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厂长研究了好几天,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份建议书白南州也拿给孙珊瞧过,不得不说,这小子倒不是个书呆子,眼界宽了,他还能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融入进去。好多建议连孙珊看了都不得不拍手称赞,哪怕这放在后世也是绝妙良策啊!
“你不是说要进厂帮你爸?”
白南州摸了摸脑袋,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觉得还是上大学更香。”
行吧,没毛病!
虽然孙珊觉得他肯定还抱有其他的心思,但总不能手打笑脸人吧。也只能默默地提醒自己,以后还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她跟白南州……确实不来电。
复习班她倒并未舍近求远去县里,一是这些年的基础打得牢固,二来嘛,还是为了一个钱字。
县里的学费要贵好些许,虽然她手头上留了些钱,但将来还得读大学呢。她也不想总是向家里伸手,毕竟孙国良对她复读这件事还是存有很大的意见。
踢踏着鞋子,她慢慢地爬上楼梯。甫一进门,就听到“咕咕咕”的声响。
邹淑梅甩着手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笑着告诉她:“小珊回来了?楼下老黄送了点山蛙来,说是在后山里逮的。是烧汤还是红烧?”
山蛙啊……
这可是好东西!
孙珊扔了包,小跑着过去看。果然,一个个暗绿色肥嘟嘟的蛙子满满当当挤了一塑料桶。这年头的山蛙可比后世的牛蛙好吃多了,纯天然野生无公害,肉质嫩的……
“嘶溜——”孙珊狠狠地吸了一口口水,坚决地说道,“红烧!肯定是要红烧才好吃!”
晚餐因为多了一道大菜,每个人都吃得停不下嘴。
孙江舔了舔唇边沾上的一圈酱油印,看着已经见了底的盆,意犹未尽地说道:“爸,明天咱们也去抓山蛙呗?黄叔说这几天天特别热,山里的蛙子都出来纳凉了,一手能抓好几个呢!”
孙珊忍俊不禁地喷笑起来:“就你那手能抓得住啥啊?”还一手抓好几个,简直是大言不惭。
孙江斜着眼睛瞧她,不甘示弱地回嘴:“三姐,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等着啊,我非得抓回来给你看看——”
“行行行,我等着呢!”孙珊继续笑,连带着孙霞都抿起了唇。
孙国良和邹淑梅的脸上也浮现出长久以来不曾出现的笑,见儿子颇有气概,孙国良也附和着他:“明天正好是星期天,爸带你一起去!”
“真的?”孙江的眼睛亮了起来,得到孙国良的保证后又喜滋滋地瞟着孙珊,“三姐,你瞧见了吧,我们上阵父子兵……”
孙珊咕哝了一句,撇开了头。呸,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父子兵!
翌日下午,孙珊活动着筋骨从房间里出来。邹淑梅跟孙霞在沙发上看电视,咯咯笑的同时还不忘招呼孙珊:“快来,是你最喜欢看的艳阳天!”
孙珊大喜,抓了把瓜子就奔了过来,也不嫌沙发上挤,直接蹭到了两人中间。
正当看得起劲的时候,门被一把推开,孙国良气喘吁吁地撑着门板问道:“孙江有没有回来?”
邹淑梅还在纳闷:“你不是带他去抓山蛙了吗?”又瞅了瞅墙上的钟,这会儿已经快六点钟了,外头的天都慢慢地黑下来。
“他没回来?”孙国良大惊,“我让他跟紧我的,一眨眼就没了身影。我还以为他自己回来了呢……”
什么?!
孙珊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顾不得埋怨父亲的疏忽,直接就往外跑去。
糖厂后面的大山虽然不高,但里头的情况很是复杂,还有一间陡峭的山涧,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估计连人都找不到。更别提这夏天还未完全过去,山里多的是蛇虫百豸,被咬上一口那也是要人命的。
顺手捡了一根木棒,孙珊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走着。眼看着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山里的温度骤降,孙江今天穿的还是一件背心,晚一分钟找到他危险就更大。
“小江?孙江?听到你回个声——”孙珊边走边大喊。
除了偶尔鸣叫的不知名虫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回答她。
夜幕下的大山,静谧都有些可怕。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倔强地照向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的灌丛悉悉索索地响,孙珊心中一紧,光束紧跟着射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喊道:“小江?”
一道黑影在光影下飞速地窜出来,把孙珊吓了一大跳,踉跄间被脚下的枯枝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黑影蹿到她身边,机警地竖起了耳朵嗅了嗅,又很快地跑开……
是只野兔。
孙珊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就蹙起了眉头。摔倒的时候位置不对,把右脚的脚踝扭伤了。在这大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弟弟没找到,结果还把自己弄伤了。
真是祸不单行。
她扶着身边的大树慢慢地站起身,脚刚落地就一阵痛意袭来。这只脚小的时候扭过一次,往后就经常习惯性地受伤,平日里孙珊还是挺注意的,没想到这次翻船了。
她一拐一拐地继续往山里走去,不断地喊着孙江的名字。
孙江到底在哪儿呢?
