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啊!
 这女儿的伤还没好利索,妻子又突如其来地倒在沙发上呻吟,这让平时不管事的孙国良心底没了主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孙江拎着鞋子和衣服出来,给他姐姐端端正正地穿好,这才说道:“我去叫庆叔来。”
 “等等。”孙珊叫住他,脑海里已经把前世的母亲的生病过程全部过了一遍,用着最简单浅显的词语关照他,“你跟庆叔说,不是胃疼,真正疼的地方在胰腺。”
 孙江微微一愣:“胰腺?那是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你就把我的话告诉他就行。庆叔他是医生,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这两年她没事就往医务室跑,除了跟白云庆真的关系好,还有意识地跟他探讨些医学知识,其中就有胰腺癌的理论。
 胰腺癌的早期症状与胃痛极其相似,这也导致很多人会下意识地忽视掉它,以为自己就是单纯的胃疼。在药物治疗后,这些症状又会很快消失,更让人难以察觉。
 但胰腺癌,是个死症。这个连接了肝脏、脾胃、胆囊的特殊部位,直到二十一世纪都是无药可医的。到了晚期,这种疼痛会无限放大,人……是活活痛死的。
 前世的邹淑梅就是这样,到后来止痛剂都无法抑制她的疼痛,每当半夜陪护的时候,孙珊都能听到她微弱的喊叫声。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轻拍着孙江的肩,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凝重:“快去吧。”
 李家对门,白云庆正在听广播。手边是今天刚从申城寄过来的信件,还有两本医学书。
 “白叔,这书可不好买啊,您从哪儿搞来的?”糖厂的规模越来越大,县卫生学校去年年初就分配了个实习医生过来,帮白云庆的同时顺便也跟着他进行一些实操。这孩子积极性高,人也好学,白云庆跟领导一合计,索性就让他跟自己住在一起。
 这房子就是他一个人住,有个人加入了也热闹了许多。
 白云庆虔诚地摸着书皮,微微一笑:“是不太好买。”不过他在申城的一帮师兄弟们还算本事,每回只要他有什么需求总会想尽办法满足他。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专业术语,谈话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白云庆跟小徒弟面面相觑,吆喝着门一开,就被人一把拉了出去。他勉强稳住身形才问道:“什么事啊?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
 时间紧迫,孙江按照孙珊的话说了个重点:“叔,我妈胰腺疼,人都快晕过去了!”
 白云庆一听,大惊失色,匆忙拎了柜子上挂着的衣服,扭头叫起小徒弟:“你把药箱带着,赶紧跟我走。”
 小徒弟应了一声,拿起药箱锁门的同时顿了顿,转头就敲响了隔壁家的门……
 邹淑梅的疼痛来得突然,五脏六腑的事儿没有精密的仪器检查白云庆也说不好。不过从听诊器传来的律动来看,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从药箱里翻出了两粒止疼药,孙珊连忙端着杯子让母亲服下。过了片刻后,药效起了作用,邹淑梅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皱成一团的脸也稍稍暖济了一些。
 “小珊,如果真是你说的胰腺炎,还得去市里医院瞧瞧。咱县里的医疗水平有限,估计也检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白云庆的脸色凝重,他研究过胰腺这个部位,也查阅了许多资料和书籍,甚至还跟申城医院的师兄们探讨过。
 这个病到了末期,确实让医生都束手无策。
 邹淑梅睁开了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小白来了啊?我就是有点胃痛,不是什么大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从咱这儿去市里得好远,这劳民伤财的,不用那么夸张。”
 “妈——”孙珊眉宇一锁,不赞同地看着她,“有病咱就得医,您怎么还是讳疾忌医的老思想呢?”
