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几乎是秒回:【去看帕特农神庙了吗?】
她随手拍了一张夜色中的神庙,照片发出去后,她自己也盯着那张图看了几秒。
画面里,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神庙古老的轮廓,像一位沉默的神祇,不悲不喜地俯瞰人间。
而她,就站在这神明脚下,像个仓皇出逃的逃兵,躲进千年旧梦里,却还是没能藏好。
郑晓天的下一条消息随即跳了出来:
【你面对这些“死人”的东西,没什么想法吗?】
她还来不及皱眉,又一条接着闪出:
【我们总会死的,夏知遥,你总得留下点什么。】
那一瞬间,她眼皮微微跳了下,她太熟悉郑晓天了,嘴上总笑话她冷血无情,实则比谁都更擅长一语击中她心里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地方。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儿,因为她需要看点比人更长久的东西,石头、废墟、神庙、残柱……
那些屹立千年的存在,能让她相信,“过去”是可以被留在身后的,哪怕那段过去,正将她困在原地,令她踟蹰不前。
可郑晓天不会顺着她逃,他永远是那个把现实一把拉回来的家伙,不劝你走出来,而是直接把外面的世界砸你脸上。
手机屏幕连弹数条消息,一条比一条狠:
【我尊重你这浪迹天涯、面朝废墟放飞自我这一套。】
【但我这边公司已经起步了,就差你了,两年前你就答应我了,后来碰上疫情才搁浅。】
【现在老子准备大展宏图了,你还沉浸在你自己那点小情绪里?】
【听哥一句劝,有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呢?】
她盯着那一串连珠炮般的信息,手机屏幕在夜色中发出微弱却刺眼的白光,把她整张脸都照得苍白。
“有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呢?”这一句轻飘飘地落下,却像子弹一样,打碎了她用冷漠、疲惫、沉默筑起的全部防线。
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活得,根本就不像“夏知遥”。
从前的她,是节奏精准、目标明确的冷面女将,她擅长计划,擅长推进,擅长把情绪封印在高效与冷静的外壳之下。
她不容质疑,也不允许自己停下,哪怕偶尔低潮,也会在隔天一早强行打起精神,化好妆、系上手表,全副武装地回到战场,用完美和强势逼退世界的所有目光。
可从逃到纽约之后,她以为自己是在“休息”,她告诉自己这是喘口气,是重启,是为更远的未来蓄力。
可越走,越像个被世界遗弃的漂流者,她在古迹前沉默,在异国街头穿行,酒店的床越来越陌生,日子像被打乱了,胡乱堆叠。
她每天醒来,都会想同一个问题:“我还要做什么?”
可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
感情被摧毁,生活失了序。她曾以为放空就能复原,只要把自己抽离出来,就能看得清楚。
可事实是,她每天醒来,都像在否认自己的存在感,像是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说着冷静的话,却越来越听不懂自己的声音。
她开始意识到,这不是自由,是溺水,是无声地往下沉,每一秒都在试图说服自己我没事,可空气越来越稀薄,让她无法呼吸。
她自以为冷静,自以为理智,其实只是在把自己一寸一寸沉进海里,埋进那些无人知晓的困顿与哑声之中。
而郑晓天那几条看似粗鲁的消息,不偏不倚,冷硬而精准,把她从沉默的废墟中抽了出来,打碎了那层“没事”的伪装。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直到身后庙墙被月色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有只夜鸟从远处掠过,翅膀扑动的声音擦过耳边,为她沉闷许久的意识带来一丝久违的清醒。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像从梦里慢慢醒来,那是一个太漫长的梦,梦里太多沉重的事没有说出口,也太多话,已经不值得再说。
她点开微信,指尖轻轻敲下几个字:【我这就订票,估计2-3天就能回去,回来细聊。】
这场放逐,确实该结束了,但她没有立刻起身。
她还坐在那块古老、微凉的石阶上,指尖触着手机壳,风一阵阵吹过来,吹得她发尾微动。她望着夜空出神,忽然有种错觉,像有人隔着几千年,在问她:“你真的准备好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点开了微信里与周越的对话框。
那条停在“我……”字眼的消息,仍孤零零地挂在输入栏里,像一个始终没能落地的念头,她删了所有的字。
点开朋友圈,调亮一张刚才拍的照片,帕特农神庙的夜,石柱模糊、轮廓散乱,像是时间在她指尖也变得不真实。
那是一种安静的、难以复刻的美,照片发出去后不久,屏幕亮了一下,郑晓天点赞了。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笑,还是自嘲,是啊,不是所有的远行,都是为了逃,有时候,是为了决定自己是否还想回来。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神庙,夜已很深,路还很长,但她终于,转身了。
