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芷没再多想。
她让霜月把匣子放回去。
手里捏着那枚香囊道:“二十五下午宴席散了,你去请太子,就说……”
前两个月先是双胞胎的洗三宴,再是满月宴,眼看马上又要过年。
因此今年除夕之前,东宫腊月的宴请便没有大办了,只请了信王几人并其家眷吃了顿午膳便算作罢。
听海顺说太子妃身边的霜月过来了,道太子妃想请太子去嘉荣堂用晚膳时。
骆峋刚同槛儿歇晌起来。
倒不是他堕落了,如今白日也要流连后院。
而是今日东宫宴请,元隆帝批了假,晞哥儿瑭姐儿近两日又有些闹腾。
骆峋难免挂念,午膳后就便过来看看,顺便陪着槛儿歇了个晌。
就是这个晌歇得不太纯粹。
槛儿这次坐的也是两个月月子。
十来天前出的月子,算起来两人都素了一年,于是某些事便水到渠成了。
也就致使这晌歇了有一个半时辰。
海顺在卧房门口说事儿时,两人刚醒没多会儿,都还在榻上没起呢。
反正在海顺看来,他们家爷如今变化可太大了,至少白日宣淫这种事以前是决计不会跟太子挂上钩的。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们家爷也是没能免俗。
“所为何事?”
骆峋垂眸看了眼槛儿,冷声问。
海顺暗暗擦汗。
“说是今儿太子妃从信王妃那儿似乎听了点儿什么事,想请您过去相商。”
别看郑明芷当下没什么权,可她名义上是太子妃,又已经解了禁,逢东宫有宴自然还是她负责招待女眷。
万没有太子妃在,却还要请宗亲王妃或由侧妃来越俎代庖的道理。
早年逢宴席结束,都会有一个太子妃向太子汇报女眷席情况的特定时间。
郑明芷禁足期间槛儿参加宫宴,太子晚上过来时顺道就听她说了。
今天槛儿也去嘉荣堂吃席了。
骆峋歇晌前便听她说了席间的事,如今郑氏又以此为由来邀他……
骆峋下意识要回绝。
但顿了顿,他眸色稍显晦暗道:“可。”
估计是这几年习惯了太子与宋良娣在一块儿,以至于海顺一听这话下意识便想,不知宋良娣作何想。
会不会吃味儿。
念头刚起,海顺被自己的想法噎了一下。
太子妃是妻,宋良娣是妾。
丈夫去正妻那用晚膳合情合理,他也是糊涂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这不是害太子和宋良娣嘛。
海顺出去了。
骆峋搂着槛儿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翻身与她鼻尖抵着鼻尖,又亲了她一下。
眸底的神色让人看不透。
他与郑氏之间的事,槛儿也不会瞎猜。
攀着他的肩颈笑道:
“您赶紧起吧,青天白日在卧房待这么久,传出去不知别人怎么说呢。”
骆峋面无表情,“今日孤休沐。”
两人在榻上又缠磨了会儿,回元淳宫之前,骆峋去西厢看了看两个孩子。
从西六院出来。
他朝嘉荣堂方向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不显的冷硬弧度。
既想犯错。
他便给其机会。
也是时候了……
“主子,殿下今晚要在嘉荣堂留宿吗?”次间里,喜雨犹豫地问道。
跳珠拐了她一胳膊肘。
“噤声,这话是能说的?”
