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了想,那油墨的铅字变化幅度更大,没过几分钟,竟然变成了一份手写的自书遗嘱,上面签字和日期俱全,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修改到这种程度,对他似乎也非常困难,等到做完,他本来半透明的身影都稀薄了几分,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消散。
[涂肖]本来想要把这份文件放回抽屉里,但外面的走廊上传来打电话的声音,“……相关文件原件都存放在银行,需要密钥和郑总亲自到场,密钥得董事会全员签字才能取得,后者需要郑总的死亡证明,我得先把流程走完,还需要点时间……”
声音先是接近又渐渐远去,[涂肖]本来准备把文件放回抽屉的动作停.下。
存银行吗?
[涂肖]又跑了一趟银行。
等他把这份新鲜出炉的自书遗嘱和公司核心文件存到一起,回到别墅的时候,白顾还没有离开。
[涂肖]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别墅保安正闲聊着八卦。
别墅人手走了大半,新雇来的不少临时工,讨论雇主没那么多顾忌,刚死了老公的漂亮寡妇和家庭医生,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就算不提别的,俊男美女光看颜值就十分登对。
听着临时工嘁嘁喳喳的议论,资历老的保安忍不住嘲笑起来:“那女人算什么寡妇?不过是郑世松在外头养的个情.妇,怀孕了才被接到这边住,她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这人这么一说,当即就有年轻人很懂事地敬上一根烟,压低声音问:“李哥,怎么说?”
李振对此十分受用,叼着烟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给点上,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郑世松在外面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怀上,我瞧着多半是不行,你说这女人怎么怀上的?”
年轻人追问:“您是说,郑先生被戴绿帽子了?”
李振哼笑,“恐怕还不止一顶帽子,那女人——”
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吹过来,打火机的火苗顺风而起,燎到了李振的胡须,他被烫得大叫了一声,吃疼往后退,刚退了几步,撞到了后面堆积的建材上。
也就是这堆临时堆积的木头挡住了监控,几个人才有功夫在这儿唠闲嗑。
堆积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李振隐隐听到比木头更锐利的破空声响,他本能地往侧边一让,那东西沉沉地砸在了地上,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把斧头,斧头的刀刃,擦着他的脚面而过,离脚趾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李振咽了咽口水,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了。
旁边的年轻人也被木头砸了个够呛,正抱头护着后脑蹲在原地,免得被砸死。
李振看他这模样,火噌噌的就上来了。
一脚踹过去,正想呵斥几句,却兀地止了声。
他分明记得,斧子是放在一旁工具间,怎么会出现在这建材堆里?退一万步说,这边堆着的木头是原本用作景观的小木屋拆出来的,整个拆卸过程是大型机器直接进场,根本没有用到斧子的。
想着刚才那一阵莫名卷过来的风,李振觉得冷汗湿透的背一下子又凉了个透。
别墅后院变故期间,宁孟知已经在送白顾出去了。
该告诉的内容都告诉的,剩下的该对方去调查了,但把人送到门口之后,白顾却欲言又止。
宁孟知:“怎么了?”
白顾半是纠结地,“昨天我准备调查的时候,翻过手机上的通讯录。因为‘我’在这里是医生,所以认识的人也都在行业内,我联系了几位‘朋友’。”
宁孟知点头,“做得不错。要善用原身的人际关系网络。”
“谢谢楚姐。”白顾下意识答了一句后,又回神,“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楚姐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这个人,报‘我’的名字就行。”
他这么说着,半转身去车子旁边的储物箱翻找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一张名片递过来。
宁孟知低头一看。
某某妇产医院副教授。
白顾:“我听人说孕前期很危险,还有很多不良反应,不知道楚姐你需不需要。”
宁孟知:“……”
她忍不住盯着白顾看了一会儿,表情怪异。
在这样的注视下,白顾的神色一点点尴尬起来,他硬着头皮:“要是没什么,就当我没说。”
宁孟知哧地一下笑出声,“你姐还真没说错。”
这弟弟人怪体贴的。
宁孟知晃了晃手里的名片,“谢了。”
白顾还准备说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冰凉的寒意席卷而来。
宁孟知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跺了两下脚,奇怪地看了两眼正当空的大太阳。
白顾:“好像降温了,楚姐你先回去吧。”
宁孟知谢过这位白弟弟的好意,匆匆回了房间,随手把名片放在一旁的鞋柜上。
她并没有再细看的意思,副本里的身份而已,又不是真孕妇,不用那么在意。
奇怪的是,她刚刚一副不在意的态度把名片扔到了一边,那股突然的冰冷突然消散了,还不及深想,先一步发现了大变样的客厅。
看着仍在忙忙碌碌的赵兰,宁孟知奇怪地,“赵阿姨,这是?”
