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越想越恼,“你叫我去,我就得去啊?”
周野盯着她,神色瞧着十分急切,“阿姝,我有很一件很紧要的事情同你说,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林姝狐疑,看周野神色这般焦急,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个儿想多了,怕不是周野真有什么大事,不方便跟阿娘和小蒲说?
她赶忙起身,跟随周野出了院坝门。
周野将林小蒲的意见听进去了,带着林姝踏着石板路绕过院坝旁的菜畦,去往屋后的鱼池子。
自己闷头往前走,走出几步便回头看她一眼,想伸手扶她一把又忍住了,瞧着别扭极了。
林姝:……
自家菜畦,她难道会走得磕了绊了不成?
等到两人在鱼池子边站定,林姝瞧着山泉水从长竹筒里哗啦啦流下,清澈的水面倒影出两人的身影,女的窈窕纤细,男的高大魁梧,把女子衬托得格外娇小。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周野开口。
她偏头望了过去,正对上周野看过来的目光,短短片刻,竟已不是方才在院坝里的那副平静沉稳的样子,他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燥意,目光也变得炙热,将她轻轻地烫了一下。
“说呀,不是有很紧要的事情非要这会儿跟我说么。”
周野平日里同她说话,中间都是隔着半步距离的,此刻也不例外,这是一个异性之间对话的礼貌距离,但他猝不及防就往前凑近了一些,高大魁梧的身躯与她挨得极近,近得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林姝被他这充斥着进攻意味儿的动作微微惊了一跳。
“阿姝,你不是问我今晨起来后为何躲着你么?”周野刚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出口的嗓音竟因紧张变得微微沙哑。
林姝听到这话,突然意识到周野要同她说什么,她的脸上显出两分不自在,心里也有些慌了。
周野他……不会真说吧?
这种事情怎能跟她说呢,说了的话这不就是赤果果地耍流氓么?
周野喉结滚动了一下,一颗热汗从鬓角滑落下去,微微咽了下口水,嘴唇蠕动了几下,原本在腹腔打好的草稿到了此刻突然成为一片空白,最终,出口的话也只干巴巴的一句,“阿姝,我今晨做梦,梦到你了。”
这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嗓音紧绷,哑得不行。
林姝望着他,见他说个话都这么艰难,这会儿还不热呢,却已憋出了满头大汗,本想骂他一句臭流氓的,却不知怎么骂不出口了,只是哦了一声,脸蛋慢慢地浮上一层浅粉。
“然、然后呢?”
“然后,我在梦里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周野堵在喉间的那障碍物似被一下子搬开了,说话没那么艰难了,变得顺畅了许多,只是脖子往下都是红的,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愧疚。
“我觉得对不住你,这才躲着你。”
林姝想着今日他被高氏那话气得脸色黑沉的样子,还非要逼着高氏给她道歉,她突然就不想跟他计较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啥大事呢,梦到就梦到呗。”
周野以为她没有听懂,声音低沉地解释道:“阿姝,不是普通的梦,我梦到我亲你嘴了,我俩还紧紧地缠在一起……”
林姝听得羞臊不已,她觉得自己末世数载已经修得一副厚脸皮了,但此时还是被周野这副眉眼认真解释的样子给羞到了。
啊啊啊,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周野这臭流氓为啥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还说得那般直接啊啊啊!
“阿姝,对不住,你骂我罢,捶我几拳也行。”
林姝闻言,当真没同他客气,两手捏成拳头就冲他胸口密密麻麻砸了过去,“闭嘴闭嘴!这种事都敢说出来,周野你羞不羞?!”
这点儿力道对周野
来说不痛不痒,他一动不动地受了。
他不错眼地看着林姝的反应,瞧她是羞多于怒,一直高高吊起的心脏缓慢地放了下来。
他当然也羞。羞愧,羞于见人,羞于启齿。
但他心里有所图谋,于是这些羞臊的情绪便统统都可以先抛到一边。
“阿姝,你还气么?”周野问。
林姝收回棒槌一样狂砸他胸口的手,软绵绵睇他一眼,“我生气又有何用,你就能控制自己的梦,叫我不出现在你的梦里了么?”
