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开将药瓶放回原位,热情地道:“我平时也没什么事,要不来帮帮你?”
“你还是不要来了。”郑杏手摆手,“小祖宗,你就别闹腾了。该干啥干啥去,呃,你家主子还得你伺候呢。”
“那倒也是,爷才是最最重要的。”李霁开达到了目的,摆摆手,往外面走,又想起什么,“对了,我的药呢?不要煎的那种,丸子就行。”
郑杏手找了一瓶,又塞给她一瓶,“给你,这瓶是补气血的,这瓶是治外伤的,都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哎呀,你赶紧走,赶紧走。”他像是赶苍蝇似的。
李霁开笑嘻嘻地走了。
身后,郑杏手嘟哝一声,“这是从哪来的祸害?只怕入戏久了会害人害己的。算了不管了,万事有因有果,自己折腾去吧。”
李霁开出了药庐脸就耷拉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一是这具身体还没有长开,二是她平时刻意遮掩,所以,几乎没有人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待再长上一两岁,身体发育,稍微有些眼力见地就会发现她女儿家的身份。就比如今天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郑杏手这个人性情乖张,保不齐便露了马脚。
她不敢想象若是宗曜知道自己是女儿家会不会立马掐死自己,她打了个冷战。
不行,她该认真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离这王府和宗曜远点,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心思,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揉着撞痛的额头正有点发懵,耳边传来一声叱责,“大胆!”
李霁开激灵了下,一抬头正对上一张清俊却淡漠的脸,正是宗起运。
一个随从紧随其后,冷着脸看着自己。
她往后退了几步,心思转了几转,龇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熟稔地,“宗爷来了?”
宗起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是一张雌雄未辩的脸,眼神灵动,透着点狡狯,让他很是不喜。此时,对方的笑里带了谄媚,再想起当时在茶舍宗曜对她照顾有加的情形,心里又多了几分嫌恶。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霁开道:“我一直就在这里啊。”殷勤地,“您是去见我家爷吧?小的给您带路,宗爷,您这边请。”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对方目光落在她被包扎的手上,皱眉,“你的手怎么了?”
“呃,不小心被挂了下,不过现在没事了,爷让人给小的上了药,这是郑先生给的药,说敷上几天就好了。”她掏出那瓷瓶晃了晃。
宗起运眯眼,认出是出自郑杏手,心里惊悚。
郑家从天熙帝始便是皇上专用御医,到了郑杏手这一代,按照惯例便选了一人进宫伺候皇上。郑家本来选了郑杏手,然而对方性格乖张,不喜与人交往,便选了家族中的另一人。实际上,真正得了郑家医术精髓的是郑杏手,据说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这样的人却心甘情愿地被宗曜所用,除了宗家仅有的几个人没有外人知道。然而,郑杏手竟然给这个小子用了药?
李霁开自顾自地道:“小的早就听说宗公子的大名,说公子是玉树兰芝,貌似天人,就好比是那个什么潘安再世,掷果盈车……还有啥,叫什么郎傅粉……”她这几天被宗曜逼着读书,然而太晦涩的她看不懂也看不进去,就这些个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她还多少感点兴趣,好容易认得的几个残缺不全的词句正好全用对方身上了。
宗起运脸色越来越难看,跟在后面的随从则心惊胆战。
“闭嘴!”对方终于忍无可忍,“来人,给我掌嘴!”
李霁开戛然噤了声,大张着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地。
随从应了声,却有点犹豫,再怎么着这是皇子府,不是说掌嘴就能掌嘴的地方。
“还愣着做什么?”宗起运冷声道。
“是。”随从硬着头皮上前,抡起胳膊给了李霁开一个大嘴巴子。
李霁开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手掌疼得厉害反应也慢了半拍,生生受了一记耳光,那脸上瞬间便印了五个指印。
“再打!”宗起运风轻云淡地。
随从再抬手。
李霁开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杀人的心都有了,见对方的巴掌抡来,本能地偏了下头想要避开,眼睛余光里却瞥见宗曜和孟先生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过来,心一横,将脸迎了上去。
下一刻,只听到闷哼一声,那人整个地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接着,她眼前人影一闪,宗曜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盯着手指印,眸色阴冷,煞气逼人,仿佛是要择人而噬。
李霁开被对方吓了一跳,加上本来脸疼手也疼,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撇着嘴叫了声,“爷……”
宗曜没说话,回转身面对宗起运,声音低沉,似乎极力在压抑着什么,“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宗起运窒了一下,道:“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殿下这是向我问罪么?”
“他是我府里的人。”宗曜道:“若是他哪里冒犯了表哥,表哥可以和我说,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宗起运皱眉道:“这么个粗俗不堪,巧言令色的东西竟然留在府里,平白污了殿下的名声,还不如早早打发了。”
李霁开心里乐呵了下,暂时将脸疼放在一边,等她如愿离开王府再说。
宗曜脸色变了变,生硬地道:“表哥过虑了。”微偏脸,“来人,这个奴才拉下去砍了双手。”
那随从身体颤了颤,以头抵地动也不敢动。
李霁开愣了,没这么严重吧?一巴掌换一双手太过了,再说了他只是个奉命而为的下人而已。
宗起运脸色难看,盯着宗曜,“你要动我的人?我不过打了这个小子一个耳光而已,你却想要他的命。殿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不若连我一起罚了?”
