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荒谬的言辞。比福建当地的说书先生说的还要夸张无比。杨大人列举了王爷祖上的战功、又提及了福建的民心所向,他说了千百万个不可以输的理由,唯独没有说现实的军事实力!
这些个文臣坐进观天。夜郎自大,吏部和兵部尚书都公然反对开战,甚至不惜被罢官,而礼部杨大人倒是乐观的很呢!如今朝堂上留下的臣子,如礼部杨大人这等糊里糊涂还以为福建必胜的人。还不在少数少数,只有为数不多的清醒者。是本着孤注一掷,虽死犹荣的心态主张开战。
庆王爷赵从熙虽然主张开战,却并非自以为能完胜卫东鋆。他很清楚福建与江淮的势力差距,他只是觉得自己即便是输,都不能够投降!可前几日崔氏跟他提了定王妃收购兵权的提议之后,他不禁也心动了。对外宣称与江淮联盟,实则将兵权出售给卫东鋆,一来可以不失颜面,二来还能换得大批量的银子,好好的经营福建!
何乐而不为呢?福建这几年来与洋人通商过程中,已经迅速而蓬勃的壮大起来,他赵从熙最擅长的原本就不是争天下,而是治天下!他十多年来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经济建设上,若能令福建民生富饶,他赵从熙也不算愧对祖先了啊!
可卫东鋆肯放过赵家吗?能忍得住不吞下这块到嘴的肥肉吗?
他现在心中还没有底,如今礼部尚书等老臣这些荒诞不羁的言辞,便听起来有些刺耳了,瞧着杨敬业越说越不像话了,庆王爷沉声道:“不要说了,如今出战的主将还未定,军费也有所欠缺,牛皮吹那么大,别到头来贻笑大方。”
听到这话,旁边捧场的几位大人忙道:“王爷真是太谦虚了,不说别的,就王爷亲征,管保让卫家小儿丢盔弃甲的滚回润州去!”
一直插不上话的魏庆华也开口道:“王爷过虑了,这世人多半会夸大其词,江淮卫氏也不至于有那等通天之能,他们即便胜了广州越王,可估计自身也是耗损颇大的,王爷不必妄自菲薄,打仗,不就是比谁有银子吗?鄙人不才,别的没有,银子却是有的是!鄙人愿意通力支持王爷对抗卫氏。”
这话一出口,赢得了广泛的赞声,庆王爷脸上也不禁舒展了几分。他刚想客套两句,却见一丫鬟神色慌张的凑近席间,低声和大丫鬟红掌说了几句话,红掌又贴着崔王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见崔氏闻言脸色一变,庆王忍不住低声问道:“莞尔,出了什么事?”
崔氏低声道:“季浮霜不见了,伺候她的两个丫鬟被人弄晕在石桥口,季浮霜很可能混到东苑的寿宴上来了,怕是想趁乱逃出去。”
庆王皱起眉头,扫视周围,只见场中载歌载舞、周边宾客推杯换盏,丫鬟仆妇们来回穿梭,满眼都是人头攒动。
却听崔氏道:“当初我们就是趁着宴席混乱,才将她绑来泉州的,这会子她倒学会照葫芦画瓢了!王爷,此事事关体大,那季浮霜身边又有一名高手在侧,若真闹出来搅合了寿宴是小,怕是还会造成席间伤亡,不如先调王府外的守卫逐个搜查宾客的马车,再把火枪营的人调来以策安全,您看妥不妥?”
“不妥,这怎么行?人家是来祝寿的,你这么一闹岂不是太无礼了?”赵从熙条件反射的道。
“可王爷当知道季浮霜的重要,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崔氏劝道。
赵从熙沉默了,想到已经送达润州的那封信,想到有可能和平解决的矛盾……他叹了口气道:“那就依你,搜就搜吧,找个合适的名目,别太丢脸。”
于是崔王妃冲着红掌吩咐了几句,红掌便领命出了正门,来到栓停车马的角门边。
她冲着一众正在歇脚的车夫们道:“实在是对不住各位,王妃最钟爱的小猎犬丢了,有人瞧见它窜到门口的马车上了,所以我等必须将各府的车子搜一遍,请务必配合。”说着一挥手,从西苑调来的护卫们便冲了上去,也不管那些个车夫是愿意还是反对,挨个的翻开轿帘,搜查起了马车。
与此同时,不少身上鼓囊囊的藏着火枪的火枪营士兵们,也换上小厮的衣裳,混入人群中细细的搜寻起来。
席间的宾客们到没有觉察到什么,只觉得王爷和王妃低语了几句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罢了,歌舞继续进行,气氛倒是越发热闹了几分。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外面来人回禀,说是马车都搜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巡查席间的护卫们也没瞧见什么身份可疑的人。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在喧闹的歌舞声中并不突兀,就如同炸了几个烟花炮竹般。
崔氏却十分敏感,她脸色大变,忙吩咐人去查看,片刻之后红掌满脸是汗的奔回来道:“王妃!是西苑,是西苑留守的人发现有黑影越空翻墙,潜逃出了王府!”
