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啥?”林姝眯起眼,表情危险地问道。
林小蒲一点儿不憷她,笑嘻嘻地道:“溺子如杀子,媳妇也一样,他这不是在扼杀你——唉哟!”话没说完,她额上便被弹了一记脑瓜崩。
等林小蒲这头学得差不多了,姐妹俩一人背一竹背篓便往外去了,竟是贪得想要采摘两背篓的野菜回来。
何桂香目送两人离开,脸上挂着松快的笑。
锅里米粥已经熬上,之前家里熬粥多是用陶锅在小灶上熬,熬好了直接放陶锅里凉着,也不影响铁锅这边烙饼或是炒菜,但如今吃饭的嘴多了好几张,陶锅便不够用了,何桂香便让林招娣直接用的铁锅,熬了大半锅。
面也发上了,林招娣发面发得比何桂香好,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盆里的面团已经胀大了一倍有余。
按阿姝的意思,面不用发太多,够包三四十个野菜团子就成,而且这野菜团子的皮包得薄一些才好吃。
“等阿姝采完了蒲儿根回来,拌好馅儿便能包了,馅儿多皮薄的话,这些面够包四五十个咧!阿姝可真能给我省钱,何嫂子,我厚着脸皮找你和阿姝可算是找对了!”林招娣喜形于色。
若是不包馅儿,全做成蒸饼,这一团面哪里够用哟!
何桂香回道:“日后咱就是邻里了,哪儿用得着这般客气,何况我也没帮到啥忙,阿姝么也只是出出主意,操持这些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林招娣没再继续接话,她不是个喜欢和人谦让过来谦让过去的性子,反正何嫂子和阿姝这次帮了她如此大一个忙,她都记在心里了。
别的不说,何嫂子和阿姝有句话说对了,日后两家就是邻里,今日欠的这人情,她总能找到机会还回去的,倒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林姝这头正教林小蒲如何选蒲儿根呢。
田野草地和山坡上随处可见这蒲儿根,入夏后,许多蒲儿根已经开始开花结籽了,要选那开了花却还没来得及结籽的,苦味稍淡些,当然,同初春的嫩芽没法比。再挑那些叶子鲜绿一些的,没有出现黄叶和虫眼的。
林姝和林小蒲各带了一把竹子削出来的小铲子——因着两人时常挖野菜,周野特意做给两人的。采摘这蒲儿根的时候,直接用小铲子挖取根部以上的植株,如此一来,剩下的蒲儿根还能继续生长。
两人没有专门寻这蒲儿根,马齿苋和蒲儿根山野草丛里都多,她们看到哪个便摘哪个,不一会儿便摘满了小半背篓。
摘野菜不是什么体力活,但这时不时地蹲个身弯个腰,次数久了也累人。
林姝偷偷瞄了眼一点儿不觉累的林小蒲,默默地反思了一下,莫非是她运动量少了,这才连小蒲都赶不上?可小蒲的运动量也不见得比她多多少啊,平儿不出门的话,顶多是比她更喜欢蹦蹦跳跳,一会儿去屋后鱼池子里打个水漂滋个水枪,一会儿在院坝摆了木柴棍儿练她那竹弹弓。
想着想着,林姝沉默了。
这么一看,小蒲的运动量还真不算少。不然从明儿开始,她也多蹦几下?
“阿姐,你是不是累了?我看你出汗了。”林小蒲刚挖了一窝马齿苋,抬头看到林姝扶着腰不动,不由问道。
林姝干笑,“还好还好,就是这蒲儿根和马齿苋长得太多了,一挖就是一窝,都没个停歇的时候。”
像是之前采菌子,先要找菌子,找到了再去挖,中间有个歇息的时候,她便不觉得累。
林小蒲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忧愁,忽地对她道:“阿姐,你体力这般差劲,等以后嫁了人肯定要吃苦。”
林姝脸上表情陡然一僵,“你说啥?”
林小蒲压低嗓音,自以为很懂地道:“阿姐是黄花闺女,不懂这些也正常,造娃娃和生娃娃都很费体力的。王银根说,她爹娘不信老王家世代单传的邪,总想着给他造个弟弟妹妹出来,回回造娃娃的时候,她娘在夜间叫得可惨了,翌日清晨起来也是腰酸背痛的,啥活儿都不想干。”
林姝:……
李婶子若是知道她儿子背地里将她的房事说给其他小伙伴听,不晓得会不会气得把王银根一脚踹进茅厕里。
然而,林姝刚对李婶子表示了同情,便听林小蒲颇为发愁地道了句:“阿野哥哥生得那般魁梧壮实,阿姐你日后岂不是会更遭罪?”
