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
这个地方她不想呆了!
午饭也是在苏轼家里头吃的,苏轼本来想带他们去街上随便找家饭店搓一顿,因为——
“我家老仆只会做川蜀口味的饭菜,怕你们吃不惯。”
但扶苏不信邪:辣椒是明末清初才从美洲大陆传过来的,现在的辣味香料全是用茱萸、花椒、姜、芥末调出来的。
他会怕?
然后就火速被打脸了QAQ
因说好了只是吃一顿便饭,不必铺张,所以端上来的都是苏轼平时吃的食物。譬如说,摆在扶苏面前的就是一碗叫作“插肉面”,面汤上飘着一层厚厚的红油,几片现切的肉片和臊子。
扶苏毫无防备地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然后就被红油呛了这正着,咳嗽得整张脸都通红了,狼狈得不得了。
苏轼连忙给他倒水:“我就担心你们吃不惯,果然!”
扶苏:QAQ
他明明很能吃辣的,只是因为太小看宋代了,才让面汤里辣味的香料掉进了嗓子眼。那能不难受嘛!
晏几道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颇有官家公子、宋代宝玉的范儿:“还好,不是很辣。”
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转眼就被李球揭穿:“我刚看到你喝水了!”
晏几道:“……”
赵宗实就老实多了——老实地吃面,老实地被辣出眼泪,老实地咕嘟咕嘟灌水。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到头来,还是苏轼家里的老仆劝他们不要强求,吃不了就吃不了吧,扶苏才悻悻放下筷子,又让仆人去街上里点了几个菜打包,才解决了午饭问题。
这店里菜的味道还算不错,是汴京流行的酸甜口,本该不习惯的苏轼却吃得一本满足:“比国子监好吃多了!”
赵宗实问他为什么,苏轼却皱了皱鼻子:“自然是因为官宦子弟惯爱自带餐食,又或者贿赂厨师。久而久之,会馔堂便不再上心。剩下的人么,自然只能有什么就吃什么,总不能饿死吧。”
粳米、腌菜、豆酱、韭黄……就着别人碗里的肉味下饭。未来的美食家,此刻被迫沦为了国子监食堂摆烂的牺牲品。
李球:“啊?国子监怎么这样啊?”
苏轼说:“你们若要潜心读书,不若就去太学,国子监可不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扶苏思及梦中始皇对他说的“教化”二字,心下倏然一动。
他问:“苏兄,你能带我们去国子监看看吗?”
晏几道有家里人在国子监读书,知道得更具体一些:“听说那里不让无关的外人轻易进出。”
成王殿下摆明身份,自然也可以。
但现在还是白龙鱼服状态中,那还是算了。
苏轼的脸色有点古怪:“办法有倒是有的……但你们确定要去吗?”
扶苏自然是想去的。又问了一下李球、晏几道、赵宗实的意见,他们纷纷表示也想去。
其实吧,谁想放假去春游了,还想去另一个学堂玩啊,但是吧,苏轼暗示他进去的办法不合规矩。非法闯入学堂,不就变得很刺激、很有意思了么?
“……”
一刻钟后,几个人看着国子监边缘某处墙下被荒草掩映的狗洞,面面相觑。
苏轼问:“我殿后,你们谁先?”
苏轼问:“我殿后, 你们谁先?”
他的话音刚落,晏几道、李球、赵宗实三人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
愣怔着原地不动的扶苏立刻凸显了出来。
扶苏:“……”
扶苏:“…………”
他哽了一下,先看向苏轼:“这就是你想到的出入国子监的办法?你每次回家都是从这儿钻出去的?”
又对几个伴读小伙伴抗议道:“不要在奇怪的地方这么默契啊!”
“没办法啊, 我身上但凡有点钱都用来加餐了, 再没余力贿赂门房放行,只好出此下策咯。”
苏轼笑吟吟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还以为扶苏有心理包袱, 好心安慰了起来。
“没关系的, 赵小郎,第一次是很难抹不开面子, 我就安慰自己是为了回家探望东君, 后面钻啊钻的,渐渐习惯就好了。”
扶苏总结了中心思想:“稻粱诚可贵, 面子价更高。若为东君故, 二者皆可抛?”
苏轼眼前一亮。
“好诗!正吟出了我辈本色也。”
扶苏→_→:本色,猫奴的本色吗?
而且你不会以为我在夸你吧?我明明是在吐槽你啊!
而且他也不是怕丢脸, 死过两次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矫情的讲究?他单纯是怕父皇(星际的那个)又一不小心看见了, 大半夜又跑到梦里质问他为啥钻狗洞, 他又该怎么回答?
可是总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扶苏于是一个深呼吸, 掀起衣摆,扭头就扎进了狗洞里。
与此同时,心里疯狂祈祷他父皇正忙着征服宇宙, 没空操心他。
能容纳七岁苏轼的狗洞, 放行一只三岁的小豆丁轻轻松松。扶苏憋着一口气就闪进了国子监内, 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洞的另一头喊:“你们也快过来吧?”
