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才能让崔氏来和定王妃见面呢?与继母关系并不融洽的继子犯起了难。
屋外留守的淑锦和淑玉,见没过多久,世子爷就出来了,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虽然没人让她们对贵人的行为负责。可私下会面这种事若是闹出去,跟前的丫鬟也是跑不了被罚的,幸好世子爷只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屋子。
淑锦连忙进屋去伺候,淑玉却巴巴的上赶着送赵宏年。她跟在庆王世子身后,磨蹭到院门口。见赵宏年脸色神情恍惚,便试探性的开口道:“贵人的容色可不是一般的,奴婢等初次见到的时候。还被慌了神呢!世子爷真真的好福气。”
赵宏年被她这话一堵,差点没当场滑到!他面色古怪的转过脸望向淑玉。就是因为这些个捕风捉影的下人,他今儿才在定王妃面前闹出了乌龙来!
淑玉见他注视着自己,便越发高兴了,她离开世子爷跟前也有近两年了。不知道世子爷还记不记得她?淑玉含羞带怯的半低下头,抬手微掠鬓角。柔声道:“世子……世子爷您这样看奴婢……奴婢可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赵宏年低喝道:“你给我闭嘴!什么好福气?我赵宏年哪里高攀的上人家!”
说完赵宏年便一甩衣袖,气狠狠的走了。
淑玉呆若木鸡的站在院门口,心中惶恐非常,难道说……方才在屋里,贵人没看上世子爷?
却说崔氏王妃被继子莫名其妙的抢白了一番,回过神来之后,便招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询问。红掌纠结了半天才磕巴磕巴的回道:“府里有传闻,说是西苑来了位神秘贵客,正是西蜀季氏家的郡主,是来泉州准备和世子爷联姻的。又说我们庆王府若是攀上睿王府的亲,自然也就不必怕江淮定王爷打上门来了。”
崔氏闻言吃了一惊,怎的竟出了这样的谣言?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若非季浮霜转弯抹角的透露,下人们又怎会将她错以为季氏未出阁的郡主呢?
看来这位肉票是打算做些什么了。
浮霜是她使人绑来的,此事甚至没有知会庆王爷。王爷心心念念的要与江淮卫东鋆一决高下,打定了念头不肯归降。她夫唱妇随,即便是败,也情愿和王爷一道同赴黄泉。可毕竟她也是有亲生儿子的人了,自己甘愿与王爷同生死,却不愿意眼看着儿子也陪葬,思前想后,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寻了机会绑来定王妃,也算是给儿子留一道护身符,即便福建赵家军败了,只要定王妃在手,至少她能替儿子换回一条性命!
润州定王妃,毕竟不仅仅是王妃,她还是西蜀睿王的女儿。她象征着季氏和卫氏的联盟,所以无论卫东鋆在意不在意他这位王妃,都不会让她有闪失的。更何况从润州传来的消息,似乎新任定王和王妃的关系十分融洽,卫东鋆南下攻越的时候,润州城都是交给他的王妃的呢!
崔氏是打着用浮霜做护身符的念头,将她绑来泉州的,所以来了以后也没苛待她,只把她限制在西苑。却没想到季浮霜竟然会闹出这样的谣言来,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突然萌生了见一见这位定王妃的念头。
但这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崔王妃有种莫名的预感,面见季浮霜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能执掌润州的女子,定不是什么等闲辈,或许自己会因此而动摇也说不定。
反正终究是要与江淮一战,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让他们都闭嘴!再听闻有谁嚼舌根,家法处置。”她淡然的冲红掌吩咐道。
先去和王爷说说这事吧,先前是瞒着,如今风言风语的难保瞒不住了,还是说清楚了好。
于是崔氏便直接去了王爷的书房。
书房里,正燃着茉莉香,清雅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庆王爷皱着眉批阅公文,看起来心情倒是并不轻松。崔氏端着茶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将茶盏在桌边搁下,便伸手给庆王爷捏起了肩膀。
庆王爷这时候才发觉夫人来了,他舒展开眉头,也没说话,只一边仍有崔氏给捏肩,一边翻着公文。
就这样,夫妻二人静静的相伴,公文很快便批阅完了。
合上最后一份折子,庆王爷将笔往砚台边一搁,伸手握住了崔氏的手。
“莞尔啊,你说我怎么样才能战胜江淮卫氏呢?”赵从熙开口道,“你上回说的,激起民意,可如今连我的臣子都反对我开战,你说这泉州、这福建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我而战?”