宗曜站在那不言不动,全身都散发着冷郁的气息。
一时间,场面僵持着。
孟先生腿短,好不容易才滚到面前,见了这个情形,吃了一惊,道:“宗公子,殿下,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可不能动了意气。”
“爷,”李霁开轻扯了扯宗曜的袖子,怯生生地,“是我的错,是我冒犯宗公子在先。”
宗曜慢慢地吁了口气,攥紧的手松了又攥紧,看了眼焦灼的孟先生,再看看脸色难看的宗起运,还是将胸口那暴怒按捺了下来,扬声道:“来人,送小公子回房间去,好好伺候着。”说完,转身径直向书房走去。
孟先生松了口气,拱手笑道:“宗公子,请。”
宗起运顿了一顿,“请。”看也不看李霁开一眼便和对方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李霁开站在那,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肿起来的脸,嘴里嘶了声,这货下手也太狠了些。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若不是她有自己的算计,怎么会容忍这一巴掌?
不过,宗起运,咱俩这仇算是结上了。
她满腹怨念回了自己的房间。
伺候她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见了她的脸吓了一跳,“小李爷,您这脸是怎么了?”
十三冷着脸道:“别多话,赶紧弄冷水敷一敷。”
“再煮几个鸡蛋。”
“哎,哎。”小太监跑着去了。
十三虽然不待见李霁开,见她这么个模样还是有点不得劲,埋怨道:“你这个人吧,就是嘴欠,吃亏了吧?”
李霁开道:“我没惹他,就是可劲儿夸他。”
十三气,“你夸主子,主子说不定赏你,你夸他,想死得快啊?我告诉你,宗家这位爷是有名的端肃高冷,不吃你那一套,你以后离他远点。真是的,”他摇头去了。
李霁开叹气,等小太监将冰水和熟鸡蛋拿来后,一只手不得劲,便只好靠在椅子上仰着脸,让小太监用鸡蛋在自己的脸上慢慢滚动。时间长了,便有了困意,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却看到宗曜认真的眼眸,不由一吓,“爷。”
“别动。”宗曜小心地滚动着鸡蛋,“这个可以消肿?”
“嗯,土方子,看人家用过。”李霁开索性放松了自己,“爷,你们的事都谈完了?”
“谈完了。”
“对了,那个人死了么?凶手抓到没有?”
“死了,暂时还没有确定死因,不过肯定是谋杀。”宗曜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太仆寺卿葛胜杰,从三品。”
李霁开倒吸了口气,“是个大官啊。”
宗曜道:“天子脚下三品大员竟然被刺杀,真是匪夷所思,想必要牵连一些人了。”
李霁开不懂,也不愿懂,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道:“会不会牵连到爷?”
“不会,我就是个闲人。”
“那就好。”李霁开打了哈欠。
宗曜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和地,带了歉意,道:“今晚的事是他不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管宗爷的事。”李霁开可怜巴巴地,“是小的不知轻重,嘴欠。爷,”她拉住对方的袖子,“爷,我想,要不我去荟萃楼住吧。”
宗曜眯眼看她,有点危险,“你不会得了银子就想跑了吧?”
“哪有?”李霁开忙着表白,“小的这不是不想惹宗公子生气么?怎么着,他也是您的表哥,再说了,还有宗姑娘……”
“她怎么了?”
“他们都不喜欢小的。”李霁开半真半假地,“若是以后宗姑娘进了府,小的怕哪里又冲撞了。”
宗曜盯她半晌,淡淡地道:“你想多了,她不会进皇子府。”
李霁开有点诧异,随即又有点小窃喜,若是宗巧眉进不了皇子府,说明高朗就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高二货,小爷对你够意思了,给你打听了第一手的信息。
宗曜起身,“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嗯。”李霁开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算了,等明儿睡醒了再说。这手疼,脸也疼,真是郁闷。
皇城偏西一个不知名的山庄里,灰扑扑的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密密实实地,高大的树冠挨挤着几乎遮盖了整个山庄,甚至没人注意到这个山庄的存在。
正厅的廊柱下分别站着两个黑衣人,如枪戟般笔直森然。此时,从正厅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鞭打声,又狠又重,听得人牙齿发酸。
终于,鞭打声停了下来,执鞭的黑衣人拖着鞭子慢慢退了出去,鞭梢在地上拖曳出一道血痕。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粉色的衣裳被抽得几乎成了布条状,如玉的肌肤上血淋淋的鞭痕交错,甚至有的皮肉都翻滚出来。
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如他的眸子一般阴冷,“你可知错?”
女孩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抱着臂膀整个身体在颤抖着。然而,却不发一声。
侍立在面具男人身后的年轻男子秦时风疾步走下去,弯腰扶住她,声音极轻,急切地,“快回义父的话。”
半晌,女孩儿声如蚊语,带着颤抖,“是,姁姁下次再也不敢了。”
面具男人道:“本座警告过你,不可妄为,这里毕竟是京城。在天子脚下刺杀三品大员,你当禁卫军,鹰卫都是死的?”