周野听得一怔。
若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阿姝这话……他日后还可以梦她么,即便是在梦里对她做这种事也没关系?
想到梦里的画面,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其实他没有那么迟钝,他是感觉得到的。
阿姝好像有些喜欢他,但那喜欢……
不够,他在心里道。
“阿姝,我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周野道。
林姝捶过人之后,方才那股羞臊感已经减退了不少,听到这话双手环胸,眉梢一扬,“是啊,这话我说的,对我而言,搞吃搞喝最重要,其他都是看心情。”
周野紧接着又道:“可你还说了,若是后头林二叔和何婶实在不放心你,你便找个顺眼的男人招作入赘女婿。”
林姝看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眸一转,含笑点头,“是啊,也是我说的,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阿姝,你看我顺眼么?”周野问。
林姝故作迟疑,好一会儿才道:“马马虎虎罢。”
虽是一句马马虎虎,周野却知道她这是应了自己的话。阿姝这么聪颖的女子,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阿姝,日后你若想嫁人了,你能不能嫁给我?”周野看着她,神色是极少有的认真和郑重。
林姝不禁开始反思。
是她看上去像个渣女呢,还是周野领悟能力实在太差。赶集那次她之所以说那番话,还不是被他那总想着跟她撇清的态度给气的。
她都主动亲他了,怎么还可能等日后。
周野见她沉默,心脏微微下沉,他抿了下嘴,骤然开口道:“阿姝,我喜欢你。”
林姝神色错愕。
他记得周野是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的沉闷性子,怎的今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粗野孟浪?
哼,连那啥梦都敢当着她的面直说,压根就不是什么含蓄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周野才不想他看上去的这么老实无害呢。
瞧啊,多聪明,都晓得提前预约未婚夫的位置了。
林姝迟迟不给一个准话,周野有些急了,“阿姝……”
“阿野。”林姝叹气,打算不折腾周野,“我都主动亲你了,你还不懂嘛?不是之后,而是此时此刻,我想跟你谈情说爱。你真笨。”
周野听到这话,直接原地化为了一尊石像,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
好一会儿之后,他尤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阿姝,你说我们在……”
林姝朝他勾勾手,在他低头的一刻,猛地上手抱住他脖子往下压,撅嘴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笑眯眯地道:“盖个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林姝偷袭成功后迅速往后跳开,然后哒哒哒地跑远了。
踏在那菜畦石板路上时,似想起什么,又蓦地回头看他,见周野还傻乎乎站在原地,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便忍不住冲他一笑,“呆子,之前赶集时说的话是骗你的,我早跟阿娘说了,我很满意你,日后愿意同你成亲,不过你得继续对我好,不然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反悔了。”
周野回过神来,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笑脸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略有些磕绊地道:“阿姝,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好哦,我都记着了,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阿野,你真的好呆啊,大呆子……”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小,林姝也跑远了。
周野没有追上去,他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着林姝方才口中那“盖章”二字,嘴角咧开,竟发出了跟林大山一般无二的憨笑声。随即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呼出来,缓解此刻胸腔暴涨的情绪。
很开心,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周野望着眼前自己一手挖出来的鱼池子,除了唇角,眼尾眉梢皆是笑意,不再克制,而是满满的,几欲流淌出来。