 邹淑梅拍着她的手:“这都是老毛病了,以前也经常有,只不过这次好像更疼了一点……”
 听她这么一说,孙珊的心又往下沉了一些。看来,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母亲的忍耐力一向比别人高,普通疼痛她一咬牙就过去了,这次……该是多疼啊,到现在她额角都还在冒着冷汗呢。
 一时间,孙珊的心不停地抽搐着,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她偷偷地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白云庆也在边上劝:“大姐,你就别硬撑着了。生病这事儿可大可小,你要是病倒了家里头怎么办?你还指望我大哥照顾这个家?”
 提起家里长短,邹淑梅陷入了深思。家里头这两个男人,一个老的从不管事,一个小的还在添乱,三个女儿倒是好的,既懂事又贴心。但女儿总要嫁出去的,这个家还得有她撑着。
 “行吧,那我过两天跟厂里请个假……”
 “不用过两天,婶子,明天咱就去市里,车子我都借好了。”门外突然传来插话声,孙珊猛然回头,就见到表情深沉的李珣背后……还杵着白南州一张迷糊的脸蛋儿。
 孙江又开心起来了:“哥,南哥,你俩咋来了!”
 白南州这会儿算是回过神来了,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后把孙江拉到一边,不满地问道:“为啥你叫他哥,叫我就是南哥呢?”
 两人说话声音一点儿都不小,至少整个屋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孙珊刚站起来的身形晃了晃,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会儿是纠结这个点的问题吗?
 孙江倒是很老实地回答:“以后那可是要当我亲哥的人,南哥你嘛……”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嘴角有点儿不屑地撇了撇,“我三姐看不上你,那我二姐更悬了。你是当不了我们老孙家的女婿了!”
 “孙江——”孙珊简直要抓狂了,大叫了一声就想去拧孙江的耳朵。这种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话题合适吗?
 孙江眼看着眼里冒着巨火的姐姐向着自己冲过来,想也不想撒丫子就跑。这一个逃一个追的,倒是把刚才凝重的气氛稍微冲淡了些。
 李珣安排得很到位,第二天一早,小轿车就在厂子门口等着了。
 这还没到改革开放呢,大家都还处在有辆自行车就能炫耀很久的地步,更别说轿车了。
 “哪来的车?”孙珊推了推走在身边的男人,小声地问道。
 李珣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让我师傅帮忙的。”这话听得孙珊又是一阵唏嘘,王大厨看着是个外乡人,倒在县城稳扎稳打立足了根本了。县里头有车子的能有几户人家啊?不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
 “啧啧——”她感叹了两句,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谁来开车?”
 李珣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从裤腰上摸到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神秘地一笑:“那当然……是我咯!”
 孙珊不相信:“你会开车?别开玩笑了,这东西可跟两个轱辘的自行车不一样,刹车油门踩错了,得要翻沟里去的!”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李珣眉骨一挑,嘴角带上了一丝得意。他在部队里连坦克都开过,何况这丁丁点儿大的四轮小车了。
 看不起谁呢?
 拖着孙珊走到车子边,他贴心地给她开了门,又把她塞进副驾驶上,看了眼后头正摸东摸西一脸兴奋的孙江,高喊一声:“坐稳咯,咱们出发——”
 孙珊心有余悸地从车上跨下来,整个人还犹如在云里雾里一般半天没回过神来。
 后面冲出车门的孙江已经抱着电线杠吐得稀里哗啦的了,连孙国良和邹淑梅都是一脸锈色,闭着眼睛嘴唇颤动。
 “你们这都是咋了?”李珣从驾驶室跳出来,不明所以。
 孙珊瞅了他好几眼,这人面不改色心不跳,隐约间还带着几丝兴奋。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车开得很好,就是以后不要再开了。”
 县城通往抚州市的路已经属于非常好走的路了,没有盘旋的山路,道路平整,就算偶尔有那么几颗石头吧,也不至于颠簸成这样。
 一路走一路颠,还要承受着突然而至的刹车和陡然加起的速度。就算她前世被学过驾照也知道,不兴这么开车的。
 李珣被她的话说得一愣,半天了还在琢磨她的意思,喃喃自语道:“我这开得不错啊……”开坦克的时候营长都夸他优秀呢!
