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嘶叫声。惊恐的呼喊声,中了箭的马轰然倒下,溅起一片尘土,又迷住了骑手们的视线。落马的战士翻滚着避让马蹄,想滚到谷道边侧而不可得,弩箭完全不需要瞄准,只铺天盖地的射下来,便足以令峡谷内变成炼狱。
一千余米的谷道,此刻除了死亡,没剩下任何东西。
卫齐瑞在护卫的掩护下。率先冲出了谷道,他纵马狂奔了有半里路,才缓过劲来。勒马整兵。后面陆陆续续的奔来的骑兵简直寥寥无几,卫齐瑞心如滴血般的疼惜着,惶恐着,祈求着上天保佑。
步兵只要撤离的快,倒是不会损失太大。但是后撤的步兵势必要改道而行,如此一来与骑兵便起码会拉开十多天的路程,此行是不必指望他们了,而骑兵照目前看来,能穿过谷道的定多不会超过一半的人数!
他此行为了防备镇州,带了十万兵马。其中只有不到五千人是骑兵,此刻难道要他带着两千骑兵去润州吗?当然,如果润州城门大开的话自然不用说。可即便是里面没有守军,那厚重的城墙也是需要攻城利器的,然而他带来的火炮、云梯等物,怕是已经全陷在谷道里了吧?
见鬼的!到底是谁?如今他甚至不知道站在两侧崖顶上,朝他的军队放冷箭的究竟是谁!
是润州城的人?还是来自镇州、卫东淳的兵马?
卫齐瑞痛惜犯疑的时候。山顶上的于宏昆则已经下令收兵了。望着谷道内挣扎求生、痛苦哀嚎的骑手和战马,他没有兴趣再补上一阵弩箭。毕竟,他们都曾同是江淮的卫军。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傍晚的红霞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艳丽,不知道是老天保佑,还是王妃慧眼识珠,卫齐瑞还真的选择了谷道!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
“于都尉!卫齐瑞的人马被我们逼成了两段,他的骑兵现在不足三千,你看我们是不是追上去收个尾?”曹都尉提议道。
于宏昆摇了摇头:“你觉得卫齐瑞凭借这两千多骑兵能攻下润州城吗?”
曹都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于宏昆反问道。
曹都尉抓了抓脑袋,忍不住道:“可是我们此行不过是震慑啊,卫齐瑞的主力部队并没有损失太大,等他们绕道官道赶赴润州城,近十万的大军依旧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于宏昆却道:“你错了,我们现在该考虑的已经不是卫齐瑞了,而是来自镇州方面的叛军,他们会比卫齐瑞的主力更早抵达润州城。所以与其在这里追杀卫齐瑞的骑兵,不如尽快回城。”
说罢于宏昆长叹一声道:“王妃终究是猜对了,卫齐瑞没有和卫东淳联手,我们只需要分而破之即可。”
却说贾太尉此刻也可了劲的往润州赶,他率领着自己的八千京护卫与镇州总兵的四万多人马组成的混合部队,带着攻城器械抄小路急行。广陵留守卫齐瑞的兵力太过雄厚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方面更不会有失。若是他的部队未能第一步赶到润州城,并拿下城头,这场竞争他们便彻底输了,即便是扳倒了卫东鋆,二公子也做不成定王。
所以他必须快,也只有快才行!
他身边紧跟着的便是镇州总兵王晋忠,他作为混合部队的二把手,紧紧的跟着贾太尉,这源于来自毛尚书等人的怀疑,他们迄今为止都信不过贾太尉,却因为他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掌过兵的武将,除了将兵权交给他别无选择,所以才安排了镇州总兵做他的监军。
对此贾太尉十分心烦,他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都到这份上了,自己为他们打生打死又有什么意思?卫东鋆或者卫齐瑞都是不错的效忠对象,若是自己带兵归降,那两人恐怕都不会亏待他的吧?
然而这念头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决了。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留在二公子卫东淳的阵营了,将来怎么说也是武官中的第一把交椅,而若是混到卫东鋆或者卫齐瑞手下,眼前或许得利,但用不了多久,定是会被强行卸甲归田的,他很清楚,武将中最容不得的便是倒戈的墙头草。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他的宝贝女儿被卫东鋆纳做了妾室,他都从未真的准备投靠过卫东鋆。
而毛尚书等人却无法理解他,连带着老王妃武氏也对他起了疑心,现下唯有攻克润州城,捧二公子登上王位,才能展现出他的坚定立场。
“太尉,您确定我们应该选择这条路吗?”身旁传来了王总兵的疑问,这话冲充满的不信任,令贾太尉眼神一紧。
“当然确定!这是通往润州城最快的一条路,对此我们不都是很清楚的吗?”他毫不犹豫的驳斥了王总兵,“加紧点速度!再赶赶,明天我们就可以看到润州城墙了!”
