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邪神视作妻子后(竹笛儿)

野猴子瞬间感觉自己看到了天使。
它一言难尽得被狄俄尼索斯解开绳索，刚想跑路，想了想，又忍不住回头对着阿里阿德涅叫了叫，又迈步，又回头叫。
很明显的引路讯号。
阿里阿德涅有点犹豫，野猴子住在后山，山路崎岖，她从来没有去过，更别提还有毒蛇和猛兽了，要不然野猴子也不会误入人类的捕兽夹。
后山很危险。
但要是还有猴子中了捕兽夹，在无助得等待救援怎么办？
实话实说，要是被困住的是老虎是野猪，她肯定转头就跑，但是猴子不一样，这位人类的近亲不使坏时，还是很可爱的。
何况这是无妄之灾。
狄俄尼索斯看出了她的纠结：“等我一会儿，我去说句话。”
野猴子不敢走了。
没过一会儿，狄俄尼索斯回来：“走吧，一起去后山。”
阿里阿德涅意外：“你不去牧场了？”
“寿星想休息。”
阿里阿德涅忍俊不禁，快速亲了他一下：“谢谢。”
明明不赞同，却还是陪她一起行动，理解了她的顾虑，又解决她的担忧。
狄俄尼索斯蹲下身子，给阿里阿德涅的小腿缠麻布：“后山草深，跟紧我。”
两人跟着野猴子上了山，却没见到更多受伤的猴子，而是来到了一个山谷。
不同于小岛的房屋都傍海而居，眼前的山谷是背对大海的。
野猴子叫了两声，很快山谷的猴子们开始应和，像是很高兴它能回来。
不一会儿，有猴子顺着树藤的方向跳跃，然后摘来一大串娇嫩欲滴的紫葡萄过来。
野猴子把葡萄向阿里阿德涅的方向推了推，又叫了两声，像是让她收下。
原来不是让她救更多猴子，而是送来谢礼。
阿里阿德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再看到满山谷的猴子，忽然从它们的眼神里看出，这是把她当做朋友了。
狄俄尼索斯的关注点则不同，他对求助的野猴子道：“葡萄不对。”
野猴子瞬间紧张，又是一阵猴言猴语，这次送上来的是熟度更高的葡萄，阿里阿德涅都觉得凭现在的天气，上午不吃，下午就要坏了。
“还是不对。”
野猴子懵了，狄俄尼索斯便道：“你们放得最久的在哪里？”
不一会儿，一串枝叶腐败的紫葡萄出现，阿里阿德涅浑身一震，这味道——
“这次对了。”狄俄尼索斯点头，把这串烂葡萄放在背篓里，一点也不顾猴子们“为何人类要吃坏的”无措。
狄俄尼索斯没有解释，只是看着阿里阿德涅的茫然，把最先的葡萄谢礼用布条隔开装好：“你还想做什么？”
阿里阿德涅摇头。
“那我们回家？”
阿里阿德涅点头。
直到下山进了自家院子，阿里阿德涅才反应过来：“这是猴儿酒？”
狄俄尼索斯眼露疑惑。
“你闻出来了是吗？”阿里阿德涅有些兴奋，“原来这里的酒也是这样来的，小岛上还没有酒铺子，我们要做第一个吗？”
“你是说，它可以喝？”
“对啊对啊，但是第一次最好煮沸，正好有多的葡萄，我们先试试模拟山谷的情况多做一些吧！”
眼看着妻子忙开了，狄俄尼索斯露出费解的表情。
这股气味，还有这蔓延其上的黑色丝线……
不是会带来狂暴吗？
算了，她想喝，那就改良一下好了。
总归他在，一切出不了问题。

阿里阿德涅说干就干。
本着做实验的精神，她找来不同的木桶清洗干净，再分别装入适量的葡萄和水，然后一一放入地窖中等待发酵，为了控制温度这个变量，她又盖上了厚度不同的麦草。
狄俄尼索斯默默配合，他一直知道妻子是个奇思妙想的人。
这点从他避世多年，居住的村民依旧把他当隐身人，阿里阿德涅却精准得找到他中初见端倪。
他们眼中的彼此，确实都是特别的。
阿里阿德涅不知道丈夫所想，她好久没有早起，再加上还爬了山，做了酒，忙完这些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是内心却是兴奋的，她因为溺水来到这座小岛，虽然村民很友好，丈夫也很贴心，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一份自己的事业有成就感。
养病期间，她一直思索着，自己能做什么呢？
虽然丈夫既能主外又能主内，但她也想做点什么让生活更加有趣。
现在身体好了，酒方子也近在咫尺，阿里阿德涅觉得，她没理由不抓住啊。
