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姜颂禾跟上去问,“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这么说?”姜酩野问顺嘴问了句。
“因为我看你从在庄稼地的时候表情就不对劲。”姜颂禾快速回答道。
姜酩野不打算瞒她,他道:“局里正在放年假,很多外地的同事都回家了,让他们赶回来工作基本不可能。”
姜颂禾跟上去,问道:“人手不够吗?”
“是啊,”姜酩野道,“京祁这边的同事,我基本都叫回来了,总共就叫回来五六个。”
“那确实人比较少。”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
如果李铁柱说的那些失踪人口是真的,那这将是一个相当大的案子。
人手不够,根本没办法展开。
“现在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正走着的姜酩野突然停住脚,姜颂禾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她揉着自己的脑袋,问:“还有什么问题?”
姜酩野平静地说:“你乐栖姐姐也回家了。”
短短一句话,姜颂禾脑子直接炸开了花。
“什么!”姜颂禾震惊出了声音,“她、她怎么能回家呢,没有她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怎么判断?”
现场鉴痕谁来做?
还有鉴定报告……
“不知道,”姜酩野想了一会儿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得把死者运去省里,让省里的同事帮忙验一下了。”
这个年代的运输不方便。
“那又得花费很多时间了。”姜颂禾呢喃了句。
“是啊,”姜酩野道,“这也是我觉得棘手的地方。”
“哥。”姜颂禾冷不丁喊了句。
姜酩野低头对上她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姜颂禾突然这么乖顺,一定没好事。
他警惕道:“干嘛。”
“你会验尸吗?”姜颂禾满怀期待地问。
姜酩野微微一笑:“我会搬尸。”
姜颂禾:……
“这我也会。”
“那下次的尸体,你去搬。”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姜颂禾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她道。“你就不能为了案子,打电话跟乐栖姐姐请教一下吗?”
姜酩野敲了下她脑袋:“你想什么呢,验尸要是那么好学的话,我还至于天天跟着顾枳聿跑一线吗?我直接躲在法医室里偷懒不好吗?”
“那我们怎么办?”姜颂禾询问道。
姜酩野沉思了片刻,道:“先去现场看看什么情况吧。”
“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一根骨头,并不能判断是死了个人,万一是某个阿猫阿狗叼去的也未可知。”
姜颂禾瞬间明白了什么,她道:“你是怀疑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死人,而是被一些流浪猫啊狗啊的,从远处叼来的吗?”
“对,”姜酩野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附近有一个乱葬岗,一些没人要的尸体,都会被村里人打包到那里。”
“可是它们真的会准确无误地叼着一根人骨头,送到那个老头家门口吗?”姜颂禾好奇问。
“不知道,”姜酩野不打算瞒她,“祈祷吧,毕竟只有这样,才没有真正死人”
姜颂禾点点头:“也是。”
“不过,按照你的特殊体质,我觉得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姜酩野补刀了句。
姜颂禾不服气地撇嘴瞅着他:“我要是有这种特殊体质,第一件事就是跑毒枭窝里去。”
姜酩野思考良久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去当个人形炸弹,进去溜一圈,待他们自相残杀完了,你再完好无缺地出来。”
“这怎么着不得给你颁一个禁毒标兵什么的啊。”
姜颂禾瞅着他,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24小时跟紧你。”
“你听过什么叫血脉压制吗?”姜酩野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在真正的血缘关系面前,你的倒霉体质在我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论犟嘴多少次,姜颂禾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在姜酩野面前占得半分便宜,她拽过姜酩野的胳膊。
然后撸起袖子,呲牙,下嘴,咬!
疼痛和姜酩野的叫喊声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他抚着自己被姜颂禾咬出牙印的胳膊:“你踏马属狗的啊。”
姜颂禾擦拭了下自己的唇边,赌气道:“对!”
姜颂禾年纪小,姜酩野根本没有给她派任何外出的任务。
只是说了句让她在办公室等着,然后就带着顾枳聿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姜颂禾趴在姜酩野的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日头逐渐西斜,姜酩野和顾枳聿才刚刚从办公室外面回来。
一见到人回来了,姜颂禾赶紧端起一旁的暖壶走过去,她把姜酩野的杯子和顾枳聿的杯子分别摆在两人面前,并且细心地给她们斟满了水。
冬天天冷,俩人回来还带了一身的冷气,直到喝了姜颂禾的水,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身体重新暖起来了。
看着俩人冻僵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姜颂禾询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顾枳聿快速说,“我们把整个村的人家都走遍了,都没有问出来关于那个老头家门口骨头的任何事情。”
“怎么可能。”姜颂禾坐直身子大声反驳了句。
“禾禾,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个同学撒谎了啊。”顾枳聿道。
“我相信他,他绝对没有撒谎。”姜颂禾快速回答。
“那为什么全村一个听说这件事情的都没有啊。”顾枳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串通好了啊。”姜颂禾询问道。
“没可能,”顾枳聿说,“你哥哥也怀疑过这一点,所以在询问的过程中试探过好几户人家,他们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那李铁柱姥爷家问过了吗?”姜颂禾不放弃地询问道。
“问过了,人家说是自家外孙缠着他讲故事,他不得已就编了个瞎话骗他的。”顾枳聿回答道。
“没可能啊,”姜颂禾道,“如果是编故事,那么为什么每一处细节都讲得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有件事情一样。
如果真的是编瞎话骗小孩,有必要编得那么细节吗?
