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禾放下书包,迟疑了几秒后,一股脑冲着教室门口冲了出去。
“你干嘛去?”李铁柱问。
“我肚子疼,要去拉肚子,帮我和老师请个假。”说完,姜颂禾便消失在了转角。
姜颂禾跑下楼,弯弯绕绕重新跑到了先前原主逃课时经常去的那棵大树底下。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无人后,她才攀着树干,一下一下爬了出去。
对不起了。
今天这个学校,她必须出……
姜颂禾刚顺着树干爬到墙边,微微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墙外树下的叶浦岚。
他双臂环胸盯着她:“走吧,等你很久了。”
姜颂禾整个人挂在墙上:“你怎么知道我……”
叶浦岚道:“要猜透你一个小孩的心思还不简单,赶紧想办法下来,今天的任务很重。”
姜颂禾翻过学校外墙,然后跳下来。
她赶上叶浦岚的脚步,她询问道:“你是要带我查案吗?”
“是啊。”叶浦岚道。
“你是特地来这里等我的吗?”姜颂禾继续询问。
“要不呢,难不成我是来这里上学的?”叶浦岚头也不回地反问了句。
姜颂禾在背后默默觑着他。
可真毒舌。
“你对所有人都这个态度吗?”姜颂禾问道。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叶浦岚强硬地按着姜颂禾的头,把她塞进车子后排,自己则绕到车子前面坐上了驾驶座。
姜颂禾伸脚就要从中央扶手的位置跨到副驾驶,结果她刚把身子探过去,就被叶浦岚压着头顶按了回来。
“哎哎哎……”毫无防备的姜颂禾被重新按回了后排座椅。
“老实在后面待着。”说完,叶浦岚快速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先去谁家?”叶浦岚询问道。
“祁桓磊家,我隔壁班的同学,他的妈妈是个医生。”姜颂禾快速解释。
“好。”叶浦岚应完,便挂档踩油门冲了出去。
叶浦岚和姜颂禾对祁桓磊家的位置都不是很了解,俩人询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具体位置。
姜颂禾拉开车门,看着眼前这个标准的双层小洋楼,她重新将车门关紧了。
“我们没找错路?”姜颂禾询问道。
“没有。”叶浦岚扯开安全带道。
姜颂禾重新拉开车门走出去。
“乖乖,这小孩家这么有钱吗?”
90年代住小洋楼,这得是什么家底啊。
“念叨什么呢。”从驾驶座绕过来的叶浦岚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同学深藏不漏。”姜颂禾道。
“是啊,”叶浦岚感叹道,“确实有钱。”
“你以后想当警察还是住小洋楼?”叶浦岚转而问,“当警察就不用想了,你没钱买这玩意。”
姜颂禾嘿嘿一笑:“我能都选吗?”
“可以。”叶浦岚没有打击她。
“颂禾?”
院子里,一个女人推门走出去,在看到姜颂禾的第一眼,她便好奇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吗?”
“我今天是去过学校的,但是因为这个警察哥哥说我作为目击证人,需要配合警方调查,所以就帮我请了半天假。”姜颂禾脸不红耳不赤地说。
叶浦岚疑惑地瞥着她。
这谎话,还真是张嘴就来啊。
“哦,那你们来我家是……”祁桓磊妈妈疑惑道。
“听说您的本职工作是医生,所以想问一下您对催眠这种医疗手段的看法。”姜颂禾开门见山地问道。
“催眠是一种新型的治疗心理疾病的手段,近几年刚从国外传过来,目前来看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但是能够使用这种方法治疗的医生却很少。”祁桓磊妈妈道。
姜颂禾观察着祁桓磊妈妈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她和叶浦岚对视一眼,随即问道:“那你知道京祁有多少人会催眠吗?”
