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境几个世族惯用的花纹,具体是哪一个我就不清楚了!大大,你母亲……是不是出身北境的显赫世家?”
“薇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玉佩……真的来自北境?”苏筱筱的声音带着颤抖。
“千真万确!”段薇的语气非常肯定。
“我兄长生前就是做玉石生意的,曾随商队深入北境,对这些极其了解,绝不会看错这种材质和纹路的。”
这个的信息冲击着苏筱筱,让她此时心乱如麻。
段薇看着苏筱筱震惊茫然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玉佩的事,我们先放一边,大大,我过来是特意来跟你解释清楚一件事的!”她连忙将玉佩小心地放回桌上,握住苏筱筱冰凉的手。
“你误会了!我和王爷,清清白白!我腹中的孩子,也并不是他的!王爷他,只是出于对兄弟的愧疚才将我接来王府安置!我们之间,绝无私情!王爷他……待你不同,虽说那是他自己的心意,与我无关!但你可千万别因为我,再把他推开了!他那个人……看着冷硬,其实心思单纯得很,你那样说他,他可是会伤心得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生闷气呢!”她将苏筱筱拉着坐下,语气诚恳的说。
“我,段薇,是您麾下离俞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腹中的孩子,是离俞的孩子。”她的声音清晰,同时带着对亡夫的深深的思念。
“当年落鹰谷一战,离俞选择留下断后,掩护王爷和主力军撤退,那是他作为军人的选择!我从未怪过您!我理解他,也为他骄傲!但他的离开,让王爷心怀愧疚,他将我从山村接来京都安置,保我母子平安,衣食无忧,但这绝不代表,我和王爷之间有任何男女私情!大大姑娘……纯粹是
误会了!”
听着段薇的话,苏筱筱心中感到非常愧疚,是自己误会了,但同时心中竟生起了一丝喜悦。
原来,他没有辜负任何人!
自己冤枉了他?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段薇又宽慰了她几句,她知道苏筱筱需要时间消化,便体贴地告辞了。
看着段薇离开的背影,苏筱筱拿起了桌上的玉佩,一个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待伤好利索了,她一定要去一趟北境!去寻找关于母亲、关于这块玉佩的真相!
但同时,另一个更为迫切的念头也涌上心头,她欠宋淮一个道歉,一个真诚的道歉。
天空渐渐放暗,苏筱筱离开了房间,脚不听使唤的来到了书房,她在门外来回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筱筱来回徘徊的背影,吸引了阿长的目光。
“大大姑娘?”阿长声音很低,在苏筱筱身后响起。
“阿长……”苏筱筱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转过身。
在书房内的宋淮,在听到阿长话时,身体微微一哆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苏筱筱在外面?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立刻手忙脚乱走向书桌,胡乱抓起一本在一旁的兵书,坐得笔直,他将书高高举起,挡在自己脸前,做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心里还是想见苏筱筱一面。
阿长想了想王爷说的话,又看看门外一脸踌躇的苏姑娘,心中思考了一番。
王爷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可大大姑娘……她是其他人吗?
“王爷……苏姑娘想见您。”阿长朝着紧闭的门内禀报,虽然没有听到王爷的允许,但沉默就是默认。
“姑娘请进吧。”阿长转身对着苏筱筱低声说。
阿长侧身,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烛火通明,宋淮端坐书桌旁,手中的书被举得高高的,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何事?”他的声音从书页后面传来,刻意将声音压得冰冷。
同时还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他甚至吝啬的都不愿意抬头看她一眼。
苏筱筱一进书房便看到宋淮手中拿着书,似乎看的认真,但仔细一看,那书……分明是倒着拿的!苏筱筱先是一愣,随即感觉有些好笑。
“王爷……”苏筱筱的声音放得很轻。
“您的兵书……拿反了。”她实在不忍心看他继续这样“认真”地读下去。
“!!!”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宋淮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感到巨大的窘迫。
他的耳朵像在铁锅上煎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但极力的掩饰自己的尴尬。
“胡……胡说!”宋淮猛地将书“啪”地一声拍在桌桌上。
他抬起头,俊美的脸在强装镇定,眼神却在不停的闪烁着,不敢直视苏筱筱。
“本王……本王看的这本是孤本,就是这样的排版!你懂什么!”语气又急又恼,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苏筱筱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根,决定不再逗他了,此行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看他笑话。
“是奴婢见识短浅了。”苏筱筱低着头,声音诚恳。
“王爷,奴婢是来……向您赔罪的。”
“白日里,奴婢不该口不择言,误会了王爷与段姐姐,还说了一些……不知深浅的话,伤了王爷的心,这件事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王爷责罚。”
书房内一片寂静,宋淮看着眼前的低这头的女子,听着她诚挚的道歉,心口那块堵了一整天的石头,仿佛被一泓清泉冲开,心间顿时舒畅了许多。
然而,宋淮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哼,本王岂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些许小事,早忘了,不必再提了。”他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王爷宽宏大量,奴婢感激不尽,王爷待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日后定当尽心竭力,报答王爷恩情。”苏筱筱上前一步,声音柔和,带着哄人的感觉。
这几句软话,听的宋淮心底高兴,残留的闷气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可就在这时,苏筱筱的下一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浇下!
