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闭了闭眼,心头火气再难压制。武氏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她深恨不已,难以忘记的人。
在他们这类人眼中,儿女亲情都是垃圾,唯有权利和利益才是真的,为了后者,牺牲什么人都毫不犹豫!
顾寒之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忙一把扶住了她胳臂。
“你怎么了?”他关切的问道。
浮霜睁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没事。”
“是我不好,当时……当时我如果阻止……”他见她难过,十分自责,忙追悔道。
浮霜忙道:“不关你的事,你能脱身,已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幸而你早来告诉我,这事只要收拾干净了,至少没人知道。”
她望着他清澈的眸子,心中的火渐渐的消了。有季景斋那样的父亲,是她的悲哀,可她至少身边还有寒之可信,而卫东鋆身边却谁都没有……
顾寒之闻言松了口气:“那苗领班怎么办?”
浮霜望了眼委顿在地上的苗大壮,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明白,这人说到底也无辜的紧,同是被拖累的,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她只能感觉到厌恶。
“先锁到柴房去,别让旁人瞧见,我明日再处理。”说罢浮霜便又吩咐了几句。
待得家宴近尾声,已是亥时末了。定王爷身子不好,早一个时辰便回去了,卫东鋆也在浮霜去了不久后,便借故回了军营,此刻主桌上只王妃武氏一人。她拉着毛氏聊家常,十分愉悦。
沉香凑在她耳畔回禀道:“世子妃回了两仪居,说是酒多了。”
武氏转过脸问道:“夏桃那儿呢?有无按计行事?”
“都办妥了。”沉香冷笑道,“夏桃亲自将三郡主送了进去,随后还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确保无误方才来奴婢这里领了银子。这会儿怕是已经乘乱出府了,奴婢让她明日就离开润州。”
“离开?”武氏微微挑眉,“你让她离开?”
沉香忙道:“自然是说说的,王妃请放心,怎么着半路也得……”说着便做了个右手劈下落在左掌心的动作。
“好。”武氏点点头,“等会早些散席,让下人们不忙收拾,都赶早的回屋睡觉。”
“奴婢明白。”沉香便去了。
过了一会,武氏便道:“今日也闹得差不多了,便都散了吧。”
于是众人便散了,又有沉香传话,说是今日过节,众人辛苦,就不忙于晚上收拾了,只把东西堆着,明日再做不迟。众下人们忙都欢喜,便一齐往南苑去。
沉香故意留下。差小丫鬟扶着武氏回去,静等事情闹出来。可等了有一会子了,却什么都没等到。她想了想,便自行去了南跨院的穿堂。
到了地头,只见穿堂内两径打开,几个小丫鬟正抬了水桶在刷地。
沉香忙上前喊住问道:“做什么呢?这么晚的折腾?”
丫鬟们见是沉香,忙回禀道:“沉香姐姐怎么来了?我们这儿正打扫呢,姐姐要过可小心鞋子,别踩着秽物了。”
沉香一听,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丫鬟嘟着嘴怨道:“也不知是谁造的孽。弄了两头猪拴在穿堂里,还前后锁了门,弄得这里面乌烟瘴气。我们方才回来时。那两头猪拉了一地,真令人作呕,洗刷到现在还未干净呢!”
沉香一听,差点吐出来。暗道一声不好,怕是有人提前发现了!弄了畜生来掩饰!
她忙掉转身飞奔着回了玲珑馆。
玲珑馆里。武氏正等着消息,见她来了,忙笑问道:“那姓顾的护卫可是当众被捉住了?”
沉香喘着气道:“王妃!有人赶早了,将人弄了去,丫鬟们压根没撞着!”
“什么?”武氏一愣,“莫不是浮霜?你不说她是醉酒回了两仪居的吗?”
沉香苦着脸道:“奴婢跟着您。不便查探,是寻了人问的,没想到那些下人竟然敢蒙我!”
