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欢回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渺小的丞相府,忽然说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源是读书人,看着又传统,自然更清楚这个道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纳偏房,还是会把云笺当做唯一的妻子。
封隐转头看她,“在意别人做什么,自己过得好便够了。”
付清欢有些无奈,随即换了个话题,“刚才何源找你出去说了什么?我看你回来后就一直不太高兴。”
“我好不容易说服那群老东西,让他当上丞相,他现在又说要辞官,这让我如何高兴得起来。”封隐脸上带着不悦。
“为什么要辞官?”付清欢有些诧异,何源的抱负,她一直都是清楚地,不然他也不会进京赶考要功名。
“他同我说,他答应过轩儿,只当他一人的臣子,”封隐冷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不当这丞相,难道还轮得到他做主?何况我北陵又不是无人,不过一个酸腐儒生而已。”
付清欢知道封隐在说气话,便也没往这方面深谈,两个人又走了一会,来到了人群稀少一些的地方。
“蒋家就在那里。”付清欢抬手指向一个村落,只见几户人家挨在一块,只用竹篱圈出了自家的地,院子里的茅蓬下搭着几张桌椅,虽然不是用什么名贵的木材所做,却是胜在一个巧字。
屋子里点了灯,付清欢推开竹篱门,走到屋子门口,房门未关,付清欢一进去便看到王瑾母女和蒋玉清父子坐在桌边,桌上摆了糕点好瓜果,旁边还有两个大概是隔壁家跑来的小孩子,站在一边讨糕点吃。
宋氏和蒋大夫看到来人先是起身行礼,王瑾和蒋玉清随后站了起来,对着两人行礼示意。
付清欢原本想拉着玄武和晚晴一道坐下,但是这桌子本就不大,四个人坐刚刚好,六个人坐有些挤,八个人,那就怎么也坐不下了。
两个长者显然对付清欢和封隐的到来感到受宠若惊,一个劲想要让座,封隐自然是觉得理所当然,付清欢倒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六个人挤在了一块,封隐气场太大让整个屋子的氛围都有些变样,幸好旁边还有两个闹嚷嚷的小孩子,让两个长辈显得没那么尴尬。
封隐先说明来意,随后让蒋玉清替付清欢号了脉。
“没有什么大碍,皇后只闻了一点,最多身体不适十天半个月,其余的问题不会有。”蒋玉清说得肯定,另外几个人随即稍微松了口气,但他随即又说了一句,“但是少了一魄,人难免气虚,而且人的魂魄若是不完整,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更容易找上门。”
蒋玉清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危言耸听,但是封隐却知道他所说不假,便把他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上。
“若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再开一副凝神安胎的方子,对皇后的身体也有些裨益,这药可以一直吃到生产,停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后我再开一副产后调理补益的药方。”
说话间王瑾已经取来了纸笔,蒋玉清笔走龙蛇,一会便写好了药方,还递给自己的父亲看了一下,蒋大夫看了点了点头,随后把方子交到了封隐手中。
其实宋氏和蒋大夫对于两人所说的魂魄之事都有颇多不解,但是封隐和付清欢在面前,有的话他们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多谢。”封隐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站起了身子准备离开。
付清欢跟着起身,对着几人微微福了福身,“特意来一趟,叨扰你们一家人过除夕,还什么贺礼都没带,还请见谅。”
“皇后娘娘言重,”蒋大夫带着一家子把人送到竹篱外,“两位能来,草民蓬荜生辉。”
付清欢和封隐沿着小路走,走到一半把头微微靠在了封隐肩上。
“他们一家子人,看起来真好。”
黑夜里封隐的眸光微微一闪,“我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
“嗯。”
郊外没有明亮的灯火,头顶的星空却变得更为璀璨。付清欢这才发现,今夜随时弦月,但是那星光却是灿烂如灯。
两人并肩走在乡道上,两边的积雪皑皑,映着星光,衬着一双璧人。
因为考虑到付清欢不能走太久,封隐走近集市时便让玄武去雇了一辆马车,随后搀着付清欢上了马车,回到了王府。
两人刚刚下了马车,守门的侍卫便全都跪了下来,明月和青龙也站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封隐随即皱起眉。
付清欢隐约听到里头传来哭声,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请皇上恕罪,”明月沉声道,“我们没有注意,让红玉夫人寻了短见,等到红玉夫人的双亲到来,才发现夫人已经断气了不少时辰。”
付清欢身子微微一晃。
封隐随即稳住她的身子,让她先回房歇息,付清欢却坚持跟他去了西厢。
那哭号声已近在耳边,红玉的房门敞开着,两个老人跪在女儿的失身旁边痛苦,看到封隐和付清欢进门,便一起站起来,冲到了两人面前。
☆、189.第189章 早安,朕的皇后
“你还我的女儿!”红玉娘哭号着上前,想去拽封隐的衣袖,封隐稍稍闪身就避了过去,那老婆子还想继续,红玉的爹却从后头拉住了她。
“你拉我做什么!我那苦命的女儿一定是被这个妖怪给害死的,我早就说王丞相之前把红玉送给这个妖怪肯定会苦了我的女儿,现在果真是这样,还有那碧珠……”
付清欢听到那妖怪二字,目光微微一黯。
“你给我闭嘴!”红玉爹有些气急败坏地想去捂住她的嘴,一边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封隐冰冷的神色,“碧珠那是自己作的!”
