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由浮霜执笔则不然,若是卫东鋆答应了自然是最好,若不答应,他们庆王府也可以声称对此一无所知。
她崔莞尔虽然愿意与庆王爷共同赴死。可若是能有机会全家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谁又会不动心呢?
于是思索了片刻。崔莞尔点头应道:“做买卖自然要讲诚意,就有烦贵客写一封信吧。”
浮霜辞了崔氏,回了屋匆匆书就了一封信,其间将收购福建大军的好处按条目分列明细,详细的阐述了一边,却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泉州的情况。她知道自己的信崔氏送出去前肯定是会查阅的,自然也没打算在里面透露什么军情。
封了口,浮霜想了想,在信封上又勾了一朵玉兰花,她只想告诉卫东鋆,信里所书内容都是她本人的意思,并不存在任何威逼。
崔王妃派红掌来带走了信,初步的同盟算是建立了,接下来就看卫东鋆愿意出什么样的价钱,以及崔氏能否说服庆王爷赵从熙了。浮霜松了口气,若真能一切顺利,自己此番被绑来福建,倒不是间坏事,起码为江淮收复福建,省了好些周折呢。
她胃口大开的吃了顿晚膳,然后舒舒服服的泡了温泉澡,准备好好睡一觉,自从被关入庆王府,她百般筹谋,几乎没有踏实的睡过一个正觉呢,如今大事已定,就等回复了,自然可以放松一下。
然而好觉并未到天亮便却被搅了,夜半三惊,浮霜被人从梦中摇醒,她迷茫的睁开眼睛,就着窗外招进来的月光,只见一个黑影站在她的床前!
浮霜先是吃了一惊,她刚搂住被子撑起上半身,随即便认出了那人正是顾寒之!
他身着一袭黑衣,身上没有佩剑。清丽的月光洒在他的鬓发上,如同浮上了一层薄霜。
他背朝着窗口,浮霜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本能的就知道是他。
松了口气,浮霜心中一喜,低声笑道:“你怎么找来的?”
顾寒之没有马上说话,他静静的望着浮霜,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得,两人四目相对,浮霜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被他瞧得有些窘迫了。
“伺候我的两个丫鬟呢?”她微囧的转移话题道。
“被我点倒了,一时半会醒不来。你快些起身更衣,我们马上走。”
泉州五月的天气微热,此际浮霜只穿了件单衣而眠,搂起的薄被掩不住她裸、露的肩膀,在夜晚月光的照射下,变得格外诱人。顾寒之回过神来,努力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没见,却令他几欲发狂,如今好容易找到了她,又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几乎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清潮汹涌。
于是他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舍不得退后,顾寒之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如同擂鼓般急促的仿佛就要迸出来似得。
然而浮霜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如果你早来两天,我一定会跟你走,可现在不行。我刚说服了庆王妃与江淮和谈,如果我现在跑了,此事恐怕就黄了,江淮与福建一战就在所难免,所以我必须留下来,等待和谈结果。”浮霜很坦诚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你……你在此处可是人质!”顾寒之转过脸,惊讶的望向她。
浮霜笑了笑:“赵家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是他们最后的保命符,所以住在泉州的这段时间,除了自由,我什么都不缺。”
顾寒之抿紧了嘴角,好半天才挤出句话:“这么说……我来的根本没有必要?”
浮霜闻言,心知他是生气了。她认识顾寒之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他当着她的面表现出生气呢!也是,大老远从润州奔来泉州,毫无头绪的打听查探,费尽心思才找到了她,她却说不走,换谁都会生气的吧?