“不清楚,”祁桓磊妈妈如实道,“这种手段需要特地培训过才行。”
“虽然我对催眠了解得不是很深,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别的省份的朋友,看看他们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
“谢谢,”叶浦岚递上了自己的手机号,“有任何线索,可以联系这个电话。”
祁桓磊妈妈答应下来:“行。”
姜颂禾和叶浦岚处理完一切后,重新坐上了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坐在后座的姜颂禾扒上驾驶座的靠背问。
“去医院。”叶浦岚道,“坐好了。”
预感到不太妙的姜颂禾赶紧从旁边扯出安全带系在身上,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刚准备扣上安全扣,叶浦岚的油门就已经踩下去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有些坐不稳,晃悠了几下后,才只能靠着扯紧安全带稳住身子。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姜颂禾晃晃悠悠走下车后座。
她吐槽道:“有人说过你车技很差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叶浦岚理所当然道。
叶浦岚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走吧,查案重要。”
“哦。”姜颂禾跟在叶浦岚身后。
俩人走到尸体掉落的地方。
“这里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姜颂禾问。
“是啊,”叶浦岚理所当然道,“但是谁能保得准没有遗漏呢。”
只见叶浦岚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在案发现场四周检查着。
这里姜颂禾先前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着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再检查也不过是徒劳。
这一日太阳烧得正厉害,毫无遮挡的日光透过天空笔直地照射到地上,姜颂禾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她双手交叠,遮在额头前试图挡住刺眼的阳光。
“老大。”不多时,姜酩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在看到姜颂禾的时候,他停住急匆匆的脚,愣了片刻,道:“老大,是我眼花了吗?我妹怎么在这儿?”
正在检查现场土质的叶浦岚抬头看了眼,没忍住嗤笑了声:“你没眼花,是你妹。”
“你在这里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姜酩野质问道,“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学校吗?”
“你老大接我出来的。”姜颂禾毫不客气地说。
姜酩野转头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在看到叶浦岚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止住了口。
“是啊,是我接她出来的。”叶浦岚起身,理所当然道,“她是目击证人,借她半天,等破了案,我就送她回去。”
姜酩野惊了一秒:“你有怀疑的人了?”
正在挡光的姜颂禾瞪大眼睛:“!”
乖乖,这么快吗?
“差不多,但也不确定,”叶浦岚转而道,“对了,让你查的两件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姜酩野道。
“说一下。”叶浦岚道。
“你让我查,25号当天,三名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我查到了,”姜酩野道,“张家两兄妹,是下午三点左右离开的医院,离开以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而钱松柏自25号中午来到医院,便从未离开过,他离开医院的时间点是次日的中午十二点。”
“而正如钱松柏所说,25号的时候,他全天都在胡军医生的办公室,”姜酩野道,“这一点我找胡军医生做过证实,确有此事。”
叶浦岚:“死者胃里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吗?有张家兄妹说的那种药吗?”
“分析出来了,”姜酩野快速道,“死者胃液里没有他们说的那种药物成分。但是我们调查了医院的垃圾回收站,发现了张家兄妹所说的那种毒药。”
“也就说,死者根本没有喝掉张家兄妹下的那种毒药对吗?”姜颂禾询问道。
姜酩野低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对。”
姜颂禾低头思忖着。
如果姜酩野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张家俩兄妹的嫌疑就被洗脱掉了。
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死者也没有喝掉那碗有毒的药,死者更不是因为喝了那个药才难以忍受痛苦自杀的。
虽然也要付刑事责任,但这完全属于“未遂”,凶手不是他们。
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替死者坐过来的钱松柏了。
可他傻傻登登的,好像也不像是学过催眠的啊……
“想什么呢,”姜酩野问道。
“我在想,钱松柏怎么都不想有能力会催眠的人。”姜颂禾如实道。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姜酩野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
“任何人都有可能。”姜颂禾云里雾里地念叨了句。
“怎么说?”走近俩人的叶浦岚问道。
“如果真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催眠需要介质,那么只要有人拥有了介质,并且还具备了一定的催眠手段,那么他就极容易成为凶手,”姜颂禾道,“不一定非得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利益纠葛也有可能。”
像是很满意姜颂禾的回答,叶浦岚冷不丁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回过神来的姜颂禾下意识问。
“找和死者有利益纠葛的人。”
三人整齐地来到医院门口,他们刚进入大厅,便看到了急匆匆赶路的钱松柏。
姜颂禾一个转身挡住了他的路,道:“你来医院干什么?”