许久,没有坑声的姜酩野盯着姜颂禾,严肃道:“我听你那同学的姥爷说,你那同学成绩不好,平时又喜欢吹嘘自己什么都知道,所以经常在外人面前撒谎。”
“没……没可能的,”姜颂禾觉得姜酩野真的相信那些村民的话了,她努力争取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讲不通的地方,我以前……我以前学习也不好啊,但是我没撒谎过啊,而且之前那么多次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是正确的。”
“但是早上在庄稼地的时候,他就当着你和我的面撒谎了。”姜酩野严肃地补充了句,“并且,他还是在明知我是警察的情况下,撒的谎。”
“要不是你纠正他,他根本不打算说实话。”
姜颂禾坐在原地。
是啊,李铁柱撒谎了!
她当时就应该就地敲开李铁柱的脑壳看看里面的大脑皮层,是不是一点褶皱没有。
他真是疯了,在警察面前都敢撒谎,没得救了。
现在好了吧,所有人都不信他。
本来自己年纪小,说的话就非常不具说服力,还撒谎!
上辈子脑袋被驴踢了吧。
她要是姜酩野,她也不信他。
姜颂禾争取道:“但是哥哥,你不觉得除了他在我们面前撒的那个小谎,他的其他话都是真实的吗?”
“嗯,我相信过,”姜酩野表情严肃,像是有些生气道,“否则,我不会在年假期间拖着局里其他人一起复工调查。”
姜颂禾人都麻了。
是啊,现在是年假期间,除去值班的顾枳聿,其他人都在放假。
而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初中生的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他们就被姜酩野叫回来加班。
如果有结果就算了,结果他们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小孩撒了谎。
任谁心态不爆炸啊。
根本更别提,姜酩野这个召集回所有人加班的负责人了。
他们估计都恨死姜酩野了。
姜颂禾努力争取道:“那那个人骨怎么解释?”
“村里的狗从乱葬岗叼来的。”姜酩野解释。
“为什么会仍在那个老头家门口?”姜颂禾继续问。
“说了你是同学撒谎的了。”姜酩野道。
“那……”姜颂禾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要不是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绝对相信李铁柱,她也会怀疑李铁柱是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李铁柱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什么那群大人要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呢。
“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问。
“我觉得这整件事情很奇怪,”姜颂禾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现在又没人报案,整个村里的人又都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关键是我们搜了一下午,除了在先前的那块地里搜出一两块尸骨外,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地方,”姜酩野道,“我们总不能仅凭借一两块连尸体都拼凑不起来的骨头,就判断有人死了吧。”
“况且,隔壁就是乱葬岗,之前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摆放在那里,那些流浪猫狗随便叼一块儿过来也并非没可能。”
“话虽如此……”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顾枳聿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慌了神:“坏了,忘了接我弟弟了。”
姜酩野顺嘴问:“你弟不是年后来吗?”
“之前是这样计划的,这不我舅舅和舅妈最近闹得厉害,他就提前来了嘛。”顾枳聿道。
“我的宿舍,王局还没批下来,”姜酩野着急道,“你让他过来,他住哪儿啊。”
“先委屈委屈你,跟我住几天。”顾枳聿讨好般道。
“滚吧,”姜酩野没客气道,“大过年的,我跟你挤一间宿舍,我有病吧。”
“不用挤,我宿舍上床下桌,”顾枳聿道,“你睡上铺,或者下铺都行,随你挑。”
“我想睡我家。”姜酩野一字一句道。
顾枳聿着急地拍了拍姜酩野的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接我弟弟了,过会儿直接送你家去,你先回家收拾收拾。”
“喂!”姜酩野刚想继续抗议几句,结果顾枳聿一溜烟跑远了。
转念,姜酩野低头看着不吭声的姜颂禾:“走吧,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我还有事,”姜颂禾从思绪中抽回心思,道,“你先自己回家吧哥哥。”
姜颂禾没有没有顾枳聿跑得快,姜酩野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我朋友玩。”姜颂禾解释道。
“去李铁柱家吧。”姜酩野一秒看透她的心思。
“嗯,我就是去他家。”姜颂禾道。
“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姜酩野命令道。
“你自己回家吃吧,”姜颂禾挣脱开姜酩野的束缚,然后顺手拎起旁边的证物袋跑出去,“既然你说这不是个案子,那这个我先带走了。”
“姜颂禾!”背后,姜酩野大声喊了句。
可是此时姜颂禾已经跑出门口了,她看着手里顺出来的那个证物袋。
里面,装的正是先前那根被姜颂禾塞进书包里的人骨,她回过头,注意到身后姜酩野并没有追出来,她才犹豫了片刻,然后重新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日渐西斜,不足晚上六点,天已经大黑了。
姜颂禾凭借着记忆来到了李铁柱的家。
她轻轻敲开李铁柱家的门。
“禾禾?”给她开门的是李铁柱的妈妈,她疑惑道,“你是来找铁柱的吗?”