这座大山在打仗的时候曾经做过地下党的根据地,有很多不被人注意的地坑陷阱。加之后来糖厂建了起来,大伙儿都有活计干了,往山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平常想吃点野味都在浅山那块儿捕猎,往深处的人倒真不多。
好巧不巧,孙江迷迷糊糊地就跑深了。
更巧的是,他还掉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地坑里。好在地坑经过这么些年里头布满了枯叶,他掉下去的时候还机灵地用棍子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伤倒是没受,可也是说不出的狼狈。
更关键的是,他冷。身上的背心早就被勾得拉出了一长条,裤管也破了个大洞。刚才又在河边走过,沾染了一身水汽。山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
“爸!爸!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啊——”喊了好半天连个屁声都没回应,孙江坐在地坑里放声大哭。
“啧啧啧……”
头顶上忽然传来两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在这空旷的山中显得分外的诡谲。
哭声瞬间停住,孙江打了个嗝,又迅速捂紧自己的嘴。刚才那个声音……是啥?
恰巧在此时,远处传出一声暴躁的嘶吼声,孙江嘴角一瘪,泪水又是无声地流下来——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下回打死他也不来了!可是……他还能有下次吗?
“年纪是长了,怎么胆子还是丁点儿大?”头顶上,忽然有人声传来。
孙江猛然抬头,月光下,一张刀削似的脸映入眼帘,陌生中带着熟悉,眼尾弯得像只狐狸一样……
“珣、珣、珣哥?”孙江不确定地开口。
李珣直起身子,双手抱胸笑眯眯地俯视着他:“是我。”
“珣哥,你咋知道我在那儿的?”出了山林,不远处就是万家灯火,孙江的心神渐渐定了下来,又恢复了本性。
李珣瞟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你走丢这事儿职工楼已经沸沸扬扬了,我连口水都没喝就出来找你了。你也不想想,这山里哪处我没去过?”
想他年少的时候也是调皮鬼一名,时不时地就带人往后山去,说句不夸张的,这后山就跟他后花园似的,里头每条岔路都清清楚楚。
孙叔叔一描述,他就知道,孙江这小子肯定是掉进哪个坑里了。
叹了口气,李珣拍了拍他的脑袋:“山里还是很危险的,前几年还有老虎呢。以后可别再乱跑了。毕竟……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回来救你的。”
孙江低下头,语气恹恹地回答:“知道了。”
还没走两步,孙国良就带人迎了上来,一见孙江大掌就呼呼地扇到他头上:“臭小子,跟你说了别乱走……”
“叔、叔!”李珣拦下他还要揍人的手,劝道,“孙江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赶紧带他回家吧,他手都冻僵了。”
孙国良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儿子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身上还青青紫紫带着血痕,应该也没少受罪。冷哼了一声,负气地甩了甩手:“今天看在李珣面子上饶你一回,下次你还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还想骂几句的时候,邹淑梅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见安然无事的儿子连忙拥进怀里。紧跟着又往后看了看,问道:“孙珊呢?”
“啥?”李珣顿时觉得不大妙。
邹淑梅又说道:“孙珊也进山了,她人呢?”
这话一出,李珣的身子晃了晃,跟头野豹一样又弹进了夜幕中——
“臭小子!坏小子!要是被我找到,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道上,嘴里念念叨叨振振有词。
话说这会儿孙珊也有点儿害怕了,放眼望去皆是伸手不见五指。被刚才那只野兔一搞,她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
而且——
好死不死,她发现自己也迷路了!
口吐芬芳又骂了几句难听的,孙珊观察了下四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一粒小石子精准地打到她的屁股上,“啪嗒”一声快速落地……
孙珊警觉地抬起头,“谁?”
又是一粒石子飞过来,不过这次对准的是她的脑门。头微微一偏,堪堪躲过那颗黄豆大小的石头,孙珊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是凑巧,那这一次就是故意了。
她已经可以确定,有人在戏弄她。
“小白?白南州?”孙珊唤了一句,思来想去能干这事的只有他了。
躲在暗处的李珣肺都快气炸了!
这女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喊其他人的名字!指节捏得嘎嘎作响,李珣愤怒地把手里的石头一股脑儿全扔在了地上。
“不是小白吗?那你是谁?出、出来说话!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良久得不到回应,孙珊心里也有点泛突突,但这荒郊野外的,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子。
“咔嚓——”这是鞋子踩到树叶发出的脆响,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地从大树旁边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越来越近。
“你、你、你……”黑幕下孙珊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好高啊,估计高了自己一个半头那么多。慌乱间她都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手电筒,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离自己的距离越发缩小。
“孙珊,也就三年没见,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距离她还有半米之处,李珣停住脚步,他的实力极佳,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精准地看到女孩脸上的惊慌失措。
这种疏离感,不免让他心中越加不舒服。
蓦然抬脸,孙珊不可思议地望向来人,颤抖着声音叫道:“李珣?”