钱松柏面露恐惧,吞吞吐吐地说:“寇昇……寇昇他妈,快不行。”
“什么?!”姜颂禾惊讶地问了句。
“我说的是真话,她现在就在急诊室里。”钱松柏急促地说。
“不会是你殴打的她吧。”姜酩野提着钱松柏的领子,质问道。
“怎么会,”钱松柏被他提着领子,姿势略有些难受地说,“确实,我今天早上去寇昇家,的确是想让寇昇他妈,把家里的那套房子按照遗嘱过继给我,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刚到,她就躺地上了。”
“我也不想闹出人命,就只能把她带医院来了,”钱松柏道,“不信你们可以跟我来急诊室。”
姜颂禾观察着钱松柏的表情,与平时嚣张跋扈不配合的神情不同,此时的他面色通红,双唇却冻得发紫。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那闭不上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去看看。”叶浦岚道。
“行,你们跟我来。”说着,钱松柏在前面领着路。
四个人很快来到了急诊室。
和平时一样,急诊室依旧来来往往的很多人。
钱松柏领着他们三个很快来到了中间的病床前面,那件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她面色惨白,不带有任何血色的双唇,仿佛被涂上了一层厚重的白霜。
她的双眸紧闭着,轻微的呼吸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姜颂禾很快就认出了她。
还真的是寇昇的母亲。
只是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挺有精神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姜颂禾蹙眉,转头盯着钱松柏。
“你别看我,”钱松柏求饶道,“我刚才说过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发现把寇昇母亲送到医院的时间是几点?”姜酩野问。
“差不多早上八点左右。”钱松柏快速道。
“也就说你刚来没多久?”叶浦岚顺嘴问了句。
“可不就是嘛,”钱松柏委屈巴巴地说,“我刚办好入院手续,就碰到你们了。”
说完,钱松柏不放心道:“你们警察可是见到了啊,住院费是我垫付上的,不管后面这老太婆死没死,你们都得让她把钱还给我。”
“寇昇的遗产,不要就算了,他妈这住院费可不能我出,我没钱。”
姜酩野和叶浦岚没有给钱松柏的问题一个准确答案,姜颂禾直白地道:“寇昇的遗书是什么情况?”
“唉……”钱松柏制止了句,“你跟我出来。”
“干嘛神秘兮兮的。”虽是不服气,但姜颂禾还是跟着钱松柏稍微走远了一些。
姜酩野和叶浦岚顺势跟上。
“你怎么什么话都在寇昇他妈面前问啊,”钱松柏责备道,“说不定寇昇他她住院,就是因为这件事气得,你还敢问。”
“那你昨天还因为这件事在寇昇家里和他妈抢遗书。”姜颂禾毫不留情地说。
“我也不知道她这么禁不住吓唬啊,”钱松柏道,“你们昨天见到了啊,我根本没有对寇昇他妈做任何事,他妈现在住院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快点说遗书的事儿!”姜酩野不耐烦地说。
“哦,遗书啊,是这样啊,”钱松柏缓缓道,“25号那天我这不是找寇昇大闹了一场嘛,谁知道寇昇那老不死的比我还不要脸……”
“注意言辞!”姜酩野瞪了他一眼,纠正道。
‘哦……’钱松柏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音量也降低了几分,“寇昇比我还不要脸,我在他病房闹了那么长时间,他一点口不松,愣是说自己没钱。”
“最后还是来查房的胡军医生看不下去了,领我去了他的诊室。”
“胡军医生主动让你去他诊室的?”姜颂禾主动问。
“对啊。”钱松柏理所当然道。
“你之前不是说你去胡军医生的诊室,是为了问他寇昇是不是装病嘛。”姜颂禾问。
“对啊,”钱松柏道,“他叫我过去,我才有机会问他啊。”
“这前后逻辑是这样的吗?”姜颂禾咬牙切齿道,“你表述的时候,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他让你去,你才问’和‘你去了,是为了问’能一样吗?!”
