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喂,雨还没停,你确定要出去送死?”他忍不住喊了声。
 她依旧没有理睬,继续往外走。
 望着她单薄却又倔强的背影走进雨幕,他有些诧异。
 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啊,早前为了寻龙骨草救她弟弟也是如此……
 “砰!”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她已倒在泥水中。
 “真是个麻烦!”他咬牙低骂了一句,冲出了山洞……
 他将她抱回了山洞,放在那堆干草上。
 她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她的脸上泛出一层异样的潮红,他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就跟摸着一块烧红的铁没啥两样。
 “明明是只弱鸡,还非要逞强!”
 他腹诽了句,转身大步往山洞外面走去……
 迷迷糊糊间,陶四喜仿佛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四合院。
 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是当年恩宠正浓时,她和楚云飞一起种下的。
 他们畅想着等海棠花开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搭一副秋千架,她荡秋千,他在后面推她……
 可是,还没等到海棠花开,她便失了宠,被他丢在这后院,不见天日。
 她听到过院中下人们私下说话,说侯府不如从前了,侯爷和夫人为世子安排了一桩婚事。
 对方是门第比他还高的世家的女儿,因为倾慕他的容貌和才华,甘愿下嫁。
 侯府为了结好这门姻亲,表达对女方的尊重,肃清后院是必然的。
 他身边的那些侍妾全都不见了踪影,发卖的发卖,出家的出家,病死的病死……
 她不明白为何他却要将她禁锢在这偏僻的后院?
 若她成了他前进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只希望他一脚踢开,至少还她自由。
 他顶着侯爷夫妇的压力将她囚禁于此,她也成了侯府最尴尬的存在,尤其是嫡妻进门后,她的日子便越发的艰难。
 她已做好了寻死的打算,可那一夜他酗酒了,再次闯进她的后院……
 他跟她这里痛哭,诉说他的无奈,祈求她的原谅。
 他让她等他,他需要的是时间,时间会让他的羽翼丰满……
 她再一次信他了。
 不仅信了他,腹中还怀上了他的骨肉。
 消息传到嫡妻的耳中,她从此便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种种刁难,种种羞辱……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有踏足后院半步,仿佛那一夜他酒后失态只是她一个荒诞的梦。
 直到她难产,母子命悬一线之际,他都没有出现。
 她一辈子都在等,始终没能等到。
 感觉到腹中孩子的生命力在一点点褪去,她悔不当初,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不再轻信任何人,再也不为任何人傻等了……
 “救救我……”
 “救救我……”
 她的身体弓成了虾米,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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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丫头莫不是梦魇了?”
 黑衣少年侧首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来到她身旁,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陶四喜猛地坐起身来。
 闯入眼帘的物事让她瞬间找回了记忆。
 原来是个梦。
 她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颊,烧好像退了一些。
 “你梦到啥吓人的东西了?叫得那么惨,我耳朵差点被你震聋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黑衣少年,他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叉着一只野兔子在烤。
 兔油滴落到火堆里,发出吱啦的声响,火势便跳得更欢了几分。
 “没啥,心虚乱梦而已。”陶四喜淡淡道,挪动着身子也往火堆旁靠近了几分。
 他嗤了声,“心虚乱梦就叫得那么惨?必是做了亏心事才心虚的吧?”
 陶四喜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的脸色顿时黑下来,比他身上穿的黑衣还要黑。
 手里翻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油脂便簌簌往下掉,发出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就跟炒豆子似的。
 有的油星子爆出来还溅到了陶四喜的手背上,烫得她赶紧将手往后缩。
 这个人脾气真怪,在她这里言语上没讨到好,便跟烤兔较劲儿,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昏迷之前,她好像是走出了山洞,可没多久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接下来的事儿她便不清楚了,只晓得此刻醒来便在干草堆上,旁边生了一堆火,山洞里暖呼呼的,她身上的衣裳也烤干了。
 这里就她跟他,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做这些事儿。
 想到这儿,陶四喜心里多少还是腾起一丝感激,于是跟他那真挚道:“不管咋样,还是要跟你道声谢,多谢你救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别乱谢,我可没兴趣救你,不过是怕你死在这洞口添了晦气!”
 陶四喜一口老血堵在喉间。
 好吧,是她嘴欠。
 洞外的雨还在下,没完没了,光线也暗了下来。
 看来今夜是没法下山了,那便在这山洞留宿一宿吧,等体力恢复些,明日再走。
 她背靠着洞壁,闭眼养神。
 浓郁的肉香味儿却不时钻进她的鼻息,勾得她无法静心。
 “外酥里嫩,真香啊!”
 某人的声音也随之传进耳中。
 陶四喜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睁开眼,看到他已撕下一只兔腿放在嘴边,那么一划拉,一大块烤得焦黄的兔肉被咬下来,被他大口咀嚼。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手拿着兔腿啃,一手抓着一只水袋子,不时往嘴里灌几口水。
 边吃边喝,惬意到不行。
 见她看着他,他便更加大口的吃给她看。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想吃吗?想吃就求我啊!