“你到底要为他做到什么程度?”顾寒之提高了嗓门,几乎是低吼道,“你失踪后,明知道是福建赵家劫持了你,卫东鋆还是急于往福建增兵!说什么施压是为了你好,其实还是放不下他的天下吧!我就想不通了,你为他做了那许多,他怎么就能够在你危难之际翻脸无情!现在你又说你不能走?难道为了他,你甘愿赔上性命?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
或许是愤懑,又或许是失望,顾寒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要被嫉火涨裂了。
“你听我解释。”浮霜伸手拉着他在床沿坐下,“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如果我预料的不差,和谈成功的话,至少江淮与福建的这场硬仗就不必打了,无论是福建,还是我们江淮都能避免很多人无谓丧命。那些当兵的,虽说吃粮拿俸,可到底也是有家小的人,寒之,你应该理解的,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顾寒之别过脸,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的火气却是消了几分。他方才是因为一时嫉妒难抑,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明白,相比起避免一场战争,一个人的性命安危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然而他宁愿那人是自己,也不能是浮霜。
“我做的所有的事,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卫东鋆,我为的是我的理想。我不希望天朝最终落在季景斋那样的人手中,而我坚信卫东鋆会是个称职的帝王,所以才倾力辅佐他,并不是仅仅为了他这个人。我们天朝必须尽快统一,并且最大可能的保留有生力量,因为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远洋海船来源的国度。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之所以不跟你走的原因,并不是说你来救我是毫无必要的,你能来,我万分欣慰,真的,万分欣慰!”
一袭话说得顾寒之心中好受了许多,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也留下来做人质,我倒要看看,你们敢把你怎么样!”
浮霜笑了:“又何必呢!困一个总比困两个的好。”
“你不必说了,”顾寒之沉声道,“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坚持,我虽然做不到猜透你的心思,可我至少要陪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或许是黑夜消除了他的羞怯,银色的月光下,顾寒之如同宣誓一般说出的话,火辣辣的烫平了浮霜的心,感动、甜蜜和惭愧纠结在一起,混合成难以分辨的感情,溢满了她的胸腔,令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第两百七十六章 意外
一夜之间,贵人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男子,令淑锦和淑玉都唬了一跳。浮霜没有阻止她们向崔王妃汇报,得知消息的王妃崔氏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吩咐两人道:“也罢,就这样吧,劈出那院里的厢房,将人安置下来,好生伺候着、莫要怠慢了。”
两个丫鬟一愣,见王妃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是松了口气,领命去了。一旁红掌忍不住道:“王妃,这事可奇怪了,贵客身边明里暗里安排了那许多人手,西苑周围也加派了巡逻的人,难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死的?突然冒出个人都不知道的吗?奴婢瞧这事定有蹊跷,说不定我们王府闹了内贼,里应外合也未可知!”
“我觉得到没有这么严重,也许只是那人武艺高强罢了。。”崔氏思索了片刻,只冒出这么一句,“去,替我跟王爷要个令牌,我需要调动火枪营。”
“王妃是要将那人拿下?”红掌闻言心中一跳,火枪营呢!那可是弹无虚发的火枪营!
“稍安勿躁,让火枪营的人围住王府外围即可,我只是要防止他带走我们的贵客罢了。”崔氏淡淡的道。
其实崔氏心中也是有些奇怪的,若说昨夜那人能毫无声息的入王府,就应该可以毫无声息的带走季浮霜,然而季浮霜为何没走?反倒是那人一并留下了?
崔氏虽然依照浮霜的建议,寄出了那封信,却是没有存有多大希望的。在她看来,虽然浮霜那封信中所诉的理由十分充分,条件也非常诱人,可卫东鋆明明可以用武力直接解决的事,又怎么会改为用天价巨款解决?要知道浮霜在信中拟定的收购价格。甚至令她都十分震惊。
可现在季浮霜却放着逃生的机会不要,她难道就那么自信?
却说西苑里,浮霜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与顾寒之对弈。不大的石桌上摆着棋盘,棋局已经对杀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
放下一颗黑子,吃了顾寒之两枚白子,臭棋篓子浮霜笑着冲顾寒之道:“怎么样?我说的吧?在泉州的日子既清闲又舒适,若不是没有自由,我甚至都不想回润州了。”
“你若真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顾寒语气含蓄的道。
“说说罢了,我还能真不回润州?广州也好。福建也好,都是大战开始的前奏,正戏还未登场,我还准备亲眼目睹卫东鋆和季景斋对决呢!”浮霜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投下一子。笑着吃了顾寒之五枚白子。
顾寒之哼了一声,没回应,却放下一白子,联合周边的白子,将浮霜的一条大龙围上了。浮霜十分懊恼的皱起了眉,方才为了多贪那几颗子。却是漏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