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进来了。”
整理好衣物的纪珣坐在榻边,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又不失端庄。
只一眼,段松便知道从今以后要开始侍奉主子了,他欲哭无泪,原本想着趁主子失忆使劲讨好一番,没想到被柔嘉长公主半路截胡,现在他还要面对纪珣这张臭脸。
“我在这儿待了多久?”纪珣开门见山地问。
“快两个时辰了,外面天已经亮了。”段松道。
纪珣思忖须臾,颔首:“嗯……你有什么事?一刻钟内说完。”
“一刻钟?你急着去干什么?”段松疑惑道。
“回公主府。”纪珣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语气冰冷。
段松:“你都恢复记忆了,还回公主府作甚?不如以后直接留在燕王府。”
“……”
纪珣陷入沉默,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在太学宫桑树下的事。
今日不是十五十六,超过两个时辰不回去,云惜会哭。
他没有回答段松,安静地等对方开口谈正事。段松顿感无奈,只能坐下开始说。
柔嘉长公主府。
云惜一觉醒来,已经大天亮,她洗漱起来去找纪珣,想把发带还给他,却没有在东厢房发现他的身影。
府内侍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只说一早起来就没看见他。
想起之前刺客的事,云惜不禁有些担心。
那个傻狗,该不会又惹上麻烦,自己偷偷跑出去解决了吧?
她心中愈发担心,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找找他,没想到路过北厢房时,却被一个熟悉的人拦下。
“殿下这么早准备去哪里?太学宫尚未开门。”
周常生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一身青衣
颇有文雅君子之风,他抬眸,看向云惜。
云惜脚步停住,嘴角一抽:“……”
一时忘记他还住在府内了。
“昨日臣来公主府,不见殿下踪影,臣以为殿下没空,也不多打扰。”周常生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既然身为师长,臣有责任替陛下管教公主,现在是早膳时候,若公主不用早膳,应该随臣去书房温习。”
云惜抬脚就走:“……我没空。”
“这是陛下要求的。”周常生挡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仅是温习,还有那日在乾宫的事,臣也想和殿下好好谈谈。”
云惜瞳孔一缩,闻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翻旧账了。
她想开口叫锦衣卫,周常生却先一步说道:“臣例行公事,殿下府中的锦衣卫无权干涉。”
见云惜迟迟不动,周常生便扼住了她的手腕,云惜挣扎:“周祭酒,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宫动手动脚。”
“殿下那日对臣动手时,可曾想过也有今天?”
周常生终于冷下了脸,目光深沉地凝视她,手中力道愈发强硬,像是要生生将她拽走。
太学宫祭酒,被一个学生用戒尺抽屁股,此等奇耻大辱,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他定要好好教训这小丫头。
“放开我!”
情急之下,云惜想故技重施,抬脚准备踢过去,下一刻,一颗石子凭空飞来,精准无误地击中周常生的手腕。
腕骨传来破裂的疼痛,石子碎成两半,可见其内力之深厚。
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从围墙那边传来:
“让你放手,听不见吗?”
第25章 因人而异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惜心中一喜,转头看去。只见围墙上坐着一个黑衣凛然的青年,未遮住的半张脸暴露在光下,昳丽又可怖,乌青长发束成马尾,漆黑眸子宛如深渊幽潭。
阴鸷、刻薄,还有一种天生的傲慢,居高临下地睨着人,让人下意识心生畏惧。
云惜愣了一下。
这一瞬,她忽然感觉纪珣的气质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但下一刻,他从墙上跳下来,又恢复了原来呆板的冷漠。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抽刀,雪刃映射出寒光,朝周常生走来。
周常生当然记得纪珣,如果不是这人,在太学宫内,云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冷静了下来,道:“殿下的锦衣卫想对臣动手?如果臣在公主府受了伤,陛下那边……”
周常生看着纪珣说,言意之下是想让他收敛,以皇帝的威名压住两人,但话未说完,刀刃已经贴在他的脖颈上,冷气逼人。
抬眼,撞入纪珣冰冷的视线,他身上仿佛有一种未经世事的无知气质,丝毫不顾虑自己动手的下场,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于是便做了。
那双黑瞳静静注视周常生,微微偏头,询问那边的云惜:“怎么处置?”
