他的套子上套住了一只狐狸。
狐狸早就死了,他把狐狸取下来,重新放了套子后又去看白杜鹃的套子。
白杜鹃的套子离他的不远,也套住了一只狐狸。
他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狐狸。
狐狸一动不动。
杨建设以为这只狐狸也死了,他把狐狸解下来后扔在地上,转身想找个木棍,挑着这两只狐狸回去。
结果他转身的功夫,那只狐狸跳起来跑了。
等他摘下枪,狐狸早就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杨建设越想越觉得窝囊,气鼓鼓地带着他套中的狐狸下山。
回到大队,看到他的社员好事地问了一嘴,“这是杜鹃下套抓的狐狸吗?”
大队的社员都知道平时白杜鹃带杨建设上山打猎,所以他们这么问也没什么毛病。
杨建设也没多想,把刚才在山上发生的事说了。
社员们也都觉得遗憾。
“怎么就跑了呢?哎,太可惜了。”
“是啊,那可是一张上好的狐狸皮呢。”
“狐狸狡猾着呢,会装死。”
杨建设和他们说了会话,懊恼地心情好了不少,挑着剩下的一只狐狸回去了。
等他走远了,人群里头一个老太太幽幽的来了句,“他说是自己套子套住的狐狸,杜鹃套的狐狸跑了,谁信啊,说不定就是他套子的狐狸跑了,他把人家的狐狸带回来了……”
社员们愣了愣,看向那个老太太。
“孙婆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话的老太太正是孙祥子他娘,白香的婆婆。
孙婆子哼哼着:“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人哩,都会有点私心。”
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说……好像的确有这种可能。
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跑掉的狐狸是谁套子里的,杨建设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不能吧……建设这孩子实诚。”
“哼,反正他不说杜鹃也不知道。”
“谁还没有点私心啊,不过是一只狐狸罢了。”
“你这话说的好听,狐狸皮能卖不少钱呢,要是换成我,我可不干,我肯定得把它要回来!”
社员们说什么的都有。
杨建设带着狐狸回家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
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忙碌。
三十晚上,刘向红和杨建设又过来白家院里,大伙一块守岁。
等到了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杨建设发觉社员们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有些人甚至悄悄的在他背后议论着什么。
大队组织联欢会,社员们都来参加。
看节目的时候莫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白杜鹃身边,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咳,有些人哪,明明有自家人却不亲近,非要去信那些外姓人,让人骗了还得帮人数钱!”
白杜鹃看着台上的节目,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莫老太太。
莫老太太又说了半天风凉话,但是白杜鹃不理她,让她很难受。
联欢会快结束时白杜鹃突然发现杨建设起身走了,他脸色还挺难看。
白杜鹃想去问刘向红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刘向红也跟着杨建设走了。
白杜鹃一头雾水,她准备回去问问,半路上碰上了王大爷的遗孀,梁舒琴奶奶。
梁舒琴拉住了白杜鹃,“杜鹃啊,这两天大队上都在传你和建设的闲话,说建设上山蹓趟子,你下的套子套住了只狐狸,让建设给私吞了。”
白杜鹃皱眉,“这话是打哪传出来的?”
“二十九那天,建设扛着狐狸下山,孙祥子他老娘说了一嘴……大伙也都跟着传开了,说建设是吃红肉,拉白屎。”
(注:吃红肉,拉白屎形容人像狼一样凶狠,歹毒。
狼被认为是吃红肉,而拉白屎的动物,所以人们以此来形容那些心狠手辣的人)
梁舒琴的一番话把白杜鹃说的愣住了。
二十九那天杨建设上山蹓趟子是提前告诉过她的,她家里有活没空上山,于是拜托他蹓趟子的时候帮她顺道看一眼。
套到东西就带回来,没套到就算了。
这种事都是两好嘎一好,没可能你求人办事过后又疑神疑鬼地怀疑人家。
(注:两好嘎一好,东北方言,意为两好合一好,或是两好并一好,通俗的意思是两边都往好处想,都往一块想,合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好!)