“对,”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今天学习的时候,铁柱把作业落我书包里了。”
“赶紧进来,”李铁柱的妈妈招呼道,“这么晚过来,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姜颂禾小小地撒了个谎。
俩人并肩走到里屋,只见李铁柱正一个人举着一摞书站在墙角罚站。
“铁柱,你同学来了。”铁柱妈妈喊了声。
“姜颂禾?”一见到姜颂禾,李铁柱立刻激动地把举着的一摞书拿下来,放在一旁,他满脸喜悦,“你怎么来了?”
姜颂禾看着这一切,好奇道:“阿姨,你们这是……”
“哦,铁柱不听话,让我训了一顿,”说完,铁柱妈妈赶忙道,“你们先去铁柱那屋吧,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嗯。”姜颂禾应下来。
“走,去我那屋。”说着李铁柱拉过姜颂禾的胳膊,把她往自己屋里拽。
李铁柱的屋子偏小,周围又都是木门,根本不隔音,姜颂禾坐在他的书桌前,直至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她才出声问:“你怎么被罚了?”
“嗐!”李铁柱坐在床上,道,“还不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件事儿闹的。”
“今下午什么事儿啊。”姜颂禾故作不知情地问。
“就是我领你去找尸体那件事,”李铁柱毫无防备地说,“今天我妈一回来就说我惹事,在警察面前乱说话,害得姥爷全村人被调查。”
果然不是因为撒谎。
姜颂禾沉默片刻,她宽慰道:“那有什么,既然我们发现了尸骨,就有义务告诉警察,让他们调查一番。”
“这是我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责任,这有什么可以挨骂的地方?”
姜颂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说进了李铁柱的心坎里,他附和道:“对啊,而且我又没撒谎骗人,干嘛罚我。”
姜颂禾继续试探着问:“你妈妈回来以后,还说你什么了?”
“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学习。”李铁柱有些不服气地说。
这次姜颂禾没有吭声,李铁柱有些好奇道:“对了,姜颂禾这么晚了,你突然来我家干嘛?”
姜颂禾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确定一下你有没有被打,既然你被打了,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放心了?”李铁柱疑惑道。
姜颂禾没有说话,她轻轻抚上李铁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只有确认你被打了,才能证实你先前说过的话是真话啊,孩子。
仿佛看透了姜颂禾表情里的欲言又止,李铁柱满脸问号,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被打?”
姜颂禾含蓄道:“隐约猜到了一点点,但是却不确定。所以这不是想着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嘛。”
“你……”李铁柱被气得不行,“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啊。”
听到外面重新响起脚步声,姜颂禾赶紧道:“嘘,别乱说话,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
“鬼才信你。”李铁柱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句。
刚巧,被赶来的李铁柱妈妈听了个正着,她道:“铁柱,怎么跟同学说话呢。”
“她是来看我笑话的。”李铁柱道。
“胡说!”李铁柱妈妈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书桌上,“是你把作业落人家书包里了,人家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胡说八道,我今天压根没写作业。”李铁柱脱口而出。
李铁柱妈妈更气了:“那你今天出去了一天都干嘛了?”
李铁柱心虚地看着姜颂禾,只见她微笑着轻轻挑了几下眉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对啊,你说啊,看我干嘛。”
“我……”
李铁柱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铁柱妈妈便顺手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我让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说着,她就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砸向了一旁的李铁柱,李铁柱手疾眼快地躲开。
处于事况外的姜颂禾背上自己的书包,慢悠悠道:“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好。”正在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李铁柱满屋子跑的铁柱妈,抽空回了一句,“禾禾,路上小心一点啊。”
“好。”姜颂禾乖巧地应下来。
走出李铁柱家,姜颂禾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满肚子思量。
看来李铁柱应该没有撒谎,先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只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个村的所有人都要为了一个懒了一辈子的老头撒这么大谎呢。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比拐卖妇女更严重的隐情?
姜颂禾没有头绪,也根本思考不出来,她慢悠悠走回家。
她拉开门,隔着院子大喊:“我回来了。”
结果无一人应答,反倒是屋内响起一阵热闹的喧闹声。
“小顾啊,你弟弟怎么不吃水果啊。”
“他害羞,阿姨。”
“害羞怎么成?你还要在我们家住好几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