看吧,自己的名字多好听!李珣觉得自家老爹这名字起得真不赖!尤其是孙珊叫的时候,尾音有一丝丝的拖长,带着延陵老家的吴侬软调,有一种说不出的情丝在里头……
反正就是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还没等他回答,孙珊就如炮弹一样冲到了他怀里,就在他欣喜地要张开怀抱拥住她的时候……
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到了他的脸上。
“臭小子!谁让你这么吓我的?”孙珊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孙珊冲过来的身姿有些猛烈,加上这一掌看着劲挺大,实则也是虚晃一招。李珣又是什么人,早就身经百战反应力惊人,就在他挥手过来的一瞬间,他浅浅地半蹲下身……
于是,本就只用一只健康的脚站立的孙珊开始剧烈摇晃,还没等李珣的手伸出来便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瞬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孙珊挣扎了半天,只能堪堪让自己变跪为坐,却始终无法正常站起来,尴尬的她直用手指扣地。好半天,才喏啜着出声:“还不把我扶起来……”
“哦哦哦。”李珣哦了半天总算从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憋着笑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搞笑,才刚重新见面就给他行了这么大一个礼。李珣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扭过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孙珊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瘪了瘪嘴。过了两秒又眯起眼,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李珣走过来跟她一样倚在树干上,两人肩并着肩,“刚把你弟送出去又听说你丢了,一晚上就光顾着找你们姐弟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委屈的语气让孙珊偏头看向他,三年过去了,曾经的少年已经变得轮廓硬挺,原本残存的少年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味。
孙珊皱了皱鼻子,用手扇了扇风,嫌弃地说道:“李珣,你是不是又没有洗澡……”
现在是该讨论洗不洗澡的问题吗?他这行李刚放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后山来找他们,结果落了个啥?这丫头竟然还嫌弃他臭?
李珣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想撂挑子不管了!
“好嘛好嘛,你别生气——”见形势不对,孙珊立马怂了。身边这人粗气都喘得跟头牛一样了,她还不赶紧地顺毛安抚一下。
她立刻岔开话题:“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李珣瞟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讨好,神色稍微暖了几分,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十天。”
“这么短啊……”孙珊喃喃道,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不过也够咱们叙旧的了。你知道吗?小白也回来了,他带了好多羊城特产回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给你寄过去呢!你回来了最好,晚点直接来我家拿走啊……”
提起白南州,李珣的眼神顿了顿,他还没忘记,这丫头刚才的第一反应就是喊了小白的名字吧?
手掌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他瞬间就有些低沉起来,对她叽叽喳喳的话也兴致缺缺,眼眸垂低,对着脚边的一株青草发起愣来。
说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孙珊恼怒地扭头,就见月光下,李珣的眼底忽明忽暗,连带着整张面色都让人捉摸不透起来。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累了吗?”
“还好——”
他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让孙珊都要抓狂了,到底是为啥啊?这男人心,怎么跟海底针一样?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后一秒就深沉得可怕……
让她怎么能猜得透嘛!
又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李珣,她负气地撅起嘴,也不想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了。
一抹乌云缓缓漂移,飞快地遮住天边的月亮,山林中又陷入了冷寂的黑暗中。
头顶有什么不明水渍滴落到后脖颈,引得孙珊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蓝绿竖瞳。
“李,李珣。”声音发着颤,她用小指勾了勾旁人的手,“你、你看上面,那是什么东西……”
她被吓得脚都钉在了地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山里啥都有,但千万别是她最害怕的软体动物,如果碰见了,估计她肯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珣耳朵敏锐地动了动,头顶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游动声,他的心中一惊,反手按住孙珊。嘴唇微启,告诉她:“别动。”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了腰间。
滑动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接近两人的发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珣一手按住孙珊的背直接把她推出了三米远,另一只手狠狠地挥向扑面而来的劲风……
一颗张着尖牙的三角蛇头被死死地钉在了树上。
李珣退到了几米外,重新把跌倒在地的孙珊拉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冷眼看着不断缠绕扭曲的肥硕蛇身。几分钟后,蛇尾无力地半垂到了的地面上,只余留一双恶毒竖瞳不甘心地瞪着两人。
“真、真的是蛇……”此刻的孙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死死地拉着李珣的衣服不肯松手。蛇头那两颗尖牙还在月色下明晃晃地闪烁着微光,她分明都能看见一丝一缕的蛇毒从牙齿中流出来。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
要不是李珣,那两颗牙齿就要咬到她脖子上了。再然后,她就会直接被吞进蛇腹里,最终化为一滩尸水。
“没事了。”衣服越抽越紧,李珣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害怕,搂着她的手也紧了紧,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它已经死了,不用怕了。”
哪知这句话就好像是触动了洪水的阀门一样,先是一滴泪滑到他的胸前,接着越来越多,俨然就成了汪洋大海一般。这丫头哭也不是正经哭,一点儿哭声都不发出来,就只静静地流眼泪,只是一会儿功夫就直接让他胸前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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