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嗯,缘分,缘分……既然如此,那何姑娘,可否将妖丹给我看一看?”
“嗯。”何月折把妖丹拿出。
这妖丹圆润,没有丝毫缺处,触手冰冷的外壳下,青绿色的光晕在里面游走,奇彩炫目。
“如此上乘的妖丹,不知何姑娘是从何处得来?”孟青山眼神探究地看着妖丹。
“秘密。”何月折收回妖丹,“加入护卫队应该不需要把妖丹交给你们?”
“……自然是不需要的。”孟青山摇摇头,转而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何月折,“不过,何姑娘,你真的确定要加入护卫队吗?”
“都到这里来了,看过你们的机密了,我难道还能不加入吗?”何月折也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孟青山身后,隐藏在房间暗处的两名暗卫,道。
“何姑娘好聪明。”孟青山挥挥手,示意那两人退下。
“我不聪明的话,现在已经死在孟队长的手下了吧?”
“不会是现在。”
“我会帮你保守你的秘密,但一旦让我发现你派人跟着我……”
“何姑娘放心,我既然不对你出手,那就是绝对相信你的。”
“最好是。”
“哈哈哈,好了,这是队服,明天早上八点,希望何姑娘能按时到这里来。”
“我需要做些什么?”
“何姑娘想做什么?护卫队的工作范围很大,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何月折没见过“护卫队”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作为“护卫队”都要干些什么。
“好吧,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的,何姑娘跟着她就好。”孟青山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
“好。”
“何姑娘,这些钱你先拿着,白玉京的消费可不便宜。”孟青山递给她一包碎银子,“好歹也算是我们护卫队的人,不能让你吃苦了。”
“哦,多谢。”
孟青山给的袋子里是满满的碎银子,很多,何月折数了好几次都数不过来的那种多。
找了家距离护卫队据点近的客栈,何月折把马拴好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定下一间房,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
“好累……”连续奔波了好几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各外疲惫。
距离那张布条上写的七日之期还剩下两天,何月折有预感,两天后她恐怕会像之前一样和朋友们重逢。
但是这布条是谁写的,为什么要引导她们相遇,又为什么会一次接一次地来?许多疑问还无法解开。
但是但是,啊呀,还是先睡一觉吧。
白玉京,也就是主城,这里一眼望去尽是繁华的商铺与院子,直到夜晚也依旧亮着灯营业。
和这个世界别的城镇很不一样啊,何月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阑珊灯火、舞动鱼龙,一时间倒真的难以分辨这里是人间还是天上。
可是越过于美好的地方越是暗藏污垢,这个或许连灯火都不曾黯淡过的城镇,又会有什么东西藏匿于深处呢?
她好期待啊。
翌日早晨。
何月折提前起了床,换好新发的队服,有些粗糙的布料穿在身上,能夸赞的恐怕只有穿着它活动起来还算自由。
她吃了早点,又带上一份,轻快地往护卫队的据点走去。
“姑娘,姑娘!”
“……”
“姑娘,姑娘!”
“……”
“姑娘,姑娘!姑娘,你是护卫队的吧,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喊我吗?”
“对呀,姑娘,护卫队的据点只有护卫队的人才能进来,这里只有你,我喊的当然是你啦!”
“你,”何月折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老妇人,“需要我帮你什么?”
早知道她就到据点里再换衣服了!
“我啊,听说姑娘你是新来的,是因为妖丹才被破格招纳,”老妇人说,“那,姑娘,你是不是很厉害啊?”
“我家里最近老是有怪响,我就感觉啊,看见有鬼,鬼在我家里乱晃!姑娘,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嗤!!!”
“呃啊!!!”
匕首果断刺入老妇人的胸膛,何月折连续快速刺出多次,直到老妇人胸腔的位置血肉模糊一片。
“不好意思,我对妖的气息很敏感哦。”何月折歪歪头,取出老妇人胸腔中的妖丹,即她一开始认为的生命中枢核心,在手里抛了抛。
“你,不可能,我,不可能……!”老妇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颜色怪异的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哦,你是孟关莺的人,是吧?”何月折蹲下,用匕首挑起她的下巴。
“呵呃……”老妇人没有回话,血从她的嘴角流淌。
“她没有死呀,那真是太好了!”何月折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那简直是太好了!”
“老婆婆,麻烦你告诉她,我等着她来找我,我等着她,来陪我玩,被我杀死哦?”
“何姑娘?”
“孟队长。”
“你身下怎么有血?”
