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着,还有点恍惚。
虽说低级副本不会太难,但是他也没想到,这才刚刚进了副本就好像结束了。
宁孟知:“她确实有动机,但如果按照楚楚一直以来的行为模式,在事情没有暴露之前,她更倾向于哄骗郑世松。事实上,她也成功让郑世松相信这孩子是他的,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必要做出换药的举动……除非有人在她旁边不断提醒,她才迫于压力做出这样行动,但这部分的印象非常浅薄,很难从她记忆里找到凶手。”
办法当然还是有的,比如说像上一个副本一样深入原身的记忆回廊,找到连本人都深深埋藏起来的回忆。但是她这次不是来探索副本的,而是来带新人的,不用做到这个程度。
因此宁孟知说完,就转头看向旁边的白顾。
“我明白了。”白顾点头说完,又目露纠结,像是在艰难组织语言,好半天才开口,“孟知姐,那你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吗?”
他想要从楚楚开始着手,开始自己的调查。
宁孟知却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
白顾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收回目光,“好的,我会自己去调查的。”
宁孟知并不是故意给白顾上难度,而是原主在这方面的记忆并不清晰。
楚楚靠年轻漂亮得到郑世松的包养,但是以身体交换金钱这件事又让她心生厌恶。所以郑世松不在的时候,她经常跑到酒吧发泄压力。一方面放纵沉.沦于身体感官,十分享受被异性追逐,也因此发生过不少次一.夜.情,但另一方面,她每次清醒过来,又觉得追逐她身体的男人极度恶心。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会去记一.夜.情对象的身份。
当然,凡发生过,必定在记忆里留下了印痕。如果深入记忆回廊,还是能够找到线索
但宁孟知的理智提醒她,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个副本的关键是遗产争夺的话,楚楚的情感扭曲明显不是副本核心,如果深入探索,很可能会被拉到其他副本里。副本看似彼此互相独立,但事实上是能够以情感作为交联的道路……想到这里,宁孟知却愣了一下:这不是调查局对外公开的常识,她怎么会知道?她这么做过?
宁孟知隐隐意识到,自己记忆混乱似乎比预想的要严重。
出去以后得想想办法了……
告别了白顾,宁孟知回到郑家别墅,穿过院子里的喷泉草坪,她缓步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一旁桌柜上摆放的合照。
虽然郑世松只是透露了一点结婚的意思,还没有举办婚礼,但由于原主那想上位的小心思,合照上的衣服近似简单样式的婚纱,让人一眼看过去,几乎能错认成婚纱照。
宁孟知:……婚纱照!
上个副本的记忆席卷而来,某些尴尬致死的、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重又在脑海中浮现。都失忆了,为什么不连这些东西都一块儿忘了!!
宁孟知胃疼地把照片扣在桌子上,木框一面朝上。
帮佣诧异地看过来,“小夫人?”
而这一瞬间,宁孟知能够感觉到,整个副本的注视都落在了她身上。
像是上个副本里的商场时类似,她违反了这个副本的“规则”。能够以怀孕为由入住别墅,原主也是争夺遗产的成员之一。孩子还没生出来,楚楚和郑世松也没有正式的法律关系,为了争夺遗产,她应该“表演”得很爱这位金主才对。
思绪飞快转过,宁孟知脸色瞬时苍白下来。
她像是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轻轻按住小腹,低声:“把照片都收起来吧,我看到这些就伤心,对孩子不好。”
帮佣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收起来!”
副本的注视移开了,但是宁孟知脸色却没有好转。
上个副本里,田漪给的“谢礼”似乎不只是甜点师的技能,她刚才本能对抗,扭曲了部分副本核心。
……只是一点、应该没事吧?
“这都忙活一天了,小夫人快上楼歇一歇吧。”
宁孟知在帮佣的催促下,心不在焉地往楼上走。
就在她身形消失在楼梯尽头的那一瞬间,楼下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模糊身影。
一开始还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影出来的蜃影,朦胧得看不清模样。他一点点变得凝实,渐渐能够看出来五官,但是眼神依旧迷茫。
像是被什么吸引,他往前走了一步,扶起了桌上倒扣的相框。
看着上面“自己”的婚纱照,青年迷茫的眼神渐渐恍然,他努力回忆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点点笃定。
半晌,他无声轻喃:这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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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不!你听我解释!!!
追悼会结束的第二天,安排宁孟知提前离开的那位青年就到了郑家别墅。
他是郑从涛,郑世松的堂弟兼副手。亲属关系加工作上的得力助手,他在郑氏集团里占据的分量不轻,能力也十分卓绝。郑世松因为车祸意外仓促离世,集团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多亏了他艰难支撑才没有出大问题。
郑从涛这次也是来办正事的,他一上来就拿出了好几份文件,神色肃穆地,“我知道嫂子你现在没心情谈这个,但是关于哥的遗产的事,越早处理清楚就越有利,对您和孩子都是这样。要是哥还在的话,他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宁孟知保持着脸色憔悴的样子,轻轻点点头。
这倒也不用刻意伪装,她本来状态就不太好。在现实的睡眠可以放松,但副本里却不是如此,反而是需要一定的警醒,避免被副本情感影响。大概是因为她昨天强行扭曲了部分核心,昨晚一整晚的“梦境”都在不断重复上个副本的事,田漪的记忆和她的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界限。
而且或许是她的错觉,宁孟知就隐隐有股自己正被注视的感觉。
是因为状态太差了?