“另外……王爷,奴婢还有一事相求。”苏筱筱顿了顿,鼓起勇气。
“奴婢的伤已无大碍,想……想去一趟北境。”
北境?!
她刚道完歉,就要走?还是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北境!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待在王府?不想待在他身边?之前所有的道歉,难道都是为了此刻的离开做铺垫?!
“北境?”宋淮的声音拔高,带着一股受伤。
“你……你就这么急着离开王府?离开……本王?”
苏筱筱看着宋淮受伤的样子,她从未想过,自己想去北境的念头,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误解。
“王爷误会了!奴婢绝非此意!奴婢想去北境,是因为……”她慌忙解释,语速都加快了几分。
“是因为奴婢的母亲……她留给奴婢的唯一遗物一块玉佩,那玉佩的材质和花纹,是北境特有的!母亲她……很可能来自北境,而且奴婢记得,母亲曾远赴北境为奴婢寻材……”
“王爷,那是奴婢的母亲!奴婢想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北境,或许有答案!奴婢并非要离开王府,只是……只是想去寻找一个关于母亲的真相。”
母亲……
宋淮满腔的惊怒和受伤,在听到“母亲”二字时,瞬间泄了气。
他太明白“母亲”这个词对苏筱筱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柔软和无法触碰的伤痛。
看着苏筱筱眼中的光芒,宋淮的心酸酸的软软的。
他沉默了。
“北境苦寒,路途遥远,同时土匪强盗横行,你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如何去得?”许久,宋淮声音低沉的开了口。
“就算你侥幸到了,人生地不熟,你又能找到什么?”他顿了顿,盯着苏筱筱。
苏筱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中的光暗下去了,是啊!她只凭着一腔孤勇和一块玉佩,又能如何?
看着她的失落,宋淮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咳……算你运气好,本王……过几日恰好也要去一趟北境,处理一些军务。”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别处,用一种极其随意的声音说到。
“真的吗?王爷您也要去北境?”苏筱筱猛地抬起头,眼中全是惊喜的光芒。
宋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似乎又有点发热,他手忙脚乱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尽管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嗯,顺路而已,你若执意要去……本王可以捎上你一程。”他刻意加重了“顺路”二字,仿佛在强调这不是他的本意。
“谢王爷!谢王爷恩典!奴婢一定不给王爷添麻烦!”苏筱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声道。
只要能去北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45章
宋淮看着她的笑脸,缓缓放下了空茶杯,突然想起苏筱筱中午几乎没吃东西,不知道现在饿了吗?
“你……用过晚膳了?”他故作无意地开口。
“还……还没。”苏筱筱一愣,紧接着诚实地摇了摇头。
“本王也没用。”宋淮站起身,语气又恢复了点王爷的架子,却带着别扭。
“气都被你气饱了!不过……现在倒真有些饿了,一个人用膳无趣得很,你既然在此,便陪本王用些吧!就当……你赔罪的诚意了。”
“这是命令。”他瞥了苏筱筱一眼,补充道。
“是!奴婢遵命!”苏筱筱正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眼睛一亮,能吃饭还能化解尴尬,再好不过!
“阿长!传膳!送到书房来!”
很快热气腾腾,同时香气四溢的菜肴,便摆满了书房的圆桌上。
宋淮挥退了周围的侍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下吃。”宋淮命令道。
苏筱筱这次学乖了,没任何推辞,看着满桌的饭菜,尤其是几道她平日喜欢吃的,肚子直叫。
然而,还没等她拿起筷子,宋淮的筷子已经伸了过来。
一块清蒸鱼的肉,稳稳地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接着是一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还有一勺鲜甜的玉米……
宋淮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都是常做顺手之事情,目光甚至都没落在苏筱筱身上,只是专注地看着桌上的菜,一边夹一边还一边点评。
“这鱼看着还行,这肉炖得软烂,这玉米很甜……”
没一会儿,苏筱筱面前的小碟子就堆成了小山。
“王……王爷……”苏
筱筱看着面前的小山,有些哭笑不得。
宋淮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端起茶杯。
“多吃点,北境苦寒风沙又大,路途颠簸,就你这小身板,不多长点肉,一阵风就能吹跑了”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些强硬。
“别到时候……拖本王后腿。”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嗯……知道了,谢谢!”苏筱筱也不想理他,满眼全是美食。
宋淮看着她乖乖吃饭的模样,嘴角向上弯了弯。
他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几片青菜,慢慢地吃着,目光却总是时不时的飘向苏筱筱。
夜色已深,苏筱筱吃饱喝足,便告退,回了听雨轩。
书房内,宋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
去北境?他哪有这个计划!北境并无紧急军务需要他这位王爷亲自跑一趟,刚刚在苏筱筱面前,这完全是情急之下胡说的!