此话一出,林姝一张俏脸顷刻间涨得通红。
“林小蒲!你这小丫头浑说什么呢?!”林姝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低斥出声。
但凡说这话的是个经验丰
富老司机,林姝都不会是这么个反应,可说这话的偏偏是不谙世事的林小蒲,用最单纯无辜的表情说着让人小脸通黄的荤话,简直、简直……
林姝的脑袋里满屏都是一句话:很黄很暴力。
可她又不晓得如何跟林小蒲解释,这种事是能解释的吗?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林小蒲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见阿姐羞恼成这样,也只是嘿嘿笑了两声,“阿姐放心,我都懂,这种房中事当然不能同别人说,我这不是只跟你一个人说么,而且我是真担心你跟阿野哥哥——唔唔!”
林姝的手是挖了野菜的,一股子野菜味儿,她本也不想用脏脏的手去捂林小蒲的嘴,但再不捂住,谁晓得这小丫头又能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来。
王银根那个混小子,怎么什么话都跟小蒲说。
林小蒲将林姝的手掰开呼了口气,“阿姐,你手里一股子草味儿,都捂进我鼻子里了。你不爱听这些,我以后不说了便是。大不了我去跟阿野哥哥说,叫他下手轻些。”
林姝:!!
“林小蒲,这事儿你要敢跟任何人说,咱们姐妹情断!”林姝气笑了。
林小蒲赶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我谁都不说了,阿姐莫生气。”
但她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似乎搞不清楚阿姐怎么会气恼成这样,她明明是担心阿姐嘛。
林姝想着她素日里在许多事情上表现得成熟稳重,实则也不过九岁,对这些懵懵懂懂再正常不过,气恼那么一会儿便算了,又趁此机会跟她讲了讲男女之事。当然,不是讲其中的细节,而是叮嘱她这种事万不可挂在嘴上乱说。
林小蒲听完点点头,“我懂了阿姐,这就跟茅房里的那些屎屎尿尿之事一样,是很隐秘的私事,不能挂在嘴上,挂在嘴上就是粗鄙下流。”
林姝听了哭笑不得。怎的就联想到这种事上头了。
从某种程度而言,也不算错?
林小蒲虽然一知半解,但想起王银根说的,心里仍是担忧。
罢了罢了,阿姐又不是傻子,她精着呢,若是这造娃娃的事儿真的很苦很累,她肯定会给阿野哥哥说,阿野哥哥那么稀罕阿姐,定也不会叫她吃太多苦头。
林小蒲揭过此事,对林姝道:“阿姐,你若是累着了,你就先歇会儿,我来挖野菜。”
这话才说完,林小蒲目光无意间往远处一瞄,竟瞄到了王银根一群人。
她灵机一动,当即朝对方喊道:“王银根——冯石头——孙来福——”
以王银根为首的六个小子就这么被喊了过来。
不等王银根开口,其中一个叫冯石头的便龇着牙笑嘿嘿问:“小蒲姐,你喊我们做啥子?”
这小孩儿就是今日得了林小蒲一把竹水枪的,另一个叫孙来福的则得了她的竹弹弓。
王银根瞅了冯石头一眼,“我是老大,你得等我说了再说。”然后,同样的话他重新问了一遍。
林小蒲将一株马齿苋和蒲儿根递给他们看,“这两种野菜识得不,你们跟我一起挖,帮我和我阿姐把两背篓都挖满。”
“这不就是野草嘛,草地里多得很。”
“这个是蒲儿根,另一个我娘经常割了它喂鸡,是一种鸡草。”
“里正爷爷家也割过这种草,他们是拿去喂猪。”
“小蒲姐,你们挖这鸡和猪吃的草做啥子,挖回去喂鸡?”
林小蒲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口这是自个儿要吃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没出声儿。
一旁林姝瞄她一眼,解释道:“猪和鸡这些家禽家畜能吃的野草,人也能吃。这两种野草都是野菜,我和小蒲是要采回去吃。”
这话一出,一群孩子顿时嘎嘎笑出声。
“哈哈哈,林小蒲居然要割猪草鸡草回去自己吃!”