“是姁姁的错。”
秦时忍不住插嘴道:“义父,来往的人那么多,那么混乱的场面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孩子,”他没有注意到说到孩子这个字,女孩抱住胳膊的手紧了紧。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而且,当时薛名曜也在场。你们不要小看他,他手里有不为我们所知的力量,也一直是本座忌惮的。”面具男人嫌恶地地一摆手,“这段时间你好好呆着,外面的事都交给你二师兄处理。——还有你,不许你再护着她!也不许给她看郎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说完,他起身甩袖出了正厅。
姁姁瘫倒在地,身体不停地发抖。
秦时风心疼地抱住她,“姁姁,是不是很疼,你忍着,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姁姁咬着牙伸手拉住了他,白嫩的手背上鲜血斑斑,“我没事,没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忍忍就过去了……你别惹怒了师父,那样对你不好……”
对方沉默着,只是抱紧了她。
“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做得很好,”她幽幽地,“师兄,我这样是不是还是死了最好?”
“别乱说话,你还这么小,义父只是气狠了,平时他很疼你的。”
“他很疼我?”姁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他应该是恨不得我死吧,我这么个怪物……”
“你胡说什么?”秦时风没有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安慰着,“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歇息,你不是喜欢荟萃楼的那个耳坠么?我给你买……”
姁姁抬起脸,脸上完好的皮肤依然是吹弹可破,眼神里却是不符合她年龄的阴戾和沉郁,她道:“师兄,你对姁姁真好,姁姁只有师兄了。”
“师兄当然会对你好。”秦时风怜惜地道:“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妹啊。”
姁姁眼里闪过丝失望,瞬间又遮掩了,她将脸埋入了他的怀里。
在大殿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似乎与幽暗融成了一体。而脸上同样覆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又阴冷,嫉妒,愤怒,还有不甘。
他慢慢抬起手,扶在廊柱上,指间缠着红线,根根鲜红如血。
第35章 暗线
因为曲水河河灯节刺杀一案,朝野上下为之震动,皇上更是连着摔了几个骨瓷杯,大臣们战战兢兢。
太子党和四皇子党明争暗斗,都想借着这个案子博得上位肯定。而最后,皇上出乎意料地将这个案件交给了七皇子薛名曜,命禁卫统领宗起运从旁协助。
皇上意味深长地,“书读多了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困囿一个人,作为朕的儿子,必然是要做些政绩给人看的。放手去查,有朕在,也是给你母妃长脸。”
宗曜领命后不敢怠慢,每日要么早早出府,要么回来就和孟先生关在书房里密谈,李霁开都难得见他一面。
她现在脸和手都受了伤,被宗曜拘着,好在对方知道她爱财如命,便让赵掌柜的每天将账簿拿来给她审阅。
于是,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看着账簿上的流水进账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惹得郑杏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两人这段时间混得熟了,李霁开跑的最多最勤的就是药庐。她闲来无事便研究怎么烤鸡烤肉,然后去找郑杏手配些药材提味。
郑杏手先是嫌弃并提防她,后来很没出息地被对方的另类烤鸡翅收买后,一老一少的友情急速升温。
此时,郑杏手啃着鸡翅,嘴里含糊道:“哎,那药别动,我还没有配好呢……还有那个……”
李霁开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着他道:“哎,问你个事,有没有那种能掩盖性别的药?就是让那个……呃不是那么明显。”
郑杏手继续忙着啃,“我和你说万物生长自有规律,人体也是如此,若是强行压制,将会影响根本,以后无论是受孕还是寿命都会受损。”
李霁开叹口气,“若是由着,只怕我现在就损没了,这会要命的。郑大叔,郑大杏手想想办法呗。”
郑杏手想了想也是,道:“那我给你配附药先压住一两年,以后及时解开,对你身体妨碍还不是太大。”
“那真是太好了,等着,我明儿再给你烤个蔬菜宴,保你从来没吃过的。”李霁开喜不自禁。
郑杏手忙不迭地点头,“放心,我嘴绝对严得很。”
“那是,咱谁跟谁呀。”李霁开得意。
这些天,她搜肠刮肚,凭着记忆里现代的烧烤手艺收买了对方,心里才算真正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没有什么把可能出卖你的人拉成你的同盟更保险的事了。
心情愉悦地,她哼着小曲儿出了药庐,抬头看看蓝天白云,便想着出去走走。
这闷时间长了,心里都长毛了。
管家知道她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不敢拦着,再三叮嘱要早去早回。
李霁开先去了荟萃楼。
荟萃楼生意是一如往日的好,她梭巡一圈后去了附近的一家茶肆。
午时之后,茶肆里的客人颇多,中间平台上有一人正在说书,唾沫乱溅。
李霁开寻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小二笑容满面,“公子,您点点什么?”
她想了下,“一壶白茶就行。”
小二上下打量她一番,“公子不需要点别的?咱这里有六福斋的糕点,昌乐小炒的瓜子和花生,还有红枣果子啥的……”
李霁开道:“有免费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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