 从他那表情孙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坦克跟开车能一样嘛?坦克的轮子过去,就算是个碉堡都给你碾平咯——
 市医院的人挺多,果然不论在哪个年代,医院都是生意最好的地方。孙珊给邹淑梅挂了号,带她做了在当时已经最严密的检查后,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大气。
 “还好还好,只是胰腺炎。”孙江拍着胸脯,舒心地笑了起来,又被孙珊打了一个爆栗,扭头怒视,“干嘛又打我!”
 孙珊剐了他一眼:“你没听医生说吗,胰腺炎也是不容小觑的。这病容易复发,妈,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别一忙起来就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一日三餐,要按时吃,最好能少食多餐。”
 “知道了知道了,这家都还没让你当呢……”邹淑梅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也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得了准信,心情都不一样了,还有力气跟孙珊说笑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李珣又摸出了腰间的钥匙,结果孙家四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三姐……都来市里了,咱们要不去看看二姐?”孙江往后退了一步,跟孙珊走到齐平的位置,故意忽视李珣正在准备开车门的动作。
 孙珊歪着脑袋问爹妈:“我觉得行,爸妈你们觉得呢?”
 孙国良状似犹豫地想了想,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二丫头不是还给了几张票呢嘛?”眼神却是瞟向邹淑梅的。
 邹淑梅朝着几人翻了个白眼,对着李珣笑:“小珣啊,我们准备去瞧瞧孙梨,就先不坐你的车了啊……”
 “歌舞团?那地方离这里还有点路呢,你们走路起码得半个多小时,我送你们去——”
 李珣晃了晃脑袋,眼神一一扫视过几个就是不跟他对视的人,露出了一排森然白牙。
第109章
 市歌舞团,孙梨正对着镜子反复做着一个高难度动作。汗水顺着修长的脖颈一滴一滴滑落,发丝都湿哒哒地粘在侧脸上。
 这个动作她已经练了三四天了,但总不能达到自己最满意的状态。捏着酸疼的腿部肌肉,她顺势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黄莹莹拿着保温杯走进来,心疼地给她擦着汗,劝道:“这都练了一天了,赶紧歇歇吧。”
 “老师……我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瓶颈期了。”抿了一小口温水,孙梨露出一丝苦笑,抬眸看向黄莹莹。
 黄莹莹给她松弛着手臂的肌肉,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的弦崩得太紧了。这个动作在我看来已经很完美了,你别钻牛角尖进死胡同了。劳逸结合才会事半功倍,听我的,从今天起放两天假,出去看看风景走一走……”
 孙梨低下了头,半天没有回应她。她也知道黄莹莹说的话不假,她确实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这时的孙家人,已经到了歌舞团门口。
 “大叔,我想找下孙梨,请问她在吗?”孙珊扬起笑脸,探口问着门卫室里的大叔。
 “你们是谁?找孙老师干啥?”保安大叔秉持着工作原则,问着话。
 孙珊指着身后的一众人,解释道:“我们是孙梨的家人,后面的是她父母,我是她三妹。正好从东乡过来,顺便来看看她。”
 一听这话,保安大叔瞬间热情了:“是孙老师的妹妹啊,你等着啊,我给她打电话去——”
 孙珊他们没等多久,就瞧着一道苗条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大楼里推门而出,估计也是急急忙忙出来的,衣服都只是潦草地披着。
 “二姐!”孙江朝着越来越近的身影高高地挥着手臂,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孙梨小跑着到了跟前,先是欣喜地抱住了弟弟,又拥住了孙珊,这才问道:“你们咋来了?这么远的路咋来的呀?”