完全没有把周常生的话听进去。
周常生眼中浮现几分被冒犯的愠怒:“小小侍卫,竟敢视圣谕为无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不是宫里的锦衣卫。”纪珣漠然道,“我只听殿下的命令。”
可是云惜此刻却没有功夫处置周常生,她见纪珣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快速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纪珣的目光也跟着她移动,手腕偏转,险些血溅当场,周常生心中一震,幸好躲开。
“周祭酒,本宫这个侍卫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可不由父皇管教。”云惜终于有了底气,扬起唇角,“他做事粗糙,常在府内耍枪弄棍,万一哪天会不会误伤着周祭酒,本宫也无法预料。”
“从今往后,除了本宫主动去找你,你最好待在北厢房不要出门。”云惜道,“当然,祭酒若是觉得闷,也可以现在收拾一下,回自己府上去。”
在刀剑的威胁下,周常生半眯起眼,思忖片刻,只能应下。
不是正经的锦衣卫,死了也无可厚非,还能把过错全推到侍卫身上,所以云惜才不在意。若是让这侍卫与他一命抵一命,反倒是他得不偿失。
“圆荷,带祭酒回房。”
“殿下,臣还有一事。”周常生道,“那日在太学宫,臣书房中有一柄戒尺不见其踪,那戒尺是圣上所赐,于臣而言极为重要,若在殿下手上,还请归还给臣。”
云惜皱眉:“……本宫可没拿你的戒尺,少胡说八道。”
那种限制道具,她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往公主府带?
见她果真一脸疑惑,周常生也不再多问,随圆荷一同回了北厢房。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云惜心中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应该消停了吧?
既打压了周常生,又免了今日的晨课,云惜顿时心情大好,但她也没有忘记纪珣的事,立马冲到他身前,又是一阵打量。
“你一大早去哪里了?”云惜有些埋怨地说道,“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又跑出去闹事了,明明伤还没好,到处乱跑什么?”
纪珣面不改色,听着她絮叨,淡淡地“嗯”了一声。
“臣是习武之人,不宜在床榻上久躺。今日起得早,出府转了一圈。”他道。
云惜:“……府上没有人看见你出去,你这叫‘起得早’?是昨晚根本没怎么睡吧。为了找你,我早膳还没吃。”
纪珣并未否认:“昨晚做了个梦,夜里惊醒了,便出去透气。”
提起梦,云惜愣了愣,随后脸颊一热:“你……你昨天也做梦了?”
“‘也’?”
云惜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只是梦,但很难确保这不是系统故意搞的鬼,如果纪珣也做了那样的梦,岂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做了什么梦?”云惜紧盯着他的神色,试图找出一丝异常。
那张冷脸八风不动,答道:“梦到了家乡和家人。”
云惜:“……那就好。”
看来是她想多了。那种春光灿烂的梦,心中有意者才会做,纪珣对她没有意思,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想起她。
当然,她不是说自己对纪珣有意思,她这是纯属无奈。
“殿下,该走了。”
还没等云惜回过神,纪珣便迈开长腿走去,云惜连忙小步跟上他,等她反应过来时,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纪珣,你去哪里?”