“这年头怎么有人吃猪草鸡草啊,林小蒲家里这么穷的吗?”
“我家连汉菜都吃得少,最好吃的就是地里的小青菜!”
这几个是原本就不怎么服气林小蒲的熊孩子。
“小蒲姐,你和你阿姐怎么想吃鸡草猪草啊?这草一看就不好吃。”这是今儿才得了水枪,嘴上一口一个小蒲姐叫着的冯石头。
得了竹弹弓的孙来福也挠挠头,问:“小蒲姐,我家种的菜还挺多,你家要是菜不够吃,赶明儿我给你送一篮子过来?”
林小蒲一开始还有些莫名的羞耻感,但听了这些话,她气不打一处来,脑中闪过阿姐曾经对付王银根的手段,她顿时昂着下巴轻哼一声,“你们有我阿姐懂得多么?我阿姐读书读得多,什么都见过,这蒲儿根和马齿苋可是好东西,蒲儿根吃了能解暑败火,还能护肝,马齿苋滋补养身还能明目,你们啥都不懂就搁这叽叽歪歪!”
一群人面面相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坑坑巴巴地道了句:“可、可是这野草难吃啊。要是好吃的话,咋不见咱村里人去挖来吃?”
林小蒲听到这话就更有的说了,“你吃过么你就觉得难吃?你们要是觉得难吃,那是你们阿娘阿婆不会做,我阿姐今儿就要用这蒲儿根拌馅儿做野菜团子,做出来的野菜团子可香得很咧!”
几人听到这话满脸怀疑之色。
“真的假的,你不会蒙我们的罢?”
林小蒲顿时翻了个白眼,问林姝,“阿姐,你同他们说,你做出来的野菜团子是不是香得很?”
林姝笑了笑,“香不香的,我说了不算,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蒲儿根是要用猪油拌馅儿的,里头还要加鸡蛋碎和香蕈丁进去,野菜团子的皮擀得薄一些,到时候捏出来的野菜团上锅一蒸,蒸得里面的油水儿都能透出一些来,咬开那绵软的皮,蒲儿根的淡淡清苦混着猪油的香味儿在嘴里散开,越嚼越回甘……”
一群八九岁大的孩子听到林姝的描述,一个个目瞪口呆,有好几个都开始咽口水了。
这野草好不好吃他们不晓得,可这里面要放猪油咧!还有鸡蛋和香蕈,这可都是平时极少吃到的
好东西!
接着,林姝话音一转,“只我和小蒲两个人挖野菜,还不晓得要挖到什么时候。这样罢,你们几个小子如果没事的话,便帮着我和小蒲一起挖,谁挖得多,等我做好这野菜团子了,就送他一个吃。”
王银根几个一听这话,纷纷说不忙不忙,他们马上就能帮着一起挖野菜。
“阿姝姐,小蒲姐,我晓得这蒲儿根哪里多,我这就用衣摆给你们兜回来!”王银根道。
“阿姝姐,还有我,我肯定比王银根挖得更多!”
“我也挖我也挖……”
等一群小子散开,各自去挖野菜,林姝和林小蒲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得逞的小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林小蒲一开始叫住王银根几人,打的就是这主意。只是她的火候还不到家,没有阿姐这么会糊弄人。方才她听阿姐说那野菜团子的做法,她听得都馋了,别说王银根这群人了。
“阿姐,若是他们挖来的野菜都一样多,那野菜团子要给谁咧?”林小蒲好奇地问。
“那就都给。”林姝道。
林小蒲有些迟疑地道:“可灰面是林婶子家的,咱用林婶子的面包了野菜团子送人是不是不太好?”这不就是借花献佛么?
林姝:“当然要过问林婶子的意思,不过野菜团子就那么多,送几个大的是不成了,咱可以专门做几个小野菜团子。我这是笃定了林婶子会点头送人才应承他们的,毕竟野菜是王银根他们帮着挖的,他们在这件事上付出了劳力,以林婶子的性子肯定愿意给。”
“但退一步而言,假如林婶子不同意,那咱们自己现揉一团面也不是不成,这野菜团子的皮本就不用发面,发面之后包的更像是包子,现揉的面擀皮擀得薄薄的,上锅蒸之后那薄皮能透出野菜的青色,里面的汤汁也能照出来,好看又好吃。”
林小蒲笑嘻嘻道:“阿姐,你再说下去,我也要流口水了!”