 孙珊嘿嘿一笑,移开身子露出身后站着的两人,附到她耳边悄悄说:“姐,我可把他俩带来了啊——”、
 孙梨这才发现,弟弟妹妹后头跟着的,竟然是许久未曾谋面的父亲和母亲。她瞬间就呆愣在了原地,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了。
 “还愣着干啥,快去啊!”孙江看她这副扭捏的模样可真替她着急。好不容易爹妈都放下身段找上门来了,这二姐咋还近乡情怯不为所动了呢?身为孙家唯一的男丁,是时候发挥自己的能力了。
 他悄悄地伸出手,朝着孙梨的背后猛地一推,直接就将孙梨往父母的方向推进了好几步。
 孙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差点扑倒在地,还是孙国良眼疾手快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站稳了脚步。
 “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呢?”老头子的铜铃大眼立刻就瞪了起来,扫视着孙江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杀气,“你姐是跳舞的,要是手脚受伤了怎么办!”
 孙珊也被刚才那一幕吓了一跳,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弟弟一脚,这事儿办得,咋就处处流露出一番愚蠢的意思呢!
 孙江退了两步,躲到了不远处李珣的身后,探着脑袋朝着几人做了个鬼脸。
 老头子搀着女儿的手可一直没放开,他看得偷笑不已。要不都说还得靠他呢!要不是他那神来之掌,估计现在还僵持着呢!
 “妈,……爸,你们怎么也来了?”孙梨的视线一直盯着父亲那双皱纹和青筋鼓起的手背,喃喃地问道。
 邹淑梅打量着二女儿,抬手给她把随意穿着的外套扣子一粒一粒扣好,这才跟着孙国良一样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没啥大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二姐,咱妈得胰腺炎了,昨天夜里疼得死去活来的……”不嫌事大的孙江又从李珣身后伸出脸,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啊?怎么回事?”一听母亲生病了,孙梨也着急了,“妈,我带你去医院!”
 邹淑梅跟孙国良交换了一个视线,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握着她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去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的。”
 “真的吗?”孙梨不相信,偏头看向身侧的妹妹,在看到孙珊点头后才稍稍宽了心,不过眉头还是没松开。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行:“妈,你检查仔细了没?这身上的病可不能马虎……”絮絮叨叨的,还想让邹淑梅再去趟医院,得自己亲眼看着没问题才罢休。
 “二姐,胰腺炎只是小病,真的没啥大问题的,以后多注意就是。”孙珊笑眯眯地挽住她,打断她的唠叨,“我都饿了,你请我们吃饭呗?”
 孙梨这才顿住话句,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又见她讨好地眨着眼睛,轻笑了一下:“行!就知道你来了肯定要敲竹杠,姐可是存了好多票呢!走吧,带你们去市里最好的饭店,好好地搓一顿!”
 一听有好吃的,孙江也来劲了,立马窜了出来,绕着孙梨不停地转悠:“好耶,姐,我要吃肉,还要吃烤鸭……”
 临走的时候,邹淑梅把孙梨偷偷拉到了一边。母女俩隔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单独相处,孙梨尴尬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邹淑梅从怀里掏了个布袋子出来,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见她下意识地就要拒绝,直接按住了她的手。
 “拿着。我跟你爸能赚钱有工资,不用你给钱。你一个人在外头生活也不容易,平时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知道吗?要是……要是受委屈了,你就回来,家里总给你留着一盏灯的。”
 这些话原本应该是孙国良来说的,夫妻俩都商量好了,结果老头子还借着尿遁临阵脱逃了。不过谁说都一样,父母跟儿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
 “妈……”孙梨叫了一句,泪珠子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邹淑梅抹了把泪,小声地骂道:“你这个臭孩子,这两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要不是你跟孙珊的寄的信她总会念给我们听,让我们知道你平平安安的,还不得急死我们啊!你爸那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过完嘴瘾也就完了。可你偏还记仇记上了,是不是真不想要我们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孙梨连忙抱住抽噎的母亲,跟着落下泪来。她是怪自己,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达到能让父母骄傲的地步,这才不敢回家的。
 母女俩把心结解开的同时,角落里也蹲在两个吃瓜群众。
 孙江吐了一口瓜子壳,爪子又伸向隔壁姐姐的手心,眼神瞟着不远处抱头痛哭的两人,啧啧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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