“累了？睡一会儿。”
海岛的午后，大家也习惯小憩。
阿里阿德涅摇头，顺手给丈夫嘴里塞颗葡萄：“说好了今天的一日三餐我来。”
可是没走两步，就忍不住打个小小的哈欠。
瞌睡和咳嗽一样，都是无法避免的。
狄俄尼索斯眼里有了笑意，快走了两步：“中午吃什么？”
“天气热，吃个海鲜粥，再烙几张玉米饼？”
“好。”
“你，你怎么又开始淘米了，说好我来嘛。”
“想吃得快点，再抱着你睡个午觉。”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晚餐是去镇上吃的，阿里阿德涅牵着狄俄尼索斯的手，看了好几家糖水铺子的情况。
算是从新的，非顾客的角度来看，如果以后她们要开酒肆，应该从哪个方向展开。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酒。
阿里阿德涅将早上散发酒香的葡萄榨汁，煮沸，准备试喝。
狄俄尼索斯看她这么有干劲，只好接下煮酒的工作。
原本以为可以每天改良的，现在只好快速进行了。
海风习习，阿里阿德涅从身后捂住丈夫的双眼，声音带着愉悦：“猜猜礼物是什么？”
“礼物？”
“嗯，就是过生日都要有的。”
狄俄尼索斯很陌生：“面条，不就是吗？”
“当然不是，”阿里阿德涅莫名有点怜爱，“没人陪你过过生日吗？”
狄俄尼索斯沉默：“你想过的话，我陪你过。”
阿里阿德涅亲了他一下。
看不到那双动人的眉眼，但是眼前人是真实的：“好，以后我陪你，你的诞生是我的欣喜呀。”
狄俄尼索斯豁然转身，阿里阿德涅却按住他：“别动。”
狄俄尼索斯只觉得喉头滑动，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萦绕其上。
“荧光石，我画了样子让老板加工，”阿里阿德涅笑眯眯得打开双手，“果然漂亮，很衬你。”
狄俄尼索斯顺势把她抱在腿上，回应了刚才的那个吻：“你好看就够了。”
“不一样的，”阿里阿德涅摩挲着绳结，“这代表你是我的。”
狄俄尼索斯又要低头，阿里阿德涅轻轻推开：“酒好了吗？我想尝尝啦。”
闻着就很香醇，喝起来应该更好。
热红酒，好久没喝到了。
狄俄尼索斯只好取来杯子，又叮嘱：“少喝点。”
但这提醒似乎没有效果。
再发现入口就是绝佳后，阿里阿德涅开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动作文雅，但杯子却很快就见了底。
“还要。”
狄俄尼索斯摸了下她的额头：“就这么喜欢？”
“当然了，你也来嘛，就当是不期而遇的惊喜，为了今天的庆祝。”
阿里阿德涅期待得和他碰杯。
狄俄尼索斯无奈，只好仰头饮下：“你总是让我意外。”
阿里阿德涅一头栽进他怀里。
狄俄尼索斯心跳失衡，迅速排查病症，却见妻子迷茫得抬头，面色坨红。
“咦，你是谁啊？”
狄俄尼索斯一顿，他处理过了，居然会导致失忆？
“真好看，”阿里阿德涅从心得勾了下他的下巴，“美人，你有相好吗？”
狄俄尼索斯低着头配合：“看着我的眼睛。”
“你先回答我！”
“我有没有，你不知道？”
阿里阿德涅笑了：“好，我在看了。”
对视三秒，狄俄尼索斯打消了狂暴因素，阿里阿德涅却忍不住送上红唇。
“看这么久，都没有忍不住吗？”
……妻子果然很热情。
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酒，狄俄尼索斯准备将她抱在床上休息，阿里阿德涅不满地嘟嘟嘴，然后自力更生得亲了响亮的一口。
转眼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是睡着了。
狄俄尼索斯掖了掖被角，轻声带上房门，一转身，眉眼瞬间一寒。
一抬手，一个红色的光团正要往他手心钻，在被发现之际，仓皇逃离！
狄俄尼索斯不惯着它，直接将其碾碎。
不过这次的印记有点特殊。
“酒神”
这是什么？
算了，不管这是什么，他都下定决心不离开妻子身边。
不说酒是阿里阿德涅的兴趣所在，就说接受神明光团，本身就意味着背叛。
他从来不过生日，但是他的新生是从妻子到来的那天，才开始拥有意义。