赵兰像是早就想好了解释的话,只是支吾了片刻,就流畅地说了下去,“家里的布置一直不变也怪闷的,小夫人昨天还说看见照片伤心,我想着把客厅的布置一块儿改了,也免得小夫人睹物思人。这大厅的装修本来就是原木风格的,仓库里有不少木头的摆件,既然要换风格,我就都拿出来了……小夫人您看这桃木麒麟雕得精致,您要不要放在床头。”
赵兰说着,指了指一旁吧台上的工艺品桃木麒麟。
她本来想让宁孟知摆佛像的,但是怕对方忌讳,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桃木摆件。
宁孟知若有所思地答应下:“谢谢赵姨。”
赵兰摆了摆手,见宁孟知拿着就要上楼,她忍不住强调:“摆在床头啊,一定要摆在床头。”
宁孟知点头应下。
等进到卧室之后,她看着手里的木雕收敛了神色。第二次了,这个副本里难不成真的有“鬼”?
如果是这样,这可是准B级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遗产04 别找他
李振从那天差点被斧头砸了脚之后,就有点疑神疑鬼,连接下来几天的晚班都和同事换了。晚班当然没人愿意值班,但郑世松出事后,之前的保安能走的都走了,他是留下的人里面资历最老的,凭资历压人,又加上晚班的工资更高,倒也成功把这班换出去了。
但早起交班的时候,他在旁边的水泥台阶上看见一点燃烧留下的黑灰,还有些没烧尽的符篆残留。
联系到这几天别墅发生的种种异状,李振脸色一下子惨白。
他全没有去交班的心情,快步绕到墙后面,哆嗦了几次才拿起身上另一部不常用的手机,抖着手拨通了通讯录上唯一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起来,接通提示音响起来的一瞬间,李振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从涛先生,钱我退给你,这活您换人干吧!!”
他是被郑从涛雇佣,留下关注别墅里有什么异常的。尤其是注意女主人有没有和什么人幽会。
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对面停顿了一下,才声音冷静地,“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郑先生、郑先生他回来了!”
通话另一边传来笔掉落的声音,“你在哪看见他的?!他怎么回去的?!”
他居然还活着?!
“我、我没看见他。但是他肯定回来了……”
李振语无伦次地把这几天别墅里发生的怪事一一说了。
通讯另一边,郑从涛:“……”
他猜对方这是第一次干这种监视的活,做贼心虚,才觉得别墅里闹鬼。
郑从涛抬手按了按眉心,蹲下.身去把刚才掉下去的那根笔捡起,听着那边语气惊慌的絮絮叨叨,他强忍住不耐和烦躁劝慰了几句,又连连许诺加钱,才稍稍安抚住对面。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秘书拿着文件在外面示意了一下。
郑从涛冲着外面点点头让人进来,对着电话那头,“那就先这样,我这里还有事……你帮他看着那女人有没有出.轨,他谢你还来不及,你有什么好怕的?”
草草开解了这么一句,秘书已经推门进来,汇报了刚才的工作:“小郑总,已经集齐了董事会签名还有郑总的死亡证明。我刚刚去了一趟银行,把文件取出来了。”
郑从涛脸上总算带出了点笑意:“太好了,待会儿开会要用。辛苦你一大早跑一趟。”
“还有一件事,昨天您让我去郑总办公室找的那份遗嘱文件,我昨天晚上去找过了,但没有找到。”
郑从涛不在意地,“你等会再去找找,不会没有的。”
这可是他亲手放进去。
秘书答应了一声,重新把这件事放进了待办清单里。
那边郑从涛刚把资料袋打开,先看见里面的一份手写文件,不由心生疑惑:这里面都是公司的一些核心文件,按理说不应该有手写的。
他纳闷地把这张纸取出来,等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不由愣住了。
秘书也讶然:“这是?!”
郑从涛已经把多余的神色收敛地干干净净,一副感慨的语气:“我这两天还担心我哥留下孩子得不到照顾,原来他早有安排。这下子好了,我不用担心我那侄子还没出生就无家可归了。”
他像是真的安下心,把这份手写遗嘱放在一边,又交代了几句别的,把秘书打发出去。
等人走后,郑从涛又重新抽出那份遗嘱。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笑出了声,“他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呢。
心底嘲笑一通之后,看着这份遗嘱,他却一点点皱起了眉。遗产归属有漏洞,他才好钻空子,这么写得明明白白,反而麻烦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要见面聊聊吗?”
这边郑从涛在给自己堂哥留下的公司辛苦打工,宁孟知却在郑家的别墅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有钱的寡妇生活看起来悠闲自在,但在副本里睡得这么香可不是好事。
一觉起来,整个身体都是僵硬,冰凉的感觉深深渗到骨头里,仿佛抱着冰块睡了一.夜似的,也或者被冰块抱着。
想到这或许是个准B级副本,宁孟知脸色顿时不大好起来。
得早点结束。
刚这么想着,被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备注的“潞潞”是个女性昵称,原身一块儿混酒吧的狐朋狗友之一,记忆被触发,某些零碎的片段也跟着在耳边闪现。
“你看没看那个新闻啊?G国富豪,原配多年无子,突发心梗去世,居然是有儿子的小三上位,住进了豪宅……真让人大开眼界。”
“你可倒好,有那么有钱的爸,不用操心别的事。真要是找了老公,对方敢出.轨,直接打断他的腿……”
“唉,你可盯着点你爸,万一他在外面瞎搞,有了别的孩子,你的继承权可就危险了。”
原主自卑的心态作祟,对外交友都是用的白富美人设。她一身名牌,花钱也大手大脚,还真的受了不少人追捧,这个潞潞就是其中之一。
但从宁孟知的视角来看,这个潞潞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别有深意的样子。
太长时间没接,那通电话已经自行挂断,但是铃声很快就再次响起,颇有些打不通不罢休的样子。
宁孟知盯着闪烁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拿起了手机。
线索送到了手边,没道理放过。
这真的是个C级副本,宁孟知可以留出时间和空间让白顾自由发挥。但这要是个准B级,情况就不一样了,B级副本已经足够对调查员构成生命威胁了。
通话刚一接通,对面那声调略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楚楚,你怎么才接电话?”