阿姝对他的喜欢,比他以为的要多一些。
是他想岔了,阿姝本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她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以为该是什么样的,而是全凭她自己的喜好。
他会对阿姝好,对阿姝很好很好,叫阿姝只喜欢他。
等周野也返回院坝,林姝已经再度跟何桂香和林小蒲说笑起来,神情并无异样,脸上的薄红也尽数敛了去,只在他进院坝之时,偷偷朝他望来一眼,那一眼好似带着个小钩子,往他心尖尖上轻轻地勾了一下。
周野垂眼,嘴角绷紧,这才没有叫唇角泄出笑意。
何桂香和林小蒲默契地没有多问什么,反倒是今日周野当众说的那话叫她们更好奇。
“阿野,你赵三叔从前真起过分家的念头?”何桂香问。
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好奇之心,何桂香也是个普通人,先前忧心林姝,这会儿松了那一口气,又听小蒲提及周野当众说的那话,自然想知道怎么一回事。
她一个妇道人家跟村里的这些汉子没什么往来,但林大山却跟赵老三交情不错,即便她这会儿不问这么一句,林大山回来之后怕是也要问,还不如她问了之后晚上再告知他。
周野目光极快地从林姝脸上路过,似是有些迟疑,但半晌后还是如实道:“婶儿,我当着村民们说的那话其实半真半假。赵三叔并未跟我说过想要分家,是我从醉酒后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摩出来的,所以我也算不得说假话。”
说及这最后一句时,他又瞄了眼林姝,果见她吃惊得微微瞪圆了眼,只是在何婶和小蒲仍旧吃惊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神色,还用那种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看他,好似在说:哼,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周野微微羞赧。
他从没承认自己是什么老实人。是大家都这么觉得,阿姝之前也这么觉得。
周野解释道:“那日赵三叔神色愁苦,我猜是他同林婶子起了争执,本不欲多管闲事,他却扯着我非要同我吐苦水,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忘了,便是记得,也不好将赵三叔家中私事往外说。但我却记得,当时他没头没尾地问我一句,若是不在一起住,是不是林婶子就能过得开心些。”
何桂香和林小蒲:……
林小蒲呐呐地问:“阿野哥哥,这一句话跟说自己想要分家还是有些差别的……罢?”
周野点了下头,“是不大一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三叔既能说出这句话,便表明他当时的确动了分家的念头,那他这话便也的确是向我透露了他想分家的意思,我可有胡说八道?”
林小蒲:……没有?
但还能这样?!!
林姝拍手叫绝,“妙极,妙极,幸得阿野机敏,才助我洗清唆使林婶子分家的嫌疑。”
何桂香一向想得多,听后却不免担忧,“阿野,虽然你不算胡说,但你赵三叔若知道你今日把他一年前就起念头分家这事儿说出去,他会不会生出恼意?”
周野的神色沉稳目光平静,不用说什么,只这副样子便叫人觉得安心,何况他又出声安抚道:“赵三叔很爱重林婶子,我今日说这话,他非但不会恼我,反而会谢我。”
他不喜欢管闲事,更不喜欢插手别人家事,今日说那话,算是例外。
林姝听后,看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种突然发掘到璞玉的稀罕,眼睛亮晶晶的。
阿野远比她以为的机智善思。
赵三叔与林婶子的感情好,那赵三叔必然不愿意她为村里的流言蜚语所伤,今日阿野这话至少叫村民们晓得了一件事,那就是今日赵三叔吵着分家,并非因林婶子昨日受了谁的教唆,也不是昨日被林婶子吹了枕边风,而是赵三叔自个儿早就起了这样的念头。
你可以说林婶子日日给赵三叔吹枕边风起了效果,但你不能说林婶子听了受了谁的蛊惑受了谁的挑拨。何况人家夫妻俩个,枕边说个什么事儿那叫有商有量
,怎么能叫吹枕边风呢。
总之,有了阿野这话,日后村民提及赵三叔分家这事儿,便不会只说林婶子一人,而是两个一起说。这夫妻俩便一起承受村里那些闲言碎语,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同甘共苦了。
林小蒲捧着小脸,突然哇的一声,“原来赵三叔这么爱重林婶子啊,赵三叔平常总是板着张脸,我光看他的脸,一点儿看不出来咧。”
林姝顿时敲了她脑门一记,“有的人性格就是这样,不爱笑,你瞧阿野爱笑么,他还不是会闷不吭声地去山里给你采野果子吃。何况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哪能叫外人看出来,还是你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林小蒲嗷的一声,捂着额头不服气地道:“阿姐不是老说我鬼精鬼精的么,我这么鬼精的人为何不能看出来,你和阿野哥哥不也是我先看——唔!”