“殿下不是还未吃早膳?臣陪你去。”
“哦。”
静下心来后,确实有些饿。
“你也还没吃吧,要不和我一起?”云惜一边走,一边说。
“……嗯。”
两人在庭院里的□□上走着,清晨的小路花香四溢,格外清新沁人。
走着走着,云惜便开始出神,盯着纪珣走在前面的背影。他身材高大,比一般的大魏男人都要高出许多,宽肩窄腰,乌发如丝绸般顺滑,远远看着便十分赏心悦目。
他走路不快不慢,仿佛在散步似的,步子稳健,体态优雅矜贵,一看便是曾经受过良好教养的人。可是他的腿太长,她要快步走才能跟上他。
可是……
云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盯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发现了:“纪珣,你今天走得好快。”
以往他都是跟在她身后,她先抬脚,他才会跟上,从来不逾越。今天倒是比她更像主子了。
听到这话,前面的纪珣明显脊背微僵,他抿了抿唇,正想开口,一只温暖的小手忽然牵住他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纪珣停顿,目光落在那只白皙玉手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牵住了他,少女柔软的皮肤和他掌心薄茧相碰,像被羽毛轻划了一下。
他难以自控地屈起手指,薄唇抿成一条线。
“……没有心事。”纪珣垂眸,面无表情地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腹摩挲一下触碰到的地方,背在身后。
“今日是臣疏忽了。”他说,“臣只是想殿下早点吃上早膳。”
他重新回到云惜身后,宛
如影子一般跟着她。
云惜心中一暖,不禁扬起唇角,有些开心。
她知道纪珣是不会说谎的,他是真的在关心她,看来这几天的“洗脑”是有效果的。
到了玉珍阁,膳房那边已经摆好了一桌菜品,云惜早上吃得少,没有太多花哨。
一盅鱼翅红枣甜粥、两碟玲珑什锦玉袋、三四道爽口小菜,还有饭后小茶饮,今日是紫苏冰梅汤。
“纪珣,你喜欢吃什么?我吩咐膳房那边给你做。”
“都可以,臣不忌口。”
云惜:“那你和我一起吃吧。”
叫婢女加了两人份的量后,云惜拉着纪珣坐下。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纪珣吃饭,以往他总是起得比自己早,等她起床,他早就整理好琐事,坐在书房替她写功课了。
云惜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什锦玉袋放在他碗里:“尝尝这个。”
公主亲手给侍卫夹菜,这放在哪里都不多见,很多时候,云惜和他不像主仆,反而更像朋友。
大魏的公主,都如她一般平易近人吗?
纪珣思忖片刻,拿起筷子,夹走那个什锦玉袋。
云惜看见他咬了一口,动作优雅赏心悦目,却没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许久,纪珣放下筷子,面不改色:“多谢殿下……好吃。”
云惜喜笑颜开:“喜欢就多吃点。”
她找到了一种投喂的乐趣,又给纪珣夹了几样菜,碗里堆成小山后,自己才开始吃。
云惜吃得很欢,这一桌全是她爱吃的,相反,纪珣那边就不怎么好看。他目光幽幽地盯着碗里的东西,唇色异常发红,几筷子下去,额头已经隐约可见细汗。
修长手指持着玉筷,停顿了一会儿,闭眼。
“这两道菜好吃吗?你喜欢的话,以后叫膳房给你单独做,我不在你也能吃到。”
“……好吃。”
“那这个呢?这道菜我最喜欢了,你也尝尝。”
“嗯。”
一顿早膳下来,云惜吃得神清气爽,纪珣在一旁手心捏汗,一声不吭。
“过两天便是谢府家宴,尚衣司那边给我做了几套新裙子,我先去沐浴,等会儿你来帮我看看哪套合适。”
谢府赏花宴一事,她身为公主自然不能失体,府中虽有婢子,但她们见她穿任何衣裳,只会一个劲儿地夸,没什么参考性。纪珣嘴巴直,他的意见或许有点用处。
“纪珣,快走。”
一想到有新衣服穿,云惜便满心欢喜地冲出了玉珍阁,纪珣还没来得及跟上她。
他先抄起茶杯,喝了口小茶饮。
前来收碗的圆荷恰好看到这一幕,问道:“纪侍卫不吃辣?”