喜雨缩了缩脖子小心瞅着槛儿,“主子恕罪,奴婢也是、也是……”
“好了。”
槛儿无所谓笑道。
“知道你是为我想,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再说太子妃是太子妃。
殿下去用膳也好留宿也罢,都是天经地义的,你们不要因为瞧着我得宠,就连最基本的规矩常识都忘了。”
她原先便想得开,而今太子待郑氏的态度明摆着,她更没必要介意什么。
眼看马上过年了,槛儿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省得年都过得不清净。
傍晚,嘉荣堂。
除了霜月,嘉荣堂的宫人在太子妃禁足时被换了个遍,前两年新换的人大多心里对太子妃都隔着一层。
毕竟没人想给自己惹一身腥。
但近一年经郑明芷的笼络、做戏,不少人也变了,有了主仆荣辱观。
除了霜月,也有几个宫人得了郑明芷重用。
听闻太子要过来用晚膳,院里的气氛虽与早先庞嬷嬷她们在时比不得。
可在几个心腹宫女太监的引导下,众人也都带着笑,院子里一派喜气。
内室,卧房内。
郑明芷坐在妆台前,刚由霜月和她新收的心腹宫女青婵伺候着梳完妆。
她是圆脸细目,瞧着端庄温婉且不失富态的长相,日常妆容一向雅致。
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
然此时郑明芷的妆容明显与平时不同。
眉眼色彩秾丽,眼尾及睫毛上翘弧度更甚,口脂也换成了艳丽的石榴红。
与她平日用的桃粉、樱粉差别甚大。
配上双颊浅浅绯色,转盼间那张雍容的观音面仿若也风情万种起来了。
郑明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不见喜色,心中更是厌恶至极。
她曾是顺国公府的嫡女。
自小被寄予厚望,接受的亦都是高门大户里当家主母的教养路数。
在郑明芷的认知里。
私下如何不提,对外贵女生就该有贵女的仪态,言行举止乃至衣着打扮都必须优雅矜持、要上得了台面。
宋槛儿那般的,就是骚狐狸成精。
是为勾引男人而生的贱奴!
官妓都比那女人高等一人!
然现在,她却要把自己装扮成肖似那贱婢的模样,郑明芷能高兴才怪!
她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一切为了大局。
等今晚一过……
郑明芷起身,几个小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霜月与青婵伺候她更衣。
绯红绣孔雀牡丹芙蓉花的妆花立领长衫,墨绿四季长春双鸾马面裙。
精巧的蝴蝶髻上插戴金累丝嵌红蓝宝的玉叶对蝉簪,蝶戏牡丹金步摇。
艳光四射,风情妩媚。
青婵试着夸了一句,见太子妃似乎没恼,便与几个小宫女说起了讨巧话。
霜月站在一边,有些愣愣地出神。
郑明芷冷冷瞥她一眼。
等青婵等人下去了,她对跪着伺候她穿鞋的霜月道:“你若想学霜云背主,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霜月的脸一白,当即跪伏在地。
“太子妃明鉴,奴婢不敢!”
“你可以敢。”
郑明芷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
“你只要没忘你的老子娘在安顺候府,若此次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猜是你老子娘先死,还是我先死?”
一个太子妃不是说处死当场就能让人死的,期间必经宗人府层层审查。
哪怕元隆帝下旨,也必须调查在先。
所以毋庸置疑。
太子妃绝不会比叛主的家生子奴才先死。
霜月抖若筛糠,哽咽道:“奴婢不敢,这几年奴婢时刻伺候在您身边,哪儿也没去,还请太子妃明鉴……”
郑明芷放下脚。
沉着脸说:“那就别把事写在你的死人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
“是、是……奴婢定当谨记!”
