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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可知(周演)


“好啊。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没醒呢。”张弛稍稍安心,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数,“我快到家了,中午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还以为信号不好,正纳闷,那头的背景音嘈杂起来,汽车鸣笛声、路人的交谈声,还有一声很用力的关门声,紧接着是她和司机说话的声音。
张弛问:“你还在外面吗?”
她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张弛的心陡然沉下去:“你在哪里?”电梯还有两层,他已经走到开门处等着。
贺加贝没法回答他,她必须一鼓作气说下去:“我在想,我们凭着高中时候的一点喜欢,稀里糊涂地就在一起了……”
他瞬间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从昨晚到今早的反常,不是敞开心扉,而是要彻底关上,他早该想到的。张弛粗鲁地打断:“你别胡思乱想!等我回去。”
贺加贝却并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了解过,都以为对方是想象中的样子,所以积攒了一笔烂账。你爱不爱我,我不爱不你,怎么都算不清了……”
张弛根本听不进去,他从电梯里冲出来,慌乱地输着密码,连错两次后,手已经开始颤抖。他再次打断她:“桐桐,你不要说了,我们不要在电话里说这些。”他气自己,“我真是,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贺加贝死死咬住手背,怕自己心软反悔。大一上微观经济学,老师说恋爱也是一种囚徒困境。最好的状态当然是彼此信任、互相付出,可这样的爱情又有多少?一旦自私驱使我们开始比较,一边想着为对方付出,一边又担心对方的付出没有自己多,这样的关系注定会失衡,陷入互相消耗的泥淖。要从泥淖里挣扎出来,她眼下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
张弛终于进门,她当然不在,她的东西也不见了。早上出门时,门口还并排摆着他们的同款帆布鞋,现在只剩下他自己的。他自欺欺人地找了一圈,最后双腿发软坐在沙发上,她买的许多抱枕和他挤在一起,他却觉得这房间更加空旷寂寞。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回来,桐桐,你先回来。张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语气:“你刚走对不对?没事,现在让师傅掉头,或者你就近下车,我去接你。”
贺加贝不说话,拼命压抑着哭泣声。
他更轻声地哄着:“你的东西呢,都不要了吗?”
“该带的我都带走了,剩下的你帮我扔了吧。”
“我没时间,你自己回来处理。”
回来?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回头从选项里删除。泪水汹涌而下,心仿佛被剜掉了,那个位置空空荡荡的,感觉呼吸都因此困难了。贺加贝揪着胸口的衣服,艰难地说:“张弛,我真的好累呀,你也很累对不对?”
他几乎是毫不犹疑地肯定回答:“没有,我不累。”又冷冷地质问她,“你骗我,你故意把我支开。”
她只能无力地说对不起。
张弛怒极:“你昨天还说不要再说这句话!”
“我不说了,也不哭了,你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不好。”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又是已经想好了才告诉我,我这次不可能答应的。”
她竟然还安慰他:“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慢慢就习惯了。”此刻固然心痛,但时间一长,自然就淡忘了。她说给他听,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但张弛不想听这些,他恳求她:“回来好吗?我们当面说。这种事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那两个字始终没法说出口,虽然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但只要不说,似乎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贺加贝不答应,反而还叮嘱他:“你以后……以后要按时吃饭,不要老是熬夜,也不要因为难过就去喝酒或者抽烟,更不要……”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明明知道他不沾烟酒,除了熬夜,几乎没有不良的生活习惯,但还是一件件列出来,心里觉得只要自己说了,他就一定会答应。他肯定会为此难过的,但她希望他只是短暂地难过几天,然后便开始新的生活。他说不定还会生自己的气,不过生气也好,生气就不会难过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会恨自己、或者把自己忘了,她就再没力气说出任何一个字。
她听到张弛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行,你要监督我,我一个人做不到的。”
“桐桐……”
“好好,我答应你,我保证不去找你,但你告诉我去哪里了好不好?”
她一直不出声,他就一直叫她的名字,每一声都把她的心一点点往回扯。她几乎能想象出他现在的神情,反悔的话已经冲到嘴边。
不能、绝不能再想了!
贺加贝咬牙挂断电话。
盛夏将至,窗外烈日灼人,浓荫匝地,出租车里冷气打得很低,她贴着车门抱紧自己。蝉鸣四起,像为这场注定失败的恋爱唱一曲挽歌。
前一天晚上,她在租房小组刷到一个帖子,发帖人急于找个室友分摊房租,而她急于从张弛的世界里消失,此刻拖着行李箱直接来看房。
怕人看出糟糕的脸色,因此把帽檐压得很低。
那人细致地介绍:“……房间大体就是这样,因为你要跟我share一张床,所以房租平摊。”
贺加贝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听。手机震得快没电了,尽管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是有办法一刻不停地打来电话。
“……当然如果你想要睡床,我也可以打地铺,但那样的话,你就要多负担一些房租,这样可以吗?”