宁孟知收敛下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文件,问:“这是?”
郑从涛:“我哥五年前做过一次遗嘱的公证,等他去世之后,名下所有资产,包括您现在住的这栋别墅,都归安宜慈善基金。昨天追悼会刚刚结束,基金的主理人就找上了我,拿出了五年前我哥做下的公证,说要回收这些资产。”
宁孟知心道一句果然,她就猜这个遗产的分配没有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她适时苍白下脸色,“怎么会?他都没想过我,没想过孩子吗?!”
郑从涛对对面这个反应并不意外,刚想要按照早就准备好的内容接着说下去,突然觉得身上一冷,似乎室内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
郑从涛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手臂,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出风口。
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了?
虽说心下嘀咕着,但郑从涛也没耽误正事,顺势开口安慰:“这正是我要和您说的,公证也要有时效性,那是五年前做的公证,自从您查出怀孕了之后,我哥已经几次授意我改遗嘱。但因为公司事忙,我一直把事情往后推,直到最近才开始着手操作,这是我联系助理和律师的情况。本来事情已经快敲定了,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哥想要挑个纪念日,给你一个‘惊喜’,但谁能想到……”
宁孟知顺势低下头,掩下表情轻轻哽咽了几声。
“人算不如天算。但是我哥也就这点遗愿,我不会让您和我哥留下的孩子落得个有家不能回的地步。”郑从涛流露出些克制的悲痛,但紧接着就正色,“这里有几个很擅长遗产案的律师,这是我整理的资料,嫂子先看看。我已经联系过他们,等到稍微晚一点,我让他们来这边,您也好和他们当面谈谈……我这次来,也主要是和您商量这个的。”
宁孟知接过这个新的文件夹,适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以楚楚的人生经历,她能想到嫁入豪门,但明显不可能想到“打官司争夺遗产”的程度。所以说,宁孟知才觉得对方之前“换药”的想法很可疑。
郑从涛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语气安抚开口:“您放心,面试的时候,我也会在场。不管怎么样,我一定给您争取最好的结果。”
郑从涛以楚楚怀孕的身体为由,拒绝了别墅的主人亲自送出去。
宁孟知也没坚持,她在二楼落地窗边,看着对方的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驶出别墅区。
郑从涛也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光线照在玻璃上,映出了一个耀目的光斑,而在被亮光扭曲的视野下,他隐隐看见女人身边还站了另一个身影。
心底一跳,郑从涛一脚踩死了刹车。
车子还没开出别墅区,帮主人送别的帮佣见状,奇怪地上前询问,“从涛先生?”
郑从涛这个副手也担任郑世松一部分生活助理,后者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常来别墅,为了区分两个“郑先生”,别墅里的人一般都这么称呼。
郑从涛定了定神,再看二楼,明明只站了一个人的身影。
眼花了?
他深吸口气,冲着对方摆了摆手,“没什么,大概这几天没睡好,刚才又被太阳闪了一下。”他说着,苦笑了一声,在车旁的杂物箱里找了找,倒也真的掏出墨镜来戴上了。
那边,确认了郑从涛离开后,宁孟知也找来了家里的阿姨,“赵阿姨,我有点不舒服。您请吕医生来一趟。”
后者哪里敢怠慢,连忙让宁孟知好好歇着,自己过去打电话。
宁孟知本来只是找个理由让白顾来一趟,但是等坐下之后,她真的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冰冷的感觉紧贴着身体,小腹处好像放着一坨冰块,沉重的压力落在身体上,连想要站起来动作都像是被压制住一样十分困难,就像是被人禁锢在原地一样。
宁孟知虽然没有怀孕的经历,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孕妇该有的反应。
还是她刚才又有哪里的举动违反了副本规则?
没想出个头绪来,却听到不远处“啪”的一声。
透明的玻璃壶摔在地上,砸成了一片片碎片,里面泡着红枣汤溢了满地,还冒着氤氲的热气,刚刚打完电话的赵兰捂着嘴压住唇边的惊呼,哆哆嗦嗦地指向宁孟知。
宁孟知不解:“赵阿姨?”
赵兰眼前还存留着自己刚才看见的画面。男人侧身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臂半环着女人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女人的肚子上,冷硬的面容掩不住神情关切,活脱脱一个关心怀孕妻子的好爸爸,要不是对方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话。
那一瞬间画面好像只是眼花带来的错觉,但是赵兰还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没什么,我刚才有点眼花。”
看宁孟知想要起来,她又连忙拦住了人,“小夫人先坐着别动,别让玻璃扎了脚,我马上就收拾。”
她让宁孟知坐着别动,自己匆匆忙忙收拾着地下的玻璃碎片,等到一通忙活结束,她似乎也冷静了许多。犹豫了一下,对着宁孟知建议:“小夫人,先生车祸去世,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那叫横死。横死的人怨气重,咱们要不要请大师来做场法事?”