 陶四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白瞎了这大长腿和好身手。
 在她这重活一世的人的眼中,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突然起身来到他身旁,一手按住烤兔,另一手抓住另一只兔腿,用力一扯便扯了下来。
 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喂,你……”
 “咋?这只你也要?那咱换换?”她把自己咬过有豁口的地方举到他面前,笑眯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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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那月牙状的豁口,上面还有牙印,嫌恶的皱起眉头。
 “恶心死了!”他道,背过身去不看她。
 陶四喜勾唇,拿着兔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埋头大口大口啃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这里,她的吃相让他暗暗震惊。
 老陶家到底是饿了她多久啊?吃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亏得顾南星那憨子还时常夸她腼腆,乖巧,这副吃相,哪里腼腆了?
 陶四喜可没功夫去理会旁人的目光。
 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什么矜持都是扯淡。
 人只有吃饱肚子,活下去,才有希望。
 吃饱喝足,睡意沉沉袭来。
 陶四喜不知何时竟睡着了,待她再次醒来,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而黑衣少年也不知去向。
 她望了眼洞外,雨早就停了,外面天光大亮。
 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指间碰到了某个物事,她愣了下。
 是一只登山飞爪。
 造型跟老鹰的爪钩似的,末端拴着一串长绳。
 边上还有一把匕首。
 这两样东西,陶四喜认得,都是昨夜那个黑衣少年的。
 登山飞爪的长绳上有很明显的摩擦痕迹,显然他经常使用。
 而匕首,则是他用来破开蛇腹的那把,锋利无比,陶四喜仿若还能嗅到残存的血腥味儿。
 那人把这两样东西遗落在此?
 陶四喜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对于像他那样在山野里讨生活,跟财狼虎豹打交道的人来说,这两样东西是傍身的武器,吃饭的家伙,不可能轻易遗落的。
 而这两样东西都放在她的手边,只要她醒来就能发现。
 难道,他是故意放在这里,留给她的?
 陶四喜眨了眨眼,觉得这个推测很荒谬。
 但她却相信自己的推测。
 两世为人,她用生命的代价锤炼了看人的眼光。
 黑衣少年,其实并没有他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冷酷无情。
 他应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只是他的性格比较乖张,行事风格太过与众不同,说到底,他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好吧,既然他将这两样东西留给了她,她便爽快收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若有缘再见,大不了还他一个人情便是!
 想到这儿,陶四喜利落的将两样物事收好,准备起身离开。
 山洞距离下面的山谷有一段距离,下过雨后的岩壁上湿滑难行,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有了这只登山飞爪,陶四喜从容多了。
 借助登山飞爪,陶四喜顺利离开了山洞,重回了谷底。
 雨后的山谷里,空气清新,四下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
 陶四喜埋着头,细细找寻她要之物。
 终于,她在一块岩石缝隙中找到了一簇人参的根苗。
 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簇根苗受损了,叶子恹恹,多处黄卷在一起。
 根部更是一片干枯。
 照这么下去,不出几日,这簇人参根苗必将枯萎而死。
 “相遇便是缘,我来试试能不能让你们起死回生!”
 陶四喜取出黑衣少年留下的匕首,照着自己的手指划了下去,殷红的血顿时涌出来,她眼皮却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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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受伤的手指悬于水壶的壶口处,她将血一滴滴挤落到水中……
 待到差不多了,她包扎好伤口,将壶口拧紧,轻轻晃动里面的水。
 再转开壶口,将掺和了她血液的水缓缓浇在干枯的参根处……
 她这趟进山,主要目的就是找寻受损的药苗来做修复试验。
 她亲眼见证过自己的血能催熟龙骨草,那场面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所以这趟,她要做的就是寻求到一个合适的血液和水量的配比,既能修复受损的药草,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然后又不至于惊世骇俗。
 倘若这趟她成功了,那么王老虎家的田七药草就有救了,爷和爹顺利回家,老陶家的银钱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浇灌完毕,接下来,便是耐心的等待了……
 这或许需要一些时间,她索性爬到了旁边的岩石上,打算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的草丛时,她突然愕了下!
 斑斑血迹洒在草丛中,格外的醒目刺眼。
 她站起身来循着那血迹往前看,发现前面的灌木丛边也有,一条血路似朝谷里延伸。
 陶四喜犹豫了下,毅然拔出匕首跳下了岩石,循着那血迹一路往前追寻过去。
 若是受伤的同类,她便酌情看看能不能救一把。
 若是受伤的兽,哼,她便趁势占些便宜,切几块肉回去打打牙祭。
 “嗷呜~”
 刚走到附近,她便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
 接着,便看到路边的灌木丛中躺着一只白色的‘大脸猫’。
 它浑身是血,染红了雪白的皮毛,尾巴拖在身后,一条后腿轻轻抽搐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里淌出来。
 感觉到有人靠近,它龇着牙,浑身的毛发竖起,眼睛里露出凶狠,好像一只小刺猬。
 “小虎崽?”