主仆俩刚说完话,院子里传来小太监报太子殿下朝嘉荣堂来了的声音。
郑明芷对着镜子照了照。
确定没什么问题,她扬起得体的笑迎出去。
到了院里,见太子正往正房这边来,郑明芷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
“妾身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嗯”了声越过她,径直步入厅堂。
郑明芷在心里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数遍,亦步亦趋地跟进屋。
西间晚膳已摆好。
一桌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空气中鲜香之气浓郁,紫檀雕山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玲珑的娇黄釉酒壶。
海顺瞅了瞅,一边眉毛不自觉跳了一下。
抬眼偷瞄太子爷,这位爷倒仍一副天塌了他也能顶着的风轻云淡之态。
眼神平静得比寺庙里的和尚还要四大皆空,主打的就是啥也没入他眼。
入了座净完手,太子持起银箸。
侍膳宫人开始侍膳。
霜月执起酒壶要替太子斟酒,却刚有动作便被旁边的海顺伸手挡了。
“殿下日常不饮酒。”
此乃实话。
宫宴不提,其他时候除了偶尔与宋良娣、宣王小酌两杯,太子并不沾酒。
虽说这酒适才验过没毒,可太子妃今儿这顿晚膳醉翁之意不在酒。
海顺自然要看牢些才行。
“是妾身粗心大意了,竟忘了殿下日常不饮酒,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郑明芷不甚介意地笑笑,赔罪道。
说完对霜月道:“还杵着作甚,殿下不饮酒,还不将这玩意儿拿下去。”
霜月立马让小宫女把酒撤了。
之后的膳用得极为安静,静得席间连一丝碗筷碰撞的声音也没有。
膳毕,两位主子移步堂间。
宫人们麻利撤了膳桌,霜月早得了吩咐,上完茶后领着青婵等人退下。
只退下之前,她隐晦地朝角落香几上那盏镂空紫玉香炉上瞥了一眼。
那里……
方才添了新的香料。
海顺立在太子身侧,元淳宫的几个宫人也在。
郑明芷早找好了理由,正想屏退他们,就听太子忽然开了口:“退下。”
海顺反应很快,知道这是对他们说的。
顿了顿。
他啥也没说地带着人告了退,转眼间屋中便只郑明芷与太子两人。
“不是有事要说?”
骆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道。
事情顺利,都不用她多费口舌。
郑明芷乐见其成。
可她也不是没留意到太子从进了院到现在,眼睛就没往她身上看过!
就连这会儿同她说话,他看的也是茶!
茶有什么可看的!
郑明芷差点气笑,不过如此一来,她倒也更期待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了。
她娘给的那香料,她可是拿人试过的。
郑明芷就不信了。
是时他能不看她!
脑子飞快转着,郑明芷面上一派自然。
当即把她午膳时候与信王妃单独交谈时聊过的一些事,挑挑拣拣说了。
其实没什么可用的消息。
郑明芷知道宋贱人回去了肯定与太子说了晌午女眷席这边的情况。
但没关系,横竖只是为了拖时间,她随便胡诌几句又不是行不通。
说着话,她观察着案几对面男人的反应。
骆峋只当不察她的视线。
神情无常地听着,像是真信了她的话也似。
如是过去了小一刻钟。
郑明芷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前她拿那宫女试时几句话的功夫便见效了。
这男人块头大,她亲眼看着霜月把剩的量全混进熏香里了,拖了近一刻钟。
也该见效了。
这般想着,郑明芷停止了说话。
试探着叫了一声。
“殿下?”
便见太子原盯着门口,也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之前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的人,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深幽淡漠如同冬夜寒星般的凤眸,郑明芷的心下意识一紧。
可见他并没有马上收回视线,郑明芷迟疑地起身,缓缓朝他走去。
“殿下,可有听妾身说话?”
她试探地问。
太子没回她,却仍看着她。
就是他神色是惯常的清冷,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情绪,药又有没有生效。
生了效的!
郑明芷暗自肯定道。
放在正常情况,就算是从前她没跟这人在明面上起争执的时候,他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看着她。
这男人从来就是这样。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哪怕最早。
她刚嫁过来还不曾被他撞破那事,他的视线也从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
这么一寻思,再望进那双黑幽幽的眸底。
郑明芷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畅快、痛快。
她终于能看到,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稍后会如何向她摇尾乞怜了!
“殿下可是累了?”
郑明芷在太子跟前停下,掐着嗓子眼儿,眼神里刻意透露出一种魅惑。
“可要妾身伺候您歇下?看您近日累得,是不是快认不出妾身是谁了?”