最后一丝电量被耗尽,屏幕暗下来的那一刻,贺加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对方吓了一跳,忙递给她纸巾:“你怎么了?别哭啊。”
她哽咽着问:“我能不能今天就住进来?”
那人凑上前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一眼,迟疑地叫她:“桐桐?”

生活和她开了个玩笑,要找室友的人是舒琰。
贺加贝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继续哭。舒琰也捏着纸巾沉默着,想不到该安慰,还是该说别的什么。
她们很久没见,也没联系过了,彼此都变了模样,少女时期的情谊轻若浮尘,不足以一见面,就抵消时间的隔阂。
贺加贝止住眼泪,强笑了下要走:“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
舒琰这才动了,按着她坐下:“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她垂着头说不出话。
舒琰便把她的行李箱拿进来,用轻松的语气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还像以前一样?”
贺加贝就这样住下了。
原本打算只住一晚就去找新房子,但人在悲伤的河流中随波逐流时,只要遇到根浮木,就会贪恋着不愿松手。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否则满脑子都是张弛,她肯定会忍不住回去找他的。
从不再见面、也不再接他的电话和视频开始,到一点点清除有关于他的痕迹,删聊天记录、删微信、注销微博以及所有他知道的账号,从最初的崩溃,到后来的毫不犹豫,贺加贝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冷酷无情。
但她必须这么做,够决绝才没有退路,也不会给他和自己留下任何念想。
然而有形的痕迹可以抹去,无形的记忆却始终留存,还时不时在眼前闪现。比如乘地铁时,她学着他默默观察,暗自猜测哪个乘客会先下车。她拍下各种时间的天空的照片,深深浅浅的蓝、轻轻盈盈的粉、辉煌耀眼的金或红……她脱口而出:“真的像你说的,每时每刻都不一样!”然而没人回答她。
贺加贝还是无法彻底冷酷,她亲手把张弛推开,但他成为一种习惯,代替他本人永远陪在她身边。她默默允许这些习惯在生活里扎根。
从夏天到冬天,一想到他,心痛的感觉就像海边的浪潮,反反复复挣扎着扑向岸边,直到时间令她平静,最后接受事实。到现在,只会偶尔梦到他,贺加贝怕吵到舒琰,醒来后躲到卫生间里哭。
晚上越来越冷,她带着满身寒气钻回被窝,躺下后,舒琰总是把被子往她身上堆。贺加贝往她身边靠,她安慰地拍拍她。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睡一张床,她睡相很差,舒琰一边吐槽她,一边还操心地怕她着凉。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也知道自己不想说,所以从来没问过。贺加贝很庆幸这个时候遇到她,她感觉她们之间那种熟悉的依赖和信任,正一点点被找回来。
但两个人住一间,确实有点挤,连椅子都摆不下,后来东西越来越多,干脆把桌子都搬到公共区域了,只留了张折叠的小方桌。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坐床上,一个人坐地上,一个人弯着腰,一个人端着碗。
舒琰开玩笑:“难怪你瘦了,这么坐着,胃都叠在一起了,哪有地方放吃的。”
贺加贝指着窗外:“等我们涨工资了,就搬到对面去,豪华大平层,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其实方敏和贺峰提过好几次搬家,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微薄的工资只负担得起这样的。
贺峰说:“你的工资自己零花,房租我们给你出。”
她还是拒绝:“我现在可以自给自足了,不要你们出钱。”
他们于是变着花样给她发红包,周末要改善伙食,写完稿子得庆祝,换季该买新衣服……贺加贝说着不要,一次也没拒收过。
相比之下,舒琰的父母好像从来不给她发红包,贺加贝原以为是每个家庭相处的方式不同,但有次听到她和父母通话,里面传来“怎么才攒了这么点、不要乱花、外卖不实惠”之类的提醒,她很不耐烦地听着。
贺加贝一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舒琰这样的表情。舒琰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一怔,压低声音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再后来,她和家里打电话时,总是去外面的客厅。
和自己比起来,她已经够节俭了。贺加贝想到之前的疑惑,舒琰在机构做老师,又兼着全职的工作,明明收入可观,何必要租个小房间,还要找人分摊房租?现在隐约找到了答案。
这些事是才出现吗?好像也不是。上学的时候,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家总是会去报刊亭买杂志、买文具、买零食,舒琰从来不买。她和孟元正约她出去玩,她也很少参加。偶尔一起出去了,撞见她的父母,她好像和他们一样拘谨……很多苗头暴露出来,她那时看到了,因为和自己无关,并不觉得有什么,所以等于没有看到。
和张弛吵架时,他曾说过,你的父母很爱你,你当然不懂这些,而她直到此刻才终于对他的不忿有了点具象的感受。
情绪再次反扑上来,她很后悔,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一起熬夜,他画稿子,她写稿子,累了就裹着被子趴在他背上眯一会儿,想告诉他我现在知道你的心情了……贺加贝一冲动去他家找他,到了小区门口,又没勇气下来了,催司机师傅赶紧开走。
回来时,房间里隐约传来舒琰和人争吵的声音,“没有天天出去聚餐,偶尔一次,能不能不要揪住不放……我花的是自己工资……没有怪你,你怎么总是这样说……”
贺加贝等了会儿才进去,轻松地说外面好冷啊,晚上我们煮面吃吧。舒琰眼睛很红,没关系,她只要转身就可以看不见了。
所以房间小就小点,冬天就要到了,挤在一起才暖和。
有一天,舒琰和家里打电话,贺加贝依稀又听到熟悉的字眼,她立即跳下床,打开收纳箱找衣服。但舒琰还是捂着电话出去了,再回来时,床上、地上堆了好几座衣服山。贺加贝听到她在背后叹了口气,赶紧保证马上收拾好。
舒琰却说:“我们搬家吧。”
贺加贝动作一顿,回头看她:“为什么要搬家?你换校区了吗?”