“……”
晏几道和赵宗实对视一眼,都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俩的出身都有些不凡, 对钻狗洞行为有着天然的抵触。但成王殿下都一口气钻了,他们什么身份,比成王殿下还尊贵不成?
赵宗实年龄大,主动蹲下身子:“下个我来。”
“等一等,赵兄你不会被卡住吧?”李球却用眼睛比划了狗洞的宽度和赵宗实的肩宽。怎么看起来有点不乐观呢。
“那……”
赵宗实刚要张口,却见那狗洞忽然变得不透光了,墙壁的那边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几人的脸色齐齐一变:坏了!
不会是赵小郎/成王殿下被人发现了吧?
“……”
墙壁的那一边,扶苏欲哭无泪。情况比小伙伴们设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
他确实被人发现了,发现他的还是个熟人:“富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富弼笑呵呵:“这话我还想问殿下你呢。”
扶苏的眼光游移了半晌,蹦出来八个字:“白龙鱼服,与民同乐。”
富弼的目光悠悠从扶苏的脸上,转移到狗洞上。意思很明显:与民同乐,就是钻狗洞?
狗洞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扶苏连忙对着富弼比了个手势:您可别告诉官家!
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现在可是白龙鱼服、微服私访状态中呢,您可别一声“殿下”骂我卖啦!
富弼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看不出有没有领会到扶苏的暗示。
旋即,墙根处的狗洞里,就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人。他们和扶苏站成了一排,面面相觑着,不知道眼前的大人该怎么称呼。
扶苏介绍:“这位是富相公、富大人。”
富弼的外任调令没批下来,现在仍然担任副参知政事,是西夏和谈中炙手可热的功臣。他说自己担当不起,但扶苏觉却得,合该叫一声相公的。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相公,那可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了。
就连亲爹是相公的晏几道也十分乖巧,该行礼的行礼,不敢有一丝怠慢。
哦对了。扶苏突然想起来——富弼好像还是晏殊的女婿,晏几道的姐夫。难怪他那么老实呢。原来是遇到熟人长辈了。
“富相公好!”
“几位小郎君好啊。”富弼捋了一把胸前的胡须:“小郎君们和这位……”
他的目光投向扶苏,后者立刻紧张得滞住呼吸。
“这位赵小郎前来国子监,是要做些什么呢?”
扶苏呼吸又顺畅了。
回过神来后,立刻瞪向富弼:逗我有意思吗!
富弼假装自己没看见。
剩下几人却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尤其提问者是顶顶的大人物,他们总不能当着宰相的面说,为了体验非法擅闯学堂是什么感觉吧?
有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苏轼眼前突然一亮:“是为了体验国子监的膳堂有多难吃的!”
别人还在思考怎么圆谎比较体面。他却已经意识到,堂堂相公当前,正是个告状,啊呸,进谏的绝好机会!
天杀的,关于膳堂,他真的有一肚子状要告!
果然,富弼被吸引了注意力:“哦?国子监膳堂难吃?有多难吃?”
未来的美食家满脸委屈:“让人吃了光顾着难受,都没有心思学习的那种难吃!”
扶苏也趁机帮腔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富相公,要不也去膳堂顺便看一看呗,解决下学生个人生活问题?”
“那我就……”
“彦国!我不过去叫了几个学生,你怎的就跑到这里来了?咦,这几人是谁?”
却有一人行色匆匆而来,身形清瘦,背脊挺拔,穿着国子监讲师的制服,予人一种孤高耿介的感觉。他能直呼富弼的字,两人的关系应当十分要好。
富弼恼道:“我不过到处转转,还能走丢了不成?至于这几位,是我偶然遇到的,家中相熟的子弟。”
又冲几位年轻的介绍:“这位乃是国子监博士,你们须唤一声梅先生的。”
梅?梅尧臣?
仁宗年间,国子监博士。
扶苏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像也只有他了。
梅尧臣其人,是偏文学方向的历史人物,政治上的建树不多,但留下了许多诗篇都和新政改革有关。富弼却完全相反,传世之作几乎没有,却因共倡新政的政治功绩名留青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谁能相信,这两个历史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其实是私交很好的朋友呢?
梅尧臣又不是傻子,一看除了苏轼的几个小孩都是陌生面孔,再看看墙边硕大的狗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老友说了当中有认识的小孩,又主动愿意为他们遮掩,他也权当作不知道:“走罢,你不是想见国子监的学生么?我替你找来了。”
苏轼却偷偷低下了头。
扶苏敏锐地发现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梅博士他刚才看了我一眼,肯定认出来我是谁了。”苏轼小声说:“完了,我的狗洞要不保!”
扶苏:“唉,这个就没办法了。”
不如说能看在富弼的面子上,不被当面戳破,就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苏轼却突发奇想:“没了狗洞,那我探望东君就不方便了。你说,把东君弄到国子监来怎么样?”
扶苏:“……你加油。”
他默默收回了准备安慰的手。
苏轼又摇了摇头:“不行,要是东君被有心人故意伤到了怎么办?还是算了。”
“嗯?”扶苏立刻竖起了耳朵:“国子监有人虐猫?”