武氏沉吟片刻。道:“算了,没当众揭开倒也无所谓。我就不信这事浮霜还能压得下去!东渟那没羞没臊的丫头心里念着姓顾的,整是自个送上门去,今晚事成,生米煮成熟饭。她哪里还会消停?赶明儿自己个就得全闹出来!我们且等着瞧好吧。”
沉香闻言,忙松了口气:“王妃英明!此事做的隐秘。谁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我们只管坐看风雨便是了。”
却说两仪居中,卫东鋆拍着桌子骂道:“那毒妇如今还了得?整是今日害你明日害他!东渟……东渟她现在……”说道此处,他有些难以启齿。
“已经被侍候睡下了,精神不好,也没醒来,等明日她醒了再说吧。”浮霜沉声道,“无论如何,她也是自个去的,这事明里还扯不上武氏什么错处,都是我疏于防范了。”
“她那丫鬟逃了?”卫东鋆咬牙切齿的问道,虽然他与东渟几个不亲,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妹子,妹子被人糟蹋了,他心里还是膈应的慌。
“跑了。”浮霜道,“怕是先头就跑了,那丫鬟不是家生子,是武氏早年买来的,伺候了东渟近十年了,没想到也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怕是跑不过今日。”卫东鋆冷笑道,“照那毒妇的秉性,断不会留她活着。”
浮霜叹了口气:“活还是死都是二话了。如今却是东渟怎么办?年后不是还要嫁去越王府吗?听说也是早年定下的亲。”
卫东鋆沉吟片刻,见浮霜皱着眉,一脸的自责,便拉着她的手宽慰道:“此事不怪你,你无需自责。东渟自己也有责任,她自个不安于室谁也拦不住。至于和亲的事,你更不必操心。我不说别的,总之断不会让妹子去和亲,无论是东渟还是东琳,大不了就养在家里一辈子。”
浮霜想了想也没再说,上辈子定王爷是年尾去的,随后没到半年的时间,越王便率先起兵了。嫁不嫁卫东渟倒真是无所谓,只是这女儿家失了身子,今后……
“今后给她寻个稳妥的人嫁了也就是了。总算对得起她,若照着原来的亲事,嫁去福州,等将来越王被我灭了,她还不是要守寡?所以此事只要不露风声,对她而言也算是个教训。”卫东鋆冲着浮霜说起宽心的话。
浮霜暗自翻了个白眼,被他给逗乐了,话说上辈子东鋆确是把越王给灭了,可这会儿还差的远呢吧?这家伙就这么牛哄哄的放话?
不露风声是必须的,可武氏那里却不能白便宜了,想到此事还牵扯上顾寒之,浮霜就压不住火。冲着她使手段还说得过去,竟然还盯上寒之了?若不给武氏点颜色瞧瞧,下回还不定怎么下作呢!
“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吧,内闱的事我自会处理妥善。王爷那里最好也瞒着,王爷的身子比先前更差了,若气出个好歹来可是大事。明日我上玲珑馆和武氏对峙!总要让她知道,做什么事都得付出代价!”她厉声说道。
卫东鋆望着怒火冲天的浮霜,真是越瞧越喜欢。她从不像旁的女人,无论是斗法过招,还是出事摆平,她总是自己亲力亲为从不依赖旁人,这样的性格还真是很合他胃口。
不过……当然……可是……若她能赖着他做些什么,他也是愿意的……其实他更希望她能依靠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 翻脸(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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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浮霜站在院子里,纠结该如何面对卫东渟。
说真的,她很想臭骂她一顿。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又是定了亲的,晚上穿着肚兜轻纱跑到众人必经之路的穿堂里幽会男人,还让人把两头的门都拴上,她的脑子里到底都塞满了些什么?
可是她转念一想,也明白自己不能开骂。前前后后的事得问清楚不说,身为女人,浮霜还是很能体会这种感觉的,卫东渟想必此时的情绪已濒临崩溃了,若是不够坚强,说不得这顿骂就足以让她去死。
所以浮霜站在院里,深呼吸了几遭,令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方才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这间屋原是梅戏子住的,后来梅氏没了,便空了下来。此刻屋里没旁人,只有芍药守在近前,卫东渟已经醒了,正抱着胳膊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浮霜进了屋,冲芍药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吭声,自己走到床前,盯着低头抱腿的卫东渟打量了片刻,见她起色倒也还算好,并没有想象中的苍白,便斟酌片刻,准备从夏桃扯开话题。
“你的丫鬟夏桃已经跑了。”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了,你被她骗了。”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浮霜抿了抿嘴角,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夏桃背后显然是有人指使,否则她一个丫鬟如何这么大胆子卖主?所以如果你想报仇……我建议你将所有的事情说给我知道。”
卫东渟微微打了个颤,随后肩膀剧烈的耸动起来,逐渐的出现了呜咽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大。很快便变成了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