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狱之后,两人却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苏简独立惯了,再加上有老爹苏越在旁能够随时提点着,苏简没什么可求助于永熙的,二来她也有些传统的念头作祟,男女之间,主动的那一方似乎应该是男方,哪有永熙不派人送信过来,自己凑上去的。另外,苏简有时候想想,阴字营的信息网无处不在,自己的近况永熙总有办法能够探知。可是,永熙的情况,她虽然陆陆续续从兵部那里知道了一二,但是还是知之不详。今日一见永熙的面,突然觉得心头被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下来。
他真的吃了不少苦,苏简心想——只匆匆一面,见他黑瘦了不少,满身的风尘。
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苏简胡思乱想着,咬紧了下唇,“难道——”,这段距离和时间都足以改变一个人,足以冲淡一个人的情意,苏简在那一刻突然极软弱起来,念头一动,眼圈便又红了。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没法见人,匆匆去了一间偏殿收拾了收拾,总算好了些。
然而此后的一整天,她都深思不属,恍恍惚惚。不过那日是太后灵柩入陵的日子,按制是个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够参与的场合。苏简与其他外臣一起,都在宫门两侧跪送太后灵柩出宫,接着又跟着仪仗赶到先永徽帝的陵寝所在,宝泉山东麓,在陵寝的神道最末端长跪致哀。因此苏简混在群臣中混混噩噩的,也没有大碍。她原想能远远地看一眼永熙也好,却真的远远地见到了仪仗行列最前头那个挺拔的身影,一见之下,心中五味杂陈,只想痛哭一场。
那一日人人都折腾到很晚,不过过了这一日,国丧就结束了,饮宴月舞都将再次恢复,耽搁了嫁娶的人家急急忙忙地重新挑日子,准备喜事。天京城中的屠宰作坊也忙碌了起来,因为除了少数大户人家,绝大多数天京百姓家中早已断了荤腥。
第二日便是休沐日,官员们不用上朝。泰武侯苏越干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用他的话,不睡这么久,压根儿对不起这休沐。
苏简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穿戴起来,口中喃喃道:“在府中……”在天京这么久了,她竟不知道七王永熙的府邸在哪里,昨晚特地问了似霜才知道的。然而苏简穿戴好了之后,却又只在房间里面转圈圈,心中只道,他,他那么辛苦,从西北日夜兼程回京,又夤夜准备太后的丧礼,这么早去见他,岂不是扰人清梦。
苏简在自己房间中绕了不下有一千圈,屋内的青石地面大约也被她磨薄了一层。好不容易见日头正好,苏简鼓足了勇气,走出了侯府,却发现,自己竟穿了一身原来神武大营中的旧军服,着了男装出的门。
她抚了抚鬓角散下的一绺秀发,将之别到耳后去,深吸一口气,向似霜所说的靖王府址走去。
靖王府已经建了好久。与五王永弘相比,七王永熙不曾娶亲,府内没有女眷,因此靖王府不曾扩建,一直是永熙成年时出宫建府时候的样子。到了府门口,苏简望着那高高悬挂的“靖王府”三个字的匾额发呆发了半晌。而靖王府门口守卫的侍卫早就过来,向苏简询问。苏简只说了“太傅苏简”四个字,那侍卫便肃然起敬,恭敬行下礼去,问:“苏太傅是来见我家王爷的么?”
苏简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竟说:“我来见木先生!”
那侍卫愣了一愣,说:“木先生现在府中,太傅请随我来吧!”
苏简随着那侍卫,穿过两扇月洞门,来到一处僻静的房舍之前,道:“这是木先生的居所!”说着,转身在门上轻敲三记,道:“木先生,有位苏太傅来见您,方便否?”
良久,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请进!”
这会儿苏简已经打量了这间房舍,从外间看,这间居所颇像是个教书先生或是账房先生的居所,与苏简心目中的王府居所相去甚远。“或许这是永熙的书房,在这僻静之处——”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伸手推门,“吱呀”一声——
房间中一名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的男子正抬起头来。苏简见此人,身形瘦小,面皮焦黄,一双伶俐的三角眼,三缕老鼠须,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形貌。她登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么久没见了,居然还要打扮成这副模样”,她心中这么想。
“这位小哥,你找老朽,是何事啊?”
“哼,你扮成这副模样,比之原来的木先生,还要不如——”,是的,原来的木清寒,虽然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那清癯的容颜,但是总自然流露着一种风流态度,令人心折,不是眼前这名老者,一副“猥琐”的样子。
对,“猥琐”,就是这个词!