她没有再回复消息,也没有发出那句停在“我”字开头的旧念。
她没多想,打开电脑,定机票,只剩下凌晨起飞的红眼航班,她毫不犹豫地选了那一班。
她没有告诉周越,那个对话框还安静地停在最上面,一动不动。
飞机落地时,雪已经下了一夜。
首都机场的跑道被除雪车压得干净平整,天色尚未放亮,只有航灯在雪雾中一闪一闪,她靠在舷窗边,眸光微敛,望着那一片模糊的银白。
她记得上一次这样的长途旅行,是从纽约飞往佛罗伦萨。
那次,她在飞机上哭到几近失控。而这一次,她回来的姿态安静得多,心跳稳稳的,像一场漫长漂泊终于靠岸的夜归人。
下飞机时,她把自己张扬的粉色头发藏在毛线帽里,拉着行李箱穿过那条幽长的廊桥。玻璃墙外雪还在下,风拂过灯柱投下斜斜的光,机场广播声时断时续。
她从B口出来时,有人举着牌子焦急四望,有人贴着耳机讲电话,亦有人站在原地发呆,被忽冷忽热的风裹进时间的缝隙里。
刚走出几步,就在人群的一道缝隙里,看见了郑晓天。
他靠在一根立柱边,身上是一件深黑色的羊毛大衣,领口半竖着,头发有些凌乱,神色却仍带着那点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他像是随便站在那里,却又像是等了很久,她没想到,郑晓天会来接她。
她站在出口处,隔着人潮看见他,却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挥手,只是轻轻停住脚步,任人流从身侧穿梭而过。
而他,就在那一刻抬头,目光准确地落在她身上,安静、从容,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笃定。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抬手朝她挥了挥,语气吊儿郎当地笑道:“夏知遥!Hi,Surprise!惊不惊喜?本少爷亲自来接你,感动不?”声音穿过拥挤人潮,带着他一贯的调侃与熟稔,像是多年老友之间打趣的一句玩笑,却不知为何,落在她耳中,竟让人有些恍惚。
太熟悉了,那种若即若离的轻浮,掩着他骨子里那点不动声色的关心,也许是因为雪天的寒冷,也许是因为离开太久,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恍惚了一下。
而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一声调侃,竟让她有种回到现实的踏实感,她真的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文章没有断更哈,只是需要大修一下,预计一周左右时间可以重新开始更新,目前修改到第十章
第28章 Chapter 28 我正准备去面对……
夏知遥拉着行李箱走近, 嘴角挂着一点慵懒的笑:“真是太感动了,可以考虑请你吃个早饭。”
郑晓天挑了挑眉,目光从头到脚扫了她一圈, 吊儿郎当地回:“怎么瘦成这样?抽大烟去了?在国外被虐待了?”嘴上不留情, 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没说出口的担忧。
她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每天走几万步, 肯定瘦。”
郑晓天拉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抬进去, 懒洋洋地说:“你瞅瞅,也就我了,大晚上的冒雪来接你这风雪夜归人。”
夏知遥倚在副驾驶车门边, ,淡淡道:“那你这架势,我听你叫我, 都快成柴门闻犬吠了。”
郑晓天“哎呦”了一声,乐了:“呦呵,行啊, 还能接着我的话骂人,证明脑子没坏。”
她懒得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合上, 外面的风雪立刻被隔绝, 只剩空调低低的嗡鸣在车厢里回荡。
车子一路往城里开去, 街道两侧的路灯在雪幕里泛着柔黄的光, 被压低的树枝偶尔在车窗上划出一小道弧痕。
郑晓天握着方向盘, 余光不时飘向她,她靠在副驾驶上,没说话, 眼神落在窗外一条条被雪压弯的街道上,像时差还没倒过来,又像心思根本不在这座城里。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不急不缓,依旧带着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你是真想明白了?不是那种一拍脑门、临时起意?”
她没立刻接话,只抬手慢慢摇下车窗一条缝。
冷风立刻挤了进来,带着雪粒的潮湿气息扑在脸上,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她微微眯了眯眼,像是要用这股寒意,把自己彻底唤醒。
几秒后,她才偏过头看他,眼神清亮,一如既往的直接:“那必须是想好了。我都辞职了,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嗓音略带沙哑,却透着干脆的力量:“咱们开干吧。从今天起,你是我新老板。”
郑晓天斜了她一眼,表情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却放松了很多:“这才像你啊。”他咧嘴一笑,“谁还真跟钱过不去啊?”