宁孟知皱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赵兰:“……”
她刚才可看见了,虽然那男人长得和郑先生不完全一样,但是眉宇间极其相似,又年轻许多。赵兰猜那是年轻时候的郑先生。
郑先生人死了,但还没走,变成了鬼守在这屋子里。
赵兰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把这段话说出口。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些,她在人家家里做工,得跟着雇主家里的意思走。这世上,活人的事比鬼难缠多了,起码对赵兰来说如此。
本来郑世松一死,这个别墅的归属不明,家里帮佣下个月的工资都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人走茶凉,死了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谋生路,像是司机管家之类的有能力有人脉的早就物色下一家了,还留在别墅的都是各有各的难处,赵兰也是其中之一。
她有慢性病,是郑家做保姆的时候才检查出来的,但要是不出来工作又不行,家里还有重病住院的老人和正在上学的小孩。郑世松看在她多年工作的情分,才没辞退她,但她要是去别家应聘,光体检这一关就过不了。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赵兰咽下了准备要说的话,“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胡说的。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念叨些神神鬼鬼的,小夫人您别放在心上。”
宁孟知探究地看向赵兰,后者却只是低着头收拾玻璃碎片,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她这态度,反而让宁孟知有点摸不准了: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副本里确实可能存在“鬼”,但这和副本的等级有关系。C级副本的情感能量还做不到这种扭曲,出现超自然现象起码得是B级副本。
宁孟知怀疑地往旁边看了看,视线范围内空空荡荡。
而[涂肖]就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另一边,赵兰把清扫掉碎片倒到了垃圾桶里,却没有立刻回到客厅。
她找了个方向,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好几声佛,又小声絮絮叨叨地,“郑先生,您是个仁善人,我知道您放不下小夫人和小少爷,但孕妇受不了阴气,一直纠缠下去对您对小夫人都不好。您要是真的有心,就保佑小夫人官司打赢,留下这房子吧……要我说,那劳什子慈善基金会,都是骗钱的!说是慈善慈善,到头来连孤儿寡母的房子都不放过,小夫人还怀着孕呢,他们就想把人扫地出门,丧良心啊!”
赵兰显然旁听了一阵子郑从涛先前来找宁孟知的那一番话,并且对对方的告知深信不疑。
而这低低念叨的祈祷声也落入客厅里[涂肖]的耳朵里。
[涂肖]在原地站了会儿,似乎蹙眉回忆什么,但终究无果。
过了片刻,他飘到了刚才宁孟知和郑从涛谈话的那个会客厅,之前那几份文件夹还没有收起来,[涂肖]抬手在上面一拂,再拿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那几份文件的副本了。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眉头也跟着一点点皱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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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孟知把白顾叫来了别墅,把先前郑从涛拿来的几份文件给了对方看。
“孟……楚姐,”白顾下意识开口之后,忙改口了称呼。
这是宁孟知提醒的,进了副本之后,最好用副本里称呼,免得在关键NPC面前叫错了称呼,平白给自己找麻烦。白顾倒是很听话,但一时还是没法张嘴就是“小夫人”,只能折中地叫一声“楚姐”。
这让宁孟知有点唏嘘,果然新人还是脸皮薄了点。
换成她,在副本里连“老公”都……
算了,不提黑历史。
白顾没注意到宁孟知的走神,他看完郑从涛处送来的文件,拧眉看向宁孟知,“郑世松刚刚有意更改遗嘱就出了意外,有没有可能是安宜慈善基金会的管理层做的?”
“你这么觉得?”
白顾不解看向宁孟知。
宁孟知笑了下,“你觉得郑世松真的想要改遗嘱吗?”
白顾不由地看了眼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里面是郑世松核算资产、联系律师的书面资料,要是没有改遗嘱的意思,他没必要做这些麻烦事。
宁孟知比白顾更知道那些资料里面是什么,“你觉得这里面的材料有多少是郑世松亲自过目的?”
白顾像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楚姐,你的意思是?”
“郑从涛是郑世松的堂弟兼副手,郑世松的许多事情,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是交给他办的。更改遗嘱这件事,能证明郑世松意思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条他发给郑从涛的短信,其他事情都是这个堂弟在办。”
“但郑从涛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又没法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要是楚楚的孩子是郑世松的,他当然没有什么好处,但如果不是呢?他大可以借着楚楚的名义,把遗产从安宜基金会抢过来。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对付楚楚可比对付基金会容易多了,特别是她还有被人拿捏的把柄。”
再想得多一点,宁孟知都要怀疑楚楚是不是被郑从涛派人安排的了。
白顾见宁孟知的时候,[涂肖]去了一趟郑氏集团。
郑世松去世得仓促,楼顶的总裁办公室还没有人动过,[涂肖]很容易就从抽屉里找到了那份郑从涛口中“只差做最后公证的遗嘱”。但是他翻看了几页,就面露不满,像是对里面苛刻的继承条件很有意见。
这个念头刚刚一动,纸张上的铅字就一点点扭曲,上面的遗嘱条款发生了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