她先声夺人地质问了一句,没给反驳的机会,就立刻软下了语调,“你可久都没来玩,想死我了!到底哪个男人勾得我们楚大小姐乐不思蜀,连出来玩的时间都没了?这是打算从良了吗?”
先硬后软,原主看似是个买单的大小姐,实际上被拿捏的死死的。
宁孟知学着原主的语气,隐隐不耐地,“最近有事,就先不出去了。”
那边浑不在意,“什么事啊?你该不会被你爸压着相亲吧?唉,我可跟你说,像你这种大小姐,可不能绑死在一个男人身上,你有钱有貌的,睡多少男人都是应该的。‘君山’来了个新人,可帅了!不是姐妹我都不跟你说,今晚九点不见不散,就这么说定了啊!!”
她自顾自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根本没给对面拒绝的机会。
某会所包间,潞潞对着的对面的男人耸了耸肩,“搞定。她可好哄了……要拍照吗?我手里她的照片够多了,怎么、还嫌尺度不够大啊?”
楚楚确实很好哄,但宁孟知却不是。挂断电话之后,她直接联系了白顾。之前白顾就想要通过楚楚确定背后的人,有了现在的线索,直接从这个号码着手调查。
白顾奇怪:“楚姐,你好像有点着急?”
之前还让他慢慢调查的。
宁孟知没有直接提起副本可能是B级的事,给对面平添压力,只是含糊地:“早点结束吧,免得出变故。”顿了下,又补充,“你查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不对的地方,立刻联系我。”
白顾听出了这语气下的严肃,“好。”
等宁孟知挂断电话,身上又觉一阵沉沉的凉意。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涂肖]伸手来环抱了过来,他凑近贴住了宁孟知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不喜欢她?不用那么麻烦。”
半天后,宁孟知接到了白顾的电话,对面的语气干涩,“楚姐,程潞死了……你看新闻了吗?”
程潞死了。
不仅死了,还爆出了安宜慈善基金的内幕。
她是安宜基金会某位管理的情.人,她的突然死亡,导致住宅处被查出了大量的证据,不仅暴露了安宜慈善基金挪用公款的事情,还有许多郑世松的行程资料,隐隐指向郑氏集体已故前执行总裁死亡与安宜慈善的这位管理有关。
说完消息后,白顾也有点茫然,“楚姐,我要继续查下去吗?”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对面就好像因为意外自爆了。
宁孟知刚想要说话,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终于看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正抱着她,五官模糊,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似乎注意到她的注视,那影子一点点贴近,冰冷的亲吻落在颊侧,耳边传来低声呢喃,[别一直找他帮忙。我不喜欢。]
“喂?楚姐你能听到吗?你那边好像有杂音。”
宁孟知掌心冷汗都下来了,她强行冷静下来,对着另一边镇定地,“暂时不用了,先观察看看。”
作者有话说:
----------------------
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大,白顾就是再没经验也觉出不对劲了。
再想想之前宁孟知突然严肃起来的嘱托,他不由担心,“楚姐,是不是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冰凉的呼吸洒在脖颈上,带着与活人截然不同的温度。
宁孟知定了定神,声音已经完全平稳下来,让人听不出区别:“安宜基金会的管理人出事,之后一定会有人调查。如果幕后还有人,现在肯定会想办法遮掩证据,这时候旁观比蹚进这趟浑水里面更容易看清楚。”
这说法很有道理,白顾被说服了。
“好,楚姐,我会盯着的。”
终于结束了通话,宁孟知却没有松口气。
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模糊的影子,像是不确定地,“老公?”
那身影答应了一声,依旧看不清面目。
但入耳的声音却很熟悉,熟悉到让宁孟知忍不住想起了上个副本。
……为什么最近副本里总会遇到这种事?!
以前也没有啊!
托上个副本的福,宁孟知演技大有提升,不但这声“老公”叫得毫无压力,只稍微酝酿一下,眼泪就唰地下来了,哽咽地:“亲爱的,是不是有人害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的!”
不管怎么样,解开郑世松死亡的原因,都是这个副本通关的关键。
直接询问当事鬼也是方法之一。
那只鬼一时没有回应,宁孟知并不奇怪。要是郑世松知道害死他的是谁,那这个副本就是报复凶手,而非找出谋夺遗产的人了。
不过这不妨碍宁孟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身并不清白,却也不是最后动手的人,她保证在调查出来真相之前自己不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