因着有王银根六个皮小子的加入,两个背篓很快就被野菜填得满满当当。
几个小孩儿都眼巴巴地瞅着林姝,等着看她验收成果后挑出最好的那个。
林姝爽快地一挥手,“都不错,每个人奖励一个野菜团子!走走,上我家去,等野菜团子一出锅,热乎的野菜团子马上拿给你们。”
一群孩子听了这话顿时欢呼起来,尤其那个年纪最小挖野菜也最少的皮孩子。他还以为没自己的份,结果他也能分一个野菜团子?!
熊孩子们全都屁颠颠跟着去了林二叔家。
林小蒲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等到阿姐回去后又使唤王银根几个帮着一起清洗野菜,她这才懂了。
这就叫物尽其用!
她得好好跟阿姐学一学这使唤人的本事,瞅瞅,王银根几个帮着干活都是一脸乐呵。
林姝也不想用“童工”,实在是这野菜量太大了。两背篓的野菜,将里面的蒲儿根挑出来,同马齿苋各堆了一座小山,即便这一堆蒲儿根用不完,顶多用个一半,也仍有不少。
而这蒲儿根清洗起来十分麻烦,叶子根部和锯齿处容易藏泥沙,得每个叶子每个叶子地搓洗。洗了一遍换水,如此换个两三次,等末次的水完全清澈了才算洗干净。
如今有六个小娃子帮忙清洗,林姝的工作量可谓是大大减少。
“阿姝,你怎的把这几个小崽子喊过来了?”林招娣偷偷将林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王银根这几个小子可是出了名的顽童,在甜水村那叫一个人憎狗厌,即便林招娣一直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孩子,看到王银根这群小孩儿也头疼得很。尤其是那王银根,林招娣没少听李春苗讲他干过的那些混账事,那每一件听了都叫人想拿黄荆条抽人屁股蛋子。
林姝解释道:“林婶子,今儿还要多亏了王银根他们,不然我和小蒲挖这野菜还不晓得挖到什么时候。我想着不能白叫人忙活一场,这野菜管够,一会儿我再去和点儿面,添几个野菜团子一起蒸了送他们几个尝尝鲜儿。”
林招娣听到这话,轻轻拍她胳膊一下,嗔怪道:“你这孩子,哪用你再另外和面,六个小娃子而已,婶子这团面能包四五十个,还匀不出六个给他们?何况他们帮着挖野菜是谁得好处了?是婶子我啊!你这样做就跟我生分了。”
“我是怕林婶子这边的面不够,今儿的晚食肯定是先紧着赵三叔他们来,赵三叔几个干活干了一整日呢,可不能叫他们饿着。不过既然林婶子说管够,那我自然便不同你客气了。”
林招娣这才哎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然而,等一会儿林姝取了三个鸡蛋并一小碗香蕈干出来,林招娣又皱起了眉,“阿姝,这鸡蛋便罢了,这几日用了你家几个鸡蛋,婶子都给记着,回头还你,只是这香蕈干难寻,外头买一两都要好多钱咧,你还是拿回去罢。”
林姝当即道:“林婶子方才还叫我不要跟你生分,怎么这会儿反倒同我生分起来了?也就七八个香蕈干罢了,你掂一掂,轻得很,不值几个钱。多的我也舍不得呀,毕竟这是阿野冒险去深山里采的。”
她才不会说什么类似“阿野采这香蕈很容易,吃完了大不了还能再采”的话,她就是要让人晓得这香蕈珍贵,是她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吃的好东西。
“也就是我跟林婶子极为投缘,我才舍得拿出来待客,别人我才不拿出来。”林姝补充一句。
林招娣听得心窝都暖暖的,“你这孩子,咋这么招人疼!”
她也不求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了,若是她能生一个像阿姝这样聪明能干的闺女,她这辈子就再没遗憾了。
何桂香那头正将桌子收拾了出来,一会儿馅儿拌好之后便在这桌上擀面,她和林招娣一个擀,一个包。
扭头瞅见林招娣那稀罕极了的眼神,她心里隐隐有些得意。她家阿姝再如何讨人喜欢都是正常的。
有王银根几个小娃子帮忙,半个小山堆的蒲儿根没多久便洗了出来。
洗干净的蒲儿根放筲箕里沥干水分,趁着这会儿烧半锅水,水开后再放入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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