“阿长!”宋淮沉声唤道。
“王爷。”阿长听到后,推开门,快步进来。
“立刻去准备,两日后,启程前往北境,一切从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准备沿途所需物资,通关文牒,另外。”宋淮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将王府库房里那件雪狐大裘,还有几盒上好的参茸都带上。”他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道。
“是!属下明白!即刻去办!”阿长并未多问,只是将宋淮说的话记下。
“王爷,北境那边……可是有什么变故?需要提前通知驻军将领吗?”但阿长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
宋淮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没有变故,本王……只是不放心。”他淡淡地说。
不放心谁?答案不言而喻。
阿长瞬间懂了,心中对那位苏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能让自家主子打破原则,只为护她周全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独一份了。
阿长此时认为自己能看透,那他再也不知榆木脑袋了。
谎言已经说出口,行程已定,那他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亲自护她走这一遭。
风沙也好,险途也罢,有他在,不会让她受意思伤害的。
两日后,淮王府侧门。
天色才微微亮,几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这里,阿长牵着马站在一旁。
段薇在侍女的搀扶下前来送行,她将一个小小的香囊塞到苏筱筱手里。
“大大,风沙无情千万保重自己,这香囊里是平安符,你贴身带着,定能逢凶化吉。”段薇声音柔和。
“谢谢段姐姐!”苏筱筱感激地接过。
段薇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宋淮,眼中带着担忧。
“王爷,路上……多多照顾大大,她身子弱,可经不起折腾。”她特意加重了“照顾”二字。
宋淮被她说得有些不自在,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苏筱筱。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阿长上前低声提醒。
“出发。”宋淮收回目光,沉声说道。
走上前方的马车,掀开车帘,动作顿了顿,目光扫向一旁的苏筱筱。
“还磨蹭什么?上车!”
苏筱筱小跑着过来,宋淮已经进了马车,车帘被掀开着,似乎是在等她。
苏筱筱犹豫了一下,便连忙上了马车,只见车厢内宽敞,还铺着厚厚的毯子。
宋淮已经坐在靠里的位置,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声催促不是他说的。
阿长驾车,随着一声鞭子声,马车缓缓前行,驶离了王府,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车厢内一片安静,苏筱筱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有些拘谨,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闭目的宋淮。
阳关透过车窗的纱帘,勾勒着他侧脸轮廓,褪去了平日的凌厉,苏筱筱一时间看出神了。
马车驶出繁华的京都,夜晚的寒风,争先恐后的钻入车厢。
宋淮依旧在一旁养神,突然他动了动,伸手将放在旁边的一件厚实的大衣拿了起来,看也没看,直接朝着苏筱筱的方向扔了过去。
“披上,别冻病了,耽误行程。”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就连眼睛也没睁开。
苏筱筱拿起那件厚实的大裘,盖在身上,温暖驱散了寒意。
路途还很长,这小小的车厢里,时间一点点的被拉长,苏筱筱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在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宋淮,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就这样盯着苏筱筱,眼中缱绻,直到天空还是泛白。
正午的太阳,烤着沙漠,阿长找了一个凉快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苏筱筱跟在宋淮身后,一同下了马车。
阿长从行囊里掏出几块硬邦邦的,边缘有些开裂的大饼。
“王爷,姑娘,先用些干粮吧。”阿长将大饼分成三份,动作利落。
他将其中一份递给坐在沙地上的苏筱筱。
苏筱筱看着那个一看就知道会硌牙的大饼,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她刚伸出手时,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宋淮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几块精致糕点,这是临行前刘妈偷偷塞给他的。
“吃这个,那饼又硬又干,你吃不惯。”他将糕点直接塞进苏筱筱手里,声音带着强硬。
他顺手接过了阿长递过去,那块属于苏筱筱的大饼,看也没看,直接咬了一大口,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本王就喜欢吃这个,有嚼劲可以锻炼牙口。”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苏筱筱看着手种软软的糕点,再看看宋淮手中那块,干硬得能当暗器使的大饼。
她既然选择了踏上这趟北境之旅,就没打算把自己当成需要特殊照顾的人。
“王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苏筱筱将糕点放回宋淮手中,然后迅速将阿长手中另外一块大饼抢了过来!动作快得阿长都没反应过来。
“奴婢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矫情!”她语气坚定,说完后便学着宋淮的样子,用力咬了一口那坚硬的大饼。
粗糙的口感,噎得人得难以下咽,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像只倔强的小兔,鼓着腮帮子,努力地咀嚼着大饼,嘴巴微微嘟起,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可爱劲儿。
宋淮看着她这副模样,先是愕然,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水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