“有什么差别?都是我去了,然后问了。”钱松柏不明所以道。
“我……”
见钱松柏死不悔改,姜颂禾暴脾气上来了,她刚要冲上前纠正他的措辞,就被姜酩野一把拦了回来。
“你继续。”姜酩野道。
“然后我就问了,我说寇昇还能活几天,什么时候他死了,记得和我说一声,”钱松柏说,“我给他送几个花圈,庆祝他早日魂登极乐。”
“可是谁知,胡军医生和我说,寇昇活不长了。”
“怎么回事?”姜酩野道,“展开说说。”
“这件事你们去问胡军医生会更稳妥一些,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钱松柏说,“我只知道胡军医生和我说寇昇快死了。”
“你还没说到遗书。”姜颂禾提醒道。
“你这小孩急什么呢,”钱松柏没好气道,“这不是快讲到了嘛。”
钱松柏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道:“胡军医生说寇昇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几天前就写好了一份遗书,在他窗口柜里摆着。还说一定要让我趁着他活着的时候,好好陪陪他。”
“否则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在他死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钱松柏冷嗤一声:“他也太把我当人了,他说了这么多,我只记住了个‘遗书’。”
“所以为了看清遗书里他给他妈留了多少遗产,我就准备趁着半夜他睡熟的时候,潜入他的病房里偷偷把那个遗书拿出来。”
“你去过寇昇的病房?”姜颂禾问。
“对,”钱松柏道,“我去的还挺早的呢,我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到了,可病房里根本没人啊。”
“寇昇临床不在,我知道。因为下午我是亲眼看着张家那瘸腿小妮儿,把她哥哥接回去的。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敢放心大胆的进病房。”
“你害怕张晋升他们兄妹俩?”姜酩野问。
“废话,”钱松柏不客气道,“一个差点被你砍死的人,一直在你眼前晃悠你不害怕啊。”
“张晋娴的腿不是你砍伤的,不是吗?你害怕什么啊。”姜酩野道。
“虽然下死手的是寇昇,但我也帮忙了啊,”钱松柏满不在乎地念叨了句,“不知道寇昇哪里来的大心脏,和自己的仇人住一个病房里,竟然不瘆得慌。”
一句话,姜颂禾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线索。
对啊,先前好像有证人说过,两个星期前,寇昇曾经在病房里和张晋升打过架,甚至还有人目睹寇昇在往张晋升的饭里到药剂。
张晋升是一个月前入住的医院,那么寇昇为什么会在半*个月后,才又是挑衅又是下药的?
难道是迟了半个月,才认出这个熟人来吗?
还有,寇昇为什么要往张晋升碗里下药呢。
照理说,一个曾经犯过错的人,再次遇到自己伤害的对象极其家人,他的反应该是害怕,恐惧,胆怯,甚至不敢和他出现在同一屋里。
就像是钱松柏现在所表现的这样。
所以他的所有行为逻辑呈现的应该是“防御”的状态。
而,寇昇的行为逻辑却恰恰相反,主动挑衅,又主动下药,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进攻性”。
仿佛他想要把张晋升驱赶到自己的安全区域之外。
换句话说,他想把张晋升从自己的病房里赶出去。
可是他这“安全区域”到底有什么?让张晋升这个曾经受到过他伤害的人,都禁止接近?
是过度恐惧产生了应激,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