这些菜看着清淡,实际上后劲可不小,云惜平日里就好这一口。
心细的圆荷一眼发现,纪珣额头上有细汗,红得过分的薄唇与那冰冷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
尽管如此,他依然镇定,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需要奴婢通知殿下一声吗?”圆荷问道。
毕竟膳房那边刚得到云惜的命令,以后也给纪侍卫做一样的早膳。
“……不用。”
纪珣放下茶杯,眸子冷淡,嗓音低沉稳重:“不必扫她的兴。”
如果是段松敢给他准备一桌子辣菜,还一脸傻乐看不出他的脸色,他肯定会反手把碗扣到对方脑袋上。
云惜就算了。
她不是故意的。
偶尔换换口味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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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穿给她看
公主府的尚衣司就在府内,当年皇帝允许云惜未出降先立府,便把一切所需都安排妥当了。
云惜敢说,公主府的绣娘们绝对是全长安数一数二的。
来到尚衣司,长御已经将几套新衣裳整理好,等待云惜前来挑选。这些当然都是云惜的,但出门穿哪一套,需要提前指出来,以便婢女们准备。
新裙一共五套,全是上好绫罗绸缎所裁,精细的针脚和绣花都十分完美,裙摆远远看去仿佛在发光。
鹅黄金线凤尾裙、齐胸百花石榴裙、绯色软烟罗裙……
“殿下喜欢那一条?”
长御和云惜是老熟识,也不做疏离的寒暄,开门见山,笑眯眯地问。
云惜在几件裙子面前走了一圈,转头问纪珣:“你觉得哪条漂亮?”
纪珣刚踏进门槛,便被云惜拉着问,他没来得及多看,随口答道:“第二条。”
闻言,尚衣司长御顿时眉头一挑,娇笑几声:“纪侍卫好眼光。”
云惜看向那条齐胸百花石榴裙,赤红如火,是她喜欢的颜色,只不过……这条裙子以凹显身材为主,布料裁剪得十分大胆,琉花系带勾勒出腰身,抹胸拉得很低,若是穿在身上,几乎可见大半雪白胸脯。
大魏风气开放,皇室贵族中许多身材傲人的公主小姐都喜欢这样穿。
虽然见惯了别人穿这样的裙子,但一想到自己要穿,云惜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热:“……”
呵呵,虽然是傻子,但男人刻在骨子里的视觉本性还是改不了。
但是问都问了,要是她不试,那不是白问他了吗?
想着,云惜只能硬着头皮,让长御取下那条石榴裙:“我先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合身当然是合身的,这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
只不过……
试衣隔间里,站在铜镜前的云惜看着自己,神情有些不自在。
裙子已经穿好了,可是她穿着似乎不太好看。
云惜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从小便生得水灵,但凡见过她的人都要夸一句天生丽质。及笄之后,她便开始变得和其他公主贵女不一样。
云惜比她们都要“胖”许多,人人夸她脸蛋生得和九天仙子似的,身体却是不太正经。
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大魏女子的美,讲究“刚刚好”,不丰不瘦,适中最好。
或许是限制角色的设定本就不一般,云惜天生比其他女子丰腴一些,该长的肉一点也没少长,哪怕是其他女人看见她,也不会不由自主地多瞧两眼。
若是别人穿这条石榴裙,或许会显得艳丽风情,而她穿着,反倒显得有些艳俗。
不披外衫,过于暴露。
披上外衫,欲盖弥彰。
云惜抱着手臂,最后还是用外衫裹住了自己,她有些尴尬,不敢出去。
长御站在她身边,贴近了她的脸,在镜中看:“哎呀,我们殿下也长成大姑娘了,这裙子穿在身上,走出去不知要迷死多少长安俊郎。”
见她紧张,长御便笑着安慰她:“殿下这般好身段,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该多展现出去才是。”
云惜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
大魏风气尚且如此开放,更何况她壳子里是一个现代人。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有这样的好身材,她肯定自信又大方地展现。
但她是一个限制文女配,本身就自带不可描述的debuff,这样走出去无异于羊入虎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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