可就在狄俄尼索斯收拾好心情，弄好热毛巾准备让妻子休息得更舒适时，却听见屋内惊慌失措的声音。
阿里阿德涅冷汗淋漓，双腿不自觉得颤抖。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痛不欲生：
“忒修斯，忒修斯！”
“你怎么能抛下我？！”
“你忘了亲口许下的诺言吗？”
“你说过要带我走！”
狄俄尼索斯的手不自觉得扣紧门扉，却像是门内有最棘手的怪物一样，不能踏入一步。
阿里阿德涅终于沉默，可是秀眉紧蹙，脸色更是苍白。
眼角的泪水落下，但是悲伤不减。
狄俄尼索斯看了好久，终于把碎如齑粉的木门放下。
他态度平静地换了盆温水，给阿里阿德涅擦拭。
妻子失去了记忆，那么之前有过旧情人也很正常。

“昨天风太大，换个更结实的。”
阿里阿德涅呆呆点头，察觉到门外是夕阳，又有些恍然：“已经是昨天了吗？”
虽然身体没有丝毫不适，但是，她睡了一天？！
“你没有中毒。”
阿里阿德涅扶额：“是，我喝醉了，没想到葡萄酒的后劲这么大。”
等等，昨天丈夫也喝了：“你怎么样？”
狄俄尼索斯语气平静：“我没事。”
阿里阿德涅有点忐忑，她走上前，双腿软得却像面条，狄俄尼索斯扶了她一把，她的手指便顺势抚上丈夫的脸。
“你好像很伤心。”
“没有那回事。”
“可我感觉到你……”
“要吃饭吗？”狄俄尼索斯看着她，“我饿了。”
阿里阿德涅恍然，她一直睡，丈夫肯定担心她，忘记了吃饭，可是睡梦中的她没有察觉啊。
想想也是，人没吃饭确实容易心情低落！
“走！”
今天的晚餐是红薯粥和海鸭蛋。
一口甜一口咸，不光好吃，还很养胃，阿里阿德涅心情大好，再加上回味起葡萄酒的滋味，不由畅想其风靡小岛的未来。
糖水铺子虽好，可哪有小酒馆带劲啊。
狄俄尼索斯看着她：“哦？你还记得昨晚吗？”
“记得呀，我送你项链，然后咱们一起喝酒，”阿里阿德涅双眼弯成月牙，“你一直戴着啊，真好。”
“之后呢？”
“之后？”
“喝酒之后。”
阿里阿德涅茫然：“我睡了？还是说了醉话？”
好吧，从丈夫的表现看，应该是后者。
“我意识不清楚，确实不记得了，你一定要不知者不怪啊。”
“嗯。”
阿里阿德涅好奇得贴过去：“我说了什么呀？”
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选择凑合凑合继续活吗？
狄俄尼索斯瞧了她一眼：“你说我是美人。”
“是啊，你很好看的，别人不懂欣赏。”
“问我可有婚配？”
“嘿嘿，我这叫从一而终嘛，”阿里阿德涅洋洋得意，“你看我意识不清醒时，都在惦记你了，我多喜欢你呀！”
“猝不及防间，你吻了我。”
阿里阿德涅不笑了，她看着丈夫：“难道那时候我吐了？”
除了这个理由，她不明白丈夫为啥是这个表情啊。
虽然他刚开始用吃饭回避过去了，但是阿里阿德涅就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糟糕，既悲伤又无措。
她本以为是饿肚子的原因，但丈夫吃了饭也没缓解，一定是有事啊。
这太罕见了，阿里阿德涅哪见过丈夫这个表情啊。
他不一直都是淡然自若，除非在床上才如狼似虎吗？
一想到自己喝醉酒去亲亲，却好巧不巧吐了，阿里阿德涅整个人都不好了。
坏了，这可真是大阴影，要是放她身上，都得怀疑人生了！
“你没有。”
换位思考，若是丈夫喝醉酒这个样子，她一定，咦，等等，她没有？
“你亲完就睡了，我才真正确认你没有事。”
阿里阿德涅松了一口气，瞬间避开贴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害我紧张得要命！”
狄俄尼索斯握住她的手，阿里阿德涅打开。
再握，再打。
还握，狄俄尼索斯不握了，他直接掐腰，把妻子抱在怀里，就这样面对面得坐在他身上，在平视的角度上，两人的表情一览无余。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啊，阿里阿德涅小脸通红：“好吧，你为我担心了一天，一定很辛苦。”
“不会。”
“你阻止过我的，是我不胜酒力，也许以后做成酒馆时，还要再改良一下酒的情况，小孩就算了，但是女人喝葡萄酒有好处，不能忽视她们的需求。”
“嗯。”