“我明白了,谢谢梁奶奶。”白杜鹃加快脚步往回走。
另一头刘向红和杨建设先回了家。
杨建设进院就往仓房里钻,拿出了一张狐狸皮,“妈,我想把这个狐狸皮给我姐送去……他们说的对,明明是两个人的套子都套上了狐狸,我说我姐的那个跑了,跟谁说谁能信?”
“你快去吧,别让人误会咱们想占你姐的便宜。”刘向红道。
杨建设带着狐狸出了家门,去了白家院子。
白志勇见他带了张狐狸皮来也没问,杨建设也没解释,就把狐狸皮放下就回去了。
不一会功夫白杜鹃回来了,进屋就看到了那张狐狸皮,“爷?这是哪来的?”
“杨建设送来的。”
“他有说什么没有?”
“没有。”
白杜鹃咳了一声,抓起狐狸皮就往外走。
昂帮透过屋里的窗户看着白杜鹃急匆匆走出院子的背影,摇头晃脑:“两只狐狸试人心,财宝面前好歹分……这两个都是好孩子……”
白志勇哼了声,“我的孙女,能差得了吗?”
昂帮纠正,“是咱们的孙女。”
白志勇瞪他,“就你嘴贫。”
昂帮不客气地回瞪他,“你得意啥,当初是谁害怕财宝面前迷了眼,不想把银锁的秘密告诉她的?”
白志勇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嘴上是不可能承认的,“我那是对她的考验。”
“若不是她连亲妈都不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个糟老头子,你会告诉她银锁的事?”
白志勇不吭声。
如果白杜鹃还是在老莫家讨生活,他肯定不会把银锁的事告诉她。
就算她拿回了属于她父亲的东西,那些东西也只能给她带来灾祸。
老莫家的人能把她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不告诉她银锁的事,是为了保护她。
白杜鹃抱着狐狸皮跑去了杨家。
刚进院就听见屋里刘向红在和杨建设说话:“……你今天这事做的对,为人处事咱千万别亏待了你姐,她对咱家有恩,咱们宁可自个吃亏,也别让她心里不痛快……”
白杜鹃在院里站定,扬声喊了句:“干妈!”
刘向红出了门,看见她抱着狐狸皮愣了愣,“杜鹃,你这是……”
白杜鹃笑着走上前,把狐狸皮塞到了刘向红怀里,“干妈,你咋把建设弄的狐狸皮送我了?年前建设不是还说要给你做个狐狸围脖吗,他把狐狸皮送我那是想让我做围脖不成,干妈呀,我这手艺你是知道的,别围脖做不成,我给搓成狐狸皮绳了。”
刘向红被她逗笑了,“就你会说话。”
两人进了屋,杨建设看见白杜鹃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觉得我会怀疑你?”白杜鹃开门见山。
杨建设挠了挠头,“没……”
“那你为什么把狐狸皮送给我?”
“我是怕……”
“怕啥?你觉得我会信他们还是信你?”
杨建设没敢说话。
白杜鹃指着杨建设问刘向红,“干妈,我想揍他,行吗?”
刘向红听了这话立即抓起扫炕笤帚,“不用你,我来,你说打哪吧。”
杨建设就像被烫了屁股似地跳起来,“妈,你真打啊?”
刘向红用笤帚指着他,“你姐让我打的。”
“妈,我是你儿子啊。”
“她还是我闺女呢。”
杨建设哭笑不得,“姐,我错了,你别让我妈打我。”
“现在才知道错了,你说你错哪了?”白杜鹃质问。
“我错在……应该信你,不应该听他们传瞎话。”
“你知道那话是谁传出来的吗?”白杜鹃问。
杨建设一愣,“是谁传的?”
“孙婆子。”
“谁?”刘向红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孙祥子他老娘?”
“对,是她,梁奶奶告诉我的。”
“好啊,总算让我找到主儿了!”刘向红拎着笤帚就要往外走。
“妈,你去哪?”杨建设追上去。
“我去找孙婆子算账!敢算计到我儿子我闺女的头上,我跟孙家没完!”
“妈,你别冲动……”
他们在院里吵吵嚷嚷的功夫梁舒琴带着四个大队的妇女进了门。
“向红啊,我们来了,我们都听说了,都是孙祥子他老娘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你要去孙家找孙婆子吗?我们跟你一起去。”
“对,我们跟你一块去!”