崔氏顺着他的肩胛骨揉了一圈,想了想道:“王爷也不必考虑那许多事,毕竟卫东鋆还未踏足福建呢,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支持你的,信你的人自然会追随你,让那些退缩的人离开好了,此时的泉州朝堂,不应该有第二种声音。”
“你的意思是……让我罢了他们的官?”庆王赵从熙略微有些吃惊,“兵部、吏部,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在反对,难道我必须将他们都清理出朝堂吗?”
“不错,”崔氏点头道,“危难之时,不能紧抱成团,相互扶持的人,留着也是无用的!若让他们占据了上风,甚至会影响你的权力集中,尤其是世子站在你的对立面时。”
赵从熙一愣,脱口道:“宏年不会背叛我!”
“或许他不会。”崔氏接着道,“可是情势会逼迫他与你争权。随着卫东鋆的逼近,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投降,届时他们只有推出世子,才能与王爷您分庭抗挣,到那时候,当所有人都呼吁他登上王位时,世子还会秉承现在的心态吗?又或者他也会觉得,代替你向江淮投降,才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赵从熙不说话了,他也明白,王妃的顾虑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崔氏叹了口气道:“所以与其那时候我们处置世子,不如现在就清除那些主和的人,以绝后患。”
“我想你是对的。”好半天过后,赵王爷低声应道。
崔氏俯身,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鬓角,随后凑近他耳边低语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嫉恨宏年,只是我更在意你,我不希望你们父子将来反目成仇,那会让你伤透了心。”
“我知道!我懂你的心意。”庆王爷安抚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崔王妃说到了正题,“我想我至少已经为赵家找到了条退路,至少我们手中拥有最后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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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 绕弯
泉州朝堂上的大清洗,很快便轰轰烈烈的展开了,然而与庆王预料截然相反的是,此次罢官潮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抵触,大约是人人都觉得福建保不住了,泉州小朝廷覆灭也是早晚的事,与其绑在一起死,不如早些抽身离去。
兵部、吏部的大员被王爷下令摘去乌纱帽的时候,还在极力的呼吁庆王爷投降江淮,不要拿赵家军数十万人命,去孤注一掷的豪赌。然而到了中下级官员被革职时,反对的声音已经很少听见了,甚至一些不入流的小官为了离开是非圈,哭着喊着自求罢官。
留下来的主战派,则勃发出一股子悲壮的气势,望着这些过去的同僚旧故被逐出朝堂之外,他们就如同坚定自己信念走下去的烈士般,内心深处充满了义无返顾的壮烈。
年近四十的赵从熙不甘心在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面前低头,更不能容忍赵家经营了数代的福建毁在自己的手中。他赵从熙矜矜业业,仁慈爱民,比祖上任何一位庆王都要贤明,赵家理所当然应该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的,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竟然让他遭遇灭顶之灾?
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可能赢,但他宁愿输,也不愿谦卑的活下去。
这种不甘牵引着他陷入了死胡同中,难以自拔;连同着整个赵家军、整个福建都陷入了战争的边缘。
危机一触即发,江淮大军兵临城下,庆王和他最忠诚的臣子们都觉得,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却说在浮霜面前打了包票,陈诺尽快安排她与崔王妃见面的世子赵宏年,为了兑现自己的陈诺,跑来了找他的小弟赵宏阳。
赵宏年虽然与他的继母崔氏关系不好。但与这位同样嫡出的小弟关系确还是不错的。小萝卜头今年刚满十岁,正是翻上翻下皮的怕人的年纪,他的三个哥哥中,大哥性子沉闷懦弱,三哥赵宏祥又从小就奸猾,唯有二哥性格爽利、正气十足,虽然脾气有些火爆,却不失为好兄长,所以打小赵宏阳就喜欢粘着他。
世子赵宏年来找赵宏阳,其实也不是为了旁的。而是打着曲线救国的念头,准备从他入手,引诱他亲娘崔王妃。
赵宏阳正百年难得一见的在屋里临帖。他昨儿被教书的大儒罚了课业,王爷家的公子自然不好动不动就打手板子,最终便只是让他抄写孝经五十遍。相比起来,赵宏年可能更愿意被打手板子,他宁可被打肿手也不愿意抄经书的。
此刻才抄到第五遍。他人就不耐烦的蹲在椅子上写了,好似这个动作便能纾解心中憋屈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