苏轼摇头:“与其说冲猫,倒不如说冲我来的。”
扶苏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几分险恶的味道。
难道是……被霸凌了吗?
就像是印证一般,苏轼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就有一道声音响起:“苏轼,你怎敢带无关人士来国子监的?”
扶苏立刻朝四面八方看去,正有一群人乌泱泱朝着他们站着的方向赶来。原本是国子监僻静死角的地方,突然变得很热闹。
结合刚才梅尧臣说的话,这些人,是富弼要见的国子监学生?对苏轼发难的人,就混在学生里?
那个学生也没有躲藏的意思,走完该有的礼数,就站出来同梅尧臣告状。
“梅博士,国子监乃是重地,外来人不可随便进入,苏轼却在您眼皮下公然违反,您可要重重地严惩他!”
扶苏:哦豁。
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讲小话,他就冲着苏轼使了个眼色——你说的是这人吗?当着富相公的面,不好好给自己挣表现分,也要告你一状。他这么恨你啊?
苏轼回以眼色:没办法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扶苏:“……”
怎么说呢,如果苏轼日常对待同学用的是这个态度的话……嗯,就,很容易招仇恨吧?
梅尧臣现在也很头疼。
国子监不许外来人随便进入,只是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习,而不是明文规定,并非没有宽容的余地。
譬如说,官家、相公想进国子监视察一下,或者地方大员回汴京请同学吃好饭,这些都是有前例可循的。
梅尧臣本来都打算当没看见,给老友富弼一个面子。但是一旦问题被摆在明面上,他就不得不出声了。
“苏轼,你怎么说?”
“学生没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苏轼的嘴巴却朝梅尧臣努了努,又朝富弼撅了撅,意思很明显:梅博士自己也带外人进国子监啦,你光质问我,怎么不质问他呀?
梅尧臣:“……”
富弼:“……”
扶苏:“……”
伴读&其他学生:“……”
呃,好,好问题!
告状那人的脸都红了:“这!这怎么能一样呢!”
“富相公乃是德才兼具之人、莘莘学子之望,你怎敢与他相比?尤其还敢带着三岁稚童,你把国子监当成什么了?”
扶苏:“……”
扶苏表示,其实这个人的挽尊水平很不错。如果他不是那个膝盖中枪的人的话。
三岁稚童怎么了呢?
三岁稚童吃你家大米啦?
扶苏默默捏紧了小拳头。
微服私访,微服私访,他忍!
苏轼摇头晃脑,语速轻慢:“你连我的友人的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无德无才,比不过你呢?”
“苏轼,你莫要目中无人得太过。你若执意强词夺理,那我们就来比试一番!”
苏轼却悠悠然一笑:“比就比。”
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他转头看向梅尧臣:“梅博士,既然您在场,可愿意为比试裁决一二?”
梅尧臣背过脸去:你都把一切安排,还喊我干什么?
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故意激人家。
富弼却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地说道:“力争上游,才是尔等学子应有的本色。”
“做文章怕是时间来不及了。既然你们梅博士以诗赋见长,不若就规定时间做出一首诗来,韵脚不限,由老夫与梅博士一道品评优劣,如何?”
竟然主动接下了裁判的活!
围观群众们低低骚动了一阵,刚才觉得挑事者和苏轼丢人现眼的,现在暗暗都有些后悔。朝廷的相公当裁判,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们虽然家里都有官身的,可都没相公大啊。
说不定谁表现得出色,年纪轻轻入了相公的眼呢?
扶苏能明显感到,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朝着他们这个方位飘了过来。
万事俱备,只欠参赛选手的东风。苏轼轻轻推了推扶苏的小肩膀:“上吧,赵小郎!”
正自觉往观众席走的扶苏:“……啊???”
叫我干什么!
要比试的人不是你吗?
苏轼丝毫没觉得推他出去有什么不对的,还在一边添油加醋地拱火。
“他们竟敢诋毁你。你可一定要让他们看清楚。我苏轼的朋友,到底是不是无才无德。”
扶苏两眼一黑——
这对吗?
这哪里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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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苏轼:上回赵小郎让给我的风头,这次我让他出个够,天呐我可真是天才[竖耳兔头]
扶苏:[化了][化了][化了]
半夜还有一更,两点左右,不能等的可以明早来看!
苏轼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天才。
既让看他不爽的同窗们闭嘴, 又能把上次强抢的出风头机会还给赵小郎。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谁知道,赵小郎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满脸都写着焦急和为难:“作诗赋, 我不会啊!”
苏轼大惊:“怎么可能呢!?”
“可你先前短短时间就斗败西夏使者,刚才又在狗洞前随口吟出一首绝句。”
你说你这叫不会作诗?
未免也太谦虚了吧!
苏轼的眼里满满都是这个意思。
扶苏默然, 心里却在使劲呐喊:不!它们一个来自于94版三国的编剧, 一个来自于匈牙利诗人山多尔。跟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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