阿里阿德涅觉得正事说完了，只好害羞道：“先散会步吧，我一天没出门了，想和你一起看看夕阳呀。”
狄俄尼索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在结婚前，我们曾约定过，有话说话，不让矛盾累积，感情破碎。”
“嗯嗯。”阿里阿德涅点头，是她说的。
也许是自身性格原因，她不认同感情越吵越好的鬼话，吵架很伤身的，如果有一天，她和狄俄尼索斯真的观念不和，没法在一起了，她也只想和平分手，而不是生活一地鸡毛，让彼此都对爱情恐惧。
如果亲如夫妻都不能说出心底话，那不就代表着沟通都不能解决问题吗？
所以她事先约定好了，这样过日子大家都很敞亮舒心。
狄俄尼索斯却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犹豫。
“说啊，”阿里阿德涅催促，“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我也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等等，难道我睡着后还有后续？”
狄俄尼索斯点头：“原本我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
可看到妻子充满信任的眼神，他莫名控制不住。
曾经还有一个人，得到她全部的好吗？
可是得到又抛弃，为什么？
那个男人，凭什么？
阿里阿德涅揉了揉他的眉心：“在意也很正常啊，你是我丈夫嘛，说吧，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能接受。”
狄俄尼索斯捉住她的手，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忒修斯，是谁？”
阿里阿德涅茫然：“谁？”
“你睡着后呼喊他的名字。”
阿里阿德涅：？！
这问题大了嗷！
换个视角看，这和某乎发帖“丈夫梦话里出现别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忒修斯，怎么看怎么是个男子名，却从自己口中说出。
所以性转一下，她是渣男，丈夫就是怨女。
她居然这、这、这么恶劣吗？
“应该是你过去的记忆。”
阿里阿德涅点头，没错，她现在都不认识忒修斯这号人啊。
“但是你哭了，我没法不在意，”狄俄尼索斯看着她的眼神，“忒修斯对你做了什么，违背约定，抛弃你，他、是你过去的情人吗？”
阿里阿德涅脑袋轰的一声，不是因为这句话的爆炸级别，而是——
好痛，就像是被无数只蜜蜂刺到一般，怎么会这么痛？
狄俄尼索斯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快速撕开膏贴，很快药效起作用，阿里阿德涅疼痛减轻，可是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汗落满一身。
狄俄尼索斯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散发凉意，似乎在颤抖，不知道为什么，阿里阿德涅忽然很难过，为他难过，这样想想，好像疼痛瞬间消失了。
咦，是真的消失了？玛吉婶婶的医术又精进了吗？
可是疲惫感没有散去，阿里阿德涅看着丈夫苍白的侧脸，忽然抬手抚了下：“让你担心了。”
“还痛吗？”
“不了，”阿里阿德涅陷入昏睡中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小声却坚定得凑在丈夫耳边，“你别吃醋，我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选你，只选你。”
黑夜如墨，海水汹涌，一身红衣的女子踏浪而来。
“哎呀，我好像闻到了十分美味的气息呢，在哪里呢？”红衣女子喀尔刻舔了舔嘴唇，视线穿透无数木屋，直到看到海边偏安一隅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