车在红灯前缓缓停下,红光从挡风玻璃洒进来,把车厢染上一层暖色。
他的笑意收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今儿就多嘴一句……章路远那边,你到底怎么回事?他把你们那批老同学都找了个遍,连平时不怎么联系的都问了。我是顶住了,什么都没说。”
夏知遥没有转头,只是望着前方雪夜里被路灯照亮的街,灯影和雪雾交叠,像铺开了一条无声的长廊。
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其实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他就是不信,总觉得我还会回头。那段时间,公司那点破事压得我透不过气,我实在不厌其烦,就想着出去转转,散个心。”
“我艹……”郑晓天低声骂了一句,带着无奈,“你这心一散,就是从2022年散到2023年。”
她斜了他一眼:“不用刺激我,我早就想明白了,逃是没用的。”
“这才对嘛。”他点了点头,声音也落下去,带着笃定,“事都摆在这,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我正准备去面对。”她的话很轻,却像是从胸腔深处推出来的,稳而笃定。
他没再多说,只是又点了下头,绿灯亮起,车缓缓驶出路口,钻进漫天风雪中。城市还未苏醒,而他们的路,已经在这雪夜里铺开。
客厅静得出奇,窗外的雪还在落,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吹动半掩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而起伏的阴影。
夏知遥蹲在地上,正低头整理行李。忽然,一张纸片从衣物缝隙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脚边。她怔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捡起。
是周越留给她的那张卡片,【对不起,昨晚说话太重了。我去公司了,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她坐回沙发,指尖缓缓摩挲着卡片边缘,将那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卡片被压得有些起皱,边角泛白,那是周越的字,端正、稳重,不漂亮,却极有分寸。就像他这个人,总是温和,让人觉得可以倚靠。
她的目光一点点沉下去,这些天,她早已在脑海里模拟过与章路远见面的所有可能,从最坏的撕破脸,到最轻描淡写的寒暄。
她很清楚,那一关早晚要过,就像她必须正视那个“曾经选择逃跑”的自己。
逃避,是过去的她的惯性,可现在,她回来了,带着清醒的意志,重新站回自己的轨道。
她低下头,将那张卡片折好,放入钱包,像是将这份温和的道歉和承诺收进心口。
然后,她站起身,她不再是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等别人回头看她一眼的女孩,这一次,她要自己走过去,把这场旧账,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算完。
她重新拿起手机,在那个沉默已久的聊天框里敲下:【我回国了,在家里等你。】
消息发出没多久,章路远的回复接连跳出:【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知遥,你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
一条接一条,语气急促,带着理所当然的追问和不加掩饰的焦躁。
她盯着屏幕,过了几分钟,才打下一行字:【见面谈吧。】
没有标点,也没有情绪,夏知遥起身,转身走进卧室。几分钟后,她再出现时,已换上一套西装。
她没有立刻坐回沙发,而是走向玄关,在穿衣镜前站定。
她低下头,缓缓理好衬衫的领口,手指一丝不苟地抹平褶皱,镜中的那双眼睛清明克制,整整一夜未散的情绪,被她沉稳地封回胸腔,只留下无懈可击的外壳。
门铃终于响起,夏知遥转身去开门,指尖搭在门把上的一瞬,她微不可察地垂下眼,像是给自己注入最后一针镇定剂。
门开,寒气裹着雪意扑面而来。章路远站在门口,外套领口卷着未融的雪,黑色的发丝沾着细细的水珠,像是一路风雪中赶来,带着未及收敛的急切。
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瞬被拒的慌乱,却很快用那熟悉的笑意遮过去。
“知遥。”他的嗓音带着风雪的沙哑,低低唤她,“终于肯见我了。”
话音未落,他已下意识地朝她靠近,手臂自然伸向她的肩膀,那动作熟稔到像是无数次的复刻。
只是这一次,夏知遥微微一侧身,没有明显的抗拒,却干脆得不能再明确。她站直身体,眼神沉静而疏离,唇线绷得极细,嗓音平稳如水:“章路远,我们早就结束了。”
这句话,没有波澜,没有回旋,像是亲手剥去了最后一层温情的壳,只余冷硬的边界。
章路远的手停在半空,僵在那里好几秒,他望着她的脸,眼神一点点收紧,唇角却依旧挂着无功无过的笑,仿佛还沉浸在她会像从前那样原谅他的错觉里。
“分手?”他低低嗤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知遥,别闹了,你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种话,吵完不就过去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地掠过那些曾经的裂痕,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跨进门槛,熟门熟路地走向沙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仿佛这个空间仍旧属于他。
“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声音放缓,带着那种久违的、试图安抚的温柔,“辞职、断联,一个人出去,你别这样,你说说,怎么了?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他说得太轻巧,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像是在提醒她,不管隔了多久,他依旧在她的生活体系里,是她的依靠,是她离不开的那个人。
夏知遥没有立刻回话,她只是站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肩膀微微后仰,望着他,目光平静而疏远。
“不能。”只是两个字,却比长篇大论更重。
他眉头拧了起来,神情里透出不解与恼意,像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冷淡得近乎陌生的夏知遥。
“知遥,我是为你好。”他的语气开始带上一丝压迫感,像是在说服,也像是在命令,“你这状态明显不对,别急着做决定,等你情绪稳定下来——”
“我现在就很稳定。”她打断他,声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而且我早就不爱你了。”她直视着他,眼神沉静而透彻,“连恨都没有。”
相似小说推荐
-
纨绔世女她躺赢了(一曲相酬) [穿越重生] 《纨绔世女她躺赢了(女尊)》作者:一曲相酬【完结+番外】晋江VIP2022-03-31完结总书评数:1465 当前被...
-
被清冷帝王缠上后(眠微) [穿越重生] 《被清冷帝王缠上后(双重生)》作者:眠微【完结】晋江VIP2025-10-06 完结总书评数:339 当前被收藏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