“都怪你!都是你为了那点钱,同意把女儿送进来,现在她们才会死得这么冤!碧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知道她也肯定是受了委屈,所以才……”红玉娘还想骂,抬眼却看到封锋锐如刀的眼神,当即就往后缩了缩脖子,把大声嚷嚷变作了轻声咕哝。
“碧珠犯了大罪,被处死也是咎由自取。还有你口口声声喊的王丞相,是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叛贼。”封隐一脸漠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哭倒在地上的妇人。
付清欢看着于心不忍,想要去拉人起来,却被封隐伸手拦在了后面。
“红玉原是朕的侧妃,她的后事,朕自然会派人妥善料理,她既然嫁了进来,便是朕的人,这些事情自然由朕做主,来人,送客。”
两名王府侍卫立马走了进来,本想念着红玉可怜,想要劝老人起来,谁知红玉的娘听见封隐这番话,哭得更是大声,索性壮着胆子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嚎了起来。
封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还不动手!”
两名侍卫只得去强行拉红玉的娘,那牢头倒是很识时务,爬到封隐面前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还请皇上恕罪,老太婆不懂规矩才会冒犯了皇上,是草民的两个女儿福薄,没法过好日子。只是草民一共就这两个女儿,现在全都命赴黄泉,草民和贱内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所以万分痛心啊……”
封隐看着红玉的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眼中掠过一丝厌恶。
“来人,取黄金百两,送两位老人回府。”
“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老头子朝着封隐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他身后的老婆子还要叫骂,却被他悟了嘴,连拖带拽地带了出去。
室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付清欢走上前,微微蹲下身,看到平放在地上的冰冷的尸体。
因为坐月子疏于打理,红玉一头青丝散乱地落在两边,脸色惨白,嘴唇泛着窒息所致的乌青。
芙蓉跪在一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付清欢上前想把人扶起来,她却径自抽回了手,继续轻声抽噎着。
付清欢伸出去的手一僵,封隐的脸色一冷。
“来人,把这个丫鬟给我拖到院子里,杖毙。”封隐目光冰冷地看着芙蓉瑟瑟发抖的身子,“既然你如此忠于你的主子,那就索性和你主子一起上路吧。”
“别这样,”付清欢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悯然,“先让她呆在这屋子里,替她主子守一晚吧。”
芙蓉仍旧是哭,对于付清欢的话置若罔闻。
原本宁和美好的除夕夜,就因为红玉的自尽而破坏了,隐王府上上下下为此感到不安,只怕这个时候沾到了晦气,来年会流年不利。
封隐下了死命令,不论谁把红玉自尽的事情传出去,都将格杀勿论。
付清欢原本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没有守夜的习惯,但是这一回却一直坐在桌前,面朝西面,准备等到凌晨的更罗声响起。
封隐让明月熬了凝神安胎的药,端到了房里来。
“把药喝了早点睡,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明日清晨想必会很冷,大年初一要去宗庙上香祈福,你到时候只需要露个面便可,加冕礼我替你推了,你好好休息。”
付清欢接过碗,一口口把药喝完。
“红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人既然以已经死了,安葬便是,她的爹娘不过为求财,满足便是。”封隐把药接过来递给明月,随后搂着付清欢走到床边,“好好睡一觉,别的事情不要多想。”