“哦,这个啊,是妖,”何月折让开,拎着老妇人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拎起,“队长,有妖跑进来了,所以我杀了她。”
“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万一她不是妖是人类呢?!”孟青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不相信我,队长。”何月折面色平静。
“你、你,哎,你知道判断妖的几大准则吗,你知道妖会有哪些特点吗?”孟青山蹲下身,“何姑娘,你才初入护卫队,还什么都不清楚,贸然杀人,会为你惹祸的。”
“……”
孟青山拉起何月折的手,用材质上等的手帕轻轻擦去血迹,无奈:“何姑娘,你的实力很强大,但我希望你能将它用于正途。”
“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杀的是人?”何月折任由她动作。
“……”孟青山低着头,何月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为什么。”
她说:“何姑娘,没有为什么,在护卫队,杀人和杀妖是一样的,都是被禁止的。”
“……为什么?”
“不要问了,何姑娘,不要再问了,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你想要成为白玉京的人。”
“……”何月折别过头去,“我以为你不相信我。”
“不,不,你是给我带来了小莺儿消息的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那、那不就等同于我不相信小莺儿有那么那么的勇敢吗?”
“……”
这个女人很奇怪。
她有时候温柔得像一块海绵,满含热泪与爱意,似乎可以帮你清扫一切障碍。
有时候,她又很有算计,你一步踏错,就可能陷入她的陷阱,万劫不复。
何月折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样的人。
“何姑娘,以后不要再这么冒险了,这个手帕你拿着,把血好好擦干净,不要让其他队员看见了。”
孟青山把那方手帕塞进何月折手里,握着她的手指让她的拳头握紧:“我们走吧?”
“好。”
“……”
“……”
“何姑娘,护卫队里的大家都很友善的,你不要拘谨。”
“好。”
“你现在是值白班,护卫队这边能包你的午饭和晚饭,饭菜都很丰盛,你今天中午就可以去看看。”
“好。”
“不要回头,那具尸体会有人去处理,你不用担心,以我的身份和权势还是可以保下你的。”
“……好。”
“……”
“……”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我先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带着你的那位队员叫陈述,她虽然只负责据点内的工作,身体比较弱,但对武功很有研究,你有任何武学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好。”
“哦,对了,不过她和其他几个队员前段时间外出了,也是这几天才回来,可能会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
“好好好,真是的,何姑娘,你怎么就光回答‘好’呢?”
“哒哒哒……”
“孟队长,你终于来了,我们给你带了礼物,快来看!咦,这是新队员吗?”
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堂内跑出,手里捧着一个小袋子。
“你、你好呀,”少女看见何月折,脸一瞬间红了些,声音也小下来,“我叫陈述,也、也是护卫队的队员……”
“你好,”何月折朝她笑笑,“我叫何月折,是新加入的。”
“何、月、折,很、很好听的名字喔……”
“谢谢。”
“谢谢……哦,不,不,不用谢,不用谢……”陈述小声说着,一点点缩回了门后。
“小述,何姑娘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她,她只是最近有些上火而已!”
“何姑娘你怎么没把血擦干净?”孟青山朝着门内喊了一句,然后又凑到何月折耳边,小声提醒道,“小述她胆子比较小,你当心吓着她。”
哦,对啊,这个世界的陈述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她应该会害怕自己身上有血的模样。
何月折不好意思地回道:“抱歉,我现在就擦。”
“哎,倒也不用道歉,是你的话,身上有血没擦干净,也可以理解。”
“什……?”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会午饭的时候我来找你。”
“啊,好。”
“你加油,一定要好好和她们相处哦!”
“孟队长,等……”
“小述,你怎么躲在这里,刚刚孟队长是不是来——”
“我的天啊,这怎么有个人站在这里?!”
“哇啊啊啊!”
“喂,你们两个安静点!然后,那个,你、你好?”
“你们好……”何月折看着站在门内,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四人,弱弱地说,“我是何月折,是新加入的……”
“新队员啊!不好意思太久没见到新人,有点激动,哎,那个,欢迎欢迎,先进来吧?”班未乐大笑着,拍了拍门框,对她说。
然后,下一秒,门框就碎成齑粉落了一地。
“……”何月折后退几步。
“这、这?”陈述惊恐地躲在唐溪芹身后。
“班未乐!”唐溪芹拽着班未乐的领子,把他拽出“坍塌”范围,“你小子到底还要弄碎我们多少个据点!?”
“对不起嘛……”班未乐对对手指,被拎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没事,各位,正好我新研究出来了一种伸缩堂,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搬家的事了。”袁央手里举着一个微缩的房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成功了?”唐溪芹将信将疑地问道。
“应该。”
“喂,‘应该’算怎么回事啊?!”
“唐小姐,虽然袁兄他以往只做些小玩意,这种大玩意就没有成功过,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相信他一次的。”
“……”
“……呃,那个,班哥哥,我还要带我们的新队员去熟悉一下据点,就先走啦!”陈述忽然跑过来,挽住何月折的手臂,“何姑娘,我们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哦!”