“拦下了吗?”崔莞尔甚至控制不住音量了,她大声的问道,惊得一众宾客视线都聚焦了过来。
“没……没拦住,不过王妃请放心,听火枪营的人说,逃出去的只是一个男人,并没有旁人!”红掌立刻解释道。
崔莞尔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她想了想终究是放心不下,便离席直奔西苑。
红掌一边走在她身旁,一边回禀道:“西苑我们也都里里外外的翻过了,依旧没有看到贵人的影子,两个丫鬟淑锦和淑玉还未醒,只送了回去……”
一行人走到季浮霜暂住的院落,只见院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季浮霜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朝门外,微笑着好似等着她们上门来!
“王妃……这……”红掌见状吃了一惊,话说了一半。崔氏倒是真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她静静的与浮霜对视片刻,道:“贵客倒是好手段!”
第两百七十八章 真相
“不敢,不敢,”浮霜淡然笑道,“东苑热闹、西苑冷清,我只是半夜被歌舞吵得睡不着觉,来院里纳凉,怎的竟然惊动了崔王妃您?”
崔莞尔撇了撇嘴,终究是没什么话可说。她也不傻,自己急急匆匆的来寻人,却发现季浮霜好端端的坐在院里,很明显之前的都是障眼法,只是为了掩护她的同伴脱身的。被季浮霜摆了这么一道,崔莞尔心中不是没有火气的,但无论如何她季浮霜没有走,这就够了,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离去的男人,倒也并非关键。
“深夜露寒,贵客还是早些安歇的好。”崔氏道,“红掌,淑锦淑玉看来是不中用了,明儿给贵客再添两个丫鬟。”说完她便再未理睬浮霜,转身朝院外走去。
“遵命!王妃。”红掌领命做了个揖,回头瞥了浮霜一眼,也跟着去了。
浮霜却是心满意足的,她方才不过是让顾寒之将淑锦淑玉点倒,弄到了连接东西两苑的石桥边,自己又藏起来,摆出一副失踪的架势,便令崔氏误以为她准备混入东苑的宾客中逃出王府。崔氏上了当,调动了西苑的守卫,顾寒之趁机逃出了王府。
远远的她也听到了那几声枪响,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可崔氏匆忙来查探她的下落,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看来顾寒之是已经安全脱身了,浮霜不觉松了口气。
却说王府的酒宴散了席,魏庆华魏老爷上了自家的马车,便半躺着迷瞪起来。因是在王府做客,他也没带人伺候,怕落了人话柄,因此此刻只有一府上的老车夫赶车,不过好在车夫的技术不错。马儿跑的又快又稳,若不然他满肚子的酒菜说不得还要吐出些来。
他迷糊的睡了片刻,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魏老爷却没醒,依旧打着酒颔。直到两个巴掌扇在脸上,才将他弄醒。
魏庆华被胖揍了两个嘴巴,着力还不轻,立刻脸都肿了。他糊里糊涂的睁开眼,却见一个黑影坐在他身旁,那人蒙着脸。看不清面目,只知道是个高大的男人。
他唬了一跳,挣扎了半天却没能爬起来。
“你……你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魏老爷您是什么人。”却听那人沉声说道。
“我?”魏庆华一个激灵,忙道,“大……大侠,您怕是认错人了。鄙人不姓魏。”他自从离开豫州之后,便改头换面,如今已是泉州家喻户晓的徐家当铺徐员外了。
顾寒之没理他,只问道:“魏庆华魏老爷,我只提一件事,你老实的说了。或许还能活,若有所隐瞒,那一定是死路一条。”
魏庆华没听清顾寒之的话。他只听到顾寒之报出了自己的真名儿,最后又提了句死路一条,便以为是豫州世子派人杀人灭口来了,自己躲了两年多,从西蜀躲到了东南沿海。终究还是被人寻了出来!别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吗?季清诚那小子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别说自己并不是他亲舅,即便真是亲娘舅,那小子下起手来也不会眨眼的。
魏庆华神魂俱丧,只慌乱的摇着头,捂住脸强辩道:“莫要杀我!莫要杀我!季清诚给你多少银子买我的命?我给你双倍!不!不!我给你五倍!十倍!多少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