她摇头:“空调很老了,一点都不暖和。”
“没关系呀,我们多盖点就好了。”
“没有桌子,吃饭也不舒服。”
“那我们以后去客厅吃。”
“主要是房间真的太小了。”
“我就喜欢小的。”
“你喜欢什么呀你喜欢!”舒琰看起来很生气,“找衣服都转不开身,你刚刚像毛毛虫一样蹲在那里拱来拱去的。”
贺加贝哭笑不得:“你到底是要搬家,还是要笑我!”
舒琰也被逗笑了,却笑得很难看:“你住这么小的房间,我觉得很委屈,而且我也不想住了,我要找个住着舒服的。”
贺加贝心里也为她感到委屈,她坐到她身边,想了想说:“可是我还租不起对面大平层。这样好了,孟元正马上不是要来吗,他租房肯定大手笔,我们去打劫他!”
孟元正一听说她们要和自己合租,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他还有另外的算盘。因为和舒琰是同行,所以一见面就劝说她和自己一起单干。
舒琰头脑清醒地问:“你才刚来这儿,生源从哪里来?”
“我不是说现在,但反正早晚有这一天,我就当你答应了。”他又看看贺加贝,“你也是,你可以重回本行,做我们机构的cfo。”
贺加贝问:“工资呢?”
他啧了一声:“开玩笑,你这个级别还要工资?当然是年底分红。”
贺加贝直接戳穿:“意思是让我给你白打工对吧?”
孟元正大笑,而后感慨道:“真好啊,我们三个又凑到一起了。”
贺加贝也想,真好啊,有些东西失去了,但幸运的是,有些又回来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男朋友呢?怎么没带他来?”
舒琰也看向她。
想到张弛,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她刻意不想他,把回忆的束口袋牢牢扎紧,然后时间慢慢撑开一个小口子,过往才一点点钻出来。再想到那些画面,心口像被针刺似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细细密密的难受,叫人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贺加贝扯了下嘴角:“分手了。”
她终于能坦然地说出那两个字。
这年的最后一天,孟元正和舒琰去上课,贺加贝在附近的咖啡馆里写稿子,等他们下课一起去跨年。
正赶上两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陪读的家长进进出出,咖啡机嗡嗡的工作声没有停过,贺加贝忘带耳塞,始终无法专注,索性埋头看手机。过了会儿,耳畔渐渐安静下来,偶尔响起低声的交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有人进来了,紧接着机器运作起来,她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吧台前站着一位等餐的顾客,身量修长,脖子上系着一条厚实的黑白格围巾。
贺加贝想,真巧,她给张弛买过同款。
她又抬头,想再看眼那条围巾,没想到和围巾的主人打了个照面——
他也是等咖啡无聊才四处张望,视线从她脸上飞过,然后意识到什么,迅速地重新看回来。
贺加贝被他的眼神钉住。
她想过会再见张弛,模糊地觉得是在一个很正式的场合,她会很寻常地和他交谈几句,或者只是大方地笑一笑,又或者装作没看到,和他擦肩而过。
但此刻真的见到了,却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一间普通的咖啡厅,进进出出的顾客里,他意外地出现。
而她根本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张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店员叫他,他才回头取咖啡。
贺加贝也回过神,匆匆打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忙碌地敲击着,屏幕上出现一堆语句不通的文字,余光看到他目不斜视地往门口走去。
他不想见到自己。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她选择那样的离开方式,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面前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外带的咖啡纸杯落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咚。贺加贝循声抬头,张弛已经坐下了。
他靠着椅背,是一个疏离的动作。一只手放在桌上,无意地摸着桌面,最后还是握住杯子。
他瘦了很多,眼窝凹进去,小半张脸被围巾遮住,她竟有种那条围巾大了一码的感觉。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过得太好了。贺加贝觉得眼睛很干涩。
“这里有人吗?”他的声音冷漠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她连连摇头:“没有。”
他便继续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看着她。
贺加贝努力挤出微笑:“好久不见。”
他没说话。
“最近还好吗?”
“要新年了。”
张弛始终一言不发,审视般地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剖开看清楚。她对这副模样感到陌生、恐慌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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