王总兵终于不吭声了,只依旧紧紧的跟着。
正在贾太尉心中唾骂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斥候马队成批的矮了下去!
怎么会矮了?就仿佛一瞬间所有的马都被斩断了腿!
“是陷马坑!”落马的人一声惨叫,被坑底的长矛扎了个透传!贾太尉心中一慌,连忙勒住缰绳,坐骑打了个响鼻猛的挣了两步,才堪堪在坑道前止住,只见十丈宽的陷马坑里,被刺穿的马腹、还活着挣扎的骑手,哀叫声一片!
“后面的止步!止步!”贾太尉慌忙高声叫道,可急速行进的马队又怎是轻易能止得住的?
越来越多的骑手止不住马,几乎是‘跳入’了陷马坑,他们有的张着手臂,惊恐的大叫着,有的则拼命解开鞍绳,想挣扎下马。贾太尉自己都是左躲右闪,才避免了被后续的人冲入坑内。
等队列停止下来,已经是一片残骸了,至少有数百名的骑手陷入坑里,后续为迅速止住马速,又有不少人跌下马来,或摔或被践踏。
休整清点人数后,贾太尉发现损失惨重,三百多人重伤难治,又有四百多匹战马因减速止步,折了马腿,两千骑兵,如今完好的只剩下一千多人,几乎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他懊恼的听完了汇报,刚准备下令立刻绕道急行,却听王总兵冷冷的道:“贾太尉,对此事你怎么交代?”
贾太尉一愣,随即脸涨的通红:“什么叫我怎么交代?我要和谁交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总兵怒发冲冠的吼道:“我们是听你的指挥才选了这条道的,结果路上就有陷马坑?要不要这么巧合啊?就像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来似得!你的女儿嫁给了王爷,你的心早已偏了吧?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我拉下水?我好好的镇州总兵不要,跟着你们拥戴二公子,不就是图个将来吗?现下自己人里面竟然有内鬼!这仗还怎么打?我这回算真是上了贼船了!后悔莫及啊!贾太尉!我告诉你,我王晋忠可是半身污泥染上身了,你若是反水,信不信我当下就斩了你?”
一听这话,后面的队伍立刻兵分两列,京护卫紧紧的将贾太尉护在中间,而周围则是虎视眈眈的四万镇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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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不战而退(二更)
城头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了张长案,浮霜斜坐在案前,自斟自饮。润州北城下,已经清出了跑马列阵的开阔地,望过去一眼平川,很清楚的便能看到数里之外的敌军。
浮霜望了眼远处的山峦,艰难的抬高酒壶,将酒水倒入杯中,再缓慢凑到嘴边喝下去,身上重达二十斤的盔甲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卫东鋆平时都是穿着这么个重死人的玩意上沙场的吗?简直难以想象!他还能动得了?挥动的了刀?
“王妃,还是我来斟酒吧!”蔷薇见她手直抖,忍不住道。
“不用!”浮霜摇了摇头,拒绝了她服侍,“由你斟,不够气势。”
“还谈什么气势啊!郡主!你这么慢的斟酒,这么慢的举杯,原本就没有什么气势啊!”蔷薇忍不住嘀咕。
“你错了。”浮霜费力的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从城下远处看过来,我就不是缓慢,而是风流倜傥!”
蔷薇:“……”
城外远处的地界出现了人影,从星星点点的几个,逐渐增多,直到变成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逆着朝霞的红光走来,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带起的烟尘四溢。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他们迅速覆盖了一切绿地。
镇州的兵马终于在第十三天的早晨赶到了!
浮霜突然真切的意识到,六万人,这在军事上并不值得一提的数字,展现在眼前时会带来多大的视觉冲击。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城头上有人鼓噪起来,虽然镇州的人马比他们预计的十万广陵军要少很多,但是也可以想见即将开始的一场硬仗了。
“慌什么!”浮霜缓慢的再度倒了杯酒,“我们背后可是卫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