苏简虽然怒气冲冲,不过她也不全是莽撞无脑之人,稍稍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对,此人身形瘦小,较永熙矮了不少。她知道身形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此又向后退了一步,道:“您是木先生?”
“咳咳,”苏简身后那名侍卫突然咳了一声,道:“苏太傅,您是来寻我家王爷的吧!”
苏简回身,脸色很不好,盯得那侍卫心中有些发毛,才道:“是,王爷在府中么?”
那侍卫一脸的尴尬,一脸的古怪,连忙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两下里给弄岔了,接着又道:“王爷半个时辰之前出府了!这位是府中算账的账房木先生,小的,小的实在没想起我家王爷曾经也用过木先生这个名号,光想着这位账房木先生了!”
苏简冷冷地看了看那名侍卫,哼了一声,突然玩心大起,抢上前去,在那“木先生”面皮上使劲拉了拉,确认不是人皮面具,又一只手紧紧拽住一绺老鼠须,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过桌面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就在那木先生脸上画了几道鬼画符。
她动作极快,还没等那“账房木”惊叫出声,已经闪到了门外。此刻苏简仿佛出尽了心中的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拍了拍双手,背到身后,施施然对那位侍卫说:“那就烦劳小哥带我出府吧!”
一百三十二章 八卦
更新时间2013-11-4 9:03:08 字数:2740
苏简走出靖王府,似乎耳边还能听见那“账房木”的惨叫声。
这下可好,苏简出了气,心中松快了不少,可是走在宽阔的街市上,面对人来人往,她又觉得十二分的茫然——这下可好,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向何处去了。
心底一个声音在问:永熙,你在哪里呢?
“小姐,小姐——”苏简听着耳熟,驻足回首,却见侯府的门房老田头从街道的另一边直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冲着她又大叫一声——“小姐!”
大街上不少人纷纷侧目,看被人称作“小姐”的男装娃子到底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苏简见眼光纷纷朝自己这里射过来,扁了扁嘴,心道,明日不晓得又会有什么八卦在天京城传开了。
老田奔得近了,对苏简说:“小姐,叫老田好找。侯爷请您回去,说是府中来了贵客,要您去招呼。”
“贵客?”苏简听了,默想片刻,突然双眼发亮,赶忙向泰武侯府赶去,一路冲进家门,直奔平日家中待客常用的前厅。前厅中却人影也无,一盏待客的清茶还放在桌上,苏简探了探,茶杯犹有余温。
“难不成,又来迟了?”苏简有些发怔。门外老田头却呼哧呼哧地赶上来,说:“小姐……你,你跑太快了……”
“老田——”苏简刚刚开口欲讯,老田头却指着前厅屋后,道:“侯爷,在那里……陪着贵客……叫你去……”
新起的侯府没有花园,而苏越又痴迷于他那些新奇作物的种植,于是挖空心思,在前院与后院之间,一处阳光很好的空地出,将铺地青砖都去了,自行开出了一小片菜地。那菜地极小极迷你,大约也就堆了两垄土。
苏简匆匆赶到那里,只见自家老爹苏越,穿了一身乡农常穿的直缀,用一块石青色的棉布包头,蹬着一双土布鞋,蹲在垄头,手中拿这一只小巧的铁铲,正在侍弄着一株不知什么作物。他一边将土浅浅地刨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面的一个人聊着什么。
苏简的双目被阳光耀花了眼,她伸手挡住那刺目的艳阳,努力想看清那副面孔,却怎样都看不清楚。只是那一袭青袍却极刺目,似乎一直映到她心里去。
苏越“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拍拍那人的肩膀,道:“正主儿总算来了!”又招呼苏简,“简简,别傻站着,王爷专程来看你的。”一边说着,他向后院走去,口中念叨着,“得多施点肥,土还是薄了点——”
那人静静地来到苏简身前,缓缓开口:“何寝不梦,何行不想。静言永念,行留神往。简简,你叫我好想——”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打在苏简心上,“何寝不梦,何行不想——”自分别以后的几百个日夜,自己不也是这般过来的?苏简抬起头,望着那副在心头刻画了千百遍的面孔,她努力地朝着他微笑,珠泪却滚滚而落。
他却有些慌神,手忙脚乱地去怀中寻帕子,口中道:“简简,你怪我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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