 陶四喜看到它额头上三横一竖的四条斑纹,惊呼出声。
 这不是上回进谷找龙骨草时遇到的那只小老虎么?
 当时她差点被一条大灰狼给吞了,还是它赶跑了大灰狼,救了她呢!
 “小家伙你这是咋搞的啊?咋伤得这么重呢?”
 陶四喜放下匕首,在小虎崽跟前蹲下身来。
 小虎崽这时也认出了她。
 它眼中的杀气散去,浑身放松下来,眼神里带着委屈,朝着她这里‘嗷呜’‘嗷呜’的叫。
 声音软软的,糯糯的,透着虚弱,活脱脱一只可怜的猫咪。
 陶四喜实在想不到小老虎卖起萌来竟然这么可爱,让她简直无法招架。
 “你且躺着别乱动,让我瞧瞧你的伤口。”她道。
 经过了上回的接触,她知道这只小老虎与众不同,它很有灵性,似乎能听懂她的话。
 而且,它似乎还很喜欢她的血……
 小老虎果真没有反抗,乖乖躺在那里任凭陶四喜为她检查伤口。
 它圆溜溜的眼珠儿跟着陶四喜转,眼神中全都是对这个人类的信任。
 陶四喜没有去留意它的目光,而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发现它伤在后腿。
 伤口处有个很大的洞,像是被利物刺穿。
 流了很多血,而且那伤口伤到了骨头附近,若是处理不好,即便血止住了,也有可能让它留下瘸腿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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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乃是丛林之王,喜欢独来独往。
 若它瘸了,这万兽之王的霸气岂不荡然无存?到时候被一群狼围攻,不说反抗,它连逃跑都困难!
 不行,不能让它陷入那样的深渊!
 “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寻些药草过来给你治伤。”
 她柔声道,转身便消失在它的视线中。
 她找到了龙骨草,再次划破了手指将纯纯的血滴落在草上进行催熟,然后带着熟透的龙骨草重返方才的灌木丛。
 它果真乖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能分辨出她的气味,她还没来到近前呢,便见它吃力的甩动了几下小尾巴,好像很欢喜的样子。
 陶四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方才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它是不是以为她要丢下它独自跑掉?
 “上回你帮我赶跑了大灰狼,救了我一命,这回我也救你一次,就当是报恩,往后咱俩之间便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她一边为它处理伤口,同时还在跟它柔声说话,处理伤口会有些痛,当初大平就痛得浑身冒冷汗。
 所以,她想通过说话来分散它的注意力。
 果真,她说话的时候,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纯真且呆萌,让她一度生出一股冲动,恨不得将它抱回家去圈养得了。
 ‘圈养’这个念头,不过是在陶四喜脑海里闪现了下,便被她果断放弃了。
 前世,她就是那只被人圈养在笼中的宠物。
 她已受够了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不会再来剥夺小虎崽的自由,即便她很喜欢它的软萌,但喜欢不代表就要占有。
 很快,小虎崽的伤口便处理好了。
 “好了,你站起来走几步试试。”她柔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鼓励。
 小虎崽当真挣扎着爬起身,虽然颤颤巍巍的,却是能真的站起来了。
 它扭头看着自己后腿处绑着的布带子,张开小虎牙试图扯下那碍事的东西,被陶四喜拦住。
 “这是帮助你伤口恢复的,即便碍事这两天也得绑着,你要听话,不能扯哦!”她指着那带子,边比划边跟它解释。
 它好像听懂了似的,歪着脑袋打量那奇怪的东东,果真没再去扯。
 陶四喜满意一笑,好想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啊,但想到上回她才刚伸出手,它便迅速扭头避开。
 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它虽小,却是百兽之王,王者的傲气不允许它跟人太过亲近。
 而这有着三横一竖大王标志的脑袋,自然也是禁区,碰不得……
 掌心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低头一看,竟是它在拿脑袋蹭她的手。
 “嗷呜~”
 它边蹭边拱,这个动作做得笨拙且生疏。
 可却融化了陶四喜的心。
 她蹲下身来,将手轻轻覆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这回,它不仅没有避开,反而仰起头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呀,这么给我面子,竟还让我摸老虎脑袋了呀?我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呢!”陶四喜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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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今受了伤,行动不便,这几日就不要出来玩耍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好不好?”她像哄孩子般跟它说着话。
 “嗷呜~”
 它摇了摇尾巴,似乎在回应她。
 陶四喜笑了,打量着它这通身的雪白,勾起几分童心。
 “我叫陶四喜,就住在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你应该还没有名字吧?”
 “嗯……要不,叫你小白咋样?”
 之前一直眯着眼的小虎崽突然睁开了眼,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望着她。
 陶四喜便接着解释道:“你看你这通身雪白雪白的,跟一只雪团子似的呢,叫你小白很贴切啊!你要是满意就甩甩尾巴。”
 它把尾巴垂下来,不甩,圆溜溜的大眼睛继续看着她。
 “咋?不喜欢小白?嗯,那就叫你团子?”
 还是不甩尾。
 “小胖?”
 它不仅不甩尾,反而龇牙,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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