刘向红一见她的亲密好友都来了,顿时气势高涨,“今天孙婆子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把他家房顶给掀啰!”
“走啊,抄家伙!”
杨建设和白杜鹃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向红和她的好友团,拎着笤帚、拖把气势汹汹地出了院门,往孙祥子家去了。
笨笨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上了队伍。
它颠颠地跑在刘向红身后,尾巴一摇一晃。
经过白家院门口时,笨笨冲着院子里汪汪的叫。
小玉和大嘴从院子里伸出头。
笨笨冲它们叫了几声,小玉和大嘴从铁门敞开的门缝挤了出来,跟上了队伍。
等白杜鹃和杨建设追上来时,只见刘向红的身后出现了一支狗子大军。
沿途人家的狗子都跟上了笨笨。
有白杜鹃能叫上名字的狗,也有她叫不上名字的狗。
各种花色、杂毛、串串……
跟在刘向红她们后头,就像一支杂牌军。
四眼和黑虎这时从院门的缝隙伸出头。
白杜鹃迅速按住四眼的脑袋,“你别去了,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不用你上。”
四眼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它还是伸着头去看走远的小玉和大嘴。
很显然,它也想去凑热闹。
黑虎趁着白杜鹃不注意,一下子窜出了院子。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也跟着跑了出来。
“大白!”白杜鹃动作再快也没能快过一只心野的萨摩耶。
大白冲出来的时候,把原本只敞开一道缝隙的铁门整个撞开了。
后头诺诺和蒙格到了门口,不过它们没有出来,只是蹲坐在门口看热闹。
四眼固执的还要走,白杜鹃一个劲的拦。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巨大的身影从白杜鹃身后经过,它一边跑还一边叫:“啊~啊~啊~”
“歪歪,你要去哪?”杨建设伸手想拦住驴子。
歪歪侧身绕开了他,追着大白……也跑了。
白杜鹃无力地放开四眼,“去去去,都去吧,咱们也去!”
反正一只狗也是放,两只狗也是赶,一块去孙祥子家,闹他个地覆天翻!
屋里头孙婆子正在骂白香。
孙家的两个孩子为了一块糖打架,一不留神老大把老二推倒了,老二的脑袋磕在了桌角上,肿了个大包。
孙婆子骂白香没有看好孩子,正骂的起劲,忽听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孙婆子还以为是邻居来拜年的,出来一看,只见打头的是刘向红。
刘向红没戴帽子,脸蛋儿冻的通红,但是眉毛却立着,眼里直冒火星子。
孙婆子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还得强撑着,若无其事地招呼,“向红怎么来啦?”
“孙婆子,大年初一好啊!”刘向红笑着开口,声音又脆又亮。
但是这话在孙婆子听来,却带着嘲讽的意味。
再看跟着刘向红一起来的四个大队妇女,一个个面沉似水,手里拎着各种家伙。
孙婆子勉强挤出笑容,“哎呦,玉兰、桂芬……你们怎么也来了,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暖和?火气正顶着呢,坐不住。”刘向红一摆手,“你们孙家这年过的好呀,吃的好睡的好,想必心里头也很敞亮吧,嚼完了别人的舌根子晚上真的睡得着吗?”
孙家的两个孩子从屋里伸头看到外面的阵仗,吓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白香隔着窗户往外看,只见刘向红带着几个妇女把孙婆子围住了,那架势……好像是要打架。
白香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做为孙家的儿媳妇,孙婆子被别人围了,她肯定要出面向着自家人。
可是孙婆子对她一点也不好,大年过的还骂她。
她不想出去。
孙祥子在炕上坐起身子往窗外看,“外头怎么了?”
“来拜年的吧。”白香随口糊弄道。
孙祥子皱眉。
刘向红的声音很脆亮,但是那个语气怎么听着也不像是拜年的客套话。
“你出去看看。”孙祥子催促白香。
白香放下手里的活儿,出了屋门直接拐进了厨房。
她才不出去呢。
院里头孙婆子越发心虚。
她儿子烫伤了脚还在炕上躺着,要是真打起来没人给她撑腰。
至于她那个儿媳妇……长的又瘦又小,估计都抗不住刘向红一巴掌。
“向红,你这话啥意思?”孙婆子只能装糊涂,“大年初一的,火气咋这么大?”