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便被林姝捂了嘴。
林姝笑眯眯地道:“哎呀,阿妹你说啥胡话呢?”
“唔唔唔,呜呜呜。”阿姐坏坏。
不就是不想叫阿野哥哥知道,其实阿姐自个儿也早就对他有意思了嘛,她不说了就是。
确定小蒲不会接着往后说,林姝这才松开手,收手之前顺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
“小蒲啊,先前王银根及时来咱家报信儿,这事儿他做得够意思,你这两日同他玩得好,能不能把他的那份竹水枪和竹弹弓给他送过去?王家的路你认得不,可别走错了。”
林小蒲爽快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这东西送到王银根手上之前,她还能套点儿好处,嘿嘿。
能叫王银根这混球多叫几声姐,这样的事情多来一百件她都乐意得很。
眼瞅着林小蒲提着那竹水枪和竹弹弓精神抖擞地溜了,何桂香抬头望了望天儿,“这时辰也差不多了,阿姝,我去你三婶家瞧瞧,别是你三婶不好意思,我去催玉书过来。”
于是没过多久,何桂香也抱着竹篓子走了。
这都把做麻活儿的竹篓子抱走了,想也知道会在三婶家待到做晚食的时候才回来。
一时之间,院坝里仅剩的两人你瞅瞅我,我望望你,彼此对视的眼神竟比人多时还要微妙几分。
周野将属于自己的那把小竹椅拎到林姝身边,同她挨着坐。
虽然他的这把竹椅特意做得大了些高了些的,但他身高体壮腿又长,坐下去之后,一双腿落地,还是支得长长的。
林姝将自己的膝盖微微往旁侧一歪,很轻易就靠在了周野的腿上,但也只靠在了那大腿处。
她的嘴角不禁弯了弯。傻大个……
“阿野,你方才当着阿娘和小蒲的面突然叫走我,她们肯定偷偷笑话我俩了。”林姝这话听着像是在埋怨,落在周野耳中却同撒娇无异。
周野偏头看她,幽黑深暗的眼瞳里似有暖阳揉碎的光点在攒动。
林姝只是被他这样静静看着,便止不住地脸热。
怎么回事啊。
她虽然不是行动上的老司机,但她懂得多呀,什么黄的污的没见过,怎么老是脸热心跳的。
之前她还老盯着周野的耳根子瞧,喜欢看他耳朵渐渐变红变透,觉得特别好玩,现在可好了,她自己也这样了。
她红脸的时候,阿野也喜欢盯着她的脸瞧,每次都要瞧上半天。
阿野还当她不知道呢,她多敏锐,当然瞧得一清二楚。
就像此时,阿野的目光又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蛋瞧了。
瞧得林姝特想捂住他的眼。
“看啥啊?我问你话呢!”林姝气恼地道。
周野盯着她,得了林姝承诺的他再不像之前那般避讳,瞧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眼瞳都缀着火苗,两个火池子似的。
他认真解释道:“阿姝,当时我心里憋得难受,一刻也不想忍,只想马上将那些话说给你听。此时想来的确不妥。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好,日后我拿任何主意之前,都先过问你的意见可好?”
“我才不要,你若万事都要过问我,那我岂不成了你的老妈子!”林姝自己说完先笑了起来,“只需有关我的事情同我商量就好,其他还是你自个儿拿主意。”
微顿了下,她大方表达自己的心情,“阿野,今日你替我出头,我很欢喜。”
周野的手攥起来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似终于下定决心,一点点儿往林姝手边靠。
眼瞅着就要挨上林姝的手背,林姝却忽地起身,然后往堂屋里走,“阿野你等我片刻,我写几段话,在玉书堂弟来之前,先教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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