“我也跟她们一起走了,你们两个自己研究吧。”唐溪芹也跟了过来。
“哎,哎?”还没等何月折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陈述拉着走出了好远。
“何姑娘,”陈述皱着眉头,小声道,“其实他们平时还是很正经的,只是最近出了一趟远门,碰见了一些稀奇的事情,才、才会这样子的。”
“远门?”
“对,我们去参加了莲花宗的考核!不过,哎,可惜我们找错了考官,被带到另一个宗门去了,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过去被改变了?
“哎,好啦,不提伤心事,何姑娘,我带你去逛逛,再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日常的工作。”
“好。”
“对了,孟队长说何姑娘你最近上火,那是不是要吃得清淡一点呀?”
“嗯。”
“好,我一会就去跟厨房的人说!”
“……多谢。”
“大家、大家都是朋友嘛,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陈述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要说呀。”何月折凑近她,“小述,多谢。”
“哇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不看我?我身上的、血,都擦干净了呀。”
“我、我……”
“咳咳,何姑娘,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爆炒玉米,这是金沙玉米,这是玉米排骨但是没有排骨的汤,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希望你能喜欢。”
“……”
“何姑娘?”
“没什么,看起来很好吃,是我会喜欢的。”
“哎,那就好!”
她的小述也很喜欢吃玉米呢。
何月折想着想着,就想起以前两人一起种菜、浇水时的场景。
“……”她垂眸静静吃着饭。
“何姑娘,我可以坐这里吗?”
“……”抬眼,看见唐溪芹正表情漠然地看着自己,何月折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笑吗?”
“嗯?”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她说她只对死人笑,只对死人亲近,但是后来,她对我笑,对我亲近,我怀疑我是不是要被她杀死了,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说我们是朋友,就应该这样,然后,没过多久,她就消失了。”
“……”何月折依旧笑着,她叫出她的名字,“唐溪芹。”
你终于来见我了啊,唐溪芹,即使只能用着你同位体的身体,但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久,好久。
久到,我都要忘记“你”了啊。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何月折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用目光仔细摩挲着她的面孔。
“我宁愿我和她永远不会成为朋友,我宁愿她从来不曾愿意对我笑,我宁愿,我和她从一开始就形同陌路,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消失了?”唐溪芹问。
“对,这样,她就不会消失了哦。”何月折答。
“骗人。”
“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为什么要问我?”
“……”
“唐姐姐,何姑娘,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小述,快吃饭吧。”
“……哦,好。”
“何姑娘,孟队长在外面等你,吃完了,就去找她吧。”
“好。”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班未乐和袁央还没过来,三人也都没有再说话。
还不清楚灵魂附身在同位体身上会不会有伤害,何月折只好速战速决,尽快吃完,嘱咐唐溪芹注意安全,然后就离开了饭堂。
“孟队长。”走出饭堂,她看见倚在一旁柱子上闭眼休息的孟青山,喊道。
“吃好了?”孟青山睁开眼。
“嗯。”
“跟我来吧。”
“好。”
何月折跟着孟青山往某处走去,四周搭建得和普通人家院子差不多的房屋有序地排列着,墙头偶尔有红花细柳伸出,为这肃穆的环境平添了几分色彩。
“你一个人来白玉京,是想来干什么的?”孟队长走在前面。
何月折跟在她后面,回答:“来看看这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怎么没拒绝我的邀请?”
“因为我没钱。”
“……”
“……”
“何姑娘,你家住在何处,离这里远吗,要不要把家人接过来?”
“她们都死了。”
“那是件好事。”
“孟队长,这话可不好听。”
“哈,只是,我们护卫队出任务向来是生死自负的,失败了,没有人会来救你,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队员在同一个任务上前仆后继。”
“所以我想着,你若是已经没有了家人,在这世上了无牵挂,那么面对她人的死亡时,你或许会更豁达些。”
“……”
“何姑娘,新的任务下来了,要我们去刺杀白玉京的‘首级’。”
“刺杀……‘首级’?”
“没错,护卫队的任务除了保护白玉京的平安还有一部分秘密刺杀。”
“这次刺杀的目标是白玉京的‘首级’,因为如你所见,现在的白玉京正在往‘过度繁华’发展,如果不及时制止,这里的阶级差异以及人们极度奢侈浪费的观念恐怕会逐渐演变成不可预估的灾难。”
“……”
“而‘首级’,作为几大家族之首,她掌控了家族们的一切,更甚至,白玉京的一切。”
“可以说,白玉京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不是一个为人们提供庇护之所的模样,全都是她的手笔。”
“……”
“何姑娘,护卫队,虽说是护卫白玉京的,但根本上,是在护卫这里的无数百姓,所以,护卫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里腐烂。”
“……”
“何姑娘,我知道,这些本和你无关,但是、但是她们要求,必须是你,进行这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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