刘向红的四个亲密好友抢先一步,指着孙婆子,“你上嘴唇一磕下嘴唇,造谣杨建设拿了杜鹃套子里的狐狸,到处说我们建设的坏话,你就说有没有这档子事?”
“啊?这话……谁传的?兴许是我说岔了,听的人也误会了。”孙婆子眼神躲闪。
“说岔了?”刘向红往前一步,身板带来的压迫感让孙婆子往后缩了缩,“你的舌头是咋长的,你家吃的年糕蘸的不是白糖吧,是耗子药?咋这么毒?”
“哎呀妈呀,冤枉啊!”孙婆子拍着大腿就想往地上坐。
刘向红手里的笤帚横扫过去,一下子抽在孙婆子的胳膊上。
“哎呦,哎呦!”孙婆子疼的跳起来,大腿也不拍了,也不叫冤枉了。
刘向红追着她打,孙婆子绕着院子躲。
笨笨带着一帮狗子也追着孙婆子汪汪叫。
一时间院子里喊的,骂的,哭的,叫的混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一个更响亮的声音传入了人们的耳朵。
“啊~啊~啊~”
一头驴子进了孙家的院门。
它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大白,得得得地跑过去,踢碎了孙家放在外头的坛子。
大白追着孙婆子,驴子追着大白。
刘向红带来的四个好朋友也没闲着,拦着孙婆子,有扯胳膊的,有拽裤腿子的。
她们主打一个防止刘向红吃亏。
刘向红是苦主,她们不好打孙婆子,但是她们可以打辅助。
孙婆子被打的嗷嗷叫,喊屋里头的孙祥子,“儿啊,你快出来吧,再不出来你娘就要让人打死了啊!”
孙祥子艰难地下了炕,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冲过来。
“duang!”地一下,迎面把他撞了个四脚朝天。
“白香!快来扶我一把!”孙祥子扯着嗓子嚷嚷。
白香躲在厨房里,一声不吭。
她都恨死了孙家人,现在看他们被打,她只觉得痛快。
就算过后孙祥子会打她,她也认了。
孙家院子这边打起来,很快有人找来了大队长。
于金生一脸懵逼地带着民兵跑来。
谁会在大年初一打架啊,他不理解。
等他到了院门口,看见白杜鹃和杨建设两人蹲在地上,用手抠着地上的雪玩。
于金生:“你们在这做什么?”
白杜鹃和杨建设就像两个乖孩子,一块抬头看向他,“在玩雪啊。”
于金生:“……”
不是,你们当我瞎啊,我难道看不出来你们在玩雪?
我想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蹲在孙家院门外玩雪啊!
院里传来孙婆子的嚎哭,于金生吓的一激灵,连忙带着民兵进了院。
在几个民兵奋力的拉扯下,总算把刘向红和孙婆子分开了。
孙婆子头发乱的像鸟窝,棉袄扣子扯掉了,脸上挨了不知多少个嘴巴子,嘴边全肿了。
孙家院子里一片狼藉,水缸破了,坛子碎了。
孙家的看门狗被笨笨它们几个堵在窝里,吓的头都不敢露。
看见于金生来,孙婆子呜呜地哭,“大队长,你要给我做主啊!”
刘向红冷笑,“你真是恶人先告状,你敢不敢跟于大队长说一说我为什么打你?为什么大年初一我不去打别人,就打你?”
一直没有掺和动手的梁舒琴走过来,和于金生说了孙婆子嚼舌头,造谣杨建设和白杜鹃关系的事。
于金生听完眉头结了个大疙瘩,“这事的确是孙婆子做的不对,但你们也不能大年初一就上门打人家啊。”
“我今天不打她,这个年我都过不好!”刘向红直言不讳,“我打她还用挑日子?她敢造谣我儿子,离间我儿和我干闺女的关系,她就该打!反正理儿在我这!于大队长,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改明我上你家给你赔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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