安顺侯夫人给这药时说了,这玩意儿混着香会让人眼前生出幻觉。
郑明芷用那小宫女时也确实如此,那小宫女将一个她特意叫进屋的小太监认成了自己的对食对象。
郑明芷今日的装扮是照着槛儿来的,她想太子此时该是将她认成那贱婢了。
问罢,她伸手去触碰男人放在扶手的手。
“殿下累了,妾身伺候您歇息,有什么话,我们进内室慢慢说……”
离得近,太子身上那股特有的香也更明显。
郑明芷原是做戏来着。
然而许久不曾正儿八经纾解过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有了熟悉的感觉。
太子中了药,屋里又没别人。
郑明芷索性懒得再压抑,任由呼吸急促起来,说话声音也带上了娇吟。
“殿下,妾身……啊!”
眼见她的手只差一毫便能碰到男人的大掌,这人却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郑明芷吓一跳。
一时反应不及趔趄着往后退了退,哪知一时慌乱左脚绊了右脚。
她身子一晃轻呼出声。
本能地想伸手抓太子借力,不曾想她的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衣袖。
男人身形忽地一僵,面色也在瞬间白了。
下一刻。
大股鲜血自其口中喷涌而出。
“啊——”
郑明芷堪堪稳住身形。
却是被眼前之景骇得掩嘴尖叫,然不待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突然捂住心口,抬手指着她。
“你、你竟敢……”
话音未落,男人高大的身形重重倒向地面。
“殿下!”
“爹爹——”
两道不同的声音前后响起。
海顺惊恐地冲进来。
在太子将将要倒地时把人搀住,“殿下!殿下?!快请太医!请太医——”
屋里顷刻间乱成一团。
曜哥儿迈着小短腿奔进来。
流着泪不忘吩咐跟来的小喜子。
“告皇祖父!快去告皇祖父!让皇祖父派御医来!我不要爹爹死,呜呜……”
小喜子哪见过这阵势啊。
脑子乱得压根儿没想起是不是要先回永煦院禀告宋良娣,还真顺着小主子的吩咐转身往乾元殿跑!
郑明芷想拦都没来得及。
她懵了。
不懂好端端的太子怎么就吐血了,也想不到小孽种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宫人们各个脸色煞白。
海顺和袁宝把昏迷的太子搀到椅子上靠坐着,也没敢叫人随意搬动。
海顺替太子擦着嘴角及身上的血,又勒令嘉荣堂一众宫人严禁乱走。
不准动屋里屋外的任何东西!
于是,院里跪了一片。
曜哥儿握着爹爹的手小声地哭着。
海顺此时顾不得哄他,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小主子怎么过来了?”
“怎么,噎住了?”
儿子吃着吃着饭突然停了动作,一副被施了定身法的模样,脸色也不太好看。
槛儿不禁问道。
曜哥儿看向娘,想说爹爹要出事了!
可话到嘴边,他猛地记起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能“看”到身边即将发生的事,哪怕这个人是娘!
可是怎么办?
爹爹马上要吐血了!
也不知郑氏打扮成那样是想做什么,可从他“看”到的画面来看,明显就是郑氏对爹爹动了什么手脚!
郑氏身边的霜月好像看了香炉!
不行,他要去救爹!
曜哥儿“唰”地从椅子上滑下来。
然后端起桌上的那盘被母子俩吃得差不多的葫芦八宝鸭就往外跑。
“这个鸭子好吃,剩下的我给爹爹端去!”
话说完,人也跑出去了。
两条小腿儿捣腾得那叫一个快,槛儿都没来得及拦他人就跑出了好一段。
小喜子紧跟其后。
给太子吃剩的八宝鸭?
亏他想得出来。
“这孩子……”
眼见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槛儿扶了扶额,“也不知这家伙是随了谁,我跟太子做事也没这么风风火火。”
瑛姑姑笑着道:“有些孩子的性子就是不随爹也不随娘,咱小主子孝顺呢,有了好东西也不忘孝敬殿下。”
给爹吃剩菜也叫孝顺?
槛儿啼笑皆非。
旋即道:“倒不是别的,主要殿下这会儿在嘉荣堂用膳,他这会儿去,就怕太子妃误会是我使唤的。”
瑛姑姑顿了顿。
上前替槛儿盛了碗汤。
“误会便误会吧,横竖您就算什么也不做,罪名也不会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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